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啊——!”
惨绝的大叫划破夜空,上班族滚倒在地不停抽搐,然后便不动了。
浅堂英冷冷看着,忽然对夏无昱道,“你说错了,切掉那里,也会致命。”
夏无昱倚靠他的身体,蠕动着往上挪了挪,歪头看去,“死了?”
“死了。”
夏无昱想了想,评价道,“太便宜他了。”
浅堂英转动无机质的眼,“难道是我提醒了你?”
夏无昱耸肩,“算是吧,在后面那里挂钢线,我也是第一次。”
浅堂英默然无语,不知在想什么。
夏无昱左手拍拍他,“这一局又是我赢了,承让。”
浅堂英浑身肌肉一紧,仍然死死搂着他,没有放开的迹象。
夏无昱道,“今天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来日方长,反正在这里,我又没地方跑,你想什么时候再找人来干来杀,还不是随时都可以做到……呃,你,你干什么?”
浅堂英放开他的腿,挑开丝弦,翻身挤入中间,宝石般冰冷的眼中泛着势在必得的寒光,
“夏无昱,我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永远留在游戏的世界里吧,对你来说,这个扭曲糜烂的地方很合适。”
夏无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要动手?听我说,别冲动,能做这件事的人还有很多,你完全没必要为了我这种蟑螂一样的东西委屈自己,高贵如你,白白把天鹅肉喂到本癞蛤蟆嘴里,你说你这是何必……”
浅堂英声调平缓而高雅,清澈悦耳却又高高在上,“突然明白了,不止我厌恶你,你也同样厌恶我。如果非得被人做,你绝对宁可选择地上那具尸体,而不是我。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不尽最大的可能折辱你?”
夏无昱沉声喝道,“为了折磨我,就连你自己也可以被当成工具?而且这是双向的折磨不是吗?你在折磨我,我同时也在折磨你,那又算是哪门子的解恨!”
浅堂英淡淡道,“话虽如此,但你的是真实的肉体,而我的这个,却只是件游戏中的人形道具。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发现,除了我本身,其他人想推倒你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哪怕你只有一只手。”
他沉稳撑起夏无昱的双腿,仿佛在做解剖实验般冷静,精确。
夏无昱垂死挣扎,“那就把我双手全都废掉!剁成几块喂鱼统统随你!只是这种事情,你做了到底有什么意义?”
浅堂英沉下身去,微微眯起冷酷的双眼,
“若是那样轻易获胜,轻易杀你……才是没有意义。好好感受,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永远只能这样屈辱的被我压制,随意摆弄。赢了一局?真是可笑。无论在现实也好,在我的城堡中也好,在这些颠倒错乱的世界中也好,你都只能是个失败者,像其他人一样,沉沦,耽溺,放弃道德,放弃坚持,放弃底线,放弃思考,宛如行尸走肉,不可自拔。”
夏无昱忽然明白了,诸煌恺要的不是杀死自己的肉体,而是摧毁自己的灵魂。
身体疼痛欲裂,他却扬起微笑,“老子打从下生起,怕过无数人,却从来没有怕过你,有种,放马过来!唔……”
浅堂英这一下力量大得惊人,也正因如此,那股冲力才能让他在撞上丝弦时,被深深缠入脖颈。
“出去,不然它会割掉你的脑袋。”夏无昱悍然道。
他一进书房,就出于直觉,在天花板上射入了垂挂钢线,这时候暗中的机关终于触发生效,所以即使右手被禁锢,主动权却又一次回到他的手里。
浅堂英摸了摸入肉一分的丝弦,“被动陷阱?和你做就要掉脑袋?简直是个黑寡妇。”
夏无昱道,“退吧,一只手可解不开它。”
浅堂英理智计算了几秒,毅然道,“我动作小些,在被割断喉管与动脉大失血前,还是有可能做完一次的,所以,既然有赢下这一局的希望,就不打算放弃。”
“什么?你疯了……靠!”夏无昱在凶猛的剧痛中,再不能言语。
8、败中求胜
昏黄的光线照在眼皮上,形成宛如灼烧的痕迹,夏无昱动动睫毛,终于醒了过来。
身体上覆盖着沉重的男子躯体,冰冷,黏腻。
缠住浅堂英颈部的丝弦,割断了他一半脖子,鲜血满身遍地,凝结成紫黑的色块。
“贵族中的贵族,站立于众生顶端,伟大的诸煌恺,竟然这副样子死了一回,真是讽刺。”
夏无昱有些费力的推开他,想坐起身,然而这个行为牵动了浅堂英深埋在自己体内的器官,瞬间使他打了个寒战,被巨大的疼痛击倒在地。
“靠……”
王八蛋,痛死了!
昨夜的男人,仿佛失了理智的野兽,疯狂征伐,直至颈项割裂失去生命。
夏无昱闭上眼,深深喘气,拼命将那一幕幕画面赶出脑去,好半天后,才理顺呼吸。
“恺撒,昨夜的H……算几次?”到后来时,他偶有间歇性的失去意识,无法记清全部细节。
『一次。』恺撒回答。
是么,那就好,还不算太糟。
夏无昱松了口气,虽然隐隐觉得不是那样,但既然恺撒这么说了,总不会傻得自己去反驳它。
『顺便告诉你,第三次H与成功寻获秘宝之间的判定标准。因为是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为了使挑战者更加珍重爱惜,特明确规定,第三次H与秘宝的获得间必须有直接因果关系,否则将被判定为失败。』
夏无昱一愣,“什么意思?”
恺撒道,『也就是说,第三次H若是用来复活,重新开始游戏,那没问题,但如果进行了实质的H行为,而行为对象在H后仍决定不给你秘宝,或者对象干脆是与获得秘宝这一目标相背离的无关人士,比如路人甲,比如K,以上情况,都将立刻判定为挑战者彻底失败,不管H后你是否有可能通过其它手段得到秘宝。』
夏无昱眼皮一跳,幸好K撑不住先死了,并且昨天的那个过程被判定为一次,否则岂不是再努努力自己就没有命在?
而且,“你是说,即使与关键人物H,也有很大几率完蛋?”
恺撒:『那要看你与他的好感度是否够高,两情相悦的H能够大幅度提升好感度,也许冒险尝试的结果,是对方立刻给你东西也说不定。』
夏无昱沉默半晌,“总觉得你的这句话是在忽悠人,任谁听了关于第三次H的判定标准后,都不会敢于轻易尝试吧,万一即使做了,好感度却仍然不够呢?那不是立刻就要Game Over?所以,一犹豫,也许本来好感度足够,也错失良机了。”
恺撒的选框狡诈闪动,『该怎么做要由你自行判断,别忘了,我是恺撒,不是站在你那一方的光脑。』
夏无昱闭眼,当然,会忘才怪。
他又歇了歇,咬牙爬起来,摸进浴室清理身体,在处理伤处时,医药箱中的那瓶双氧水差点没让他疼晕过去。
好不容易勉强弄完,整个人几乎虚脱,腰软得直不起来,下半身简直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
“该死……这次如果能侥幸过关,一定要买些特效外伤药!”
吞下几枚止疼片,又翻出上班族冰箱中的食物胡乱吃了些,人才缓过劲儿来。
下面,该怎么做呢。
第五天的大部分时光都在昏睡中度过,不知道红毛与优等生的情形如何。
红毛在学校后山的本家,优等生也在自己家里。
夏无昱打开监控,发现东城悠正在慢慢整理东西。
他似乎有些不同,眉目风情流转,嘴唇娇媚艳丽,白皙的皮肤丝滑细腻,散发迷人光彩。
该怎么说好呢,就像被敲开了外面硬壳的蜂巢,名为情色的甜美蜂蜜,从他身上流淌了满地。
一瞬间,夏无昱什么都明白了。
东城悠今早一定去了列车最后一节,并且即使没有上班族在那里胁迫,该发生的一切也还是已经发生完毕。
“时间不对,他的那件事,我记得与红毛被杀是同一天……”就在明日。
选框:『事件并非一成不变,你的行动,你对他想法的影响,甚至这个世界中的随机因素,都会造成无数并不相同的结果。所以如果以为挑战游戏可以通过提前摸透剧情,而任意攻略,就错了。』
夏无昱不顾身体难受,立刻猛冲过去,用力按响优等生的门铃。
“是你啊,”优等生开门,笑了笑,“进来吧。”
夏无昱胸中充斥压制不住的怒意,“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威胁你的男人已经不在,你为何仍然不懂得自救?”
优等生微微低头,露出雪白后颈上一些极为刺眼的啃咬痕迹,“你都知道了?其实我只不过做了你希望我做的事情,那天早上,你不就想把我拽到后车厢去?”
夏无昱气急,“我的用意不是这样!你对那种事情好奇,我就让你看清楚,了解之后,便会知道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向往好神秘的!”
东城悠歪着头,似在回忆早上的经历,面上升起醉人的红霞,“夏,你觉得没意思的事,我……我尝试了后,才明白,那正是我想要的。”
夏无昱震惊,“想要?”
东城悠羞涩而又坦然,“我家庭环境比较复杂,唯一的血亲父亲,也只是想我给他增添光彩而已,我一直活得很压抑,面上带着厚厚的面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渐渐的,觉得马上就要窒息了,总想做些什么事情来宣泄情绪,心中甚至充满破坏的欲望,尽管我知道那不对。”
他手抚自己的身体,轻声道,“既然破坏别人的东西不对,那就破坏我自己吧。在被不认识的人围着,那样轻贱对待的时刻,我终于解脱了,糟蹋多少年来视如珍宝的身体,毁灭掉道德,品行,以及优等生的面具,夏,我感到,非常开心。”
夏无昱不知该如何回话,东城悠本人不是不明事理,相反,他知道自己的前方是多么黑暗的深渊,他只是冲不破心理层面的东西,然后,出于本人的意愿,选择了堕落的未来。
上班族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有勇气踏入秘境的诱因,真正让他走到这一步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深深的挫败感袭上心头,“东城悠……我原本有机会改变你……”
如果今早像之前那样盯紧,如果自己没有昏睡,如果不是诸煌恺……
夏无昱咬紧牙,K虽然已经死了,但他所造成的恶劣后果绝对不仅限于上了自己一次。
选框:『对东城悠这样的人物,你真认为只要看守住,不让他行差踏错就可以?』
夏无昱一愣。
选框:『你是依从本能行事的人,内心直率得让人绝望,完全没有人类应该有的辗转纠结,即使知道了他人扭曲的内心,可你真的能够理解他,进而从实质上帮助他走出阴影?』
夏无昱明白了恺撒的意思,它是说,自己从一开始对待东城悠的方法就不对,而且像自己这样的人,甚至完全没有贴近对方内心的可能性。
虽然极度不甘,但不管多么残酷的现实,他都能坦然面对,
“悠,你选择了自己的道路,那响呢?他和你的爱情,也填满不了你的心灵么。”
东城悠面色雪白,绽出一抹失落的笑颜,“出身黑道流氓的响,却是个真正的好人,可如今的我,已经没办法再与他在一起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物,珍惜的摸了摸,然后郑重放到夏无昱手里,“请把这个,还给响,对他说……不,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夏无昱收紧手掌,“你今后,要怎么办?”
东城悠微笑,“收拾收拾,到别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吧,将学校家庭朋友,过去的一切全都抛在身后,也许会在红灯区找份工作,谁知道呢。”
夏无昱心中难受,却又毫无办法,他伸出双手,拥抱住少年单薄的身躯,将他紧紧拢入怀里。
好久,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悠,你虽然已经很自私,但程度还不够,去新的地方后,你所面对的一切都与过去无关,如果再次觉得窒息,那原因一定是出于你自己,到时候,更加自私一些吧。”
东城悠仔细想了想,笑了,“嗯,好的,夏,我今后,一定只顾我自己,随心所欲,做我喜欢做的事。”
夏无昱慢慢走回去,在上班族门口坐下,茫然发呆,优等生这边已经结束,他失败了,H还剩下一次,现在该做什么?
选框:『你也许可以坐等仇石响的结局出现,然后选择重生,再次开始?』
夏无昱问,“那时候K也会复活,是吗?”
选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一切都会回到起点。』
夏无昱想了想,摇头,“我还没输,K死了,无论如何是个不错的成绩,趁着没人在背后使阴招,怎都要拼命努力才行。”
红毛上次的死亡结局,时间点会不会也被提前?
夏无昱搜出上班族的车钥匙,横冲直撞驶向红毛的所在地,却在距离仇石家还有几百米时被拦了下来。
“走开走开,这里是私人领地。”封道的混混不耐烦地驱赶他,却又很客气的让另一些人进去。
夏无昱注意到来宾们统一着黑,胸前还佩戴有白色的纸花。
难道,红毛的父亲已经死去?
他想了想,驶回学校,从后面围墙跳出去,找到上次身死的那片林间空地,见没什么特别,放下了一半心。
然后徒步前往红毛的所在地,本想翻墙进入仇石大宅,无奈今天是祭拜的日子,宅院戒备森严,根本溜不进去。
夏无昱耐心等待,夜色渐深,警戒的小弟们人数少了很多,不再围得密不透风,他寻一处摄像头的死角,轻轻跃入,往红毛摸去。
一身孝服的少年静静坐在院子里,望着夜幕发呆,手臂间抱着的狗狗已经四爪朝天的熟睡,发出可爱的鼾声。
夏无昱走过去,与他坐在一起,两人轻轻倚靠,于夜风中相依相伴。
“悠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红毛接过来,像是明白了什么,没有说话,慢慢把它揣进怀里。
“狮虎会很可能攻打你们,是否有准备?”
红毛点点头,“家里面的大干部有安排,其实没我这个当家什么事。”
“长发他们呢?怎么只剩你一个人在这里。”
红毛垂下眼,“他们不在,好像被派到海边去了。”
夏无昱皱眉,“打电话叫他们回来!”
红毛道,“……不,只是几个毛头小子,回来做什么,送死吗。”
夏无昱气得乐了,“那你呢?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红毛将头枕在他肩上,“老爹留下了个烂摊子,他们全都各有各的想法,好吧,我之前也不大努力,让那些大干部看了笑话,即使有心中向着我的,这时候也早就失望了。夏,我没办法,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长发他们其实是我赶走的,你也走吧,就算你打架厉害,可现在的黑社会,已经不处于光能打就行的时代了。”
夏无昱揉揉那颗红脑袋,“没想到你并不是个完全的草包,既然这样,就仍有希望。”
远方阵阵喧哗,光影乱闪,风中传来刀砍入肉体的钝声,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夏无昱长身而起,拍拍红毛脑袋,又拍拍红毛狗狗的小肚子,“什么年代都好,黑帮说到底,能打还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