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山（生子 第一部 下）——夜葵

今天找上门的人除了要和鹄橪寻仇的，还有仰慕他名声想比武的，更有想打探那笔传说中宝藏的，也有浑水摸鱼看热闹的。段逯眼光一扫，将他们各种心思尽收眼底。

“他没死。”段逯不高的声音极富穿透力的传进所有人耳中。

人群猛的沸腾起来。

“他在哪里？快叫他出来。”

“他得到了什么宝藏，鬼府洞天在什么地方？”

“我等仰慕鹄橪大侠，还请段公子引荐。”

“今天你不交代明白就别想离开这里。”

在段逯冷峻的目光下，众人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他再次开口。今天，段逯说的每一句话都注定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就连站在一旁的管虎和焦月盈等人也不由得专注的盯着他。

段逯不紧不慢的看了一圈后，淡淡开口说道：“八年前他去了海外仙山求长生不老之术，至今杳无音讯。”

“什么？”众人一阵惊愕。

海外仙山乃传说之境，是仙家静修之地，远在茫茫大海深处，凡人穷其一生也难以见上一次。要说这传说之境是骗人的也不太可能，因为十几年前鎏国国师骞风雅曾亲自寻找过海外仙山，最后带回一粒逆天丹和一粒长生不老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鹄橪一代侠士若没有求仙长生之心怎么也说不过去。

人群立刻交头接耳起来，他们对段逯的话半信半疑，但也不敢全盘否定。管虎和焦月盈深深佩服这位段管家说谎不脸红的气魄，光是看他的神情就不由得让人相信他的话，要不是他们知道那位在段逯嘴里寻找海外仙山的鹄橪大侠正坐在楼上屋中，他们也会情不自禁的相信段逯。

“段公子，我斗胆问一句，你们当年在鬼府洞天……”此话一出，众人又都竖起耳朵。

“我们没找到”段逯满脸遗憾的说“主子正是为了寻找长生不老药才会去鬼府洞天，但无奈我们没找到，所以主子后来才决定去寻海外仙山，只是这一去八年杳无音讯。”

望着段逯痛心疾首的神色，众人一阵遗憾。

“各位可还有事？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段逯招招手叫随从跟他上楼。

人群又在楼下议论了一会儿才不甘的散去，心惊胆战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和小二这才敢探头探脑的出来。

“段逯，你唬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南无煌坐在屋中将段逯刚刚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这样说他们一定会把客栈翻个底朝天找你，只希望我这句话能唬住所有人。”段逯说。

“为何那些人和今早的算命老者都说鬼府洞天，那是什么地方？”玉函琼在一旁问。

“等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南无煌朝他投去微笑说道。玉函琼只注意到南无煌的话，错过了段逯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第九十五章：夏花常开

夜色渐暗，房间内燃起灯光。玉函琼坐在南无煌身边轻轻拨弄着琴弦，悠扬轻缓的琴声缓缓飘入耳中，静人心神。只是弹琴之人似有心事，音阶之中充满迷惑。

“再想什么？”南无煌问。

“再想那个人人口中传说的鬼府洞天。”玉函琼不避讳直接回答。

“你也想知道我八年前的事情？”南无煌握住玉函琼有些发凉的双手捂在怀中。

“给我讲讲如何？”玉函琼说。

南无煌淡淡一笑，记忆回到八年前飞扬张狂的年纪。

“八年前我已入江湖有些时候，也闯出了不少名声，后来遇到鹤颜神算子，他给我占了一卦，说我十年之内必有生死大劫，让我寻找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以求自保，那长生不老药寻常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将死之人服下可以逆天康复，我信了他的话于是广发邀请集结人马去寻长生不老药。”

“那海外仙山比鬼府洞天出名百倍，你怎么会找到鬼府洞天？”玉函琼问。

“海外仙山随声名远扬，但大海凶险又没有指引方向，在海上风雨飘摇十成十会送命，那时江湖中有一个大凶之地的传说，就是鬼府洞天，传言鬼府洞天里不仅有长生不老药，还有尘世间所不曾出现过的珍宝，我沿着这条线索直接去寻了鬼府洞天。”

“你找到了？”

“没有，我没找到鬼府洞天，就在我们出发的路上我接到消息，鎏国国师骞风雅从海外仙山托信回来，已经找到了长生不老药，所以我放弃了去鬼府洞天的打算。”南无煌回答。

“然后你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最后步入鎏国的朝堂？”玉函琼恍然大悟。

“不错，我年幼时与秦默龙有点交情，所以入朝为官也容易许多，为官的这几年我一边不断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地位，一边等待骞风雅回朝，这一等就是八年。”南无煌感叹。

“宫变那晚你找到长生不老药了？”玉函琼立刻问。

“没有，秦默龙所有珍宝尽数放在藏宝阁，唯独长生不老药不在那里，局势紧张容不得我仔细寻找，只好含恨离开。”南无煌叹气。

“若不是因为我，不只是长生不老药，鎏国的江山也会被你尽收囊中吧。”玉函琼怅然。

“没关系，那鹤颜神算子说不定当时只是为了骗我钱财，他说的话也不尽然灵验，你看我这么多年风调雨顺何时有危在旦夕的状况。”南无煌笑道。

“不灵验你当初干嘛还苦苦去寻。”玉函琼觉得他这推托之词实在拙劣。

南无煌一顿，摇头低笑。

“你看我现在过的不是很好吗，管他什么卦签，那老神棍的话本就不该相信，我当年年少气盛才会着了他的道，去相信这等胡言乱语之词。”南无煌双臂一拥，将俊俏佳人揽入怀中。

玉函琼觉得他这些话实在牵强，漏洞频频，可有些地方又合情合理无法辩驳。南无煌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略去一些事情没有解释吧？玉函琼对这件事只是好奇，并非要追根究底的询问才肯罢休，随即也不再多问了。

当他思绪飘回来时，衣衫早就大敞四开，那目光狡猾之人正一边盯着自己一边用手指揉搓着胸前两点。

“在分心想什么？是想的太专注还是对我太放心，竟然连一点警戒都没有。”南无煌笑着抽去玉函琼头顶的檀木簪子，一袭青丝覆盖到原本散落的下半层头发上，跌在床铺之上散开。

“我……唔呜……”玉函琼还没来得及回答，双唇就被南无煌紧紧掠住。

顺势一倒，两人一起跌在宽敞的床上，玉函琼的衣衫也随着二人的动作滑落。深情拥吻一阵后，南无煌抬身坐起，一边解着自己的衣带一边欣赏玉函琼意识迷离大口呼吸的动情模样。

当南无煌再次将玉函琼笼罩在阴影中时，玉函琼总算恢复了些意识。南无煌的眼神像化成实体一般不断游曳于玉函琼全身上下，看得他全身火烧火燎的不自在。

怀中骄人美艳不可方物，南无煌看的如痴如醉。那娟秀如墨的深邃双眸泪水盈润，似是缠缠溪水下润滑明亮发光的宝石。白皙如琼脂的肌肤下透着娇艳的红色，淡淡体香混合温暖的体温贴着身体传递而来。南无煌伸手在他光滑如丝绸的大腿内侧摩挲，引来娇躯一阵战栗，急喘之声不可抑制的从口中流出。

“如此天资媚容世间恐难再有，我南无煌何德何能竟然拥有这等人间绝景。”南无煌看着玉函琼满眼尽是柔情。

春寒无枝绿，帐暖如夏至。莫问冬何在，只看夏花开。

当玉函琼终于精疲力尽的沉沉睡去后，南无煌披了一件长衣来到屋外。低头朝院中一看，段逯竟然也夜不能眠，站在月色下不知思索着什么。

“段逯。”南无煌下楼来到院中。

“主子。”段逯欠了欠身。

“在想景衍？”南无煌打趣道。

“在想鬼府洞天。”段逯诚实的说。

“又是那个魔窟，刚刚函琼还在问我鬼府洞天的事情。”南无煌一叹说道。

“主子难道对玉公子全说了？”段逯怀疑的问。

“没有。”随后南无煌将他对玉函琼所讲的话复述一遍给段逯听。

“若玉公子相信这番话再好不过。”段逯说。

“如此骗他我于心不忍，但总比说出事实要好得多，我怕他知道实情后心神崩溃。”南无煌有些自责的说。

“当年之事除了主子与我世上再无人知晓，主子大可以放心，若主子依旧担忧我现在就可以……”

“你说的严重了，我信任你都来不及怎会怀疑，只是繁杂之事太多我有些烦心而已。”南无煌说道。

“不如主子说出来让我分忧。”段逯开口道。

“那群江湖草莽听过你的话后虽一时风平浪静，但难免还有不死心的人回来查看，这几日行事要低调不要再引人怀疑，遇到可疑的人也不要手软。”南无煌眼中一丝厉色闪过。

“是。”段逯立刻领命。

第九十六章：夜伴惊声

段逯离开后南无煌独自站在夜色下，初春的夜晚虽凉却好过冬夜。

“出来。”南无煌低沉的嗓音不高不低的响起。

房屋拐角处，一个流里流气的人影蹭了出来。

“我是上茅厕路过，没听见你们说话。”痞子勇不打自招的解释。

南无煌看了他一眼笑着将头转过去。

“怎么，你不信？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痞子勇觉得他的笑容格外刺眼。

“这几日给马车装几个机关，函琼那付小连环努做工虽好但没什么杀伤力，再给他做个新的防身器具。”南无煌看着天色说。

“凭什么？我能有什么好处？”痞子勇对他的呼来唤去很是不满，立刻嗤之以鼻的拒绝。

“你可以将送给函琼那付连环努要回去。”南无煌说。

“就为了一个连环努，我干嘛要当你的苦力！”痞子勇不削。

“那不是你要送给古青的定情信物吗？”南无煌云淡风轻的笑道，口气中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拒绝。

“我可以再做。”痞子勇笑的得意。

“你就是做一百个也没机会送给古青，到了我的地盘上能不能见他我说的算。”南无煌开心的威胁道。

“无耻！”痞子勇忿然。

耍他耍够了，南无煌又恢复正经说道：“这几日形势有些麻烦，我担心会有人袭击，我们人数少难免会吃亏，所以只能靠你的机关术。”

“你露面来个杀鸡儆猴他们就不敢再放肆了，你这么厉害怕什么。”痞子勇不解。

“所谓树大招风，见过我的人多了难免不会被秦默龙和广丘王知道，这次杀鸡儆猴的事情做不得。”南无煌说。

“那……帮你们我有什么好处？”痞子勇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南无煌一笑，将他的想法猜得一清二楚，站在痞子勇身边似乎都能听见他心里那个小算盘哗啦哗啦作响，可南无煌偏偏恶劣的装作不知道。

“你可以拿回那付小连环努。”

“呸！”痞子勇对南无煌装傻充愣十分不满“就算我有一百个连环努到了你的地盘上也见不着古青，除非你让我见他一面。”

“我们要是平安你还有机会见他，若我们出意外你连一点机会也没有。”南无煌的一番话让痞子勇心中一股怒气憋了又憋。

“我要见古青！”说话绕弯子痞子勇不行，干脆不绕，直接提要求。

“看你的表现。”南无煌回答他。

“你……”

“你的机关术若真的能在关键时刻帮我们一把，我当然会让你见古青。”南无煌见他暴躁好笑的模样终于松口。

“真的？”痞子勇的态度立刻黑白颠倒“那就好，那就好，你要什么样的机关，杀伤程度要多少，都安在什么地方，要机关启动的还是人工掌控的，我跟你讲，这机关的类别呀……”

当南无煌回到屋中时，摇曳的烛光已经快烧尽，屋内的亮度也减弱许多。躺回床中，被子里的人还在安然睡着，想必是真的被自己折腾累了。伸手揽住他的腰，南无煌将玉函琼搂在怀中，梦中的人含糊不清的发出一声抗议，表示对这打扰很不满，可眉头皱了皱之后却又本能的在南无煌胸襟前蹭了蹭头，挑了一个舒服姿势后又沉沉的睡了。

玉函琼平日里淡雅谦和想不到睡着时竟有几分可爱，南无煌怜爱的在他鼻尖上刮了刮，转身吹灭昏暗的油灯抱着他睡下。

这夜注定难以让人入眠。

三更天刚过，一阵细微的声音从房顶传来，南无煌猛然睁开眼睛仔细分辨着。声音虽小但还是露了马脚，并且听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细碎的脚步声有轻有重，这群人显然也是功夫不一有长有短。那脚步声在他们的屋顶停了下来，似乎在找位置，随后他们又不确定的朝在前边一点的屋顶走去。

南无煌悄声起床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玉函琼，确定他没有被自己的动作弄醒后无声的来到房门前，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客栈明亮的走廊里没有人走动，那群人看来只集中与屋顶。

南无煌刚提起剑准备翻窗出去看清楚是什么人，那群细微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最后停在隔壁段逯的屋顶，显然他们已经找准位置要下手了。

只听一声震耳的瓦砾破碎声，随后隔壁屋子变得嘈杂混乱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玉函琼被惊醒。

“嘘，没事，不要说话。”南无煌提剑捂住玉函琼的嘴说。

玉函琼听出是段逯屋内发出的声响，心中十分担忧。段管家不会武功，那屋子里打砸声音响成一片，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哭爹喊娘的嚎叫声，玉函琼十分担心段逯会不会受伤。随后似乎有什么人立刻冲进了段逯的屋中，隐隐能听见焦月盈兴奋的嚷嚷。

仅仅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一切又归于平静，这时客栈掌柜的和店小二才敢颤颤悠悠的上来看情况，一些个胆大的旅客将自己房门开了一条缝朝这边观望。

段逯的声音不高不低响起，声线平和没有波澜，好像刚吃完早晚一样平静。安慰了掌柜的几句后，那掌柜的在店小二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下楼了。其他房间的旅客见好戏结束也都兴味索然的回去睡觉，一切又恢复到睡觉前的安静。

这时，南无煌的门外才响起段逯叩门的声音。

“主子。”

“进来吧。”

玉函琼起身将屋内的灯光燃起，转过身时段逯已经进来关好门。

“是什么人？”南无煌问。

“是要找主子报仇的那几个江湖人士。”段逯一身绿衫毫发无伤。

“人呢？”南无煌抬手穿好衣服。

“在属下的屋中，逃了一个，其余全数活捉。”段逯回答。

“逃走的是苗一？”想想看今天那群江湖人士中也就苗一功夫还不错。

“是。”

南无煌转头对玉函琼说：“先睡吧，我去看看就回来。”

“可你不能露面。”玉函琼问。

“无妨，除了苗一他们应该不认识我。”南无煌说完就和段逯一起离开。

第九十七章：连夜审问

凌乱的屋中碎瓷破瓦遍地都是，房梁和柱子上还插着几根箭矢，寒冷的夜风从破烂歪斜的窗户吹进，墙壁上有几处深浅不一的刀痕，几盏灯同时燃着，屋内分外明亮。屋子里有不少人，但都很安静，五六个身着夜行服的男人满脸颓丧的跪在屋中央，身上五花大绑。以管虎为首的护卫们站成一圈将这几人围在中央，痞子勇坐在床边满嘴碎碎念的揉着他淤青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