明日宇了然道:“你叔叔原来是大军的首领?”
东云棋倒是没为这么点裙带关系高兴,只捡重要的问道:“不说这些,你有没有被怎么样?他有没有叫你把白纱取下来?”
“没有啊,你干嘛那么紧张,他只是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他真的只和你说这些?”
“真的。”
“但愿那小狐狸不要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你以后还是少出帐走动。”
“小狐狸?他不是你叔叔吗?”没想到这东云棋也是个淘气叛逆的家伙。
“切,只是辈分摆在那里,实际上只比我大两岁。”
“可是看起来你很怕他。”
“呃,你不了解他所以不知道。他那脑袋可不是常人的脑袋,真不知道他那脑袋瓜怎么能想到那么多事。小时候同龄人还在摸鱼斗蛐蛐时,他已经能写出万言书剖析族里过往战争失败或得胜的原因。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万言书,小叔叔被爷爷狠狠教训了一番。至此他性情大变,变得让人琢磨不透,说话也拐弯抹角的。”
说起来这东云奕尚年幼时就屡次让侄儿吃瘪的例子从东云棋口里说出来简直罄竹难书。最后直到明日宇发誓不再“抛头露面”
东云棋才罢休。
05.
随着战势越来越紧张,东云棋呆在大帐的时间越来越短,大多时候是参加伐敌会议。越来越多的伤患从战场上抬回来,那些伤员个个怨声载道,除了咒骂夜狼族就是痛骂“罪魁祸首”明日宇。闻及此明日宇的恻隐之心和对夜狼族的担忧之心双管齐下折磨得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终于有一日,明日宇忍不住想要知道红莲的近况,于是待白天东云棋一离开大帐,他就跑到后方医帐那里去打探消息。
被夜狼族打伤的士兵可谓惨不忍睹,不是缺胳膊就是少条腿,或者肋骨被踩断。有些士兵疼得吼起来,对夜狼族的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听到士兵的怨骂,明日宇心情更复杂,一边是照顾自己的红莲的族人,另一边是因他而受累的人。还没等悟出个所以然就被军医叫住:“你,对,就是你,包白帕子的,快过来搭把手!”
明日宇纠结了一番,现在被点名照顾伤员,要是推脱恐惹来麻烦。咬咬牙暗道:管他夜狼族、神武族还是人族,那些都是浮云,还是救下眼前的人要紧。
本来医帐就缺人,所以大家也没把注意力放在来历不明的明日宇身上,开始偶尔有人问起那包头附眼的白布,他还解释一番,后头大家都习惯了也不再问。可事情并没像明日宇预料的那样发展,这些伤兵中并没有直接和红莲对战的,侧敲旁击了几天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
明日宇不会配药熬药,但是替伤患上药缠绷带倒是很麻利在行,轻重也拿捏的恰到好处。以致于,那些老的伤患都眼巴巴的等着让他换药。时间长了,明日宇在这些伤兵中倒有点小人气。
在医帐一干起活来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没几天就被东云棋发现。起先东云棋还不同意,明日宇说了不少好话,可谓声情并茂,好容易东云棋才松了口并嘱咐他小心行事。
最大规模的战斗在一个阴霾的清晨触发,神武族和人族分三路包抄,夜狼族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处境很被动。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也没打完,当双方处于僵持战况时,东云奕竟然数日前暗中派一组骑兵绕到夜狼族后方点火杀人。这一下,红莲大哥惊怒不已,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夜狼族军队被蚕食了大半,但族人并无退缩逃跑之意,反而更加恨厉。三个军队中以龙彦澈所领的人族最势弱,夜狼族显然瞅准这点,都把主力放到对人族的厮杀中。
本来龙彦澈路上有意放慢行军速度,即便开打也没有卯足力杀敌而是能避则避。没想到这样还是没有讨到便宜,反而更让夜狼族轻视杀得更上心。
所幸东云流光很在乎这徒弟,于是奋往救之,很快本来三股部队被合成了两股。东云流光的加入又为战势格局带来的变化,就在夜狼族节节败退被大军围剿之际,西去寻找明日宇的红莲突然出现,左突右进片刻就将包围圈杀开一道口子,讨伐大军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夜狼族逆转颓势。
龙彦澈再次见到红莲,气得牙痒痒的,当初被他一掌按在明日宇脚边的糗态历历在目,立马放弃扮猪吃老虎的计划整顿残余部队打算一决雌雄背水一战。夜狼族见敌人气势大变,还有东云流光救援,自己后方又被袭,于是顺着红莲扯开的活路撤回北方避不应战。双方都伤亡惨重,就这样进入休战状况。
东云奕不满龙彦澈攻击不力白白放走剿灭夜狼族的大好机会,但碍于东云流光以及与人族将来的关系只得按捺脾气隐忍不发。
如今夜狼族躲起来不应战了,倒叫东云奕更头疼。毕竟初春就把大军压到北方来,到现在已过了三个多月,后勤补给的事也很具体。夜狼族要是继续蛰伏不出,这场讨伐战恐怕会虎头蛇尾了。
得想法子把夜狼族引出来。
明日宇在医帐的日子依然过得很充实,看见伤患康复甚至还觉得很欢快,可是远在千里之外有两个人过得比他更欢快。那两个人无疑就是明日樱和明月枫(要较真了说,欢快的人其实只有明月枫)。
明日宇穿到异世没多久,他这两个弟弟妹妹也穿来了,不过这降落地点和明日宇相比可谓是南辕北辙。兴许是两个人的重力和一个人重力大不相同的关系,明日樱和明月枫穿到了号称南富的彩狐族。
因为被误认为是天人,所以偶尔去酒楼吃点白食也没让人给打出来,再说彩狐族的人本就喜欢容貌美丽的人物,更多的时候是有人抢先为两兄妹付账。
这种情况更因一日明日樱喝茶时无意结识了彩狐族的一位贵公子而达到白热化境地。
06.
彩狐族的男子个个丰神俊雅崇尚美好的事物,再加上族里通商风气尤甚接受新事物比别处更快,一件新花样出来很快就会流行起来。这种现状的后果就是单单明日樱优雅地喝个茶也能被彩狐族的名门望族的贵公子瞧上引为知己对待。
明月枫显然和彩狐族这里的风水很对盘,竟在喝茶这事上瞧见了商机,并怂恿明日樱与那贵公子合力做起无本买卖来。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明日樱和明月枫来到彩狐族后,找了半天连家当铺都没找到,更不用说找明日宇了。明日樱愁得跟西施一样,明月枫倒是很明白光愁是没用的,如今填饱肚子才是首要大事。既然与穿越小说的通常桥段不一样没有当铺换银子,那么兴许吃个霸王餐的后果也会有所不同。
果然,两兄妹一踏进酒楼就成了“闪光灯”聚集的焦点,不少美少年美少女被二人的俊美容姿电得是一脸花痴状。甚至还有人前来搭讪希望同桌用膳。
很快,两兄妹到哪家酒楼用膳,哪家酒楼当天的营业额就会翻倍的进账。最大规模的酒楼──彩云楼的老板显然比别的楼的老板反应更迅速,承诺二人只要到彩云楼来用餐就包吃包住。于是两兄妹暂时在彩云楼落了脚。
明日樱日日挂念明日宇想要外出寻找,明月枫不得不摆事实讲道理劝慰二哥要做长远B>景漶C这天明日樱在彩云楼二楼上喝茶注视着楼外的人群巴不得能看到熟悉的身影,突然眼前一片阴影,暗香袭来。待回过神来,一佳公子已坐在他对面轻摇蒲扇嘴角擒着笑温和着看着他。
这名蒲扇兄明显没有眼力见,专挑人家心情最郁闷的时候现身,本以为对方会出声询问,没想到明日樱蹙起好看的眉头端起茶别过脸望向窗外。蒲扇兄正思量着找点什么事来搭讪,话未出口耳边传来急促的“!!”声。遂循声望去,这一望却让他眼冒红心望出个不亚于明日樱的美少女来。
这名美少女正是明月枫,她看见二哥在楼下喝茶,本打算急急的下去找二哥陪她逛街,没想到明日樱对面又来了个搭讪的人。
明月枫无视那人喊道:“尼酱!让我好找,陪我出去逛逛嘛。”
明日樱还未回答,蒲扇兄就了然于胸的拱手说道:“原来是尼兄尼妹,在下红狐晴天……”
“虾米?尼兄尼妹?还红狐晴天?噗,哈哈哈……”明月枫听到对方的名字笑得快岔气了。
那蒲扇兄倒是宽宏大量也不恼,还甚有风度的问道:“不知何事这么好笑,尼妹?”
“你才是泥巴做的呢!我笑你那名字,红狐晴天?是晴天娃娃还是洪湖水浪打浪啊?哈哈……”
红狐晴天嘴角微抽,猛摇了下蒲扇道:“尼妹好气魄,好气魄啊。”
“小枫,不得无礼。这位红狐兄,舍妹顽劣,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舍妹?尼酱,你不会以为自己穿到中国古代了吧?”明月枫说完抬眼仔仔细细大量着红狐晴天。满头飘逸红发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晕,同样熠熠生辉的是那双和头发一样红的红眸。深陷的眼窝,挺直的鼻梁,好看的唇线,就连拿着那把大伤风雅的蒲扇的手也那么光洁修长。
好歹在彩狐族呆了有些时日了,起初还以为穿到外国去了,到处是头发眼眸五颜六色的俊男美女,所以明月枫此时面对容姿俱佳的红狐晴天时不过小晃了一下眼就稳住了心神。不但如此还煞有介事的和对方建议道:“晴天哥哥为什么不用折扇,而是用这么一个,一个不甚风雅的物件,太失身价了!”
“!!”红狐晴天听了明月枫的话宛如遭到晴天霹雳!要知道在风雅之风尤甚的彩狐族,你如果被人评价为不风雅,那就好比对服装设计师说他设计的作品是垃圾,再好比对化妆师说他画的妆不能见人一样。即便是平日有嫌隙的人碰面,不论怎么冷嘲热讽,都避讳说对方不甚风雅。
如今被人当众评价不风雅,红狐晴天原本阳光的神色愣是在震精、激动、晦暗、悲愤中来回变换了好几遭才略略把持住。
明日樱和明月枫没成想不过是说不风雅,这红狐狸脸色就这么难看,当下达成共识:在彩狐族切记不要说别人不风雅!
明月枫歉意的说道:“也就那么一说,晴天哥哥表介意。”
“不知尼妹所说的折扇是何物?”
“不是说了我不姓尼……纳尼?你连折扇是何物都不知?”明月枫震精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不过有人比她更震精。
07.
红狐晴天已经悲愤得眼泪快夺眶而出了,没有想到外表这么可爱的女生说起话来这么伤人。但是本着一贯虚心受教的态度仍然不失风度的说道:“还请,还请指点一二。”
“拿纸笔来,我给你画画。”
于是就因为这折扇,红狐晴天和明月枫可谓是相见恨晚,差点当下结拜成异姓兄妹。可是事情远不止这些,不但明月枫出了风头,就连此时十分低调的明日樱也成为了彩狐族日后的风云人物。
就在二人滔滔不绝大谈风雅之物时,红狐晴天突然盯着明日樱的手惊叹道:“天啊,天啊,我今天出门前一定是烧高香了,不但结识小枫得知折扇这么高雅的物件,还让我看见樱弟这么让人惊艳的手势!”
“手势?”明月枫闻言向明日樱望去,发现他正翘着兰花指喝茶。
“不就是翘个娘娘腔的兰花指吗,你有这么激动吗?”
“兰花指?”红狐晴天此刻已经幸福得满脸通红,真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红狐狸。“真是,这名字真是太高雅了。”
随着红狐晴天这么忘情一喊,楼里的客人全部聚到明日樱周围赞道:“真是高雅,高雅如斯啊!”
“这位小哥,你能把兰花指教我吗?我出十两钱。”
“如此高雅之物十两就想学,别听他的,我出五十两。”
“我出一百两!”
“慢着,我先看到的,谁也别和我抢,小樱樱,你教我吧,我与你妹妹情同手足,与你也是知己……”红狐晴天的双眼如茶杯一样蓄满了真挚之水映着那只依然高雅的兰花指荡漾不停。
这神情让明月枫再次晃了晃眼,诸多可能性在她心里斟酌了一番道:“等等,一码归一码。红狐晴天,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知道这兰花指有多难学吗?一共五十三式兰花指,你以为这么简单就教于你啊?”
此刻明日樱皱着眉头,没想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竟然把京剧大师梅兰芳自创的五十三式兰花指拿到此处来说事。以前她还嘲笑他翘兰花指娘的很,他搬出梅大师的兰花指也没得到认同,如今倒说得天花乱坠一般神乎奇乎的。
“五十三式?”这下子众人红了眼异口同声,“还有那么多花式?啊!不行了,受不了了……”当下晕过去一人。
据传中国公元前猴年马月始,人们就时兴赏玩兰花指。在中国古代,翘兰花指的概念和如今不同,那是男人的专利,是显示男子气概的标志。当时的指法甚为繁复,有上下、前后、左右、正斜之分。再辅以不同的角度和动作的快慢,那是赏心悦目、曼妙多姿。叹息绝大部分指法已然失传,使得如今人们翘兰花指的样式极其单调且流于僵直、呆滞,绝无古时轻盈灵动的韵致,而且鲜有人翘出来时还要被人嘲笑“娘”,实在是中华古文化之一大损失。(本段文字大多摘自网上介绍)
显然京剧大师梅兰芳很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不但注重手势的表现力,还在这方面做出了很大的改革和贡献。以致于大师1930年访美演出时,美国戏剧评论家们也惊呼这手势是“醉人的美”。遂有五十三式兰花指之说(另有四十六式一说)。
如今被明月枫歪打正着寻思着以此在异世将之发扬光大的同时并能混口饱饭。诚然,发扬光大是明日樱的想法,而混口饱饭是明月枫的想法。于是在红狐晴天的参与下,不多久,彩狐族就出现了一名为“兰花阁”令人趋之若鹜的风雅胜地。
明月枫真是有做生意的头脑,不但想出在“兰花阁”招生教授兰花指挣钱,还琢磨出不少小细节。譬如进“兰花阁”除了报名要交钱外,在阁里品茗、书画、下棋也要交钱;再譬如授课分为几个阶段,一个阶段学完了要接受考核,考核要缴纳一定费用,阶段越高费用越高;另譬如考核过关的会得到一把盖有“兰花阁”印鉴的独一无二的折扇权当结业证书,最后学完五十三式的高手不但将得到由明日樱亲笔签名的折扇,还获得永久免费进入“兰花阁”品茗、书画、切磋音律棋艺的资格,并且还会赠与其一本记载少许专门教人如何鉴赏、锤炼和保养兰花指名为《兰花品藻》密不外传的小册子(这少许只是吸引人的手段)。
于是乎,现在在彩狐族要看一个人身价与否,首先是看他会不会翘兰花指,然后看他手中有没有传说中的折扇,最后再看看这传说中的折扇上有没有传说中的签名。人们见面也不是问“饭否”而是“翘否”。
08.
明月枫数钱数到手抽筋时,明日樱却日渐消瘦:不晓得何时才能找到明日宇。
就在明日樱秋风悲画扇的当儿,红狐晴天一阵风似地进来劈头问道:“如今这‘兰花阁’办得是如火如荼,每期报名的学生已成百上千,可为什么能得到最高阶签名折扇的却是凤毛麟角?我不少朋友都抱怨呢。我们将姿态摆得这么高,我怕长此以往会生变故啊。”
“切!这你都不懂,越得不到的越珍贵。”明月枫不以为然地说道。
“枫妹之言甚是有理。”
“创造流行就是一门琢磨让人怎么才能上瘾的艺术,今天你只让三个人拿到签名折扇,明天那剩下的九百九十七名学员才能更加努力的送银子争取最高荣誉。而拿到签名折扇的这三名典范内心会更加有满足感、优越感,况且,你没发现拿到折扇的人除了手长得漂亮,财力、地位也很不一般吗?社会的上层人物中流行起来的文化往往比草根文化更有影响力,也更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