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找了整整四年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尹士尧觉得人生之幸运莫过于此。
四年的寻觅酝酿出醉人的心动,因此就算蓦然得知他朝思暮想的幸运女神是位男性,也不能改变他想追求对方的心意。
莫复言觉得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虽说男人是视觉系的动物,但像这样瞬间就突破性别障碍的奇杷,他这辈子到现在还没见过!
明明就只是个误会衍生的偶然命运交错,却在两人的生命轨道因此交集——
一个经营第三性酒吧的的美丽毒舌「妈妈桑」,一个长相堪比道上大哥的耿直忠犬系律师,这般表里不一的两人一旦相遇,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序:零点四分的相遇
「零点四……」尹士尧不知第几回扫视手中的成绩单,沮丧低喃。
就为这零点四分,天堂离他远去,地狱再度来临。
第三次,律师资格与他擦肩而过,不是八分十分,也不是一分两分,而是零点四!该死的零点四!
是不甘是恼恨,更是说不出所以然来的厌恶,为眼前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大学四年、兵役一年又四个月二十三天、补习班两年,背负着家人的期待与毕业服完兵役后不事生产的两年考生生涯,就为着零点四的差距,抹灭掉他将近七年的努力!
这期间,他已经落榜了两次!
第一次可以说是刚服完兵役没经验,第二次可以推说没拜文昌帝君考运差,第三次呢?零点四!四舍五入还进不了位的零点四分!
「该死天杀……」砰!突如其来的一个擦撞,本因醉酒蒙眬的视野雪上加霜,更加模糊。
尹士尧弯腰欲捡起高达五百度的近视眼镜,手还没碰到,就听见「劈、啪!」一响,很不想熟悉的玻璃轻碎声。
啊,他的眼镜……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混帐……他就不信自己还能倒霉到哪去!尹士尧恼恨暗忖。
谁知道还真的可以更倒霉。
下一刻,尹士尧只觉脖子一紧,强大的拉力差点令他窒息。
「咳!咳咳……」
还没回过神来,人也还没站稳,兜头就是一串脏话:
「妈的!走路不看路!混哪里的你!」
被迫抬起的蒙眬视界融进一张扭曲模糊难以用笔墨形容的脸。
踉跄的双脚终于撑住自己,稳稳立地,眼前模糊的脸也随着自己逐渐站稳而愈来愈低、愈来愈低……
一百九PK一六五,高低立见。
「靠!这ㄟ查甫是生多高啊!」一旁的地痞喽啰啐声。
尹士尧本能地眯起眼,循声欲看清对方长什么模样,高大的身势、粗犷的脸,加上紧眯的双眸,杀伤力没有一百也有九十!
「大、大哥!?对、对不起!小弟不是故意的!」
莫名其妙的道歉搞得尹士尧更糊涂。「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们,应该是——」
「不不不,是我们脚残眼瞎,撞了大哥。请大哥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怪罪我们!大家都是出来混的……」
愈听愈古怪,尹士尧不禁皱了眉,催鼓浩大气势,杀伤力近逼破表!
不远处,突然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呜哇哇……有坏人!妈咪……有坏人啦……」
尹士尧一愣,意识到什么,抬手沉重地搓了搓眉宇。
又来了,他的脸……
一名喽啰连忙捡起眼镜恭敬地递给他。
「大、大哥,你、你的眼镜……」
「谢谢。」尹士尧接过,一叹:「我的眼镜……」
「赔!当然是我们赔!」被杀气给震得双腿发软的喽啰们哪还顾得了其他,带头者一声令下,纷纷掏出大钞塞进尹士尧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别客气!」带头者抢道,转头巴了小弟脑袋一记。「都是你!有眼无珠,撞到大哥也不会说声对不起!」
「明明就是你撞……」小弟坦直的辩解在老大的狠瞪下消声,变成憋屈的自白:「是、是我的错……」
「这个钱我不能收——」
带头者推拒,坚持给钱。「大哥,您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小弟……」
「你做什么你!当街抢钱,当台湾的警察都死了,《六法全书》只能拿来压泡面吗!」
一声微带沙哑的娇斥喊停双方的僵持。
尹士尧戴上眼镜,破碎还缺了大半的镜片切割他的视界,所见不是模糊就是清晰但破碎的片段。
本来回答对方「《六法全书》太重,压泡面碗会破」的冷笑话,但——
光是清晰的碎块,就是令他惊叹忘辞的艳丽!
一记冰凉袭上肿热的脸颊,坐在长椅上的尹士尧「嘶」了一声,本能闪躲。
「抱歉,我不知道你才是被抢的那个,呵呵!」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告解的柔软,话尾还多了一丝抑忍不住的笑意。「你看起来实在不像……」
「我知——哦!」好痛!他的脸颊……「我知道我的脸长什么样,以前还曾经常被当成银行抢匪抓到警察局,我妈哭了一整条街。」
压抑的笑又忍不住噗哧出声。
尹士尧抬眸,明知自己看不清楚对方,却还是忍不住。对方混着沙哑的嗓音,不知怎的,像是抚过心头的羽毛,挠得他很想看清楚眼前身形高挑的小姐。
可惜五百度的近视作祟,坏了的眼镜只能给他破碎的残像,让他看见部分清晰的美丽。
「嘶!?」疼痛拉回心神,尹士尧接过压在自己脸颊的饮料罐,冰敷被打伤的部位。「我、我自己来就好。」
「你可以不必保护我的。」对方忽然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应该有能力还击。」
「男人就该保护女人。」尹士尧耸肩,忍住筋骨疼痛的抗议。「没这回事。遇见那种场面还肯挺身而出——像你这么勇敢的女孩子不多了。」
「女孩子吗……」对方轻笑,沙哑的嗓音更是鲜明。「你真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好报?尹士尧苦笑。「希望这个好报能让我多零点四分。」
「零点四分?」
「呃……」尹士尧后悔自己的嘴快。莫名的,他不希望对方知道他考试失利买醉的行为。
可惜,对方似乎很有兴趣,频频追问。
尹士尧叹了口气,托盘而出。没什么纠葛难解的恩怨情仇,只不过是个连续三次落榜,不堪打击买醉、没路用、没担当、没骨气的颓废考生一尾。
「……原来如此。零点四分就是天堂和地狱了呢。」
「是啊……」他的天堂究竟在哪里?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万一改错了呢?」
「什么?」尹士尧愣了一下,醺醺然的脑袋才转了过来。「你是说复检吗?可以啊,只是我怀疑……」
「也许真的改错,少给你一分呢?」
「万一更低呢?」陷入低潮的男人怎么想都是悲观的那面。
「更低你也一样没考上不是吗?」
「呃……」
「试试又何妨。我说你啊——」劝告的声音突然粗野了起来。「胆子这么小,算什么男人!」
尹士尧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突然啐了声:「该死!」
「啊?」该死?他?
「呃……我——人家的意思是说,情况不会比没考上更糟了不是?」语气再度回复之前特殊的沙哑柔软。
「是,但——」啪!一记巴掌重重落在尹士尧背上。
「是个男人就做男人该做的事。畏畏缩缩像什么话!不是有人说过吗?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你还是个有屌男人吧?是的话就振作起来,不要丢我们男人的脸!」
这一掌似乎带着神奇的魔力,狠狠地、异常疼痛地打去尹士尧的负面情绪,还他更多面对的勇气,跟着很精神地点头:
「没错!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我们男人——」等等!精神一顿,疑惑抬头——就算视线部分清楚大多模糊,还是多少看得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什么样的身形——一截迷你短裙包裹修长白皙的双腿,腰臀曲线玲珑。
「我、我们男人?」
「呃……你喝醉了、听错了。呵呵呵呵……人家是说『你』们男人,不要丢『你』们男人的脸。」
尹士尧慢半拍地愣了愣,才点头:「谢谢你,小姐。」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等等!」不想就这么结束!尹士尧连忙伸手,成功握住对方的手留人。「我、我还没请教小姐芳名。」
「小姐?芳名?」对方似是惊讶地怔了会,旋即挣开他的手。「相逢何必曾相识——再见,不送,慢走!」结尾随着「喀喀喀喀」的高跟鞋踩地声逐渐远去。
本欲追上前的尹士尧却在踏出第三步时被自己绊倒,只能瞪着对方娉婷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的另一头。
须臾,一阵风过,卷起塑胶袋,好死不死盖在不及闪躲的尹士尧脸上。
大大的、绿色的「7——11」字样,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
第一章
Mask——面具,只有行家才知道的私人酒吧。
会员审核、高昂的收费,并没有让这家酒吧断绝商机;相反的,成为Mask的会员,变成一种地位的象征,一种刺激的追求,引上流社会人士趋之若鹜。
男士,在这里寻求异于常人的刺激或体验;女士在这里找到另一种姊妹的认同。一如店名,除了店内人员,在场的宾客全都戴着面具,使用假名。
也许,有人认出谁是谁,但都极有默契地佯装不知。
在Mask,每个人都有另外一张脸,谁是谁,谁也不是谁。
今夜,Mask依然充满与台北不夜城相符的热闹与奢华——
——一长串仿佛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情景描述终结在一声叹息里:
「……我明明是以那种高格调、有包厢、VIP的高级酒吧为目标——」
吧台后,酒保谨守职业道德,一径沉默,擦拭得酒杯啾啾作响,在嵌入天花板的卤素灯下闪闪发亮。
「——有高雅的装潢——」
酒保打量工作环境,位于地下一楼的Mask,简约都市风格的装潢设计,半开放式的包厢,搭配适当的昏暗灯光,若隐若现,倒也有一番情调,还算过关。
「——悠扬如蓝色多瑙河的古典音乐——」
酒保皱眉忍过刺耳的电子音乐,间或传来一波又一波的鼓噪。
好吧,这点是不太行。
鼓噪声中,老板幽怨话声又起:
「——上流社会的客人拿着装满红酒的高脚杯,优雅举杯——」
「乎干啦!」
「杯底呒通饲金鱼啦!」
阿莎力的吆喝打断老板的感伤,带来奇异的「笑」果。
酒保抿嘴忍住笑意,故作矜持地继续擦他的杯子。
「——美丽高雅、婀娜多姿的公关小姐穿梭其间……」可怜的老板才回头看了舞池一眼,又立刻悲伤地转回来,面对他沉默少言但俊帅英挺的酒保。
这——是少数令他觉得满意的员工。
酒保淡然扫过一身华丽和服打扮的老板,视线往前延伸。刻意设计腾出作为舞池的空间,此刻围站了十几二十个人,高呼声此起彼落——
「Angel!Angel!必胜Angel!」
「Sabrina!Sabrina!铁臂Sabrina!」
「……我明明念的是商业管理、看的是《妈妈桑の无敌攻略》、《完美の第三性公关》这类的书籍,怎么会——」身后的喧哗触动老板已然敏感的神经,几条青筋浮现额角,又一杯黄汤下肚,姿态优雅地打了个酒嗝,爆出失态的嘶吼:「怎么会变成后头那些鬼东西!」
鬼东西……酒保挑眉,视线再度游移到舞池——
鬼东西之一,身长一八八,一身火红低胸短裙的Angel,不输健美冠军傲视群雄的二头肌正因腕力大赛而贲张,充分展现让男人钦羡、女人惊艳的背肌,较劲的时候不忘嘟起法国Guerlain惊艳绝色触控唇膏妆点的红唇,向支持者献上热情如火的飞吻。
鬼东西之二,身高一八五,黑色细肩带V领连身纱裙的Sabrina,不甘示弱地使劲抵抗Angel强势压境,仿佛经过美国特种部队特训成就的厚实胸肌,同样令男性眼红,教女性屏息。一双经过Gel Eyeliner和Super Dolly妆点出的电眼眨啊眨的,与Angel隔空厮杀!
鬼东西之三,围绕在四周加油喊杀、一见飞吻电眼就尖叫连连的客人,以及似乎私下开赌盘投注的公关「小姐」。
这就是Mask,一家「别具特色」的第三性公关酒吧。
眼下的气氛,实在和老板——也就是妈妈桑Yasuko(康子)理想中那优雅高格调的酒吧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从营收来看,Mask成绩亮丽得几乎要炫瞎同行的眼,堪称二十一世纪十大怪现象之一。
铃——一声铃响,宣告腕力大赛的结束。
「Angel!Angel!Angel赢了!」
当!一声钟响,拿着小木槌敲响请客钟的男客豪气宣布:
「庆祝Angel——天使的胜利!酒保,一九八二年的Don Perignon!我请客!」
此话一出,全场欢声雷动,近百万的香槟王就这么雀屏中选,成为胜利的奖品,当然,这也意味着Mask今晚收入丰厚。
然而,妈妈桑Yasuko的脸色更因此流露出哀痛的神色,有一瞬间,酒保以为自己看见妈妈桑眼角泛着悲伤的泪光。
「我的高级酒吧……为什么会变成泰山飞来晃去的野蛮丛林?」老板兼妈妈桑的Yasuko无语问苍天。
实在不知道该同情哪一边才好……酒保心想。
最后,他调了杯以蓝柑酒调味、名为「现实冲击」的特调鸡尾酒给Yasuko,才转头指挥助手准备高脚杯金字塔,迎接Mask这个月第三瓶一九八二年的Don Perignon。
「Yasuko,这是你的!」一杯盛满的闪亮香槟杯端到Yasuko面前。「陈董说了,第一杯要献给我们最敬爱的妈妈桑!没有你就没有我们!」
Yasuko抬头,一双泪眸看着自家雄壮威武的「女儿」,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如果再瘦一点、再矮一些,再小女人一滴滴……
香槟紫的艺术指甲点缀的手指接过好女儿送上的香槟,Yasuko决定——
撂落去啦!不管不管了!
「乎干啦!谁今天没喝醉不准回家!」
「霍霍——」
妈妈桑登高一呼,谁敢不从!
瞬间,只见数十只高脚杯高举半空,在Yasuko的带领声中齐喊:「乎——干——啦!」
下一刻,杯中甜美的香槟流进每个人的嘴里,绝美的滋味将众人带入另一个醺然的世界。
酒保一双白眼飘向被簇拥到舞池中央,习以为常地瞟了掀起第二回合腕力赛的热血妈妈桑一眼——上一秒是谁说要高格调、要优雅、要有品位的?
啧,自作孽,不可活。
大凡,职业冠上「师」字辈的单身男性,在多数人眼中都跟有保障的长期饭票划上等号,令无数女性同胞趋之若鹜。
但「师」字我辈,也是有分等级的,属于金字塔顶端的,莫过于医师、律师、会计师,当然,最近礼仪师、尸体化妆师的薪水之高也开始为人所注意,只是……碍于有另一个世界的同胞干扰的疑虑,纵然可日进斗金,尚无法列入金字塔顶端。
总的来说,「师」辈中人对家中有待嫁女儿的家长们来说,是可托付的佳婿、可攀附的大树、可痛宰的肥羊——呃,是女儿可依靠的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