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房子没了
人呢,其实能普普通通实实在在就像个小石子一样过过日子就得了,不是玛瑙也别想装水晶翡翠,可是呢,咱这小石子也起码得做个坚硬耐磨型的,不能当成和着水泥还能生出蛆的异类啊。
平安的小心肝,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粒风沙小石子,搅拌在水泥里还要躲避着怪虫的骚扰,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头顶那坑说起。
那晚任守把平安带到了医院,让医生给做了个头部检查,总算是看着血乎,其实没什么大碍,也就做了清理包扎,被警告这段时间不能沾水注意休息一些简单事项,平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就怕脑袋被人敲坏了。
可是好景不长,刚平静没多久的心脏跳动,就在李发送走方振来医院看平安后再次爆发了。
原因无他,猜也能猜出来,李发是来看看平安的伤顺带解释这件事,平安和任守就在医院的走廊里开始听李发讲故事。
“方振这小子这两年没学正经的,成天在外面鬼混,去年年底还喜欢上了赌博,比抽烟还上瘾,最后输的兜里一分钱没有了,就出去又干了不少窝囊事,今天这些人都是他以前惹下的债,人家债主追着他要钱,这回是给逼急了,说要卖他器官也得把钱还上。”
平安听不下去了,直接打岔问道:“大发,你脑子没进水吧?他都这副德行了,你今天还那么护着他?”
李发听了平安的话,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些许变化,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挠了挠头,坦白说道:“其实这小子高中那会跟咱们关系不错,人性格也不是这样的,那会我还是挺喜欢这小子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他家里出什么事了,才变成这样的,我不是想帮他一把吗。”
平安算是听明白了,现在的李发在他眼里就是个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最后还把自己卖进去的二傻子。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帮他?”平安白了一眼想解释人,有点气自己脑袋这一下挨得太不值,一边摸着脑袋上的白纱布一边阐述事实:“你自己拿不出那么多钱,还想帮他收拾烂摊子,我看你赶紧回家娶个媳妇早点安分几天吧。”
李发骚红了脸,看着平安是欲言又止,吭吭吱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平安,我要是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你怨我不?”
完,玩完。
平安的第六感再次超常发挥了,他立刻觉到大事不妙,眉毛抽搐了一下,百分百肯定的说道:“怨,肯定怨,我现在就怨。”
李发尴尬着笑了两下,咽口吐沫说道:“我和方振住你的房,后来被那帮人知道了,我俩就赶紧搬出去睡小旅馆了,你的房现在也住不了了,连房东都管不了这事,我和方振就把你的东西全搬小旅馆去了……”
……这简直是晴天大霹雷,霹的连渣都不剩了……
什么叫引狼入舍……平安终于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不是大色狼上你家调戏调戏你就完事了,而是人家占完你便宜还把你地盘都连锅端了。
完全愣了的平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就算再不人道,也别这么折磨他啊,前两天脑子里还惦记着自个的小狗窝呢,今个就突然来个你连行李都被人清走了……想当初他为了租个合适便宜又实用的房子,可谓是跑遍了北京各个地区的大街小巷,又为了方便坐地铁和工作,使劲和人家房东阿姨掰扯砍价,结果到头来,就这么全都化成泡沫飞飞然了。
“平安,我和方振当时也真是没办法了,也没想到这事还能连累到你身上去,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赖在你那……”
“行了行,你别说了。”平安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他也不想听李发再解释什么了,房子都给整没了,说这些还干嘛。
平安看了看旁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任守,觉得这事实在让他头疼不已,更是叫他难做,本身没别人的事,现在好了,平安想了想任守甩给胡渣子男人的那堆数不清的钱,不知道这次欠了任守得有多少钱,估计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哎呦喂,我脑仁直疼。”平安揉着脑袋往医院外头走,就给李发甩下一句话:“过几天我去你那拉东西,你最好把你自己脑袋也开个坑出来,不然我心里怎么着也不平衡,没忽悠你啊,我得回去睡觉了。”
平安那会都没力气跟李发那再多说什么了,他得养精蓄锐,好好琢磨这事的前因后果,然后好总结出一套折磨不死这俩蠢货的秘密方案。
不管怎么说,平安现在都相当于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了,一时难以接受的他,小小心灵倍受创伤,在风中瑟瑟凌乱,眼瞅着平安夜圣诞节就要来临了,还打算这段时间抓紧了找个女朋友,好在平安夜这个和自个同名的夜晚浪漫一番的好梦,现在也支离破碎。
这些天请了假在任守家独自养伤的平安,总难免不了感慨自己的悲惨命运,有时候发呆发到身边有个人他都不自知。
任守一手端着杯水一手托着药粒:“吃药。”
平安直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的水和药,接了过来,深深叹口气:“房子没了。”
任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随便问道:“中午吃什么?”
平安几口咽下手里的药,咕咚咕咚喝完水,又叹了口气:“东西都被人搬了。”
任守拿过平安手里的空水杯,放到了茶几上:“速冻水饺。”
平安俩眼睛盯着电视里播放的青春偶像剧,再次叹气:“脑袋还被人砸出坑了。”
任守走过去把电视机关上,扭头说道:“十分钟后出来吃饭。”
平安看着已经变成了黑屏的电视,转头瞪着任守:“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把重伤患唯一的消遣乐趣电视机关了,我头疼直呢,中午不吃速冻水饺。”
平安这几句话说的一点连接性都没有,任守只是面无表情的对着平安脑袋上那块白纱布说道:“电视剧看多了脑袋上的坑会变大。”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对峙了片刻。
平安:“……你让我自生自灭吧。”
任守:“速冻汤圆?”
平安:“……我的人生都要没意义了。”
任守:“速冻汤圆。”
平安:“……老天都不站在善良正义的一方。”
……
平安:“……时间要是倒回去,我一定也得削了那人脑袋。”
……
平安:“……可惜时间倒不回去。”
……
平安:“……我不想吃速冻汤圆,还有没有速冻小笼包?”
第二十章:越抹越黑
鲁迅先生有句俗话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现在平安呢,正处于爆发和死亡中间那条缝隙里挣扎不已。
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处境来看,不把李发和方振整出点什么事来,他真觉得心里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自己脑袋那坑,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和李发撇下脸,这回不是平安心眼软,而是他就没想过要置谁于那什么地,从来没遇上过这档子事,说是李发他们的错吧,人家又是被逼无奈,说是自己犯贱赔了房吧,平安又觉得这是在自己骂自己傻。
连着请了好多天的假,一直请到了圣诞节之后,平安老板知道他受伤后立刻就答应了休假,平安庆幸自己有个这么好心温柔的老板,更庆幸那只名叫小白的兔子,能让他暂时有个理由能安稳的呆在任守的地盘。
天上的太阳东升西落,月亮月缺又月圆,一转眼没两天就到了圣诞节的前夕,平安夜。
平安早晨一觉醒来,就开始计划这一天得好好的玩玩乐乐,纪念一下,实际上对于平安来说,这些西方的节日他压根就没过过,在他的认知里,从来都认定平安夜比圣诞节要重要,这其中的意思就不言而知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一个个都没空,简直称得上是百忙。
他先是给陈飞飞这个爱玩闹的打了个电话,结果陈飞飞直接推脱了:“啊?平安夜出去玩?安哥,你饶了小弟我吧,我现在正是紧张时期,这可关乎到我未来是否能够持续工作下去的重大问题,哪还有功夫过什么平安夜圣诞节啊,春节能过舒心我就知足了!”
平安见陈飞飞这行不通,就只能把他放弃了,转手给自己的损同僚打了个电话,谁想莫锅子也直接拒绝了:“过儿,姑姑我九阴白骨爪还没练到十层,得抓紧时间练就功力后一统天下,唉,平安夜工体那边的店里有重大节目啊,姑姑我不去岂不是扫了老板的面子,只能为了钱硬着头皮去了,你姑姑的妈还跟家躺床上下不来呢,你就别折腾我了,好好在家养你的脑袋啊,这坑看来砸的可不浅。”
平安二话没说直接挂了电话,他是知道了,果然这俩人什么时候都派不上用场,除了会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能耐,其余时候就是三脚都甭想踹出你想闻的屁。
伤心欲绝的平安手里攥着手机,在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笼子里的兔子,其实他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任守打个电话问问,可是又觉得像任总经理这样的单身黄金汉,这种节日咋会每个美女什么的相伴左右呢,估计找他的人后边得排个大长队。
平安为什么想过平安夜,实在因为他阴郁啊,他憋闷啊,他心有不甘啊,他觉得他得适当的小发泄下啊,不然真得被李发他们气出病来不可。
他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低头一看,竟然是任守打来的,平安急忙接了起来。
任守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有点低:“中午我回去。”
平安一愣:“你回来?你公司不忙?”
任守浅笑:“嗯,乖乖等我回去。”
平安继续愣神,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就简简单单的三句对话,让平安觉得不对劲起来,他在任守这住的时间一长,现在两人的相处模式让平安有些毛骨悚然,就比如这一通电话吧,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男人要回家给自己小媳妇打个电话,尤其是最后那“乖乖”俩字,让平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脑袋晕晕乎乎,耳边就传来了门铃想,平安顿时一惊,心想不会吧,刚挂电话这就到门口了?
一阵小跑着去开了门,本来以为是任守,结果门口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任守那相好的。
平安看了来人,就知道是找谁了,立刻说道:“任守现在不在,应该在公司,中午会回来。”
男孩眼睛直视扫了一眼平安,然后就完全忽视了他,自己踏步走进了客厅:“我要在这里等守回来。”
见来人如此,平安也没辙,本来就跟这男孩不认识,虽然有些好奇任守和他的关系,不过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地盘,所幸平安就不管了,把门关上后继续走到阳台,一边逗弄兔子一边晒晒阳光。
十多分钟过去了,两人一个在沙发上坐着,一个在阳台边蹲着,什么话也没说,不过这股明显压抑下来的气氛让平安一阵不快,你可以试想下,如果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人,十分钟的时间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看,你就是睡觉也能被吓醒了,何况是睁着眼睛理智清醒的时候,后背的那双眼睛简直是要把平安盯一个洞来。
终于平安的耐力被磨光了,抓起兔子的两只耳朵,扔进了笼子里,回头疑惑的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男孩:“有什么事吗?”
那男孩把肩上的包卸下来放到了沙发边,上面印着个大大的GUCCI标志,很是突出立体,他又从包里掏出一款iphone4,然后才看向平安问道:“你是守现在的男人吗?”
平安对着这个小富二代很是无奈,然后手指着地上那只兔子说道:“不是,你就当我是那只兔子的男人就行了。”
男孩没有看地上的兔子,自顾自的又开始说了起来:“守以前其实不是同性恋,他是个很正经的男人,在事业工作上很厉害,我从几年前就开始喜欢他了,他虽然工作的时候总是冷着脸,可是我知道实际他是个很有责任心也很温柔的男人,或许他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也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拉进了同性恋的圈子,我也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一个大学三四年级的学生在自己面前称男人,让平安有些忍俊不禁,说真的,平安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话,可是平安真的对任守的生平事迹和性格特征包括性取向的转变一概不感兴趣,因为平安已经打心眼里认定,任守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野兽,在人前能装出各种样子来迷惑你的视线,在人后又能立刻翻天覆地变了个人,表里不一,绝对的表里不一!
平安正准备和男孩阐明自己的清白问题,门口的门铃又响了……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孩,火箭般的速度就冲上去开了门,任守看到开门的人后,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站在门口没进来,对着男孩直接冷声说道:“马上滚出去。”
听了之后平安差点没喷笑,刚才还侃侃而谈说的天花烂坠的男孩,此刻也很没面子的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难看,还透漏着不少委屈感,声音明显小了下去:“守,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今天难得是平安夜,我想和你一起过。”
任守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没有关上外面的防盗门,还是房门大开的状态,任守靠在门口的白墙上换鞋,声音又冷了几分:“别让我说第二遍。”
男孩有些着急了,抬起头眼睛里都含着水,匆忙的开始道歉:“都已经半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都已经找你那么多次了,也道歉很多次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是真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才这么久都没有放弃。”
任守突然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孩,然后慢慢逼近,笑道:“你当我是瞎子,明天你就能看到你想要的。”
说到这里,男孩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在原地什么也没说,踌躇了一会后,就抬脚往门外走去,踏出门槛又默默的说了一句:“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平安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俩,男孩背过去的肩膀有点抖,眼看着就要走了,平安立刻想起什么来,一手拎着沙发上的GUCCI包,一手拿着iphone4手机,两三步跑了过去,轻拍了下男孩的肩膀,好心提醒道:“你的包和手机。”
男孩“噌”的一下转过身,怒视着平安,让好心好意的平安又愣了,脑中第一反应就是想骂自己两句,他现在这举动不明显是给人家添堵呢吗,本来没觉得什么,可是加以联想的话,别人肯定以为这深层意思就是哄人赶紧走。
想到这层意思,平安不由得尴尬不已,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男孩大眼睛瞪着平安,火气十足的从平安手里拉过他的包和手机,“咔嚓”一声轻响,男孩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平安这回真的傻了,完全傻眼了。
任守站在旁边脸上虽面无表情,肩膀则开始轻颤。
平安想笑,可是他觉得这是不对的,可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已经关紧的防盗门,又低头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左手上是一个铁硬的GUCCI标,右手心上还印一个白色的苹果标。
然后利索的把左手的东西扔了,搓起右手心。
平安扭头白了一眼靠墙边没说话肩膀轻颤的任守:“兽哥哥,别憋出内伤啊。”
第二十一章:去我房里
虽然不想多加回忆,但是平安仍然觉得自己亏大发了,从平安夜到圣诞节,整整两天都没过得舒坦,不仅如此,他可以说是半阴郁状态个度过了这两日,这就要从平安夜那一晚开始慢慢道来了,何谓人喝凉水都得塞牙缝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