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的镜子发出轻微的金色光芒,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
允浩轻轻咧了咧嘴,走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他知道,他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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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打扫的佣人惊异地看过来,“少……少爷?!”
“嗯,我回来了。”允浩笑了笑,“我爸呢?”
“啊……老爷今天没去公司,正在花园里呢。”
“好,我知道了。”
花园。
允浩轻轻走到门口,看着一直坐在树阴底下像是在小憩的父亲,背影带着些许落寞。
就这么站着,允浩没有动。
“不是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么,还回来干什么。”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原来他早知道了。
“爸,一句气话,就不用这么当真了吧?”允浩笑着走过去,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气话?是啊,一生气就可以说什么断绝父子关系,永不踏进家门,劲头过了又可以灰不溜秋地回家说是气话,你这点还真不
像我。”郑俊河没有回头,眼神依然放在周围绿殷殷的草木上。
“不像你的还不止这一点,还有,我没有您懦弱。”
郑俊河皱着眉头看过来,“什么意思。”
“如果当年,焕锡叔叔向您表达心意的时候您不那么懦弱的话,现在也没有必要每天对着照片长吁短叹。当然,要是那样的话
我也就不可能站在这儿了。”允浩有些调皮地眨眨眼睛,看着脸色大变的郑俊河,意示他什么都知道了。
“……”郑俊河确实惊讶了几秒钟,不过他很快又平和下来,“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当年没有走错,现在,你也不许。”
允浩勾勾嘴角,针锋相对道,“您真的认为您没有走错么?在焕锡叔叔死的时候,也这么认为么?”
“你……”郑俊河心头猛地一震,他瞠目结舌地回头,死死看着允浩。
“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您真的觉得……没有错么?”
郑俊河泄下了气,挫败地低下头,“怎么……可能……”
“我恨不得……自己去死……”
允浩大惑,“那,为什么您没有答应……”
“你觉得,是懦弱么?”郑俊河抬头看了看他,无奈地苦笑,“朴家对焕锡的期望,还有我们自己身上应该背负的责任,都告
诉我,不行,绝对不行。
“我们都是家里的独子,又是比较有头脸的人,不止是责任,就算一时由着自己的性子答应了,父母怎么办,家里人怎么办。
我们不在乎,可是他们几十岁的人了,总得要点面子吧?
“所以……我狠下心,没有答应他。可没想到……我还是做错了。我算好了不要伤害的每一个人,却没算到,那对焕锡造成的
,已经不仅仅是伤害了……还有我对他一生的愧疚……”
郑俊河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当时少年那可爱的笑脸,和最后那张面带苦涩笑容的惨白脸庞。
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所以,您就觉得,这种在旁人看来天理不容的爱情,就一定是错误的了?”
郑俊河没有说话。
“可是爸,如果爱情也有错的话,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东西是没错的呢!责任,伦理,这当然重要,可是就因为这些,让自己身
陷永远的痛苦之中,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允浩低下了头,淡淡开口,“所以……焕锡叔叔,才选择了解脱啊……”
郑俊河身子明显一震,他张了张嘴,无奈有太多的酸涩堵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郑俊河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承担这样的痛苦……”
“我知道。”允浩歪歪头,“可是爱都爱了,收不回来了啊……”
“收不回来了……”郑俊河喃喃念着,靠到了椅背上,“但是那个小鬼已经走了。”
允浩忽的开心了,他知道,父亲已经开始松动了。“这您就不用担心啦!我会一直等着他的!”
“唉……”郑俊河再叹一气,“我真的,开始搞不懂你们这群孩子了……算了,随你吧。”
允浩心里一喜,连忙站起来向郑俊河鞠了个躬,“多谢老爸成全!”
“少给我来这套!我说……昌珉那孩子真的喜欢有天?”郑俊河有些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
“是啊!您觉得很奇怪对吧?我开始也被吓到了呢!明明一直被整得最惨的就是有天了,居然还说喜欢他,其实开始也……”
“……”
碧宵之上千万里,浓厚的云层后面,一张绝色容颜看着镜中其乐融融的父子俩,露出了开心的笑颜。
第二十一章
“允浩哥,OK了!”昌珉朝允浩做了个手势。
“这边也OK!”有天调皮地挤挤鼻子。
“好,那——开始吧!”允浩手一挥,示意全部准备妥当。
“我宣布,郑氏集团其下分公司J&K——正式成立!”郑俊河威严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欣喜,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也挂上了淡淡笑
容。只听轰隆轰隆几声,刹时礼炮齐鸣,彩带飞舞,好不热闹。
允浩看着这缤纷的场面,心里忽的冒出一丝凄凉。
都三个月了,在中,你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公司开业,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允浩才从最后一个酒会成功脱身,一脸倦容地打开门。
迎接他的是冰冷漆黑的房间,还真是怎么想怎么凄凉。
允浩叹口气,随手打开灯。
“哇!”一个金晃晃的影子正团在沙发上,一直没出声的吓了允浩个半死。
允浩踮着脚尖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金……金希澈……?”
金希澈动了动,慢慢抬起脸来——
那是一张从未见过的憔悴至极的脸!乱糟糟的随手打理的头发,惨白的面色,红肿着的双眼好象马上就要淌下泪来!
“怎……怎么了你?”允浩完全愣住了,这样不顾自己形象的金希澈还是头一次看到。
“允浩……怎么办……怎么办啊……”希澈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盒子,里面乌青色的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笼罩了允浩,他咬紧牙关,皱起了眉头。
“小九……小九他死了……”希澈眼睛又是一红,泪水不住地滴下来,一滴一滴打在那个水晶盒子上面,晶莹欲落。
“哈……”允浩听似没听,吃吃笑出声来,“你又在骗我……怎么可能,在中他自己说过吃了你给的药丸可以抵御任何侵害的
,怎么可能会死……你耍着我玩呢吧?”
“你自己看啊!”希澈胡乱抹了一把脸,把盒子塞给他,“这是小九最后残余的一点东西……”
允浩木然接过,打开来。一个干枯的,皱巴巴的蘑菇,歪七扭八地正躺在里面。
“小九……他想变成人,他这次回来就是想问我怎样才能变成人……可是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他不依,说我是治愈系的肯定
能有办法……但是一只茧真的不可以变成人啊……他就趁我不注意偷偷跑去炼药房……想找可以变人的药……可是那天……正好是开炉的
日子……里面烧的全是从冰火池引来的天火啊……”希澈再也没有说下去,把头埋进双膝,无声地任泪水浸湿他华贵的长袍。
“……”允浩只觉得一阵晕眩,好象一团寒冷的刺骨的黑暗,直直地从头顶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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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乃才素妖精呐!”
——“对了,瓦以后叫乃虾米啊?主人?”
——“耶~~爹地好棒~~在中最喜欢爹地了!”
——“啊……不管不管!吃,吃蘑菇也是犯法的啦!> <”
——“允浩……一定要跟他弄得这么僵么,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啊……”
——“……允浩好厉害!”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事告诉过我?你真把我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六岁小孩?还是你的儿子?!不要我叫你'爹地'是你
自己说的,可你做的那些事又哪一点把我当成恋人了?!我只是想尽我自己一点力帮帮你,这也不行吗!”
——“允浩……再见……”
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是啊,那样绝色清丽的容颜,怕只能是在梦里才能看得见的了吧。
但是为什么,真实而又清晰的罪恶感在心里的重量那么重呢?
自己,把他从一个单纯的无知可爱的精灵,硬生生变成了自卑害怕又渴望得到真正幸福的少年,郑允浩,你真的……是爱他么
?
为什么你明明是爱着他的,他还会离你而去呢……
原来父亲所背负上的那种深刻到刺入骨髓的内疚感……竟然如此真实……
在中……你真的……回不来了么……
在中啊……
在……中……
忽然一阵剧烈的撕扯感强行把自己从昏睡中拉出来,允浩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金希澈那张毫无神采的脸。
“你晕过去了,我用清醒咒把你叫醒的……”希澈声音低低的,也像在念着什么咒语一般。
咒语……
允浩忽然一个激灵弹坐起来,“是啊!你是神!你一定可以把在中再救回来的对不对?!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希澈缓缓抬头,看看那双直视着他的殷切的眼,又垂下了头,“我说过了……那是……天火……”
“天火就没有办法了吗!不是说神无所不能的吗!”
金希澈突然发起怒来,“冰火池的天火,除开可以炼药以外就是惩罚或处死那些犯错的神!你以为我不想救小九?你以为我会
眼睁睁地看着小九死而不救?!你以为就你跟小九有感情吗!我要是有办法,我他妈还会坐在这傻不拉叽地跟你鬼扯才怪!”
“……”允浩呆呆的看着,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木着身子僵硬地靠回沙发,直直地抬起头,“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弥漫着苦涩与心酸的水汽从心底渐渐溢出来,争先恐后地爬上眼角,拼命地,拼命地,想要出去。
它们从眼角蜿蜒而下,在衣领还未干透的湿痕上又重重地砸下去,层层叠叠,晕染得越来越扩撒,越来越冰冷。
允浩又拿起那个水晶四方小盒子,看着里面枯草一般干瘪的蘑菇,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泪水一点点打在那上面,透着斑驳的水渍,但是,蘑菇并没有因为这点水的滋润而丰盈起来,吸收进去,反而越渐萎靡,似乎
,再碰一下就会化为烟尘,随风湮灭。
希澈叹了口气,默默站起身,一阵微弱的金色光芒过后,就消失了踪影。
允浩死死抱着那个小盒子,紧紧地,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
允浩已经失踪三天了。
扔下刚开业的公司不见人影不说,手机还关机,电话没人接,家里的门铃都按爆了都还是没人来开门。
可是并没有人知道允浩到底去了哪里,因为,没有人看到他曾经出过门。
昌珉和有天不敢让郑俊河知道,在一遍又一遍地听到手机里那个冰冷僵硬的机械女声后终于爆发,撞开了允浩的家门准备找找
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早春上午的阳光耀眼地铺满一地,有天到处看着,却没有发现允浩的踪迹。
气呼呼地踩进卧室,有天不耐烦地大喊“昌珉啊有没有看到——”
倒吸一口冷气!
昌珉在阳台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奇怪地往卧室跑过去。“怎么了老婆?”
有天跪坐在地板上,无助地回头,“允……允浩他……”
昌珉一惊,连忙冲过去,顿时眼睛就瞪圆了一圈!
允浩蜷缩在墙角,就算闭着眼睛眉头也是皱起的,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胡子拉碴的惨白的脸,
憔悴而颓废的样子简直看得人心疼。
“哥……哥?”昌珉试探着想叫醒他,可就像是石子扔进棉花堆里,没有一丝的回应。
“还愣着干吗!赶快叫救护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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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低血糖加上严重缺水,已经晕过去了。”医生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我们怀疑病人连续几天没有进食,而且病人的求
生欲望很低,简直不想醒过来。看来,还需要再输几天葡萄糖。”
昌珉眼神复杂地看了有天一眼,拿出那个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允浩手中抠出来的水晶盒子,“我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有天点点头,“我也有……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如,我们把盒子打开看看?”
“这样好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天眉头一皱,抢过昌珉手中的盒子一下就打开——
“搞什么!明明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啊!”有天还特意把盒子倒过来晃了晃,最后一个白眼丢回给昌珉,“就是什么都没有嘛!
他抱那么死算个什么说法?”
昌珉眨眨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华丽地越来越近——
“贱……贱贱叔叔……呼……跑死我了……允浩……允浩在哪啊……哈……”一个身型修长挺拔的少年完全脱力地躬下腰,费劲地
喘着,看样子跑了很久。
等等!
贱贱叔叔?!
有天一个激灵冲过去,“你是……你是在中?!!!”
少年不情愿地抬起头,“干吗干吗啊,呼……跑掉老子半条命……我说……允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