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山（生子 第一部 上）——夜葵

“恭迎皇上。”门外传来一干人等的请安声音。

“不用侍候了，都退到外院守着吧。”秦默龙交代完踏进屋子。

“参见皇上。”玉函琼摸索着下跪。

“晚饭吃了么？”秦默龙大步上前将他扶起。

“回皇上，已经吃过了。”玉函琼回答。

“在这里住的可好？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秦默龙怜爱的嘘寒问暖。

“都……都还好。”玉函琼简单的应付着回答。

“听闻你琴技高超，能否为朕弹奏一曲？”秦默龙将他扶到矮榻的琴边问。

已经被他扶到这里就算无心弹琴也要弹下去，玉函琼伸出双手摸到琴上，定了定神之后一双青葱微挑琴弦，阵阵绵长轻柔的声音随着来回颤动的琴弦发出，时而似女子低叹时而似落秋哀愁。秦默龙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弹琴，原本微笑的脸色随着琴声而变得低沉，心情也随之复杂起来。

“此曲如此哀伤，曲名为何？”玉函琼弹奏结束秦默龙开口问道。

“是……是一首普通的小调，没什么名字。”玉函琼顿了一下说。

“只是一个曲子也要说谎吗？”秦默龙不快的抓起玉函琼说“你以为朕真的没听过这首曲子吗？此曲名为‘念过’，就是思念过去的人和旧事的意思，你是怕朕猜出你在想念南无煌才说谎骗朕的吗？”

“唔——痛。”玉函琼的肩膀被他抓的生疼。

“朕问你，与南无煌的床相比朕的龙床可要舒适百倍？”秦默龙恼怒的问玉函琼。

“是。”玉函琼忍痛回答。

“与将军府相比皇宫膳食可要好上百倍？”秦默龙继续问。

“是。”因为疼痛玉函琼俊挺的眉毛已经皱到一起。

“那南无煌时常对你出手轻薄，朕可曾在这皇宫里亲过你一下？”秦默龙越说越恼怒。

“没有。”玉函琼咬着唇回答。

“那你为何还对朕如此戒备，为何还对南无煌那伪君子念念不忘？朕哪里不及他，是不够坏吗？”秦默龙说着伸手去扯玉函琼的衣服。

呲啦一声，玉函琼的衣袖被扯出一条大口子，白皙似藕的胳膊在损坏的衣袖内若隐若现。

“皇上，你曾答应过函琼……”

秦默龙猛然间缓过神来停止手上的撕扯动作，自己一时恼怒之下竟不管不顾起来，稳定心绪后再看向玉函琼，身边的人早就浑身颤抖警戒万分。

“刚刚是朕失态吓到你了。”秦默龙语气软下来说。

见他又恢复了情绪，玉函琼尽管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再让他靠近。

“告诉朕，南无煌哪里值得你这么惦记？他能做到的事情朕也做得到。”秦默龙不服气的问。

秦默龙和南无煌都是天之娇子，一个执政天下高居一国之君，一个身经百战无不所向披靡。秦默龙虽对自己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可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占有自己，今晚他差一点失去理智就是最好的证明。南无煌从一开始就没隐藏过要得到自己的意愿，尽管时常做出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但他一直耐心等待没有越过最后那条界限。

与秦默龙在一起无时无刻都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生怕他强迫保持的理智会在瞬间坍塌。而和南无煌在一起时虽然要时常躲避伸过来的魔爪，但却不必担心他会真的强加于人。

与南无煌相处的这段时间自己也很钦佩于他在战场上的谋略和智慧，更感激他善待了自己的姐弟与太傅，摘星山之行他亲自带着自己逐阶攀登山路的阶梯而不是命令下人带路或用轿子抬上去，这般亲力亲为确实让自己有些心动。

玉函琼久久不语，秦默龙最终无奈放弃不在难为他。

“朕今夜要批阅奏折不回来了，你自己安心休息吧。”秦默龙愤然起身摔门离去。

玉函琼长舒一口气跌坐在矮榻上，此时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手心里已经是湿乎乎一片。安静的寝宫里除了偶尔蜡烛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声音外几乎安静的让人窒息，玉函琼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要回床上休息的意思，胡公公偷偷将门缝合上来到御书房。

“他怎样了？”见胡公公进来秦默龙放下手中的奏折问。

“回皇上，他坐在那里发愣没什么别的举动。”胡公公回答。

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暗自恼怒了一会儿后秦默龙起身离开御书房。

夜色静谧，不知什么时候玉函琼竟趴在琴上睡着了。睡梦中的人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紧皱，似乎在美梦和噩梦之间交替挣扎着。一只大手带着微热的体温轻轻拂上他的头顶，动作轻柔满是心疼和爱惜。有所感觉的玉函琼立刻惊醒，一边朝后退去一边开口道：

“不知皇上回……”

“嘘，是我。”南无煌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说。

玉函琼身体一滞，再三确定眼前的人是南无煌后立刻扑到他的怀中。

“皇宫禁地，你怎么能随便进入，要是被皇上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因为我来了而高兴的不得了吧？”南无煌笑着将他拥紧。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玉函琼问。

“别小看我的本事，就算你被神仙抓了去我也照样能将你找回来。”南无煌笑着一带而过。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息，靠在这个胸膛上玉函琼慌乱的心竟渐渐稳定下来。南无煌见玉函琼情绪稳定下来后起身拉着他的手朝门边走去。

“皇宫护卫重重，就算你进得来又怎么可能带着我悄无声息的离开？”玉函琼察觉出他的意思担忧的问。

“没错，要是在落得刺杀谋反的罪名那可就不妙了。”秦默龙推门而入说道。

南无煌立刻将玉函琼挡在身后朝后退去，原本藏匿于房梁之上的东贤景衍瞬间现身挡在自家主子身前。索性秦默龙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跟着他进来的只有两个贴身的暗中护卫。

空气变得凝结，紧张的气氛让人窒息。如同离箭在弦，千钧一发的局势哪怕是一小点的举动都会引火燎原。

“不知皇上为何要将函琼掳到深宫之中，要是被朝中重臣们知道陛下的所作所为……”南无煌正是看准了秦默龙顾及名声才只带了两个护卫进来说道。

“函琼已经答应在朕这里休养到双眼复明，就算将军说出去恐怕也难以说服人心。”秦默龙不慌不忙的回敬。

南无煌眼睛一眯面色冷峻，转身问玉函琼可有此事，玉函琼轻轻点了点头确认。

“皇上定是用什么办法强迫他留下的，不然函琼怎会答应这样莫名其妙的要求？”南无煌猜的十分准确。

“朕答应函琼以礼相待，函琼答应在这里休养直到康复，无论你怎样说这都是既定的事实。”秦默龙说。

“皇上何必强人所难？”

“将军何必非他不可？”

两个男人互不相让的瞪视，眼中似乎闪烁着噼啪的电光。

“你我各退一步如何？”僵持许久秦默龙再次开口。他这边首先理亏，若真的将事情闹大自己的君王名声会比南无煌要受损的多，两相比较下秦默龙还是有些顾及的，否则光凭南无煌私闯皇帝寝宫就可以置他的罪。

“皇上这是何意？我不会与任何人共享函琼。”南无煌毫不犹豫的表决。

“你误会朕的意思了”秦默龙狡诈的微笑道“国家不可无君，君王不可无将，你我二人与其在这里争执不休影响君臣关系倒不如让函琼来选择如何？不论函琼选择了谁你我都要坦然接受。”

“可以。”南无煌无比自信的挑着眉毛说。

“但是”秦默龙狡黠的一笑“你今晚这般无礼的闯入朕的寝宫，要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你朕的颜面何存。”

“陛下要如何？”南无煌就知道秦默龙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不如这样”秦默龙笑的更深邃“让函琼暂时住在宫中，你我二人在他复明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都不许见他，等他复明之后我们站在他眼前不许发出声音也不许眼神示意，以此要函琼自己来选择如何？”

南无煌和玉函琼都是一愣，这样奇怪的要求还真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仔细想来秦默龙似乎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会暗中对玉函琼做手脚。

“你我的几率皆是相等，此举也没有失去公允，无煌将军你看如何？若是你们对彼此没信心朕还可以在想一个别的办法。”秦默龙笑着问。

“我对函琼有信心”南无煌霸气十足的说“只是我对陛下没信心，让函琼住在宫中本就有失公允。”

“那爱卿以为如何？”秦默龙问。

“这段时间可否让函琼住在阅神阁让国师代为照顾，待他双眼复明之后你我再去让他选择。”南无煌说。

鎏国国师向来深居简出为人心性淡薄，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贫民百姓都一视同仁，玉函琼在此等公正之人身边无论是南无煌还是秦默龙都不必担心对方使诈。

“好。”秦默龙爽快的答应。

第三十三章：阅神阁内

时间转瞬即逝，自从玉函琼住进国师的阅神阁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不管是南无煌还是秦默龙都没有再来打扰，就好像世间从未出现过这两个人一般。玉函琼哪里知道这两个猴急的大男人不知在阅神阁外面徘徊了多久心里有多惦记，只是畏惧于先前的约定和国师的震慑力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鎏国国师虽然很少问及世事一直隐居于此，但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威严却是让人莫敢不从的，这人十五年前风华正茂时出访东海如今岁月变迁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光凭着一点就足以让人惊叹。

“能否看清我的五指？”鎏国国师骞风雅伸着手掌在玉函琼眼前晃动的问。

“十分模糊但可以分辨出来。”玉函琼答道。

“恩，在过半个月就可以完全恢复了。”催御医在一边确认的说。

这催御医也倒霉的很，自从南将军让自己为玉公子治疗眼疾开始就注定了要受到牵连。现在这不是，居然要陪着玉公子住在阅神阁中一个月不与外界联系，连自己家也回不得。那南将军说不定还在暗恨自己将皇上带到将军府里，可自己当时哪里敢拒绝皇帝的要求？真是叫苦连天啊！倒霉，真倒霉！

又为玉函琼换上新的药，纱布也一圈圈缠绕上去，做好这一切后催御医端着药箱离开。

“午后阳光宜人，到院子里坐一坐如何？”骞风雅提议。

“谢国师这段日子相陪。”玉函琼随他来到院中，二人分别坐在舒适的竹椅里。

“我一人住在这里难免有些寂寞，答应默龙的请求也算是给自己找个说话的人”骞风雅品了一口茶说“与你相处半月言谈很是投机，只可惜再过半月你就要离开了。”

想起半月后的抉择，玉函琼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心中没底吗？”骞风雅淡笑着问。

“无煌对我信心百倍我却真的没有把握。”玉函琼将心中的担忧说出口。

“不管你半月后要做出什么抉择，至少现在已经在心里选好了不是吗？”骞风雅一语点醒。

“现在？”玉函琼喃喃自语“我心里——确实如此，他们二人约定之后我心里竟全都是无煌的身影，要是国师不说我还察觉不到心中的想法。”

骞风雅微微一笑继续品茶。

“你现在担心的不是选择谁而是怎样才不会选错。”过了许久，骞风雅又淡淡的说出一句。

“若我选错了……”玉函琼不愿再想。

“即使选错了你也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而选择的，难道你不相信自己用感觉选择的人无法给你带来幸福吗？”骞风雅问。

“国师的意思是想让我抛去他们二人的身份，让自己用感觉去选择其中一人吗？”玉函琼问。

“若你的感觉一直倾慕与南无煌未曾变过你又何来的担心呢？或者说是你已经倾心于秦默龙却不自知所以才会如此焦虑？”

“不是的。”玉函琼否认。

“既然心中已经确认就无需在做多余的担心”骞风雅淡淡的说“他们当初的约定是二人同时站在你面前不许神色示意不许发出声音全凭你一人决断，要求仅此而已。”

玉函琼有些不解的坐在那里细细品味着骞风雅的话，他这般无所谓的说出并不代表所说的真就是一些无所谓的话。

“我身为国师理当公正，自然不会偏向你们三人的任何一人，一切决断都系于你的手上，你如此聪明若被心绪扰乱了思维又怎么能想出办法呢？”国师悠闲的放下茶盏轻闭双目开始养神。

玉函琼冷静下来独自坐在那里思考，渐渐的，原本焦虑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骞风雅睁开眼角看了玉函琼一眼又笑着继续闭目养神了。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爽，又是半月转瞬即逝。

第三十四章：二选其一

“双目清澈神采奕奕，再配上你的样貌果然是个绝色之人。”骞风雅站在玉函琼面前看着他说。

“函琼曾想过很多人，想不到复明之后第一眼见到的竟是国师。”玉函琼看着骞风雅说。

尽管知道骞风雅的年龄与他的声音不相符，但见到他本人之后不得不怀疑世间果真有定颜术。骞风雅看着玉函琼也满眼尽是赞叹之色，这般绝妙的人若是一生目不能视还真是可惜了。

“恭祝玉公子双眼恢复。”催御医在一边笑呵呵的说，因为他终于可以回家啦！

“多谢催御医这三个月来对函琼尽心尽力的治疗。”玉函琼深深的为催御医做了一个揖。

“玉公子客套了。”催御医马上还礼，他不记恨自己将皇上带到将军府这件事就已经很好了，自己哪里还奢求他千恩万谢。

“催御医，函琼双目已经复明，劳烦你将阅神阁外面的皇上和南将军叫进来吧。”骞风雅对催御医说道。

“是，臣立刻就去。”催御医一溜小跑离开。

“心中紧张？”骞风雅看着玉函琼眼中的忧虑神色问。

“有一些。”玉函琼如实回答。

“不必心急，先坐下喝喝茶。”骞风雅笑着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

玉函琼哪里有心思喝茶，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更为紧张。门边两个身影猛然闪进来，门外不远处还传来催御医一边跑一边呼哧呼哧大喘的声音。

“陛——陛下，将军，请等等——等等老臣呐！”

屋内气氛变得凝结，只有骞风雅依旧微笑的坐在一边品茶。

玉函琼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男子。左边的人身穿暗红色宽袖长袍，举手投足潇洒万分英气逼人，棱角分明的眉宇间是无尽的威武帅气。右边的人身穿深蓝色长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被勾勒的淋漓尽致，鹰隼般的眼神中满是霸气与高傲。两人的眼中都满是不安和期待的神色，三人互相对视像被定了身动弹不得一般。

玉函琼漆黑如墨的双眸不再是死水一潭，饱含神韵的目光竟是这么动人，只看一眼秦默龙便深深的沉醉于其中，而南无煌终于看到那绝美画像中的人站在面前注视着自己。心中万般思绪涌动，两个男人都有些要把持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