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下子没了,隔壁也静悄悄的,只有女人低低的抽泣声。
那吸着鼻子的声音很是恼火,女人又是一声尖叫,仿佛后背撞到了墙上去的一声闷响,那拖沓的脚步声便朝着萧祈白而来了。
火把带来的强烈光线,让萧祈白的眼睛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两张有些苍白的脸正站在牢门外,盯着他。
“嗨,哥。”那尖细的嗓音又是第一个开口,“这不是我们的萧公子吗?”
举着火把的人也眯着眼睛,看着因火把幽暗不明的光线而照的很是模糊的牢房里,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也笑了起来:“嘿,我这下总算是明白萧祈白萧公子是如何俘获美人心的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原来他还喜欢英雄救美!”
“你们听谁胡说的?”萧祈白气的脸都有些变形,天地良心,他今年已经19,却连一个女人都没有碰过。
那笑声戛然而止,停的很是古怪。当中一人上下打量着萧祈白,仿佛在掂量着他的话语还有多少成分是真。他不屑的昂头:“我表哥在宫里当差,他可是王的贴身侍从,你那点破事,可都在北冥王给我们王的书信里写着呢!现在啊,别说我们,就是全城的老百姓,都瞧不起你哩!”
“切,还好茴儿公主没有赐婚给你,否则的话啊……”那尖细嗓音的人也长着一张老鼠脸,绿豆大的眼睛溜溜的转着,“那茴儿公主虽不得宠,但好歹也是个金枝玉叶,要是败在了你的手里,估计从越王第一个就杀了你。”
赵茴儿?赐婚?难道茴儿绝食就是为了这个?不过赐婚一事倒是提醒了他现在的处境。萧祈白指指牢房:“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难道不应该正躺在床边的榻上休息吗?为什么会突然被移动到了这个地方?暗影呢?九耳呢?难道看着他被带走也无动于衷?
自从和九耳交谈过之后,萧祈白便越发的确定了萧丞相的用意,让暗影看着他,不过是为了保护他,但凭借九耳的身手,自己怎么能在他的眼皮下被移动?
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一切是萧丞相布置好了的。
因为只有萧丞相和自己,才能使唤暗影。
想到这里,萧祈白的心稳稳有了着落。管家是不会害自己的,暗影也是不会对自己弃之不顾的。如今之计,只有配合的留在这里,才是正道。
然而,但萧祈白刚下好决心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传唤的声音。
“王要见萧祈白,将他押上来!”
29.奇怪的待遇
萧祈白被迫跪在自己熟悉的大殿上,心中的谜团一个比一个巨大。
他的确是很聪明的人,可当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成为谜的时候,让他何解?
他抬头,看见了坐在最高处穿着紫色袍服的从越王。
好久没见,中间那遥远的距离让从越王看上去很不真切。从越王看了萧祈白一眼,好像很厌烦似的挥挥手,便靠在了一边的美女身上。
“萧祈白,你干的好事真的不错啊。”
“祈白没有做什么坏事。”萧祈白抖抖衣服,那边缘处沾满了污垢,看上去肮脏不堪。
“你不承认无所谓。”从越王倒是很好说话,也不多和他啰嗦,直接宣判了他的处罚,“你明天就被送去北冥,今天找你来,不过是想看看你,毕竟你和茴儿感情那么好。”
送去北冥?
这四个字让萧祈白像脱了水的鱼一样死命的挣扎了一下。
“别挣扎了,你那些想救你的人,通通都被拦下来了。”从越王打了一个哈欠,好似这么多话已经说得他劳累不堪,他站起身,摆摆手,“原本看在萧丞相多年忠臣的面子上,答应了他的请求,想放你一马,可你那老爹偏偏不争气,战输了,为了从越百姓,我只好牺牲了你了。祈白,你别那么仇恨的看着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萧祈白的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一环接一环的打击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救他的人被拦了?萧丞相战败?他要被送去北冥?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他究竟怎么做,才能扭转这一切局势?
“王!”他高声叫道,不顾身后扭着他胳膊的两个人,“让我试试,让我去打北冥!我一定会成功的!”
“让你!”从越王不怒反笑,“你给我省省吧,别再添乱子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敢放你出去?北冥王的人明天就能到,你好好享受这在从越的最后一夜吧。”
“我……”萧祈白气急攻心,再顾不得礼数,直接将身后二人撂倒。其实在场的人中,没有几个高手在他之上,只是一直以来的君臣之分,让萧祈白从来就安分守己。
从越王见萧祈白轻易就挣脱了侍卫们的束缚,很是紧张,他立刻躲到了那美女的身后,结巴着大叫“来人。”
在美女的尖叫声中,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从旁边冲了上来,当萧祈白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时,心中悲哀极了。
这些人,可都是他亲手挑选出来,亲自教的人。
现在他们成了王的亲卫队,反而对付起他来了。
果然,当那些人看见自己的对手是萧祈白的时候,动作明显的迟缓了下来,然而这一个动作的迟缓,却让萧祈白钻了空子。
萧祈白左手撑地,一个后空翻,便跳离了包围圈。可他一个不妨,脚尖刚刚点地,右侧便传来了隐隐的压迫力。他暗叫一声不好,酸痛的右手吃了大亏,未及格挡,只觉得脑后一痛,便双眼变黑了。
还有谁……能够……偷袭……他……
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还是那漆黑狭窄的牢房陪着他。唯独不一样的,是上方两张苍白放大的脸。
那两人正七手八脚的解他的衣襟。胸口处臂膀处,一些已经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面已经有了滚烫的触觉。
恶心!
萧祈白心中一紧,举腿就将左侧一人踢飞了出去。那人根本不知道萧祈白已经醒来,直到自己撞上墙面跌坐在地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右侧那人,显然被吓傻了眼,停在萧祈白皮肤上的手都忘记了缩回。萧祈白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却在他的一片哀叫声中,没忍心下手。
“滚开。”他冷冷的说道,自己将衣服重新系好。
那二人狼狈的站起,将烛火都撞的翻倒在地,跌跌撞撞的逃出牢房大门,萧祈白这才看清楚,原来他们就是中午和他说话的两人。
尖细嗓门的那人,可能鼻梁被踢断了,隔着老远还在疼的叫娘,说话声也和另一个人一样,瓮声瓮气起来。
萧祈白从地上直直的站起,脖子后面被撞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如此之外,脑袋似乎又开始叫嚣着疼痛了。
能够有那样的身手,宫中人并不多,而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和他一样的茴香味道,宫中却只有三人。
他,赵茴儿,还有他一直以来信赖的伙伴——二王子殿下。
的确,那样的魄力,也只有二王子身上,才能散发的出来。
萧祈白颓然倒在墙上,筋疲力尽。
九耳,他的武功在从越属于顶尖级高手,有谁能拦得住他?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使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法,竟将他逼迫的无法施展身手。
而从越王他们又是如何得知九耳会来救自己的?如果自己的推理没错并且得到了证实的话,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
除非……有人告密。
会是谁呢?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萧祈白他想不出,也……不敢想。
不过现在他最让头疼的,却不是其他,而是明天,明天,他就会落入北冥王的手中。
到那个时候,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第二天,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萧祈白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宿未睡的萧祈白猛然起立,警惕的看着黑暗中的一切动作。
可是没有动作,火把的光线照出了一些侍从的脸,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站好,然后一个侍从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侍从他认识。当初办法圣旨命他出使的,就是这个人。
那侍从仿佛不认识萧祈白一般,公事公办的鞠了一个躬,然而对着牢门口做了一个手势:“萧公子,请……”
不再是萧祈白,而是萧公子了吗?萧祈白边走边想,这么早就派人来接他,看来亓元宏真是有些等不及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亓元宏和他之前,还有太多的债没有算清,他怎么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送走?
他温柔,却不是那些柔弱女子,被坏人抢走的同时,还盼星星盼月亮的以为会有英雄救美。
脑中不断的思考,一道道方案在里面形成却又被否决。他四下里打量,却不得不承认对方对他的防范措施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既然这样,那么逃脱的机会,只有在双方同时疏忽的时候,那就是快要进大殿却没有进去的时候。
心里已经决定清楚,萧祈白便暗自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只有现在尽量让自己配合,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可是萧祈白被带到的,并不是前一天才去过的大殿,也不是直接塞上马车,像他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那样就这么将他送走的路线。呈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一个上好的房间。
里面的浴盆已经盛满了热水,突突的冒着热情,一套干净的素服,也放在一边。
洗澡?萧祈白愕然,难道他这个即将要被送走的人还要梳洗打扮一番,而不是像所有的邋遢囚徒那样送走了事?
两名婢女走上前:“公子要我们帮忙梳洗吗?”
萧祈白被吓得跳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两名婢女也不再强求,掩上门便走了。
萧祈白坐在满桶的热水中,放松了绷紧多日的身体。他想起了那一次在北冥的洗澡,也是如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那个亓元宏得了手。
想到这里,他全身一个激灵。这……不会是亓元宏的故技重施吧?
他睁开双眼,在不大的房内扫视一周,有小又空的房间尽收眼底。什么人也没有。
他的视线有停留在了房内唯一的门上,看了半晌。在这个连窗子都没有的房间里,只有门是最有可能被切入的点。
可是他紧张的等待了片刻,除了水温渐渐下降之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更别说突然破门而入的人了。
原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萧祈白低头对着自己的倒影微笑:“真是被亓元宏吓怕了。”
想到一会儿就要被送去北冥,萧祈白更是放慢了手里的速度,尽量拖延着洗澡的时间,同时脑中在思索着要如何脱身。
现在要逃?恐怕是最不切合实际的方案,没有窗子的屋子,从越王应该早已提防他会逃走的这一事实。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来沐浴这一步。
时间慢慢的拖延着,一个时辰过去了,桶里的热水第十一次的变成了冷水,却没有人再来添加热水。萧祈白叫着“热水热水”的时候,进来的,却是先前的那名侍从。
他慢慢踱了进来,看见萧祈白还坐在桶里发着呆,丝毫没有出浴的端倪,便挥了挥手,叫了两名婢女进来。
“动作快些,王还等着呢,快些帮萧公子梳洗打扮好。”
“是。”两名婢女也正是之前出去的两位。她们怯怯的看了眼萧祈白,拿着干净的换洗衣服靠了过来。
萧祈白坐在水中不敢随意站起,忙挥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萧公子每一次自己来都让我好等,不如就让这两人帮你一把如何?”
萧祈白红了脸:“不用不用,我立马就可以穿好衣服,你们等会儿进来吧?”
说话的口气都带上了恳求的意味,萧祈白他何时在洗澡的时候被人窥探过?除了北冥的那一次之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了一屋子男男女女齐聚他的周围。
侍从看他的样子不像敷衍,只得点点头,再一次的带人走出了屋子。
门刚一关上,萧祈白就大松一口气。原本想要借泡澡拖延时间的计划,现在看来完全不可行。不过这两个时辰的时间,的确也够那人等的了。
萧祈白唯恐刚才那群人再一次闯入,不再东想西想,拿起一边的衣服就急急往身上套。可当他在系腰间最后一根带子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30.长公主的驸马爷
萧祈白虽穿好了衣服,但也不免有了种被欺骗的感觉。他背过身子,强压住心中的不快:“我还没说要你们进来!”
“可是人家已经等了好久了嘛……”不是侍从那冰冷的声音,而是少女的娇嗔从门口传来。萧祈白再一次听见了那熟悉的铃铛声,惊讶的转过头去。
怎么会?她怎么会来?
从门外洒进来的光,让来人的娇躯勾上了金色的线条。逆着光虽然看不清楚面容,却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
那全身上下缀满的铃铛,每走一步,都是一声脆响。
萧祈白睁大了眼睛:“亚玲蒂?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她欢快的笑着,“你不会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忘了吧?”
“不……不是……”今天不是说要把自己送去北冥吗?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她?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能自由出入北冥,还能在从越的王宫中任意走动?
萧祈白微笑:“怎么会?约定我一直记着,只是……”
“只是?”亚玲蒂歪过脑袋,目光在萧祈白的脸上转了一圈,“只是你被当成小贼抓起来了?”
“当成小贼抓起来了?”萧祈白在口中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细细咀嚼。
自己这个从越重犯,什么时候又成了被误抓的小贼?
“哎呀,你不会被吓傻了吧?”亚玲蒂毫不留情的蜷起手指关节在萧祈白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救你的时候,看你也不傻啊,我的萧大公子。”
“你认识我?”
“谁不认识你?”
萧祈白沉默,觉得事情越发的古怪起来。先不说这少女究竟是何身份,但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将他交付给北冥国,这件事情就大有噱头。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想怎么样?”
“我想嫁给你啊!”亚玲蒂脸上的笑容自始自终都没有消失过。她凑了上来,天真无邪的看着萧祈白,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你知道我是谁,还要嫁给我?”
“你是萧祈白啊,你还会是谁?”
完了,这对话根本就进行不下去。萧祈白又头疼的扶住脑袋,真看不透她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啦好啦,快走吧,从越那老头还等着我们呢!”亚玲蒂不由分说的抓起萧祈白的手,将他向外拖去,“还有,我看到你的那个小妹妹了哦,长得还挺可爱的。”
小妹妹?赵茴儿?
萧祈白的身体一僵。
“干什么?”亚玲蒂回头,不高兴的撅起嘴巴,“我又没说她不好。”
“不是。”萧祈白摇头,“你在哪里见到了她?”
“从越老头的旁边啊,她站在那里呢。”
从越王的身边……赵茴儿被放出来了?
可没容萧祈白多想,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公主,这里是从越国,不能乱说话。”
公主。公主?
萧祈白停下脚步,看着亚玲蒂:“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