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奥雷尔一掌拍向我的臀部,虽然他没用多少力气,但这种行为还是使我羞愤,他果然还是与以前一
样,在他眼中我到底只是个用来打玩的人类宠物。
在他面前,我连一点基本的人权都不配拥有。
「放我下来,我讨厌这样,奥雷尔……」肚子被顶的十分不舒服,头也开始发晕,我紧抓著奥雷尔的衣服,语
气逐渐转弱。
头好昏,好想吐……
一阵天旋地转,我又再次感觉到双脚站立於地面上的稳定感。
「真拿你没办法,怎麽一下子而已脸色就这麽苍白?」
晕茫的脑中感觉到他温热手指触碰在我脸上的触感,我眨眨模糊的视线定神一瞧,才发现他过於接近的距离─
─我竟是被他抱在怀中,他一手揽著我的腰,一手脱下手套正抚摸著我的脸颊。
「你……」过於暧昧的距离以及动作让我有些尴尬,我想推开他,他却反手将我抱的更紧,在我挣扎当中甚至
还在我脸颊上落下一吻。
前方传来数道口哨声,被压制反绑住的盗贼们个个露出轻挑的面容,那个首领朝我与奥雷尔吹哄:「原来德尔
克拉家的少爷也看上这个人类啦,不过,人家美人看起来不想跟你啊是不是?」
他的手下们跟著他的话一齐哄堂大笑,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没开口出声,就听见奥雷尔冷冷的声音说:「
掌嘴。」
一旁压住那个首领的护卫立刻左右开弓,一连赏了他好几个巴掌,啪啪啪──打在肉上的声音听的我毛骨悚然
。
等到护卫停下手,那个首领的脸颊也被打成红紫一片,嘴角还擒著血迹。
他朝我笑了笑,下一秒却痛的嘶牙裂嘴:「啧,真痛。贵族的大少爷就是这样娇气,连赏人巴掌都还得藉他人
之手。也是,我这样的贱民怎得劳驾您尊贵的『玉手』……」
「想死的快一点,就尽管用那张肮脏的嘴继续发言。」奥雷尔语气冰冷。
首领再度笑,却因为脸上的痕迹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可怖:「这张肮脏的嘴刚才可是吻过您怀中那位小美的人
脸与手的呢。」
23
腰部被奥雷尔抱的生疼,看来他是动怒了,现在我只希望那个不怕死的盗贼首领能够赶紧住口。他不要命,我
还要命,我可不想下一秒就被奥雷尔的蛮力给扯断脊椎骨。
「你能逞口舌之快的时间也只剩现在。」奥雷尔放开我被摧残到生痛的腰,改拉住我的手转头对护卫说:「把
这些人绑到马後方去,等会一一给我好好伺候。」
再度看向那个首领,奥雷尔表情严峻,口气冷然:「你最好现在就想好说词,是谁指使你们前来,就算你不说
或是有任何一句谎言,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吐真话。」
我被奥雷尔拉著走,经过那个首领面前之际,我见到低头的他带血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同时间,眼
角似乎捕捉到他被绑至後方的手,以及快的速度张开後又再次紧握的小动作……
「嘶嘶──」
前方无人看管的马匹忽然踢踏高声嘶喊,在眨眼不到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往前爆冲!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乱成一团,从马高声嘶喊到冲至我眼前几乎不到五秒钟,我瞪大眼睛,就
这麽看见一匹蜥蜴头镶著山羊角的怪马直扑我面前──
「夜临──」
耳边爆出一声呼喊,眨眼间,我的眼界满是银白色的光芒,身体随之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中……几乎是同时,
猛烈的撞击力道从前方大力袭来,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海啸猛力拍打席卷而起的孤舟,随著剧烈的浪潮翻滚而升
,然後从高处直直落下……
「少爷──」
「奥雷尔少爷──」
上方爆出一道道高喊的惊呼声,伴随著一道狂笑不止的声音夹杂於狂风中。才过一会,所有的人声早已消逝在
耳边急速呼啸的风声里,再也听不清。
刮人生痛的狂风中,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周围簇拥的温暖,以及一颗同样股动不已的心跳震动……
放下一堆枯树枝,我拍拍手上沾上的木屑土屑,坐下拨弄著烧的正旺的火堆。
草堆上躺著的人传来微弱的呻吟,我丢下手中的树枝起身,只见奥雷尔脸上透出不寻常的潮红,额际冒出点点
汗水,我心头一紧,赶紧拿起一旁的只剩半截的手巾用雪水沾湿放置於他的额头上。
好烫……
底下的肌肤传来烫人的热度,我摸摸他的里衣,不是完全乾燥的乾爽感,早被身上的汗水给浸的半湿……这样
下去病情会更严重。
当机立断,我解开他里衣的扣子将半湿的衣服脱除,火光的映照下,奥雷尔白皙却带著肌理的身躯,点点的汗
水覆盖其上,反射出珍珠般莹润的光泽。我没有多看,用另一半的手巾沾了雪水专心给他擦身,再拿起一旁放
置的外衣给他盖上。
完成这连串动作後,我起身走至洞口深吸了口气。这时才发现原来我方才一直是处於呼吸不顺畅的状态。
并非是对他有什麽特殊感觉,而是我自己心中的那份疙瘩,反映在身理上所造成的下意识反应。
为什麽会变成这种情况……?
昨天,我掉下了山崖,但不是一个人。
我奇迹似的没有因此身亡,身上甚至没有一点伤痕,因为那个连同我一同坠崖的人用身体护住了我。
睁眼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烟雾弥漫积雪遍布的地方,晕茫的脑袋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堂。直到见到身旁躺著的
银发男子,他紧闭著双眼,带著血迹的胸膛上有著生命象徵的起伏,当下我所感受到的情感与理性的冲击波,
简直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
奥雷尔……他救了我。
为什麽?
曾经那样虐待我,甚至是强迫侵犯我的人,为何在那样突发的一瞬间,会不顾一切地选择用他的身体来护卫我
?
我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只稀有的人类宠物罢了,为何他要做出几乎危及自身安危的举动来保护我?难道只是下意
识做出的行为?
这个「下意识」的内头的所蕴含的动机又是什麽?
我吃力的撑起他,受伤昏迷的他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看他身材修长体型偏瘦,却还真有那麽点重量,等我
好不容易在银白的山林雪色中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将他放下安置时,早已气喘吁吁,这麽冷的天气连汗竟
然都出了一身。
我并没有学过所谓的野外求生,但人在险境中似乎就是有种求生的本能,我扛著奥雷尔进入能暂时遮蔽外头霜
雪的洞穴後,接著简单的布置里头,收集树枝生火,用叶子装雪至火旁融水,到外头采集能果腹的食物……
这一切竟做得如此自然顺畅,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这个人是我曾经厌恶的人,但如今与他单独共处一室,却没有多馀的时间去介怀过去与他不愉快的回忆。因为
当天晚上奥雷尔就发起了高热,身上有多处受伤的他,一发起热来就烫的吓人。
幸亏山崖下方有层才刚落下的轻软积雪,减轻了不少撞击力道,否则如今我与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天上相看两相
厌,而不会是现在这种他昏迷我照顾他的异常情景。
看著眼前一片白茫的山林与雪地,在山谷终年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更加虚幻不真实,我觉得自己此刻的心也如同
眼前的景象一样迷茫,看不清也理不清。
脚下一软,我第三次跌倒在雪地中,袖子内的野果也跟著滚落一地。
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摸向肚子,总觉得有种从体内透出的颤抖……大概是胃不舒服吧。
从昨天我就只吃了一点树上找到的果子,要知道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地能找到的食物并不多,我也只从结冰的树
上找到一种青色如樱桃般大的果实,嚐了嚐,果肉十分柔软且不带核,味道是有些涩,但还不算难吃。
奥雷尔是伤者,大部分找到的果子都先喂给了他,剩馀零散的我才捡起随便食用了些。
能裹腹就好,如今还能活著呼吸周围的冷空气,用双眼看著一片银白的山谷荒林,我就已经满足。毕竟我还想
活著,因为我相信未来总有一天,能再次见到艾尔多带著我们的女儿来到我面前……
如果说从前的日子是怀念遥远的亲人们,期望自己终究有回地球的那日,那现在,能再次见到艾尔多带著我们
的孩子,笑著伸出双臂来拥抱我,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希望。
……虽然有些可笑的梦幻情怀,但人总要有希望不是吗。
觉得身上没什麽力气,我乾脆坐在雪地上喘口气休息,拢拢随意用衣带绑起的长发,一丝冷风吹过脖子後方让
我瑟缩了一下,不过除了脸颊与手脚之外的部位几乎不觉得冷,因为身上穿的精致长袍有著惊人的御寒保暖效
果。
我始终不知道,德亚人究竟是如何将这麽轻薄的布料编织成有如羽绒衫似的保暖,这麽精巧的纺织技术,连如
今拥有高科技的地球都还不及。
单手慢慢的摩裟著覆部,感受著衣服下平坦温暖的触感,这里寂静的只听的见冷风吹过树枝抖落下细雪的声响
,以及我有些不顺畅的呼吸声。
直到此刻,忙了一个晚上的我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竟是前天才刚生产完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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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衣物,掌下的腹部平坦一片,早已不复见怀孕时的隆起圆润,里头那个住了九个多月的小宝宝,在前天早
就离开了我的身体,如今应该正待在她温暖充满奶香的小床上,或是在他父亲的怀中甜甜地笑著……
也或许,是正在有著清冷容貌的神官怀中安睡著也说不定。
我的孩子,我所爱的人,如今他们都不在我身旁。
这个白色的寒冷世界中,我能听见的心跳与呼吸声,只有自己孤独的一人份而已。
……不,还有一人,在不远的洞穴中昏迷躺著,正等著我将捡到的果实带回去给他。
虽然我与他之间,如果可以希望就此再也不要有任何牵连,但我能安然无事坐在这里伤感,全都是他用自身护
著我才得来的。
我不能丢下他。
即使他过往对我所做的一切曾经让我伤痕累累,甚至是失去了一半的光明,但如今左眼早已复明,我好端端地
活在这世界上,他却受伤昏迷不醒,还发著烧,我怎麽样也无法丢下他不管。
一恩抵一恩,他救我的情至少要还给他,等我们从这出去之後,两不相欠,再也不见。
养好了力气,我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雪,捡起旁边散落一地的小果实,踩著似乎不会变硬的棉软积雪慢慢回到
洞中。
等待瞳孔调整从光亮处移到暗处的焦距後,我被草堆上坐起的身影给怔住。
奥雷尔不知何时醒了,坐在我铺设的乾草堆上,碧绿的双眼定定的凝视著刚进洞的我。
走进洞内,我随口问:「什麽时候醒了?身体感觉怎麽样?」放下用手上抱著的果实,我从一旁的枯树枝中拣
了一把加进火中,顺便拿了一根树枝慢慢拨弄著火。
奥雷尔没回答我,洞穴中只剩下火燃烧树枝发出的劈啪声,寂静的方寸之地,燃烧的声音就足以盖过我与他的
呼吸心跳声。
我没抬头,却知道他的眼光从刚才就一直胶著於我身上,无形的视线就如同面前这堆火的温度,带著能灼伤人
的高温。
看了一下火,转头拿捡起几颗方才带回的果实递给他说:「吃吧,虽然有点涩,但昨天我也是让你吃这个,有
总比没有好。」
他没有接,双眼没移过视线猛盯著我的脸看,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偏头说:「你不饿吗?就算不饿还是吃一点
比较好,你的烧还没全退呢。」
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摊开,我在心中忍不住嘀咕:好你个大少爷,帮你摘果子还要双手奉上送至你手中,贵族
架子还真大!
将果实放在他手上,我继续捡起树枝拨弄著火,他默默地吃著果子,我偶尔抬眼起来时总是能与他的视线撞在
一起。我脸上到底是多长了什麽?怎麽他从刚才就一直大刺刺地瞧个不停,连个含蓄的掩饰一下都没有……
动中只有火的燃烧声,气氛可以说是既宁静又诡异。
「你的左眼复明了。」
不知过了多久,奥雷尔冷不防就这麽一句,让我内心突然跳了一下。
他说的是肯定句……这麽说,原来他之前有注意过我失明的左眼?我还以为他满脑子只想著要怎麽折磨我,没
想到他竟然有发现到我左眼的问题……
「嗯,复明一年多了。」我淡淡的回。
他没再说话,洞内再次陷入沉默,等我被火的温暖熏的有些昏昏欲睡时,奥雷尔的声音又再度传来:「你的孩
子呢?怎麽没看见你带著,难不成真是留在艾尔多爵士那给伊夫利特当宠物了?」
我眨眨眼,搞清楚他是在问什麽後,有些烦闷地偏过头:「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我就不能问吗?」
「……」
奥雷尔死缠烂打:「我不能问吗?夜临。你的孩子呢?你被艾尔多爵士带走难道就是给他繁衍下一代?」
「没有什麽繁衍下一代的事,我的孩子长得与我完全不像,不是什麽人类宠物。」
不想听见有人说那样可爱如天使的孩子是个宠物的话,虽然我是个人类,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人类有什麽好羞耻
的,但这里是拿人类当宠物养的德亚,身为人类,就注定地位永远都在德亚人之下,没有人权,毫无尊严可言
。
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遭遇到这个世界的轻视,所以我感谢上苍让她外貌上除了那对双眼外,完全继承了艾尔多
的德亚人容貌,让她这一辈子都可以以德亚贵族的身分无忧地活下去。
奥雷尔还想问:「你说你的孩子……」
「够了。」我打断他,靠在洞壁闭起眼,觉得很疲累,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从昨天开始我就没怎麽休息过,看在我是为了你才忙的份上,现在让我好好睡个觉吧。
」
耳边不再有人声,奥雷尔这时还挺视相,真令人意外。
不大的洞穴内被火烧的温暖,很快的我就切断对外界的一切感官,跌入软软绵绵,带著婴儿奶香与蔷薇香气的
梦境中……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天……应该是吧,我是由外头天色的黑暗与光亮来判断,这里没有可以计时的东西,一切以
自身感官为准。
也许是人在病中,奥雷尔的态度不像往常那样尖锐,就像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似的,异常温旬配合。
我们之间的对话总是不多,他醒著的时间大多都是无言凝视著我,隔著火堆,我连闭著眼都能感受到他胶著的
目光。
他的眼光带著许多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我不想去探究,也不想知道。我与他此刻只是有时限性的暂时依靠罢
了,之後他伤好了我们也获救了,就再也不相干。
所以,比起他醒著总盯著我看的怪异模样,我觉得睡梦中的他还比较顺眼些。
应该说是可爱……
虽然对一个比我高身材又比我结实的男人用「可爱」两字,似乎不太适当,但在看了两天奥雷尔因为高烧而无
意识流泪啜泣的脸,以及有时低喃梦呓的话语,面对这个曾经伤害我的男人,我第一次为他感受到一种名为柔
软的情绪。
他在叫著母亲……
因为发烧难受呈现昏迷状态的他,一边像小孩般流泪,一边模糊不清地喊著母亲。
初闻耳的那刻,我不知是被火迷了眼还是被烟给薰了鼻,突然就觉得眼中有些发疼,鼻中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