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把他翻过去,对准屁股拍打两下。接着用鞭子把小孩子双臂反在身后连同他的身躯一起捆了起来。这小孩子瞪着一双狠毒的小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眼神太恶毒,真不像小孩。清荷打了一个冷噤,很快发现这孩子脖子上的皮肤跟脸上的不一样,深褐色,皱纹很多,跟头不成比例的细小。再看他的手,拇指肥大,其他的手指枯瘦,皮肤上有明显的毛孔,这不可能是五六小孩的手。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词“侏儒”。看来,他只有那张脸经过整容看上去很嫩。
清荷把侏儒挟在腋下,遇到两个路人好奇地看着他们。清荷把帽檐压低,用衬衣遮住握着钢笔的左手,此刻笔尖正压住侏儒的颈动脉,警告他不准出声。笑着对路人解释:“这孩子不听话,又砸破了别人家的玻璃,抓他去道歉。”迈开大步朝魏伟雄的临时住处走去。
上了楼梯,清荷听到打斗声。快步冲上去,门还关着,一脚踢开,一股血腥味扑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血腥味里夹杂着森冷的杀机,清荷一脚踢开门没傻站着不动,立即纵身飘开。哪知从门里劈过来的刀迹跟着改变轨道,滴着鲜红的血朝他逼过来。清荷手里没武器,根本没办法挡,左臂还挟着一个人影响速度。对方从屋内冲出来,先他一步堵住前路,只能往后退。没退几步顶到隔壁家的门了。眼前,只见刀迹看不清是把怎样的刀。越逼越近,冰冷的刀光中参杂着流动的艳红,血腥得令人毛骨悚然。
清荷紧张地盯着对方,看到一双腥红的血眼配着狰狞的表情,是那个姓卡乍尼的瘦高男子。他身上溅了许多鲜血,清荷知道那些血是魏伟雄的。
清荷自认为身体抵挡不住刀的砍划,来不及多想,抓起侏儒挡在身前,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同伙,以他为盾,对方应该会停止攻击。哪知瘦高个压根儿不收手,刀势不竭,横刀一斩。同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和尖锐的惨叫。清荷心头震颤,双目发直,手指僵硬,死死地抓着侏儒的肩膀,全身失去温度,仿佛置身于冰库。眼睁睁地看到瘦高男人狰狞地抽刀在手,血在滴,耳边响起血落在地上的“哒哒”声。他的目光无意识地盯着那把三十厘米长的古怪刀子,刀的形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刀尖双刃,尖而细约十厘米,刀身的刀刃却有密密麻麻的锐齿,锐齿上杂夹着衣服的碎片与血红的碎块,那些碎块是人身上的肉块。
回忆那一幕,清荷心里郁闷,很难受,想吐。柳下溪把他搂进怀里,抓住他变冷出汗的双手,轻轻揉搓。清荷感受到柳下溪身上传来的体温与暖意,闭上眼睛垂着头靠紧他的胸膛。
清荷见过残忍的人,以前在山西遇到的乔治就是一个非常残忍的家伙。清荷认为卡乍尼跟乔治的残忍不同,更过份,只要瞧着他手里的武器,就清楚此人嗜血好杀,疯狂起来不是人,没有半点理智。他杀人主要攻击不容易致命的腹部与四肢,一刀掠过伤口被带走不少肉末,鲜血四溅。清荷认为此人喜欢看着对手流尽最后一滴血痛苦地死去。
瘦高男人阴冷地盯着邹清荷,手平握着刀甩了甩,刀上的血与碎屑一起跌落。
清荷盯着对方的眼睛,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他不想死,不甘愿被这种人性丧失的家伙杀死。紧咬牙齿,小心移动有些僵硬的双腿。他视线的余光看到魏伟雄匍匐着从房间内慢慢地爬出来,他用两只颤抖的手握着佩枪对准了卡乍尼的后背。
卡乍尼动了,一刀朝清荷的右臂划过来。清荷以侏儒为盾,挡住他的一击。一直在哼哼的侏儒再次发出惨叫。
就在同一时间,枪声响起。可惜魏伟雄的伤势太重,两只手握枪也没击中对方的要害。子弹斜飞擦过卡乍尼的左腰侧,令他受了点轻伤。魏伟雄继续扣去板机,“呯,呯呯”一口气连发三弹。一颗射失,一颗击中卡乍尼的左小腿,一颗打中他的左背部。
卡乍尼象是没痛觉的人,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子弹,继续挥刀朝清荷砍过来。清荷也动了,把手里的侏儒朝卡乍尼迎面推过去,以他的身体卡住卡乍尼手上的刀,右手腾空,捏拳,狠狠揍向他的左脸侧。卡乍尼左臂曲起迎击清荷的拳头。
好硬的手臂!
突然,楼下传来警笛声。
卡乍尼左手抓起侏儒,左膝盖曲起朝清荷的腹部连续猛击,清荷吃痛,跪倒在地。卡乍尼拧着侏儒,右手把刀从他身上抽出来,朝清荷当头砍过来。清荷就地一滚,伸腿横扫对方的双腿。卡乍尼立即往后疾退,跃到魏伟雄面前,一脚把他踢开,顺手对着他的后背砍了一刀,跑进室内,从窗口逃跑了。
随后,楼梯口跑过来两位举着手枪的警察。用马来语大声喝着什么,清荷躺在墙边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挣扎着抬起上半身,顺从地举起双手。其中一个警察拿枪对准他的脸,另一个去室内看魏伟雄。把他翻过来,一看,认识,连忙扶起他。魏伟雄满身是血,衣服破碎,神智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跟搀扶他的警察说了几句。那个警察又跟拿枪对准清荷的警察说了几句,这警察便放下枪,进了室内,跑去窗口看到正在逃窜中的卡乍尼,急忙握着枪跑下楼梯去追他们了。
清荷苦笑,他觉得这警察追卡乍尼应该从窗口跳下去追,从正门的楼梯下去,绕到另一条巷子,卡乍尼早跑得不见人影了。不过,侏儒身上的伤口流血不止,顺着血迹找到他们并不难。清荷揉了揉痛像肠子断掉了的腹部,等疼痛稍减,挣扎着走过来搀扶魏伟雄的另一只胳膊下了楼梯。
警车就停在下面。他们俩上车后,那个警察把车倒出巷子,也没等他的同事直接把车开上大街。清荷以为这位警察会把他们送去大医院治疗,接着派警察守在医院保护。哪知这警察上大街之后左拐右弯兜了数条巷子来到海边,把车停在一间平房前。车一停,从平房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瞧他们的五官,看得出有华人血统。他们把魏伟雄扶进屋里,清荷跟了进去。平房里除了大厅另有两间卧室。
卧室内还有一个年约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她在床上铺了层塑胶,吩咐青年男女把魏伟雄小地放在床上。她从草编的针线盆里拿出大剪刀,一边低声吩咐青年男女几句。他们说的话清荷听不懂,只能焦急地守在床边,他发现魏伟雄已经失去了意识,双手紧抱着挎包不放。清荷觉得应该把他送去医院,不能延误,他说的话屋里的三个人不懂,没人理他。
跑出来想找警察帮忙,却发现警车已经开走了。
老婆婆站在床边,用剪刀小心剪开魏伟雄的衣服……瞧到魏伟雄身上数不清的狰狞伤口,清荷打冷噤。年轻女人子从内屋拿过来一个药箱。老婆婆回头瞧了清荷一眼,对年轻女子说了几句话。随后,年轻女子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清荷,清荷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沾了不少血迹,穿在身上的衬衣与裤子破破烂烂的。接过衣服道了一声谢,走去海边绕到礁石后面就着海水清洗身体。腹部呈青色,手臂、小腿挨过鞭子的地方已经肿起来,被海水一泡,痛得他流冷汗。当然,他这点伤跟魏伟雄的比起来不算什么。疼痛的滋味只有自已知道。
穿着不合身的古怪衣服,清荷回到平房,见年轻男子在屋外用石磨磨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有草根、茎、叶子。老婆婆把金属医用器具泡在滚水里消毒,接着用摄子挟起来摆在干净的盘子里。年轻女子正小心地用热毛巾给魏伟雄擦身。魏伟雄的手臂上挂着吊针,100ml的药水流得很慢。清荷松了一口气,瞧他们熟练地各司其职,可能是这儿的密医。
老婆婆等器具不烫手了,拿着晶亮的手术刀走到魏伟雄身边,瞧她老人家一刀下去,快速而熟练地切除伤口的贽肉……清荷看得心里生毛,走到室外坐在木凳上,看表,五点多了。
青年男子磨完那堆东西,把残渣用纱布分成几包装起来,磨出来的汁用盆子盛好端着去了厨房。没多久出来,端着一大碗米饭,上面盖着两条巴掌长的煎咸鱼。清荷正觉得饿,接过来吃了。
四月的海边,迎面有海风吹拂,本该是惬意的傍晚。可惜,身上的伤麻辣火烤般的痛。总觉得鼻息之间有浓稠的血腥味。
清荷等了两个多小时,老婆婆从屋里出来,站在走廊里叉着双手,仰天呼气。年轻男子跟过来,细心地给她捏肩捶背。
老婆婆休息了一会儿,对清荷招手。清荷跟着她走进了室内,魏伟雄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除了头部其他位置包得像木乃伊。年轻女子端着一碗东西过来,清荷一看正是青年用石磨磨出来的绿色汁液,额头冒汗,不会要他喝吧?中国也有中医用草药疗伤,用来喝的都是用药罐子费一些时间熬出来的,不是直接磨出来生喝。虽然这一家子是好意,他可不敢喝。
料错了,不是给他喝的。老婆婆把清荷的衣袖挽起来,露出红肿泛肿的伤处。她用手沾了些绿汁擦在清荷的伤处,感觉很清凉,炎热的痛楚减弱。随后,老婆婆用手指和掌心用力揉搓着,痛得他眼睛双眼狂冒水,只能咬紧牙强忍着不出声。
擦汁,揉搓,重重复复。
腹部、伤腿,背部的撞伤位都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清荷出了几次大汗,觉得身体轻了不少。伤处都敷上用石磨研磨出来的草渣,清凉直透心底。
青年男子快步进屋对正在给清荷包绷带的老婆婆低语了几句。老婆婆快速打好结,站起来走到桌边拿着一个小布袋放在清荷怀里。
第二十五章
清荷诧异地瞧着年轻男女各背着一个大包扶着老婆婆坐上小渔船走了。天都黑了,这时出海能安全么?走到隔壁卧室,魏伟雄已经醒了。
清荷摸着他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
魏伟雄问他:“他们走了么?”
“走了。这时出海……”
“不能连累他们。”他想坐起来,麻醉药还没失效,身体动弹不了。“他们去别的渔村先避一阵子。扶,扶我坐起来。”
“不行,躺着休息吧。”
“等一下有人会过来接我们,这里不能长留,很容易被人找到。”
清荷不明白,魏伟雄为什么不跟他的同事求救。只要抓到卡乍尼和他那男扮女装的假夫人,案子就能真相大白,可以从他们嘴里套出幕后真凶。他们没必要东躲西藏。“魏刑警,我们为什么还要躲藏?已经知道卡乍尼那一家有嫌疑,抓到他们就能真相大白。”
魏伟雄闭上了眼睛,低声说:“指证阿富汗青年的酒店服务生——在审讯室自杀了。他临死前吐出一个名字‘李小由’。现在,我被通缉了。”
清荷抱头发呆,“你被通缉?”
魏伟雄缓慢地开口道:“开车送我们来这儿的朋友告诉我,特搜科发了通缉令抓我。想抓住卡乍尼,以他的身手与残忍的手段,一定会造成大面积伤亡。抓到他,此人不一定会说实话。警方只能告他伤害罪,却没证据证实他就是射杀将军的狙击手,只会判断我跟他有私仇。上面的人已经认定你就是曾化名李小由的周莱椿,打算私下了结此案。你不了解我们的国情,虽然九三年修订宪法免除特权阶级的法律豁免等一系列特权,但潜规则还是存在。”
“你为什么会被通缉?”
“我不愿意遵守所谓的潜规则。将军和贾拉家的长子被杀,涉及到的不仅仅只有行凶的枪手。”他突然笑了一下,接着说:“卡乍尼突然从窗户闯进来,我以为他是你请来的杀手,怀疑你真是周莱椿。”
清荷被他的话给噎住了。苦笑着说:“他们跟踪肯文丁而来,肯文丁一直在附近寻找我们。我下去后,在巷子里撞到他了。”
“肯文丁?”
“肯文丁昨晚搜卡乍尼夫人的身时发现了她的秘密,卡乍尼夫人其实是个男人。肯文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一直到上午都关在你们特搜科,而卡乍尼一家也被困在酒店里。至到中午,他们才获得自由。我想,他们想杀的人是他,杀他灭口。先前在小巷子里肯文丁被卡乍尼夫人盯上,不知道平安逃走了没有。卡乍尼找上你,我被他们的儿子用长鞭困住。他们的儿子不是小孩,是个侏儒。幸好你早有布置,通知那两位警察及时赶到,否定,我可能死在卡乍尼的刀下。”
“两名同事能及时赶到,不是我预先安排。他们接到附近路人的报警,说有个古怪的男人绑架小孩。我不想他们卷入进来,只对他们说卡乍尼前来找我报仇,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突然踢门引开卡乍死,我已经死在他的刀下。”
清荷苦笑,沉默下来。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黯然无语。
过了一段时间,魏伟雄问他:“现在几点了?”
“八点还差十一分。”
魏伟雄皱着眉,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来?”
“谁?”
“送我们走的一位朋友,你也见过。肯文丁撞倒的鱼摊摊主。”
想起肯文丁一身狼狈,以及身上飘扬着的鱼腥味,清荷笑了一下。
魏伟雄接着又说:“他们六点收市,怕被人跟踪,也许会绕道。啊!”他低呼,担心地说:“那房间留下大量的血迹……”
想起下午的经历,清荷心惊肉跳,心里发寒。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清荷隔一会儿看表,时间过得真慢。
八点半了,魏伟雄的朋友还没来。
一股浓烟味突然飘过来,清荷用力地嗅了嗅,顺着烟味扭头一看。大惊,猛地站起来,起火了,有人在烧屋!
魏伟雄也闻到烟味,“快!从窗口跳出去!把挎包带上!”
清荷把老婆婆给的东西装进魏伟雄的挎包里。顾不得他的伤势,抓起他的两只胳膊,把他背起来朝门口冲去。
“别管我!你快逃!”
清荷不理会他,背着他就往前冲。幸好,火势刚起,这平房用石块和着水泥建成,不容易燃烧。丢进来的燃油瓶刚点燃了大厅里的易燃物。大门口浇了燃油,火燃得很旺,看起来格外吓人。烟浓,熏得眼睛难受,清荷强睁着眼睛,吃力地背着魏伟雄直接往燃烧的门口冲去,他背后的魏伟雄颤抖着用双臂护住了他的头和脸。门口的大火要跨过去也只不过是一两步的距离,费不了多长时间。忍住火的灼热,奋力往前冲。好,终于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扑熄衣服和绷带沾上火星。魏伟雄突然挣扎起来,双手按住他的头,冲撞着他的身体。清荷背着他本来就很吃力,没承受住冲击,一时站立不稳,俩人同时摔倒在地。倒下去的同一时间,清荷听到“呯!”的一声枪响,子弹从头顶飞过。好险!有人埋伏在门外放冷枪!对方手里有枪,身后是火,他们在明处,对方却隐身在暗处,状况非常糟糕。清荷没时间想对策,一边推着魏伟雄在地上快速翻滚,一边借着火光找屏障物。
“你快跑!”魏伟雄焦急地说,想挣脱清荷的手,却没有力气。
“我不会丢下你的。”他知道刚才魏伟雄救了自己一命。魏伟雄先发现纵火的人拿着枪守在附近找机会偷袭他们,故意撞倒自己。危急时丢下同伴,他邹清荷办不到。跑着跑着,觉得魏伟雄越来越重,不知道他是不是中枪了。怎么办?后悔没带防身的匕首。唉,坐飞机出国,匕首也不能随身携带。太大意了,至少也该拿根棍子搁在身边。
“呯,呯!”连续两声枪响。从枪声判定,开枪的人只有一个。清荷顾不得子弹射入地面激起的碎石飞溅。他把魏伟雄推开,一脚把他踢到石磨后面。计算着枪手已经用掉了三颗子弹,只能引诱对方把子弹射完再想办法对付。有了这个决定,他弓着身,扭腰,迅速前后左右跑动起来。他对自己的双腿很有信心,教过他传统武技的师傅黎卓辉称赞他步子快,腿部肌肉弹性与柔软非常好,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他那双一时之间被烟熏痛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随着跑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心里一凛,离他十米远处站着卡乍尼和他那身形过于肥大的夫人。手里举着枪的是夫人,瞄准着他并不急着开枪。她身边的卡乍尼提着他那把古怪地刀,冷漠地盯着他。是他们追过来了,怎么找到这儿的?难道魏刑警的同事或者那位鱼摊朋友被捉到,被这两个残忍的家伙逼着说出了他们俩的下落?卡乍尼夫人为什么不继续开枪?难道手枪里只有三颗子弹?又或者,她不焦急,等待自己露出破绽再给予致命的一枪。这平房孤立,离其他的住户有一二里的距离。等那些人看到这边起火了,赶过来救火需要一点时间。拖延时间是好事,只是他们太残忍,可能会对那些好心来救火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