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扯不过我爱你——偶然记得

大约那笨蛋还以为他的钱都是家里那台取款机上无限提取的吧，池靖尘笑笑。最近他也很寂寞，李展飞忙起来，连扣扣都没有时间登录，上次之后他让李展飞不用每天一封信，有一次池靖尘给他打电话，结果发现他正在忙着做家教。觉得挺抱歉的，于是就跟他说，有事你就打给我，我回拨回去就是了。

就剩下最后一年了，池靖尘想，还有一年他们就可以结束这样两地分居的生活。他打定主意要回北京去，要不他俩干脆就私奔了跑到浙江武汉或者随便的哪个城市，哪个国家。他和李展飞在一起七年了。几乎成了这个圈子的奇迹，池靖尘从不刻意隐瞒他和李展飞的关系，身边不少同志朋友都知道他俩的这一段佳话。他俩的事儿改变了很多自暴自弃的小GAY们的生活态度。

会好起来的，他想。他会和李展飞永远在一起的。只要在一起，他就什么都可以舍弃。他们还会和之前那样的吧，李展飞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宠着他，惯着他。池少爷伸了个懒腰，其实大学没白上，让池靖尘变得自立了，少爷脾气也改好了很多。时间真的让这个大男孩变成了男人。他也好，李展飞也好。大学四年的异地恋会让他们彼此都更坚强，让这份感情更真挚的吧。

爱情这东西，总要经历洗礼，承受风霜。不过这种倒霉的分别日子就快结束了，池靖尘甚至已经可以闻到幸福的味道了，能有几对儿从高中相识起一直挨到大学毕业？异性恋中都很少见，但是他和李展飞却一路走过来了。池靖尘一边洋洋得意着，一边无聊的摆弄着电脑，李展飞的头像黑着，觉得有一点寂寞，他开了小号，登上了李展飞的扣扣，在里面大摇大摆的审查李展飞的各路朋友。

李展飞的朋友大多数他都认识，他隐着身，偷摸的把李展飞的几个朋友都看了一遍，突然看见了一个有点陌生的号码。说是陌生，但是头像，却看着很是眼熟。

池靖尘回想了一下，这张照片好像是今年寒假时候他和李展飞去做摩天轮的时候，李展飞从高处往下拍的。

小崽子难道是开了个小号？池靖尘穿着李展飞的大号马甲，好奇的点了进去。一看里面的内容，果不其然是李展飞的一个小号，等级还挺高，名字很搞笑：“职业老师”

啧，难不成是他用来专门教学生的号？池靖尘打开了空间，里面无外乎是一些李展飞拍的他们那间破学校的几处破景致，什么食堂的剩饭，什么流浪狗，池靖尘心里笑骂，真不知道这混蛋是真的忙还是装的，还有闲情逸致玩这个？

他漫不经心的敲开李展飞的日志，还真的有那么几篇。

李展飞大号里面大部分的日志都是诉说对老婆思念之情的，池靖尘原来天天刷新天天能看新鲜的，不过最近这货忙起来也没有什么时间更新了。他看了看小号发表文章的日期，竟然是今天，池靖尘一愣，手指下意识的点开。

是李展飞的文笔，字里行间的一贯书写方式，池靖尘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快速的浏览了一边李展飞写的那篇日志。大致说明天什么要和某人去西湖了，真是太期待了之类的，字里行间带着暧昧，很明显就是在谈恋爱。

池靖尘一下子懵了，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儿了，所以还算冷静，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之后，他拿起电话直接拨到李展飞那边。

李展飞没有接。

他再拨，那边还是没有接。

他站起身子转了一圈，又不得不坐下，冷静冷静，他对自己说，李展飞不会的。上次他早就把李展飞收拾老实了，丫再没德行也干不出偷人偷两次这样没屁眼子的事儿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上次李展飞劈腿的阴影还在，池靖尘变得越来越心慌。李展飞之前的前科虽然只是精神出轨，但是给池靖尘带来的影响远比他想的要多，他以为他根本已经不在乎了，这事儿早就过去了，现在才突然觉得，远不是这么回事。这件事就跟根刺似的，时不时的就扎他一下。

他登陆了那个小号，用李展飞大号的密码试了一下，果然登陆进去了，李展飞从高中起就用这一个密码。他进入了小号，里面乌七八糟的一堆朋友，他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被标识老婆的人，池靖尘手指颤抖的点了进去。

果然

那个人，不是他。

聊天记录这种东西，原来这么有用。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剔骨刀，一下下把他的血脉剖开

池靖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那些话都是李展飞对他说剩下的，那些句老婆便宜的像是不要钱的，记录一直持续到昨天，俩人相约着要去西湖。

李展飞的小号继承了他现在在床上的说话习惯，他说：“小骚货！看老公不干死你！”

那个新的“老婆”也撒娇的回复：“老公饶了我吧！你那么猛！上次干的我都下不了床啦！”

池靖尘看着，连呼吸都忘了。

第几次了？他茫然的想，这一次，是真的了吧？

他是能有多傻？被同一个人因为同一件事儿骗了两次。更何况这个人，是他打算托付一辈子的，生活真是了不得啊。前一刻他还在那肆意的想着两个人的过去未来，想着能在一起这么久不容易，他还想着要改脾气，不能仗着李展飞惯着他就骑到人家的头上去。但是现在……一切都来的突然。

和上次一样的事情，又来了一遍。池靖尘怔怔的看着玲琅满目的证据，心里有一种终于发生了的崩溃。他还记得当初知道李展飞第一次偷人的时候，他不管不顾的冲到浙江，李展飞跪在他面前发誓的话，难道都是假的？

也许人在受了一次大的伤害之后，会变很多。在不经意中，在不知不觉里，池靖尘没有去年那样哭到抽搐，没有性急的杀到浙江去找李展飞算账，他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冷静的透彻的把李展飞这个混账畜生，一点一点的想清楚。

原来二十一和二十二也是一道分水岭，大学终了，再也不能靠着眼泪骗取生活的同情，这世界上的真真假假，不得不去看清楚了。

池靖尘在寝室点了根烟，淡淡的，宿舍里面的同学回来了，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都在各玩各的，池靖尘好象突然从这个氛围里被抽离，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刚刚看到的一切，忍不住狠狠的拽住近在咫尺的无辜枕头。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是不相信的，就算明明看到了铁证如山的日志和他们俩的甜言蜜语，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却无法置若罔闻，因为爱……

爱吗？

真他妈的不甘心……心里的那坨混乱，恨不得死了去清净。他想给李展飞找个借口，他想算了装没看见吧！爱情走到了这一步，到了最后，不是被外界压力打垮，不是被生活琐事拖累，而是因为李展飞变心。

变心了，而且不止一次了，池靖尘长大了，一次的打击足可以让他从一个爱情的歌颂者变成破坏的施虐者，。他不会一冲动就飞去找李展飞质问，不会那么轻易的听他所谓的辩解。他想冷静的想明白想清楚。其实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有力气去找李展飞算账了，那一次用光了他所有的斗志和包容。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嫉妒谁，因为他什么都有，可他现在分明感觉得到，他在嫉妒那个不知名的老婆，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李展飞为了那个人在欺骗他。池靖尘茫然的盯着显示器。原来是这样吗？想到以后，想要永恒的，只有他自己吗？

李展飞没这么想过吗？

他根本不相信的，潜意识里害怕面对这个事实，这个原本一直属于他的，却招呼不打一声的属于别人？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池靖尘不明白，他对不起李展飞吗？他对李展飞不好吗？

不会的吧？这次也是一样的，只是聊天的朋友吧！那个人也许不是李展飞的吧？

池靖尘被燃尽的香烟烧了手指，才惊觉自己是多么傻逼的一个货色。被那个人刷的团团转还在拼命找借口为他开脱？

就这样无知觉的，慢慢的，慢慢的，死去吧……

在那个死去的时刻，没有比亲眼见到爱人如火如荼地投进别人的怀抱那么贴切的了。

就好象他在几米开外的距离，那个角落隐蔽却显得如此的触目惊心，他置身事外的目睹着他们激烈的拥抱与亲吻，被排除在一旁的池靖尘彻头彻尾就是个局外人，无能外加愚蠢，突然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所有回忆，都变成了垃圾。

爱情到了最后结果那么多，为什么属于我的是最悲惨的那一个……

池靖尘猛地扔了烟蒂，继续疯狂的拨打李展飞的手机，李展飞胆敢不接就已经向他摆明了心亏，他冷哼了一声，从心底滋生了一阵凉意。池靖尘拿起手机发了短信过去：“接电话和接我过去，你挑一个！”

李展飞的电话打来的一瞬间，池靖尘觉得自己真的崩溃了。关于这件事的真假，池靖尘想自己已经明白的知道答案了。

李展飞在那边支支吾吾的喂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上一次尚且知道惊慌失措的讨饶保证，这一次却只简单的装疯卖傻。这一年，过了这道分水岭的，原不是宝尘一个。那个曾经背着他的大男孩，那个傻傻的只敢躲在暗处放他气门芯的追求者。在过这条分水岭的时候，已经被淹死了吧。

我的李展飞，已经不再了。

池靖尘用手遮着脸，即使跟本没人能看见他现在的表情。电话里面，连对方的呼吸声音都听得见。谁先开口，开口说些什么？明明刚刚他们还是最亲密的恋人，只是一瞬间，感情就拧了个个儿。爱的越深，转换成恨就越浓烈。池靖尘说不清心里现在的感觉。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你又偷人了是吧？”

那声音听着仿佛很陌生，似乎是他说的，也好像不是。

李展飞在那边说不出话来，等了很久还是不说，池靖尘似乎觉得也许他没有问过，或者电话那边不是李展飞。他不想被这种像是幻觉的情绪控制住，于是池靖尘继续问他：“这次不光精神出轨，身体也出轨了吧？”

他说的很冷静，边说边泪流满面，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镇静。这次要怎么样？池靖尘想，这次李展飞要耍什么花样来留住他？下跪已经玩过了，这次呢？给自己几刀？池靖尘痛苦的从喉咙里面咽下苦涩，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说：“李展飞！你真他妈的对得起我！咱俩分手吧！”

原谅他吗？池靖尘靠着床，眼神飘逸着。空气中尚有一丝烟雾缭绕，迷迷糊糊的让人捉摸不定，劈腿就像是钞票掉到了厕所里，扔了可惜，捡了恶心。更何况，他不是第一次掉进去了。

只不过，电话另一头给了更长的一段空白，那不是在酝酿怎么求饶，也不是想着怎么挽回爱人。渣是什么？是这个人，他让你习惯，把你捧到高处，让你以为你可以永远的抓住把握，越来越高的时候，他突然撤火，快的让你来不及思考。一路掉，不停的往下掉，手脚痉挛，什么都抓不到。

掉过一次了，被他接住了，原谅他了，以为就结束了？

这一次，你以为还能重蹈覆辙么？

你以为主动权还在你的手里吗？

你以为该是你考虑原不原谅他，如何原谅他的问题吗？

你真的，看轻他的渣了。

电话另一头的李展飞沉默了一会，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声音带着让池靖尘陌生的冷漠。他说：“对不起。”

他说的也很冷静，那种冷静像是冰杵，一下子捣碎了池靖尘所有坚硬的外表。

李展飞是水，迎合着池靖尘的变化而变化，池靖尘怎么拿捏他都成，反正不会伤他分毫。池靖尘是冰，看着坚硬无比，一旦下了狠手，一下子就被敲碎成了稀巴烂。

池靖尘愣住了，李展飞的口气为什么是这么淡定？这样的从容不迫，让他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接口了。池靖尘拿着电话觉得手不停的在哆嗦。李展飞顿了一下，继而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问池靖尘：“你，是怎么知道的？”

池靖尘茫然的看着电脑，依然不知道怎么接口。脑袋里还是李展飞那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啊。

到底是怎么了？那个冷漠的人是他，还是这个温柔的人是他？在池靖尘所有的记忆里，李展飞都是温柔的，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温柔是根刺，直直插到人最软弱的身体里面。你想拔出来却遍寻不到足迹。他已经长到你的肉里，每动一下都刺你一记，以前是酥麻的快感，现在是硬生生的疼痛。

大约是等不到池靖尘的回音，李展飞在那边斟酌着开口：“你看见我的扣扣了吧？恩，那小孩，是我家教的孩子……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总是那么忙，对我也越来越冷淡，每次打电话的时候你都说你有事儿……咱俩在一起，也一直都是我在付出着，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从来都不知道……宝尘……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是我对不起你……”

池靖尘懵懵的听着，脑袋跟不上李展飞那么缓慢的节奏。

他说什么？说自己忙？那是因为那时候他在打工啊。他说自己冷淡？那是因为他上次打过去电话李展飞说在上课啊。他说自己没有付出过？没有付出过……李展飞这个畜生现在用着他的电脑，穿着他的衣服，花的是他在外面打工挣来的钱。养着小三，说他没有付出过？

池靖尘从鼻子里面哼出的哭腔让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他养了李展飞三年，李展飞说他没有付出过？

池靖尘突然想明白，挚爱连起来原来就是债，以前是他欠李展飞的，他的一句玩笑让李展飞去了浙江四年，他以为李展飞劈腿一次他已经还完了，不相欠了！原来不是的！

李展飞一直在道歉：“对不起，老婆。我知道跟你解释什么都没用了……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爱你……”

我爱你？

真他妈的是扯淡！

池靖尘颤抖着张了张嘴，过了很久才发出声音：“我和他……你选谁？”池少爷无助的示弱了，他头一次对着一个人抛弃了尊严，头一次能妥协到这个地步，他的声音不断的哆嗦，握着电话到手也痉挛不止。其实他想对李展飞说：混蛋你回来！你和他认识几天，他有我好吗？他比我爱你吗？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能放手吗？他想说我原谅你，我可以假装没有发生，只要你回来……

可是说不出口，可是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池靖尘握住手机，眼泪涌出眼眶，李展飞离不开他的，明明就是离不开的。

可是，李展飞在那头沉默了一会，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池靖尘像是被抽断线了的木偶，浑身一软就栽在床上。

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上一个小三？

原来，他早就完败了。

李展飞在那边说：“我们各自冷静冷静吧……”

电话被挂断的时候，池靖尘躺在床上还在想，是一场噩梦吧？谁来把他叫醒告诉他不是真的？他不能相信的，他和李展飞在一起七年！七年的感情抵不上诱惑吗？

答案早就明了了，只是他不想去相信。那个预言原来是真的，出轨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些事儿就像是钉在墙上的钉子，就算最后拔出来，那面墙也早就是千疮百孔了。李展飞，真的变心了。

池靖尘从未做过这个打算，最算是被家里逼着的时候，就算是经济被冻结的时候。分手，他想都没想过，原来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爱情到底是两个人的事儿。一个拆一个守，有什么用。

可是为什么！就算是现在池靖尘记得自己十六岁，被不断放气的车子，记得每天惯例的百事可乐，记得秋天梧桐叶子发出的轻微声响，一年有一年，李展飞占据了他人生的一半，那么珍惜他的时候，那么照顾他的时候，给他做饭的时候，吻他的时候，叫他老婆的时候，跑来学校找他的时候，捧出几大本日记里面写满了他的时候。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怎么会都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