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小耗子——刘与侃

匹迪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可是他没有停下来，这样的想法，他想都不想。他只是觉得，必须要追上那男孩，当面问清楚。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把他交给警察叔叔。然而，他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有那能耐制伏那个比他大两三岁的男孩。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跑过了多少条街道，他们已经在一条漆黑的没有路灯的偏僻小路上，路边有一幢看起来非常老旧的大楼。

那男孩不再往前跑了，他只是停下脚步深深地呼吸着，看来他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

匹迪的双腿发软，但还是一路小跑着奔向那男孩。近了，近了，匹迪拉住他的手腕，他回过头来，愤怒的眼神吓坏了小匹迪。

“你跟着我，你干嘛一直跟着我？我杀死了他，那是他活该！”他向小匹迪大声吼道。

匹迪喘着粗气，还无法说出话来。

接着那男孩又转身往前走去，默默地。

匹迪终于可以开口了：“你……站……站住！”

“有什么要交代吗？”他回过头来，对匹迪充满了敌意。

“告诉我，你为什么杀死你的爸爸？”匹迪说。

“对你？”他高傲地抬起头。“我看完全没必要。”

“你是变形人？”他的反应像是挨了一鞭，“就因为你是变形人，你杀死你的爸爸。”

“我是变形人，就因为这个？”他低声说道，然后突然提高了声调：“对，我是变形人，我什么都得不到！”他发狂般地说道。“有些东西，这辈子就别想得到，已经再明白不过。”

“你说什么？”小匹迪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要杀死自己的爸爸？”

“当然不是，”他大声地否认说，“我恨他，是因为他恨我，当他知道我，是一只……”

“小耗子。”匹迪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因为这正是他爸爸发现他是小耗子后的态度。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男孩问，显然很吃惊。

“因为，我跟你一样，”匹迪回答道，有点黯然。“我也是只小耗子，我爸爸也恨我。”

到现在为止，这场对话进行到这里，显然已经使两个互不相识的男孩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或许，原本我以为我会杀了你，”那男孩说，“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走吧，别再跟着我。”

他正要往前走，突然被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子拦住了。

“嘿，小浪！”他穿着一身黑西装，露出邪恶的笑容。

“你……”

“我跟了你三天三夜，总算有机会跟你说话了，在这期间，我的所见还印证了我对同伴说出的那句话：你完全有资格加入三笑同盟。”

小浪哈哈大笑了三声：“你那可笑的帮派，我才不想加入。”

“嗳，孩子，说话可得留条后路啊？你杀死了你父亲，你可不想做个亡命天涯的可怜虫吧？况且，你是人才，”他向小浪靠得更近了，伸出手想要拍他的肩膀，小浪躲开了。“加入三笑同盟，可谓前途无量啊！”

不知道三笑同盟是什么，不过，从那男人的邪恶外表就可以看出，那肯定不是一个好人结合而成的团体。因为那男人的脸上有一条好长好深的刀疤，光从外表就可看出，他做过的坏事不在少数。

“小浪哥哥，”匹迪已经知道了那男孩的名字，“请你跟着我一起去警察局自首吧？”

“嘿，这里还躲藏了一个小伙子，”刀疤男人不怀好意地说道，“他是谁？”见小浪没有回答，便说：“抓回去培养三五年也许又是一个人才。”

“他是我弟弟，你别碰他！”小浪说。

刀疤男人笑着说：“反正今天我总不能无获而归。”有点威胁的意味。

“好，我跟你走！”小浪说。

“小浪哥哥……”匹迪大叫，他只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跟着那男人走了。那邪恶的男人还对他虎视眈眈，小匹迪可不敢去招惹他。

小匹迪一个人站在那里，这才意识到他把小远弄丢了。他转身往回走，打算回火车站去找小远，小远找不到他一定会回火车站的。

他低着头走路，像是经历了一场挫败。在准备过一个红绿灯时，他突然听到小远的声音。

“是他，在那里……”

匹迪抬头望，确实是小远，他不顾人行道上还是红灯跑过来了。他一把抱住匹迪，死死地，害得匹迪差点窒息，显然他还为匹迪突然抛下他感到气愤。

拥抱过后，匹迪发现小远身后还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露出疑惑的目光：无论在哪里，小远从不设防。

“嗨，你知道吗？”小远兴奋地说：“他就是幽灵，变形人的一种。幽灵，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的那种鬼一样的东西。”小远说话就是不客气。

“小远，托爷爷说的，”匹迪说，“不能直接这样称呼。”

“嗨，”小远做出一个动作，像是“去他的吧”，“他不会介意的。”

“你怎么知道？”匹迪说。

“是啊，我并不会介意这些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口了，“啊，叫我小幽吧。”

真是搞不明白，明明都已经老得白发苍苍，还让人叫他小幽。这座城市中了魔法不成，老人都喜欢让自己显得年轻？小匹迪想。

“小匹迪，”小幽说，“小远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们需要帮助，我很乐意帮助你们。”

“小幽爷爷，”他还是不习惯用称呼小孩子的称谓来称呼老人，这样显得不礼貌。“这座城市……”

“它叫佛山，”小幽似乎已经知道匹迪会问他什么，“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哦，”他补充道：“孩子，别在意，你当然可以叫我小幽。”

“佛山，”小远低咕道，“外婆说到烧香拜佛的地方，不会是……啊，真令人兴奋！”他大喊：“小远，我们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什么啊……”小远像焖在锅里的冬瓜，还搞不清匹迪为何而兴奋。

“这里是烧香拜佛的地方，”匹迪跳着说，“是卡师大人所在的地方。对吗？爷爷——噢，小幽，我说的没错吗？”

“你说得对及了，”小幽打着响指说道，“这里就是卡师大人所在的地方。”

第十一章：十字口酒吧

不会那么容易吧？小匹迪简直就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找到卡师大人所在的地方，并且就像天神的宠儿一样，无意中碰到了给他引路的人。想起前几天胖阿姨还对他说找到卡师大人不可能，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几分把握。但是现在，似乎卡师大人并不那么神秘。福星高照的感觉也许就像他现在这样。

他急于想知道卡师大人生活或工作的确切地址，于是他向小幽问道：“那，卡师大人他，现在在何处？”

“这可没人知道，他一向行踪诡秘。”小幽回答道。这可让小匹迪失望了，刚才他还沉浸在成功在望的欢乐中。

“但是，”小幽又说，这又让匹迪唤起希望。“他办公的地方我知道。”

“在哪里？”小匹迪着急问道。

“哦，让我想想，”小幽从身上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上胡乱地划了几笔，“给。”

小匹迪接过纸条，辨认出上面潦草的笔迹：

拯救我们这座颓废的天堂

小匹迪生气了——这是地址吗？

他说：“我要的是地址，小幽，不是诗句或口令！”

“这当然是地址啊，”小幽一副沉稳地说道，“当然啦，卡师大人嘛，他怎么可能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对，怪人——噢，普通的变形人一样呢？”

“可是，”匹迪说道，“我能从这句话中找到什么关于地址的信息吗？”

“当然能，孩子”小幽说道，小匹迪可以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一种堂皇大气的派头。“这是地址，这就是地址。”

既然小幽一口咬定，匹迪也没了办法。他有一刻甚至在想：小远是不是被疯老头缠住了。看来找到卡师大人确实不太容易，在此之前的所有的狂喜都瞬间蒸发了一样。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小远说。匹迪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他又陷入忧虑中。

“我有一个好介绍，”小幽说，“你们可以去那里瞧瞧。”

“是什么地方？”小远问。

“十字口酒吧。”

“啊？去HAPPY吗？”小远又问，这一次他的眼眸子里闪现出无比的惊喜。当然啦，还在家的时候他就常听爸爸说“去市里的酒吧HAPPY一下吧”，但是他从没带小远去过，爸爸说那不是小孩子应该去的地方。

“对对对，”小幽说道，身体也开始摇滚起来。“去那里舒展一番，再来决定接下来的对策。”

“好哇好哇！”小远高兴地跳起来。

他们从十字路口出发，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最后在一幢特别老旧的大楼下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小远问道。

“对啦，我的孩子。”小幽用食指勾着小远的鼻子，看来他很喜欢这个胖胖的小男孩。

“这跟我所见过的娱乐场所不一样。”匹迪说道。要不是大楼的楼梯口旁边的墙上贴着写了“十字口”的牌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这里面有一间娱乐场所。没有闪烁的彩灯，也听不到任何音乐，指示牌倒更像顽皮的孩子在随便找来的一张纸上的信笔涂鸦。

“当然啦，这又不是正常人来的地方。”小幽很不情愿地解释道，有点责怪他涉世未深。

小远刚要爬上狭窄的楼梯，小幽忙把他叫了下来：“嘿，孩子，在这里。”

小幽带路，把他们引到楼梯下面放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角落里。不得不躬着腰，这里太矮了。小幽在一排车的空隙处摸索着。

“嘿，找到了，这按扭可真隐秘。”

不一会儿，像收到信号一样，一扇门开启了，两个孩子真不敢相信，楼梯下方的墙上居然还有一扇门。

“进来吧。”小幽说道，第一个钻了进去。

“像是狗洞。”小远抱怨说，好不容易钻了进来。

“嗨，狗可不知道这地方。”小幽说。

一片漆黑，再往前走，有光线了。哦，多么可爱，那大大的霓虹灯字招牌，老远就看见了：十字口酒吧。繁体字，那么气派！

“哇……”匹迪和小远的嘴巴张得老大。

“怎么样？惊喜吧？”小幽一幅得意的样子，巴不得要把自己的宝藏拿出来给他们分享。“这可是全市唯一一家能登上星级豪华榜的酒吧——当然啦，是在变形界。”他又补充道说。

在气派的招牌下方，有一座柜台，一位漂亮的姐姐站在那里。

“嗨，可米。”

“嗨，小幽。”漂亮的姐姐热情地打着招呼，“今天带来了新客人？”

“嗬，算不上，两个小家伙。不用招呼，随便玩玩而已。”

两个孩子跟着小幽进了酒巴里面，热情豪放的音乐声，刺眼的灯光。他们被笼罩在一片歌舞中。

“来吧，孩子。”小幽在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他向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嗨，我要一杯威士忌，孩子们，你们要什么？柠檬汁怎么样？好，就来这个。”他替匹迪和小远做了决定。

小远看了一下手表：“嘿，快到十二点钟了，匹迪。”

的确，马上他们就要变形了。是不是到了十二点钟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变形，匹迪想到，那该是怎样一番情景？所有人忍受着变形的痛苦集体变形：挣扎、尖叫、痛苦、仇恨还有恐怖。

——还有两分钟。

“小幽，我们要回避一下。”匹迪说。

“这是为什么？这么好的氛围，”小幽抱怨起来。“你们要回避？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不是，我们不是因为这原因。”匹迪解释道。

“那是因为什么？”

嘿，难道他都不知道快到变形的时间了吗？匹迪心想。他生气地怀疑他是不是变形人。

——还有一分钟。

“就快十二点钟了。”匹迪大声说。

“哦，凌晨。凌晨又怎样？”看起来小幽真是不在乎呢。难道真得打算集体变形？

“就要变形了，我们不想在这里变形。”匹迪迅速地说道，小远也赞同地点点头。

“呵，你们担心这个？”小幽像是这会儿才明白，接着便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太猛，暂时还不能停下来。

——还有三十秒。

“够了，”匹迪打断了他发狂般地大笑。“我们要找个地方……”

“躲起来，孩子？”他还止不住笑，“偷偷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享受着那种私密的见不得人的畅快？”

匹迪瞪着他，似乎要打断他的鼻子。

威士忌和柠檬汁端来了：“请慢用，先生，和两个可爱的孩子。”

“喝吧。”小幽说，毫不在意他们的担忧。

——还有十秒钟。

“我们现在怎么有心情喝饮料？”匹迪怒气冲冲地说。

“快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幽说道。

哦，十二点了，他们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便抛开一切地喝起了柠檬汁。

身体在作痛，他们要变形了……哇，这柠檬汁真清爽，和以前喝过的不太一样，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匹迪说不上是什么陌生的味道刺激着他。

要变形了么？本来疼痛感应该越来越强烈的，现在，好像疼痛正在消失。咦，身体并未发生变化，匹迪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又猛吸了一大口柠檬汁。

“好了，孩子们，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奇怪，不疼了。”小远说。

“当然啦，这里面添加了镇变剂，一种绿色液体。”小幽说道。

——啊，一种绿色液体？

小匹迪抬起头来。

“请问，这种绿色液体有什么作用吗？”匹迪好奇地问。

“当然是——”小幽郑重地说道，“克制身体发生变化。”

“这么说，孩子，”停了一会儿小幽又说道，“你们以前都不得不忍受着变形的痛苦？噢，真是折磨人啊！”

现在，小匹迪全明白了。原来外婆、爸爸都是变形人。

第十二章：仝仁保护协会

现在小匹迪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外婆会知道卡师大人，并且在他们启程的路上会有一个叫托爷爷的小耗子来帮助他们。但是，如果外婆是变形人，她变成的是什么呢？匹迪想起在松树林看见的那些奇怪的动物：狼、蛇、鼠、猫头鹰、幽灵……啊，统统都是变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