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小耗子——刘与侃

终于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又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他看见自己走在大街上，前面围着一圈人，他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而兴奋，在一个劲地喊加油，并不停大笑。他从人群中挤进去，看见两只怪兽正在激烈地进行肉搏。其中一只怪兽显然没有另一只身强力壮，于是他很快就被打倒了，但是他又爬起来，全力对另一只怪兽进行反击。在残忍的搏斗中，那只不占优势的怪兽又被打倒了，他的身上已经流出了血，但是他还是爬起来。这种倔强的个性，使梦中的小匹迪也感觉到像是受到某个人传染。人群中暴发了阵阵的欢笑声和鼓舞声，像是为他加油打气。可是毕竟力不如人，不占优势的怪兽再次倒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倒下又爬起，使他体力逐渐透支，在最后一次倒下时，他悲壮地叫了一声。这声音，恐怖得要命，匹迪浑身都颤抖了。接着，他死去了，而那只胜利的怪兽，也因为身疲力尽而倒下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没有人上前去帮助他。这时候围观的人群转身走开，边走时还边津津乐道，仿佛为看了这样一场好戏而兴奋。烈日当头，炙热的阳光烤着这两只怪兽，他们像呆在烤箱里的死鸭子一样。小匹迪都快要吐出来了……

这个夜晚，他睡在床上难受极了。

第三十二章：等你回来的约定

显然一整晚受恶梦困扰已经让他心情恶劣，醒来后又看见小远把玩他的头发，他在半梦半醒的意识中朝小远打去，刚好打中了他的脸，这使小远格外恼火。

他老是追着匹迪问：“你是故意的吧？”

匹迪不理他。

今天下午匹迪拜托阿正带小远出去逛逛，他自己呢，当然是瞒着小远去天圣公园。他觉得，他必须去那里，虽然这样似乎有点对不住小远。

小远被他打了一巴掌，此时阿正约他出去，他正巴不得有人愿意听他发牢骚，因此他一口答应了。

在小远刚离开不久后，匹迪也出发了。为了避免和小远碰见，他选择了走另一个出口。

跑到天圣公园，铁门还上着锁，于是他只好蹲在一旁等思垣。

“哦，匹迪，来得真早。”思垣笑着说。

“不，我只是刚来一会儿。”匹迪站起来说。

“看见匹迪蹲在这里，像个旁徨走失的男孩。”思垣开了个玩笑，匹迪觉得这并不好笑，倒是思垣看起来，像是昨晚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思垣哥哥，”匹迪说，他看见他的手上有块伤痕，还是红的，昨晚由于天太黑，他没有看到。“你的手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别去管它。”思垣说，打开了铁门，和匹迪一起走了进去。

“哇——”匹迪张大了嘴，“这里真得很美丽，跟昨晚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那是因为在黑暗中。”思垣说。

人工湖里的湖水此刻在微风中荡漾，一些鲜艳的匹迪叫不出名的花朵也随风摇晃，还有被修剪成动物造型的常青树。这些水和这些植物，使匹迪心旷神怡。

匹迪在公园里跑起来，他发现前边的草坪上有一座秋千，他已经好久没有玩这种东西了。思垣紧跟在他身后，怕他走失似的。

“思垣哥哥，”匹迪说，“你推我吧。”

“当然，”思垣说，“我会在背后为你加把力的。”

在思垣的帮助下，匹迪荡起了秋千。秋千荡得很高，匹迪觉得自己像是飞在了空中，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思垣哥哥，”匹迪从秋千上下来后说，“你也上去，让我也来为你加把力。”

“好哦，那就拜托你了，小家伙。”思垣摸了一下匹迪的额头，也坐上了秋千。

坐完秋千之后，他们又去儿童设施区玩了跷跷板、滑板、手动旋转桨和其他一些有趣的东西。

当他们停在人工湖上的拱桥上休息时，匹迪终于开口问思垣：“今天，嗯，思垣哥哥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匹迪，”思垣把上身趴在桥边的扶栏上说，“我想，我们现在开始吧？”

“开始？啊，思垣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匹迪问。

“我知道你还没有接受，”思垣说，“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不能忍受没有你。那种变形的滋味很痛苦，但是我想我能承受住。”

“变形，”匹迪问：“难道思垣哥哥已经成了变形人了吗？”

“我想……是的。”思垣说，“昨晚我回到家之后，经历了一次——当然也是第一次可怕的变形。那种痛苦，我倒不怕，因为我在变形的时候想着你，倒是，当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后……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这个伤口，”思垣举起手，“就是在昨晚变形成半兽人之后弄的……也许，刚开始时还有一点不能接受自己的模样……”

这时候匹迪觉得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思垣，难过地说：“都是我，害你变成那样的。”

“匹迪，你听我说，那不是你的错。”思垣说，“是我自己愿意变成那样……我自己，听明白了吗？”思垣重复道。“虽然有点害怕自己的模样，但是……”

不等思垣说完，匹迪又打断了他：“这就对了，思垣哥哥，你害怕变成那样，那你就要离我远一点，别对我说那种话。”

“匹迪，你别再打断我，”思垣有点生气地说，“离你远一点又能怎么样，那并不能制止我变成半人半鼠的模样。”他这样说，好像他成为变形人的时间比匹迪久一样。“离你远一点，反而会让我更加想念你。”

“思垣哥哥，你没交过女朋友吗？”匹迪问，显然希望思垣谈起他过去的恋爱史，他便能从中找到突破口，像说服小远一样说服他，但是，他其实还并没怎么能让小远改变他的取向。

“交过，但我觉得我自己的感情特征更倾向于那边。”说“那边”的时候他向匹迪的方向打了个手势，把身体更靠近他。

他并没有提起自己的恋爱史，这让匹迪没有了头绪。

“我想，匹迪，”思垣接着头先被匹迪打断的话说下去，“ 比起让自己变成那副模样，我更宁愿让你在我身边。因此，昨晚我做了一个决定：哪怕成为变形人，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听着思垣的一番表白，匹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了。

“匹迪，”思垣拉起匹迪的双手，“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当然会照顾你、疼惜你……你，愿意吗？”思垣大声说，好像要让整个公园里的人都听见，但是公园里没有一个人。

“我，”匹迪说，“做你弟弟不行吗？”

“不行不行，”思垣回答道。“对我说，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快说快说……”思垣激动了。

“我当然愿意。”匹迪还在想该怎么回答时，一个声音响起了，这一声愿意，当然不是匹迪说的。

他们回过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小远，小远就气呼呼地站在拱桥的一头。

他冲匹迪大喊：“你不是说你不会来吗？你不是说你不会跟这个家伙约会吗？嘿，原来全都是骗我，难怪那么好让阿正约我去逛街，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安慰我，没想到，是跑到这里会见男朋友来了。嗬，我真是看错人了。”

说完，小远便冒着怒火跑走了。

“小远，你等一等！”匹迪冲他大喊，可是小远头也不回。“对不起，思垣哥哥，我想我要先走了，我的朋友生气了。”

思垣像是被弄昏了脑袋，他不知道小远为什么冲匹迪发脾气，但是看起来匹迪为朋友生气很着急，所以他说：“那你快去吧，记住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思垣打开了掌心，匹迪一拳上去，他的手抱住了他的拳头。

“这是一个约定，等你回来的约定。”思垣说，匹迪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章：小远失踪

匹迪跟在小远身后，远远地望见他那黑色的身影。但是小远跑得太快，他都不知道小远那种体形怎么会跑得那样快，匹迪觉得他都快跟不上了。在跑过几条大街之后，匹迪看见小远的身影消失，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匹迪回到酒吧，阿正对他说小远在听到是匹迪拜托他把小远带出去后，刚开始他似乎很高兴，但后来就执拗地要跑到天圣公园去看看，阿正无法阻拦，只好让他跑去了。

“匹迪，对不起，”阿正说，“我不知道这会让小远生气。”

匹迪摇了摇头，告诉阿正这不关他的事。

之后，匹迪便回到起居室，又一次度过了一个不安的夜晚。

第二天，小远还是没有回来，在焦虑地等待了一天之后没见到小远的身影，匹迪不得不在晚上小幽来到时把小远失踪的事告诉了他。

小幽当即生气地说：“这全都怪你，看吧，你惹你朋友生气了。”好像他知道他们俩的事儿似的，其实是因为小幽本来就偏爱小远。

之后，小幽便出去寻找小远了，匹迪也跟着出去了。

匹迪找了很久，几乎快要跑断腿了，但还是没有找到小远。之后，在返回的途中，匹迪顺道去了金盾大厦。

他来到23楼，这里依旧像上次见到的一样，黑黢黢的。在这一层楼里众多的办公室中，他看见了从一间办公室射出来的微光。匹迪愣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推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请问……是卡师大人吗？”他看见一个背对他的身影，正坐在一张堆满各种仪器的桌上，埋头忙弄着什么。听到问话，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回过头来。

“哦，是匹迪啊？”

——果真是卡师大人。

“快进来啊。”他说。

匹迪走进卡师大人的办公室，更准确地来说，这是一间实验室，因为这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实验用的器皿，还有一些变形人生理模型，在一张桌上摆放了一些经过实验出来的新品种药类，在一张柜子里还有一些发旧的像是很久没翻开看的书籍。

“你现在忙吗？”匹迪问，他看着卡师大人手里拿着一个锅形的玻璃容器，里面装有一种混合了五六种颜色的液体。“你在干什么？”

卡师大人拿起桌上的一根小玻璃棒子，搅动容器里的液体，瞬间里面只有一种深赭色的颜色了。

“前不久通过一次人体实现，我发现，”卡师大人慢慢地说着，“变形人在变成动物或其他形体之后，悲观情绪或消极心态这些不好的心理因素会导致他们变回人形的时间延缓，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时间微差，但是如果长期地累加下去，那他们变回人形的时间就会比一般人晚很多，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通过刺激变形人的生理器官从而把他从消极心态中拯救出来，显然，这很难办到，现在我所在研究的这种药水，”卡师大人用玻璃棒子敲了两下手里的容器，“也不过只能暂时封闭他们的思想，使他们难以集中精力去想其他事。我想，把一个人从悲观中拯救出来，还是要靠他自己——也就是本人的精神力量。”

“想不到卡师大人这么细心，连这些都会发现。”匹迪说道。

本来是一句赞叹的话，卡师大人在听到后却没有什么反应，显然他已经听过太多的赞叹和恭维。

“哦，说吧，孩子，”卡师大人说，“今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啊，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匹迪说。

“依我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从刚才看你进来时，你就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卡师大人说。

“哦，卡师大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确实发生了一件事。”匹迪说。

“不是我什么都知道，”卡师大人说，“是我有一双观察入微的眼睛。”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匹迪此时想到了龙，他说：“龙的眼睛也会闪着金光吗？”

“据说是，”卡师大人说，“客观上我倒不会认同，虽然龙眼能看穿很多东西，特别是阴谋诡计。”

“卡师大人是条龙吧？”匹迪问，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得到证实。“好多人都很崇拜龙呢。”

“孩子，”卡师大人语重心长地说，“我倒不认为龙就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哦，”小匹迪突然想到了，“小浪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卡师大人说，“他给我们提供的情报使我们剿灭三笑同盟更有了把握。哦，孩子，别说其他人了，说说你自己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匹迪突然觉得伤心了，以前他当然不会一想起小远就伤心的。“我的一个朋友，他生我的气，离开我了，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哦，你一定担心他吧。”卡师大人说。“来，孩子，和我一起上天台上吹吹风，这样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这……”匹迪说，“会耽误你的实验吧？”

“啊，不用担心，”卡师大人说，“这实验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

匹迪跟着卡师大人上了天台，这上面吹着冷风，他和卡师大人的头发都被吹得在头上跳起舞来。

“这样心情是不是就会舒服一点呢？”卡师大人问，小匹迪点了一下头。他的眼睛在风吹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泪光闪闪。

小匹迪眺望着地面大大小小的建筑物和街道，整座城市似乎正在他眼前。在远处，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射出一道绿色的光柱，在左右不停地移动着。

“那是什么？”小匹迪指着绿色光柱说。

“哦，”卡师大人回答道，“那是城市的坐标，是繁荣经济的象征。个体的变异、变形人的精神痛苦，所有一切不堪触目的萧条、萎靡、堕落、衰败，都被这代表整体面貌的繁荣表象掩盖了。”

“为什么世界会是这样？”小匹迪突然发出这样的疑问，也许是听了卡师大人的那番话。“我们究竟是什么？”小匹迪突然转身面向卡师大人，他那双困惑的眼睛在卡师大人面前闪动着。

“匹迪，我想，我们就只是一群简单的人，”卡师大人说，显然他也很少思考这个问题。“一群受到一些见不得人的身份困扰的人类而已。”

夜晚的冷风吹得更猛了，这时候不知怎么的，好像是小匹迪移动了一□体，那束移动的绿色光柱就正好从他的眼前掠过，他的思维一下子便收回来了。

“嗯，卡师大人，”匹迪说，“我想我应该回酒吧去了。”

“啊，也是啊，”卡师大人说，“也许你一回到酒吧，你就会发现你的朋友已经回去了。快走吧，孩子，别再一脸忧伤了。”

“嗯，”匹迪擦掉眼睛里噙着的泪花，笑了一下，然后就向卡师大人道了别，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绑架

回到酒吧，匹迪非但没有听到小远回来的消息，反而还得到一个更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