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眯眼笑着说:“小崔,要不要我借钱给你修车?”
小崔扭头怒视了他一眼,冷笑道:“董老板有心了。车停在美食楼门前的停车场被人砸了,负责看车的保安干
什么去了?维修费当然得由他们美食楼出!”
眯眯眼笑道:“崔部长做大寿,包下了美食楼宴客,来的人太多,美食楼里的人手不够,连看车的保安都进去
帮忙了啰。你瞧,平时站在门口的漂亮咨客今晚要陪客人喝酒不能坚守岗位。唉,如果她们和看车的保安在,
崔哥新得手的车也不会被人砸烂嘎。”
小崔没跟他斗嘴,扭过头看着前面,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认真开车。
酒吧侠道是勤城最大的酒吧。逐阳听说这酒吧的前身是废弃的旧粮仓,酒吧老板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它,经过一
番装修,酒吧自从一年半前开业,生意非常好,吸引着城里的年轻人常来这儿消费。他觉得这酒吧的装饰从里
到外都没有特色,不是纯粹的酒吧,生意兴隆在于酒吧老板采用综合式经营,同时提供高、中、低三个档次的
服务。
到了侠道,小崔把车钥匙丢给泊车的小弟,带着柳逐阳走进了酒吧。酒吧内震耳欲聋的音乐砸得人头晕脑涨,
中间的大舞池一群年轻男女扭腰摆臀,随着急促的节奏疯狂起舞,时明时暗的舞池彩灯不停地变幻色彩,令人
觉得眼前的场景是虚幻的。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衣着大胆,动作豪放的酒吧卖酒女。有两个朝逐阳走过来一左一右圈住他的胳膊,抖着高耸
的胸部在他身上磨蹭,浓烈的廉价香水与她们身上的汗臭混杂在一起直接钻入他的鼻腔,他嫌恶地低吼:“松
开!滚!”两名卖酒女吓了一跳,松开了手。逐阳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捂住鼻子。跟在他身后的眯眯眼大笑起
来。走在他们前面的小崔回头,左手从偎在他身边的卖酒女胸前离开,摆摆手让她们走开。
他们仨人绕过中间的大舞池来到东边的高档酒吧区,这里比较安静,有数盆高大的室内观赏植物布置在台阶下
吸收室内杂音。逐阳他们登上三层台阶,挑了最右边的一组沙发坐下。逐阳发现眯眯眼盯着小崔的鞋看,也跟
着望过去,发现小崔裤脚和鞋都湿了。见他们都瞧着自己的湿脚,小崔的嘴抽搐起来。
眯眯眼打了一个响指,站在吧台前的酒侍立即跑过来,勾着头打招呼,“老板,崔哥。”
眯眯眼竖起拇指,丢给小崔一把钥匙,对酒侍说:“他的鞋湿了,带他去苗二清的房间,找一双给他换换。对
了,还有长裤。”
酒侍带着小崔离开。眯眯眼站起来去吧台拿来一瓶XO,用手指夹了几块冰丢进酒杯里,准备开酒瓶倒酒,被逐
阳制止,他对眯眯眼说:“董老板,你的手没洗。”
眯眯眼的笑容僵住了,眯着的眼睛第一次睁开。
柳逐阳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随意地搁在大腿上,头微微往后仰视线冷冷地盯着眯眯眼在厕所地板打滚而弄脏
的衣服。
小崔只把裤脚卷起,换了一双拖鞋,回来不见眯眯眼,心情变好了。见酒侍过来倒酒,柳逐阳摆手,对小崔说
:“昨晚喝高了,头痛。”
小崔没勉强他,让酒侍给他倒上一杯,喝了一口,对逐阳说:“这酒吧是董老板开的。”
逐阳点头,他猜到了。
小崔问:“柳哥来勤城做生意?”
柳逐阳摇头,“不是。”
“来玩的?”
“嗯。”
见柳逐阳不愿意说话又不喝酒,脸上挂着“无聊”两个大字,小崔眼珠一转,笑道:“闲坐着无聊,我们跳舞
去。”
跳舞?没兴趣。朝舞池那边望过去,被前面的植物挡住视线,那边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闹哄哄的不知在吵些
什么。小崔站起来,扒开植物观望,回头对他说:“舞池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架。”
“打架?”柳逐阳的兴致上来了。正想过去瞧热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齐宁打来的,按
下接听键懒洋洋地问:“喂,你在哪儿。”
第五章
电话的另一头齐宁笑了起来,调侃道:“我不在身边,你觉得无聊了?”
“少说废话,过来接我!我在侠道酒……”柳逐阳的话还没说完,舞池那边突然传来了各种音量的喊叫“救命
啊”,“有人杀人啊”,“他疯了”,“酒疯子拿刀乱砍人”,“快跑”。那边乱成了一团,有人在奔跑,有
人在喊叫。
“出了什么事?”齐宁紧张地问。
“不知道……”逐阳四处张望,这边酒吧空了,酒侍与其他几位喝酒的客人还有小崔都不见了。哎,被齐宁的
电话绑住了,没去看热闹。
“逐阳,别去凑热闹,离他们远一点!叫小成听电话。”
“小成?谁啊?”他身边根本没有人,姓齐的胡说些什么?
“三少,我是小成。”平淡的声音,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手机。对着手机轻声说:
“长官,是我。……是!我知道。三少没卷入是非中……有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强行抱住一位正在跳舞的姑娘,
跟她一起来的几位男女跟喝醉酒的那位打了起来,喝醉酒的身上带着刀子,划伤了另一位姑娘的手臂,酒吧的
保安们拥上去抢醉鬼的刀子……一位疑似被误伤姑娘的男友拿起吧椅砸中了醉鬼的头……”
柳逐阳吓了一跳,手按着胸口,愕然地瞪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瘦小男人。短头发,平凡的五官,脸
非常干净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一身黑,黑色的夹衣配着黑色的工装裤脚上穿着黑色的球鞋,身高不到一米六
。他跟齐宁讲完电话,把手机递给了柳逐阳。
齐宁还没挂断,对他说:“逐阳,小成就是一直暗中保护你的人。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他会在你附近保护你
。这两天我没时间过来找你……”“天啊!”突如其来的女人尖叫声盖过了电话里齐宁的声音。
“他流了好多血!”,“董老板,董老板!”,董老板?是眯眯眼吗?他出事了?柳逐阳立即挂断电话跳下台
阶往舞池的人堆冲了过去。听到小崔大声说:“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快报警!”
挤进人群里,柳逐阳看到眯眯眼双手按着右腰蜷缩在地板上,他的指缝间不停地涌出鲜红的血。小崔跪在地上
,衣服上染了不少血,双手颤抖地盖在眯眯眼的手上想帮他堵住往外涌的鲜血。柳逐阳从口袋里套出手帕,小
成的速度比他更快,轻声对他说:“您把那个人拉开,让我来处理伤者的伤口。”
柳逐阳上前抓住小崔的肩膀把他往后拖,冲着那些站在客人当中一起围观自家老板倒在血泊里却不上前帮忙的
傻B服务员们大吼:“快去把酒吧的所有出口堵住,不准任何人出去!”
他吼了这一嗓子,惊醒了在场吓傻的围观者们,那些不想惹麻烦上身的客人立即朝门口冲去,想赶在警察到来
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成蹲下想察看眯眯眼的伤口,可是伤者双手按伤口按得很紧很难掰开。回头一瞧,
围观的人跑了一大半,问:“谁去拿一瓶度数高的白酒过来?”有一个酒侍先醒过神来,跑到最近的吧台拿了
一瓶酒精含量60度的五粮液过来递给了他。
小崔被柳逐阳拉开后直接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地面。随后用沾满血迹的手掏手机想叫救护车,手抖得太厉害
了,手机掉在地上。他附近站着一个卖酒女弯腰想帮他捡手机,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地上。过来几个年轻人把小
崔与卖酒女扶起来,把他们搬到吧椅上坐上。有人倒了一杯给小崔,喝了一口酒,小崔镇定了一些,接过别人
递给他的手机打电话。
柳逐阳脱下西装外套折叠几下,走到眯眯眼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觉得他呼吸微弱。把他的头摆正把自己的
西装外套塞在他脑下,盘着他的腿坐在眯眯眼身边,轻声对他说:“坚持住!别放弃!”他把左手掌伸到眯眯
眼嘴边,“痛得忍不住了,咬我的手。”逐阳他受过伤,知道不麻醉直接用白酒洗伤口非常痛。
小成掰开眯眯眼的双手,撕开他的衬衣,冒着鲜血的伤口露了出来,小成眉头拧了起来,伤者右腰上有两处伤
口,是刀伤,血的流量大,表明伤口很深。他拧开五粮液的瓶盖,用酒打湿柳逐阳递过来的干净白手帕。冲着
还留在酒吧里的人说:“过来两个人按住伤者的手。”
过来两个年轻听从小成的指挥按住眯眯眼的双臂。小成用白酒快速洗理眯眯眼的伤口,痛得眯眯眼全身抽搐起
来,一口咬住柳逐阳的左手掌。
真他妈的痛!柳逐阳咬牙忍住。
眯眯眼抗不住晕了过去,他的牙齿继续咬着逐阳的手不放。
清洗伤口后,小成让帮忙的青年用酒精手帕按住伤者的伤口。他摘下黑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古怪的金属盒
子里面装有针线与小剪刀,抽出一根长针穿上白色胶线用白酒擦拭过后,让青年松开按压的手,对准眯眯眼的
伤口快速飞针引线缝合伤口。这时的酒吧安静得令人害怕,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小成的针线上。有些胆小的,
看了第一眼不敢继续看,扭过头发呆;还有的忍不住呕吐起来;只有极少数胆大的人敢盯着看,只见他把别人
的伤口当成撕裂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缝缝缝,缝好,剪断线头,继续缝另一个伤口。伤口缝好后,再用白酒清
洗,这时,两处伤口只有少量的血渗出来。他收回针线盒,从裤袋里掏出药瓶、纱布、绷带,洒了一些药粉在
伤口上,把纱布贴在伤口上用绷带固定。
“救护车来之前,不要移动他。”
做完急救,小成捏了捏眯眯眼的下巴,眯眯眼的牙齿松开,逐阳的左掌脱困。
好痛!逐阳扶住自己的左手腕,他的左手掌被眯眯眼的牙齿咬出洞了正在流血。小成不吝啬白酒倒了许多在逐
阳的手掌上清洗牙齿弄出来的伤口,小心地上药,接着把他的左掌全包了起来。
柳逐阳扬着痛楚还没消失的左掌,愤怒地看着酒吧里的人,“是谁伤的眯眯眼?”
大家敬畏地看着他和小成,没人吭声。柳逐阳走到小崔面前,冷冷地盯着他,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小崔沾血的手捧着酒杯,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说,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柳逐阳说
:“我没看到凶手。当时董老板身边有很多人,大家都在看打架。咪凤!”坐在他旁边先前倒在他面前的那位
卖酒女应了一声。“你是第一个发现董老板出事的人,看清楚是谁捅的刀子吗?”
叫咪凤的卖酒女摇头,说:“我当时站在董老板的左边,他突然闷哼了一声倒在我身上,我扶住他,发现他腰
身有粘液,认真一看,我的手上有血,我吓得往后一退,董老板就倒在地上了。”
小崔问:“当时董老板的右边站着谁?”
咪凤摇头,“没注意。”
小崔拍掌,“大家都过来,我有话问你们。”酒吧里剩下的人都集中过来。他问:“有没有人看到董老板出事
时谁站在他的右边?”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舞池打架的人身上。
酒吧的大门一直没人去关,大部分客人都走了。有人忍不住说:“暗中捅刀子的人肯定逃走了,不会傻到等警
察来抓。”
小崔打量着小成,酒吧里的人都是些熟面孔,唯独小成没见过,很可疑!问柳逐阳:“柳哥,他是谁?”
柳逐阳找了张吧椅坐下,手臂撑着吧台,说:“我的保镖。”
有两名服务员把最先惹事的那个醉汉拖了过来,他被吧椅砸伤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小成检查了一下他被砸
破的头,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逐阳走过来打量这个醉汉,脱口而出:“一味源餐馆的老板!”
“老不死!跑来喝酒,借酒装疯占女人的便宜,真不要脸!”一个站在人群中的卖酒女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鄙
视地盯着瘫在地上年过半百的一味源餐馆老板。跟餐馆老板起冲突的几个年轻人还没走,缩在角落里。这时也
跑过来,跟大家集在一起诅咒率先闹事的餐馆老板。
柳逐阳扁嘴,他也是酒吧老板,上了年龄的人来酒吧喝酒不稀奇,要喝多少都能提供。不过,胆敢在他的酒吧
里借酒意调戏小姑娘,不用客气,一脚踢出去就行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这里的警察和救护车姗姗来迟。在现场的柳逐阳和小成一起被警察带走,到凌晨三点才放
他们回宾馆。
小成担心他的安全,准备在他房间打地铺。这间宾馆空房间多,柳逐阳叫服务员给他们换了一间双人房。躺在
床上,他睡不着,打电话去骚扰还在南水县的柳下溪。
第六章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不屈不挠地响着,把柳下溪从深层睡眠中惊醒。他坐起来,按亮床头灯,拿起手机一看,
是三哥打来的,“什么事?”他一边问一边看表,快凌晨四点了。同样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清荷还没有完全清醒
过来,闭着眼睛小声地嘀咕几句,不耐烦地问柳下溪:“谁啊?深更半夜打电话过来。”
柳下溪也没捂话筒,直接跟他说:“三哥打来的。”
“三哥?他怎么啦?”清荷的睡意立即被赶跑了,马上睁开眼睛坐起来,把耳朵凑到手机旁认真倾听。暗想:
三哥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柳逐阳右手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包了纱布的左掌,情绪有点低落,说:“老六,我刚从派出所回来。去酒吧玩
,有认识的人被别人捅了两刀。”
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柳下溪搭不上话。他觉得酒吧打开门做生意,有人喝醉了借酒闹事,三哥身为酒吧的老
板不想把事情闹大,为了息事宁人一般不愿意报警。不过,酒客拿出刀子捅人属于刑事犯罪,就得交给警方处
理。三哥刚从派出所回来,表示他已经报了警,这事做得对。可是,电话里三哥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不一样,
显得情绪很低落。难道被捅伤的酒客受伤很严重?他这个酒吧老板被牵连了?等等,自己好像理解错了,三哥
说的是去酒吧玩,应该不是他在开的酒吧出事,突然被吵醒,脑袋没平时机灵,嘲笑似地轻拍自己的额头,问
:“三哥,你在哪里?”
“勤城。”
“勤城?”不看中国行政地图,柳下溪不知道三哥口中的勤城在哪里。问身边的清荷:“你知道勤城吗?”清
荷想了一下,说:“会不会是河南(借用省名)的勤城市(本地名虚构)?”
柳下溪立即问三哥:“你在河南的勤城市?”
柳逐阳应道:“嗯。”
柳下溪忍不住问:“你在那里做什么?”
“等齐宁。”
柳下溪语塞。三哥他们没回北京,也没去新疆,看来齐宁前一段时间说去新疆是在骗人。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