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要你将他带回去”三哥脸上的神色凭的便严肃了几分
“为何要我将他带回去?到我回京还得几年,三哥你回去时带上他便好”我禁不住转头看向窗外,懒懒说道。
“我不便出面,凤林有你在我岂能插手”
“当真么?”我听罢缓缓的转过头来,盯着他双目刻意拉长了音问他。
三哥眼中分明有几分错愕,无奈的呵呵一笑,道“你果真大了,不如小时候讨人喜欢了”
“你该说不如小时候好蒙骗”我不屑的瘪瘪嘴,不听他的话不被他蒙骗就是不讨人喜欢么?那我倒真不想讨他喜
欢,免得日夜被他算计。
“呵呵”三哥听罢不晓得如何应答,只干笑一声,正色道“邪医脾气怪异,怕一时半会请不回去,你在此处仍有
一年半的时日,慢慢来就好”
“若带不回去我该如何?”好稀罕,你也晓得邪医他性子古怪,你三皇子都带不回去的人,要我带么?
“我信你”
“三哥这话真是沉,一句话压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三哥字,却能将我活活压死。他信我,我就得为了这个莫
涵费尽心思。他轻轻巧巧几个字,便这么大一个包袱甩给我。
三哥笑而不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三皇子,茶煮好了”
恰逢殷殷情长日 九
方才引我入内的那名侍从领了几名丫鬟入房,将三哥吩咐的茶点一一摆在桌上,又备下一个小小的炭炉放在一旁
,那炭炉上的铜壶发出轻微的响声。
三哥看铜壶一眼,说道“可以了,若再此煮沸这茶就失了风味”
“是,三皇子”那侍从用棉布垫着将铜壶提起,先将三哥茶杯倒满,而后才是我。
三哥取过茶杯,将浮沫轻轻吹去,问我道“你在这可还惯么?”
“什么惯不惯,不过几间房子几个院子罢了”我学他的样子拿起茶杯,我本当要烫着,岂料这杯壁不过温热,我
禁不住细细的来回查看。
“我这茶杯是特制的,杯壁较厚且为中空,自然不烫”三哥将手中茶杯放下,浅笑着问道“我怎么听说你常住苏
府,倒很少回你住处”
“怎么这话都有人传么?”我听罢心中厌烦至极,皱了眉沉声问道
“话传不传不打紧,只看你做还是没做”三哥拿起一颗杏脯,看了看,却不吃而是放入茶杯之中。
“我在此处比在京城乖巧了不止百倍,能作出什么来”我不屑的冷哼一声,做什么?我在这么个地方究竟能作出
什么来,竟连这住在何处的话都有人传回京城。
“这到是真的,竟不见你去拜访谁家的千金,怎么这儿的女子不出众么?”
“我被这些假隐士纠缠着,哪有时间玩乐”
“哎,八弟你这话就错了,婚嫁乃人生大事,哪里是玩乐,若真要说这吃喝才是真玩乐,我听说你已将这城里酒
楼吃遍”三哥拿起茶杯放在唇边浅抿一口,好似无意的刻意说道。
“三哥这话是在指责我么?”我冲他痴痴一笑,柔声问道。
“哪里是指责,你也快十九了,也是时候定亲了”三哥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话语之中也仍是关切之情。
“怎么大哥府里的妃子太少,想我带几个回去么?”我佯作不解的问道,我便不信他能将那假笑始终挂着。
“我便料定同你说不成。那好,不说这些,何时回去?”三哥轻叹一口气,放下手中茶杯再不同我虚应。
“回去?”我惊愕的重复,难不成三哥此次刻意前来是为了要我回去?我虽晓得他不安好心,却不曾想到竟是这
个心思。
“入秋之后不久便是中秋,你不回去么?伏天母后生日你不肯回去,如今中秋总该回去见父皇母后一面才是”三
哥说的头头是道语重心长,在我听来却是字字刺耳。
“再看”我转过头去看着那炭炉上的铜壶,冷冷说道
“再看?什么叫再看?”三哥嗵的一声放下茶杯,厉声问道。
“我岂能留落言一人在此过中秋”我摇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落言落言,自你八岁起,命里除了他还有别人么?”三哥已是恼怒非常,猛的立起身来压低了声喊道。
“三哥,我虽晓得你为何恼我,但我当真不能留他一人在这么个无亲无故的地方。这样,明年,我明年必定回去
陪母后过生辰”我将头转回来看着三哥恳求道,我晓得三哥的脾性,他素来吃软不吃硬。
“唉”三哥轻叹一声,缓缓坐回椅上,轻声问道“你可晓得为何母后要将苏落言安置在此?”
“她不想我同他过于亲近”我凄然一笑,我当然晓得,自那日落言风寒我便晓得,母后不欢喜这个无权无势的少
年。若非我是她儿子,怕是母后连我都不欢喜。
“你既然晓得又是何苦……”三哥一怔,苦笑一声,想劝我却又不晓得从何说起。
“三哥,落言曾说除了我他连个说话的人都寻不着,这么个人,我岂能不管他”
恰逢殷殷情长日 十
日子过的稀松平常,三哥同我说他不急着寻莫涵,这么着,我便更不急了。
自三哥上次到访已是半年,莫涵仍不曾被我收拢。倒并非刻意我不去寻莫涵,而是我连去四次都见不着他。
人说诸葛亮三顾茅庐,我这都去了四次,见不着人岂能是我的过失?
这凤林总有万般好,却有一样不成,此处雪大。入冬不久便是漫天鹅毛大雪,自前日起这又连着落了三日的雪,
此刻这雪早是深已过膝。
“回去吧”我看看那仍锁着的木门,将手在袖筒之中狠狠攥住,对身后跟着的几门侍从说道。
第五次.
说我不恼是假的,哪里有人能叫我一个皇子在大雪的日子里奔波。莫涵家这锁压根就不曾开过,我方才命人使劲
拍门,却不见人应答。
本以为这接连三日的大雪,必定要将莫涵困在家中,岂料我仍是扑空。
方走了几步路,就看到一名男子低了头缓缓向我走来。虽说低着头,可我总还是能看清几分,他模样同三哥给我
的画像十分相似,我再不向前而是立在原处细细的打量他。
大雪的日子却不见他穿斗篷,漫天的鹅毛雪,却一片都落不到他身上。
看来这人不禁是邪医,怕还是个武痴呢,这么说来,倒是文武全才,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难怪大哥执意要将
我将他带回去。
许是发觉我在打量他,莫涵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却始终不曾停步,仍不住前行。
正当我以为他要同我擦身而过之时,他却猛的立住,死死的盯着我瞧。
本皇子从来不缺人看,打小身边人就多,这个那个的,终日都仔细的将我看着。
可我却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他盯着我,先是一阵错愕,而后这目光之后便多了几分深意,可这深意我如何
都看不通透。
是欣喜?是厌恶?或是其他?
我见状便冲他笑笑,正要同他攀谈,他却转身匆匆走向一旁。
“莫先生”我赶忙呼喊,随着他向前走去。好容易见着,岂能要他就这么走了。
他缓缓回过头来,失落的看我一眼,喃喃道“不……”语罢便施展轻功进到房中。
我不晓得他说了什么,却只听到他这个字,一个不字罢了。
这个不字竟能要我怔怔的立了好一阵,要那雪扑扑簌簌的落在我身上,沉甸甸的压着。
我不清楚为何他方才脸上有丝丝悲痛,更是不清楚而这悲痛由为何却要我感同身受?
可渐渐的我却笑起来,方才我将他的踌躇同悲痛看的清清楚楚。如他这般之人,心中必定有所挂念。
只消我弄清楚他心中所挂念的是什么或是何人,必定能将此人收拢在旗下,送与我大哥。
恰逢殷殷情长日 十一
“落言”我进到房中,见落言坐在火炉旁看书“我方才见着莫涵了,他一直盯着我瞧”
“听闻这邪医好男色”落言看我一眼,将书放在一旁小几之上,上前来为我将斗篷解开,拍去我发髻上落着的雪
。
“依你这说法,落言你容貌胜我千百,又日日在这城中来回走动,他不早便看上你了”我邪邪一笑,故意逗他。
落言听罢手下用了几分力,狠狠的拍在我发髻之上,转手将斗篷递到丫鬟手中,再次坐回火炉旁“你若早说是寻
他,怕是早便寻着了,他一直住于城北”
“我去了几次房门都锁着”我今日才晓得为何莫涵家门从来不开,他根本就无需走门。
“入冬之后他便会上山,据说是山中有种草药,年年腊月十五长成,因此这几日他该在山上才是”落言拿起方才
那本书,缓缓的翻动着。
“那他今日下山恰好被我遇上,还真是缘分,合该他要我拢在旗下”我斜眼看过去,好似是一本唱词。
“是么”落言冷冷答道,将那本唱词翻的快了些。
“落言,你靠过来些,我有点冷”我晓得他恼了,急忙同他说些别的。
落言放下手中的唱词,靠我近了些,看我一眼说道“你靴子是湿的,脱了它便不冷了”
“我哪里来的换的靴子”我将方才那本唱词拿起翻阅,落言方才看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么?
“你将周身衣裳都脱了,去睡一会,我要林枫去给你取衣裳”落言站起身走向床侧,叫过丫鬟为我铺床。
“我不是在你这放了几件衣裳么”我走过去要丫鬟伺候我脱衣,回头冲落言说道。
“那是秋日的衣裳,如今这么冷,岂能穿”落言白我一眼,环手看丫鬟替我脱衣。
“啪”自我怀中落下一个纸包来
“是什么?竟要你藏的这般隐秘”落言看看那泛着热气的纸包,问我。
“我险些都忘了,这是买给你的糖炒栗子”我捡起纸包,递到落言手中“还好我贴身放着,此刻仍是热的”
“你贴身放着?”落言结果纸包,惊讶非常,错愕盯着我。
“冬日之中人体乃是最暖,自然要贴身放着”我答的理所应当,转身坐到床沿上。
“你傻了么!这栗子是滚烫的,要我看看你是否烫伤”落言说罢便要上前解我衣裳
“无妨的,你欢喜吃它,我欢喜买给你,就成了,哪里烫着了”我向后一躲,避开落言伸过来的手,赶忙钻到被
子里。
“你……”落言想要夺我的被子,却碍于身后仍立着几名丫鬟,只好狠狠的瞪着我。
“无妨的,若果真烫着我岂能不喊?”我冲他笑笑,手在被子里轻轻的揉了揉胸口。其实,是烫着了,可我不想
要落言晓得,我不想他担心。
“今后再莫要如此了,为了个吃食如此不值当”落言轻轻的叹了口气,徐徐说道。
“嗯”我应他。
其实值得,只消能讨他欢欣,怎样都值得。
恰逢殷殷情长日 十二
自从上次见着莫涵跳墙回家,我便多了个心眼,要林枫在落言这儿选了几名习武之人,日夜侯在莫涵门前,只消
见到他即刻来禀。
可这都过了三日,却仍不见他回府。难不成这莫府还有其他的法子能进?
不好!
我猛的想起落言曾同我说起的莫涵上山寻草药之事,难不成这三日他都在山上么?这几日如此大的雪,怕是他并
非不回,而是无法回!
“林枫,火速召集人马,同本皇子上山”我将斗篷披在身上,急急走出房门。
这莫涵乃是大哥钦定要带回的人选,若是出了意外我要同大哥如何交代。
雪大风大,山路更是难走,好久才到半山腰。
我根本就不晓得莫涵所要寻的草药在何处,这茫茫一片白雪要我如何去寻他?
“八皇子,前方有个凉亭,稍作休憩可好,这天寒地冻的,人耐的住马可耐不住”林枫驱马到我身旁,冲我说道
。
“好”他说的对,这一个时辰怕是大家都乏了,先休息一阵拟出个计划来再走不迟。
“莫先生?”我方步入凉亭便见一人倒在地上,林枫上前将其扶起,竟是莫涵。
“快,将他带回去!”我翻身上马再无心做其他,莫涵嘴唇已发青,再耽误下去必定是要了他的命“山下可有马
车?”
“奴才这便去准备”林枫将莫涵递给一旁的侍从,急急跨上马,匆匆而去。
我坐在马上环视四周,这些同我来的人我并不熟悉,更是不晓得马术如何,思量再三我决心亲自将莫涵带下山去
。
“快,送入马车之中”方到山脚我便见林枫立在马车前,急忙要他帮我将莫涵抱下马去。
马车之中并未备下炉火,我看着莫涵青紫色的唇,心中更是着急,越是耽误他活下去的希望便越是渺茫。
冬日之中,最暖的,乃是人。
我脱下自己同莫涵的外衣,靠在马车壁上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好冷,我禁不住打了寒颤,急忙将脱下的外衣拉到莫涵身上盖好。好一阵,我觉察怀中的莫涵轻轻动了动,便轻
声问道“还好么?”
“水其……”莫涵缓缓张开眼朦胧的双目柔情似水,他抬起身缓缓凑向我,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唇扫在我脸上
,缓缓移向我的唇。
恰是刚刚触到我唇角,莫涵便再次昏厥过去,倒在我怀中。
我惊愕到无法动弹,他竟果真好男色!
我怔怔的望着再次昏厥过去的莫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是救还是不救?若是救下他,他醒来要以身相许该如何?
可若不救,我怎么同大哥去说?难不成说这邪医好男色,我一时难以承受将他弃在冰天雪地之中?
唉,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分明已无从选择,只能救。
何况我分明已经救了他。
更何况,他方才眼中那份柔情直至此刻仍在我脑海不住徘徊。
恰逢殷殷情长日 十三
落言缓步走到我近旁将腰带递入我手中,抬头看我一眼皱着眉转过身去取玉佩。这种种分明便是欲言又止,直至
我将外衣穿好,他仍立在原处,仍是那副踌躇模样。
我将玉佩的络子摆好,暗叹一口气,问道“怎么?”
落言微微一怔,疾走两步到桌前,拿起茶杯来佯作喝水,却又慌乱的放下,转过身子背对着我问道“你费这么大
心神救下他,值得么?太子可知晓你这一片心意?”
我将散发自衣领间撩出握在手中,斜看他一眼狠狠的将发尾甩开。有话为何不问分明,你这般犹豫,岂能是真想
问大哥。
方才我抱莫涵进门时,落言脸色难看至极,甚于一句话都不曾同我说,转身便走。
彼时你苏落言能做到决绝如此,此刻不过一句话却又为何问不出口。
“并非为了大哥,我曾听人说起过,邪医莫涵最是出众的,乃是医治顽症,你自小身子便不好,由他打理不多时
必定康复”我走至他身后,拿起他方才用过的那只茶杯,在手中轻轻转着。
“你是为了我?”落言猛的侧过身,惊诧的望着我,一副难以置信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