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王子养成记 上——咸雪

而我们刚进了门，这齐刷刷的一众视线默契地越过我，落在我后面的伊诺身上。看那些人之后的反应，我很怀

疑他们是不是一直在窗口看我独自表演然后在屋里面设计好了的。

在我看清楚有哪几道视线是从不怀好意的眼睛里射出之前，我的母亲——王国的第一皇妃菲娅.娜.奈尔森，已

经一股旋风一样地把伊诺从我身边卷走了。我只来得及看清她纯白色的裙边……母亲神秘莫测的魔法实力只有

在整我的时候会毫无遗漏地表现出来。

一群人瞬间围上去，简直把伊诺当成了珍兽一样拼命看，然后又拉着他问长问短。最让我无语的是母亲问伊诺

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凯尔是不是很用力”以及“你的腰疼不疼”……

我庆幸自己的好修养，所以当时只是强压着额头上鼓起的青筋把被吓傻了一脸不知所措的伊诺抢回来，将人鱼

塞给米娜再吩咐他们六个去准备水。这个时候还是把这条鱼泡在水中躲开众人比较合适，否则我不知道他会不

会“无意识”地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我拿起桌边米娜泡的咖啡，靠在椅背上研究莱姆搜集到的有关水手们神秘图腾的记载。伊诺十分惧怕这个图腾

，我也就没有再追问他，即便问了也多半不会有什么收获，还很可能刺激到人鱼的神经。这条鱼儿总是看似大

大咧咧，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在他脑中逗留超过一分钟，可一些细微的神情动作却告诉我，伊诺他的心思纤细

得头发丝一般。在经历了我不知道的许多事情之后，他就像一个随时都会破碎的水晶娃娃，拼命地守着自己濒

临崩溃的坚强。

“殿下？”米娜把还没喝完的咖啡拿走，换了杯清淡的绿茶给我。“已经深夜了，您还是休息吧。”

“咱们的殿下是想美人想出了神吧！”杜娜从门口晃悠进来，嬉皮笑脸地端上几块精巧的点心，朝我眨眨眼睛

说：“伊诺殿下在浴缸里睡着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殿下您不准备去欣赏一下么？”

“杜娜，为什么在学习的时候不见你深夜还这么有精神？”

“殿下您真是的！就不能不说那时候的事么？！”杜娜粉嫩的小脸立刻白了一层，撅着嘴一边帮我捏着酸疼的

肩膀一边抱怨。

杜娜生性好玩，死板的学习是她最害怕的事情。要想进入我的六人亲卫必须经过严格的考察，当初杜娜为了通

过测试通宵恶补了一个多月梵斯尔特历史、法律等等她一看就烦的东西。

“您不知道我为了合格有多努力，到现在我看到那些书还觉得想吐呢！”

“我就说这时候殿下一定还没休息！”莱姆边嚷着边走进屋来，身后跟着同样巡察完毕的图塔。看到我桌上摆

的食物立刻两眼放过跳过来，凑到杜娜身边讨好地说： “我肚子也好饿了，厨房还有剩么？”

杜娜不领情白他一眼：“去去去，除了殿下吃的其他都要给撒履留着，你去找那些小侍女做给你好了！”

“今晚轮到撒履守着伊诺殿下，你就留到发霉吧！”莱姆撇着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酸溜溜地说：“等着吧

，我早晚找一个比你漂亮比你能耐比你讨人喜欢的人，气死撒履！”

“你！”杜娜气得随手抓起一块点心丢过去，可惜被莱姆闪开。“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

“呵呵，杜娜，那么好的点心丢了多浪费。”我拍拍搭在我肩上气到发抖的手笑着说。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

务，每天都有让人头疼棘手的麻烦，繁重的工作过后也就只有晚上这会，这些调皮的家伙们才有时间打闹，也

是让我得到放松。

我站起身，捏捏杜娜气鼓鼓的脸说：“你留下，等会儿负责把撒履押走，他从中午就没有好好吃东西。”看着

杜娜渐渐立起来的眉毛我不由好笑，这副既生气又担心到极点的表情可够撒履消化的了。

“莱姆，既然你这么有精神，就去陪洛尼好好盯紧帕蒂特吧。”我摆手示意图塔和米娜都去休息，看着莱姆酝

酿风雨的脸笑着说：“顺便看看有没有迷路的好女孩，骗到手来和我们杜娜比一比。”

“殿下！”两声吼叫从莱姆和杜娜的嘴里爆发出来，只不过一个是哀怨的而一个是气愤的。

“好了好了都下去吧，杜娜跟我去浴室。”

莱姆给我拉开门的时候，脸笑得贼贼的：“殿下，您对他还真是温柔体贴呢！”

“那是当然！”杜娜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凑过来，“之前在飞艇上，你不知道殿下安慰害怕的伊诺殿下时有多~么

~的温柔！”

几个人边说边陪着我往浴室方向走，我的宫殿相比来说并没其他贵族那么大，我很喜欢这样，至少不用把时间

浪费在两个房间的移动上。

“那只能说明咱们殿下越来越厉害了，表演的连你们都看不出真假！”莱姆嚷嚷着跳到我旁边，用很有问题的

眼神看我又问：“您说是吧？殿下~”

飞艇上时么……伊诺被我仿造的海啸吓到，蜷缩在床的角落发抖的模样浮在脑中。真的只是装出来骗他的么？

那个时侯的想法已经抓不住了，不知是我忘了还是刻意不愿去想，总之那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并不像虚假的欺骗

。

“殿下？”杜娜伸手在我眼前晃，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站在走廊里出了神。

杜娜担心地探我的额头说道：“您最近总是想东西想得出神，是不是太累了？”

我抓下她的手摇摇头，走到浴室门口之前他们再没说一句话，都用不同的神色看着我，直到我推开门回头看他

们才慌忙转开视线。

“其实……”门打开，撒履正好在里面半跪下行礼，我眼神飘向里面若有若无地说着：“其实那时候我并没骗

他，我想我可能是真的想安慰他吧……”

转过头，看着哑口无言的众人，我无奈地笑笑说：“只是你们说的‘温柔’……我还是不懂得。”

“殿下这是怎么了？”关上浴室的门后，好半天我才听到门外杜娜像松了口气的声音。

“你们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撒履的声音跟着响起。

“殿下说他不懂温柔啊！怎么可能嘛！”莱姆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这几天他虽然没怎么跟伊诺殿下在一起

，可他明明就很宠溺他的。”

“就连伊诺殿下打碎那个水晶杯，殿下都没生气，那可是殿下最喜欢的。”许久没说话的图塔闷闷的声音和我

头上的青筋一起出来，原来我那个杯子真是他打碎的。

“都回去吧。”米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一切继续的猜测，我手底下所有人无论有多调皮胆大，都莫名地对米娜

有着几分畏惧。

“对了，姐姐才是最了解殿下的人，你说殿下到底喜不喜欢伊诺殿下啊？”

“……也许只是……愧疚吧……”

米娜的声音极小，我用了魔力才勉强听到。

愧疚么？也许吧……

侍卫们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时，我才一点点提起精神，总觉得最近不只是公事，很多事情做起来都让我觉得比

以往更累，身旁没人的话就会像一滩烂泥一样提不起半分力气。

我的浴室很大，里间是有半个卧室那么大的浴房，外间较小是用来放衣物的。这三天来卧室成了伊诺的专用屋

，还好有这外间可以供守着他的侍卫休息，不然就要全体站在走廊里了。

浴室里右侧的一角是个半圆形大浴缸，地板、墙壁和天花板是可以让人心情平静的淡蓝色，不过当我推门进入

的时候却完全被面前的景象震惊了。整间屋子都沾满了沐浴液的泡沫，浴缸边的柜子上还有倒着的琥珀瓶，瓶

里的橙汁已经流到地上和泡沫混在一起，果汁和泡沫混合弄得地上大半都粘腻腻的，屋子里还有两股不同香味

混合的奇怪气味。

我施放出魔力来开辟一条可以走的路，手里的红茶已经被浴室里的味道污染到不可能再喝，我顺手丢到旁边的

衣服堆上面。

伊诺的上身爬在浴缸沿上，幸好我在抵达的当晚把这里做了小改动，让浴缸的水和山上流下的泉水分支相通，

这样伊诺的“床”里的水就能始终保持流动了。也因此现在浴缸里的水是整间屋子里唯一干净的东西。

浴缸外掉了好几块形状古怪的香皂，听杜娜说他很喜欢玩香皂和浴液的泡沫，说滑溜溜的感觉让他很舒服。不

过应该不只这一点——我抬起头，浴缸上面墙上明显的大字这么告诉我。

“凯尔是本王子！”“大笨蛋！”“骗子！”……足有四五米宽的墙壁被伊诺新学会的字歪歪扭扭地布满了，

而且是颜色各异还散发着香皂气味的字。

我把浴缸沿擦了擦坐在上面，这三天我一直忙于处理积攒下来的政务而忽略了这条小鱼，原因是梵斯尔特西南

部森林里的贝利特王国的内战，精灵和兽人们已打得越来越激烈，战场也明显在向这边蔓延。被战争冲昏了头

脑的兽人们开始在梵斯尔特边界上徘徊，看来闯进结界只是迟早的事情。三天来我被这件事烦得几乎想亲自过

去打一场痛快的仗，伊诺的事请也是今晚才有空拿来研究的。

盯着这张三天没有好好看过的小脸，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放松舒畅，这种奇怪的感觉也是我始终在意

的，没有原因，伊诺总是能带给不同的人不同的感觉。这事我也旁敲恻隐地问过杜娜她们，虽然给每个人的感

觉都不一样，却都同样是让人喜欢被人需要的那种存在感。

对伊诺的调查始终没有停止过，既是保护也是监视的侍卫从没离过他身边，三天里伊诺也没离开过我的宫殿半

步，只是谁也没发现问题，到是亲卫们和他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也许是太多年没有见过像他这般天真纯粹的

人了吧，包括我在内，寒冷了太久的人都不希望这份天赐的温暖被打破。

我伸手轻轻捏了捏熟睡中的脸蛋，忍不住微笑着自言自语：“你这条麻烦的小泥鳅。”

不想那双一直安静地闭着的眼睛却突然张开了，伊诺浅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我。

第十八章：浴室中对话

浴室的灯光带着点儿温和的黄晕，伊诺的眼睛被照得显出一种碧蓝色，我们对视着谁都不没说话，我一时愣住

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大概有几分钟，浴室里只能听见活动水流细微的声音，就连我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瞬间，我有种被那双蓝眼睛吸进去的错觉，头脑一片空白。我应该有很多事情要跟他说，而对于海啸或其他

的事他也绝对有话要对我说，只是奇怪地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张口。

动作到底是伊诺先做出的，他直直地看着我，然后手臂支着浴缸沿撑起身体。直到伊诺冰凉的唇贴到我嘴上时

我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不过是另一种“危险”罢了。

“果然！你果然吃了点心！”舔过我的嘴后伊诺又重新爬了回去。

我愣了一下，不过那张自然的笑脸很快让我也轻松起来：“听说你在和杜娜学习我们的文字，怎么，这就是你

的学习成果了？”我一手按着他的头一手指着墙上歪扭的幼稚字体。

伊诺心虚地傻笑：“嘿嘿，我也想吃点心……嘿嘿嘿……”

“如果你学习人类的文字就是为了写这个，那么以后都不会有点心给你吃了。”

“不公平！明明就是你一直不理我的，没有东西吃的人是你才对！”伊诺顶着我的手把身体窜起来，又无辜地

撅起嘴：“我这几天就呆在这里，哪都不能去，什么错都没有犯的……”

“哦？”看着他比刚才的傻笑更心虚的样子，我开始故意数着手指说：“每天弄破定做的裤子最少三条，把鞋

丢到花园外砸到两名卫兵，为了戏弄亲卫总是在矮树丛里钻来钻去捉迷藏，下午茶必须有朵瑞安的甜品……”

刚说了他的一点儿“小业绩”，我就发现伊诺已经钻进水里去了。小家伙两手抱头缩成一团蜷在浴缸底，装成

我说什么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伊诺，你以为躲在水下那些事情就可以被无视么？”

小家伙的头在水下拼命摇。

我伸手下去抓他，却在刚碰触到他漂浮的发丝是停住。虽然喜欢朵瑞安的甜点，为了躲避母亲的滋补汤而东藏

西躲，伊诺看起来好像和很多人成了朋友，却惟独每天都必须要见到我才能安心。杜娜说，伊诺每天早上醒来

时第一句话问的都是“他今天忙么？会不会来看我？”……

这三天来我一直在忙，连一顿饭都没有陪他吃过，伊诺不是人类，又在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会怕会不

安都是正常的事，可刚刚他却先是对我笑的那么灿烂，没有让自己露出一点点脆弱，我不禁想要佩服这条神秘

的小鱼儿了。

杜娜每晚都会向我汇报伊诺今天什么时间又在我的书房门外偷瞄着我，然后坚持了多久后睡着的。起初我也只

是觉得好笑罢了，可现在想想，说不定这只是伊诺表现不安的别扭方式。

轻轻抚摸着他金色的长发，我不知不觉笑了出来。“听说母亲给你熬汤了？”

伊诺的头一顿，随后像捕食的鲨鱼一样扑上来，眼泪如瀑布般飞溅：“哇啊啊！你要救我啊！你不知道那个有

多难喝的！我还以为我会死掉！……”

小家伙抓着我的衣服拼命地说，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睛里泪水泛滥似存着无数委屈。我突然觉得他的样子

很好笑，尽管他在说的是无比痛苦的遭遇，我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不许笑！”伊诺的脸更加红了，连脖子都红起来，伸手过来拼命捂我的嘴。结果他这样子反倒更有趣了

，越是阻挡让我笑得越凶。

“所以呢？你就害怕起我母亲来？”我单手抓住伊诺的两只手腕，揉揉笑疼的肚子问他，好久没有笑得这么痛

快了。

“哼！你嘲笑我，我不和你说话！”伊诺扭过头，撅嘴赌气。

这样看来他还真是个可爱的东西，不论能否达到我的目的，至少他还是很能让人放松的。我按着他的脑袋揉：

“下次母亲再送汤来你不要乱跑了，来书房找我吧。”

“真的？！”

“嗯，我离开王宫一段时间积累了不少工作，这几天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就是说你不忙了？”伊诺凑上来，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只是不那么忙而已。”安静了这么几天，伊诺也该发挥他的作用了。想到这，我捏着他的脸笑着说：“以后

不要再躲着亲卫们，你可以随便转转，但要先经过我同意，明白么？”

伊诺欢呼起来，在浴缸里转着圈地游，边游还边嚷着可以出去玩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