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之异种奇闻 第三卷——听而

作者:听而  录入:06-11

玄鹤四肢不便,坐在轮椅上,一看这架势,下意识放开椅子,扑上毫无自保能力了的玄真子。

乱舞的风中卷起地上被丢弃的断刀残剑,直直陷入了玄鹤挡上来的背部。

玄真子大睁开眼,只看见玄鹤笑着说了句:“我终于可以死了,师弟。”

玄真子想把他推开,拍醒。但是玄真子连动一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玄鹤的血浸到了他的身上。

啊啊啊……玄真子脑门里鲜血沸腾,他快疯掉了。

这边,明城几番站起来,都被龙游不断抽倒在地。龙游的膝盖抵在明城的胸口问:“你要杀我?”

“我说过,我要杀你。”明城拿剑指着龙游道,“你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龙游甩开他,哈哈大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什么了?”

明城拧眉:“……两日前,我于山下找你,你应过,输赢之局。”

龙游不笑了,转过眼,盯着他。

明城说:“奉天观,我第一次刺你的时候,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龙游挑眉:“你果然记起来了?”

明城说:“你曾说过你无父无母,天地生养,是我带你出的里昆仑,我便是你的主人。是也不是?”

龙游冷然不语。

“龙游,现在,我想你死。”明城起身,说,“三万万年前,你不该生,今时今日,你不该存。从来没有人……希望你活着,从来没有。你知道,望山剑为什么可以伤你吗?”

龙游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古怪:“你说什么?”

明城说,“你说过这望山剑与你亲密,似有亲缘。却不知道这剑,是生你之人的椎骨所化吗?”

生母,生父……这些词,对龙游来说太陌生。千万的混沌时日,已经磨锈了他对己身的知觉,从未去琢磨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识得了小道士,便只知留在小道士身边。

“根本没有任何人希望你来到这世间。”明城说。

龙游望着他的小道士:“你呢?”

明城不认为龙游还读不出他的意思。当他说的话,都是白说的吗?为什么还要问?

白痴!

第十章:狱火

“你呢?”

那么,你呢?

龙游一步一步朝明城走过来。

明城张了张嘴巴,说不出来。

地上的血没有干,天上却开始落下了水。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雨水迷糊了人的视线,也模糊了地上的血渍。晃眼看去,像一汪汪浅浅的血泊。

天上的水打在地上的血泊上,激起的不是红色的血花,却是开出了一朵朵火焰。

火焰连着火焰,大地简直快烧起来了。

似乎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逃跑,有人在拉扯。

明城只看到龙游朝他走来。明城把全身的内力都灌注到了手上,手里紧紧握着望山剑。望山剑颤颤低鸣了一声。

明城看见龙游踩在火里过来了,雨水浇不息的火焰,一朵朵开在龙游的伤口上。

明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龙游的眼睛里也有两簇火焰,金色的火焰。明城快被那火焰灼伤了。

龙游说:“我不管别人是不是要我死,你呢?你也真心不要我了吗?明城?你……”

龙游的话,不知道明城有没有听见。龙游一开口,明城就疯了一样拿着手里的剑砍上去了。

明静和明达只来得及拖走玄鹤和玄真子,待要回来从火海里带回明光和明城,却已经靠不近火海。

火越烧越大,那么大,那么猛烈,像地狱里冒出来的死亡之火。没有任何火源,简直就从地缝里争先恐后地钻出,以空气为燃料,一直燃烧。

明光还昏迷在地上,快被火焰吞噬了。明达跑过去拉,他的右手腕骨破碎,便伸左手,谁知手一伸,碰到火焰便焦黑了皮,死活拉,却只拉回了明光一个头。

明达呆呆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和手里的头,连火冲他过来了,也不知道躲。明静尖叫一声,把他拎出了危险范围,跑。

火海里,只有明城和龙游站着,明城仿佛感觉不到火的伤害,没有丝毫损伤。

明达忽然不顾明静的拉扯,挣扎着冲明城大喊:“杀死他!杀死这魔物!大师兄死了,死了啊!替大师兄报仇!”

明达话音才落,就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

明城招招往龙游身上招呼,龙游竟然不躲不闪。每一剑都削开了血肉,溅起了串串血花……魔就这么劈成一块块,掉落在火海里。

明达愣住了。

明城也愣住了。

明城仿佛还听见龙游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龙游问:“你是不是想我死,不要我了?”明城回答:“是的。”

是的,不要了。

于是,没了。

明城抱住了头,坐在了地上。他简直不敢去看地上龙游被他切碎的身体。

但是,地上哪来的残忍尸体,本来无相,何来具象?

只有火,温暖的火,像情人的怀抱,包裹着颓然坐在其间的小道士。

明城怎么可能忘却?他记得那么清楚。

秘洞里的经历,只让他对龙游更为了解。他,比谁都了解龙游的残忍和天真。他的魔物可视世间万物为无物,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他,却只能杀他。

正邪不两立,是为道。

万千条人命,是为孽。

止,杀。

见明达激动地又要冲进去看明城,明静说话了:“他没事。龙游不会伤他。师傅和师叔怕是不大好……我们过去看着。”

“大师兄……”明达焦黑的手不住颤抖,“大师兄什么办?”

明静垂眸,掉了眼泪。只紧紧拉着明达。

明达说:“我之前还对他说过不好的话,我骂他是叛徒!我真是该死!”

明静拉住明达不住捶头的手。

……

一十五天之后。

昆仑山终于恢复平静了。

魔物不再。只伏魔台四周一片片的焦黑像一个巨大的丑陋疤痕。

火,在阵内烧了三天三夜后,就自动停了。

各派死伤无数,各自回转休息。

明光死了,奉天观里给他立了块牌位。

玄真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最后拉着明城的手,不住说着孽畜,孽畜,都是你惹下的祸。

明城低头:“是徒弟的错。”

玄真子说,这辈子你活着,都别想安生。

明城呆然回一句:“是。”

玄真子气得把人都轰了出去,把一颗石头拍在明城手心。血色的玉石。

手心的药包在薄薄一张黄色符咒里,符咒上鲜红的字跳跃着,明城觉得手心火烫。

“吃了它。”玄真子说,“连符咒一起。”

要怎么吞下去?连着石头吗?明城没有问,他哪里有资格问,果断地把玉石连同符纸塞进了嘴巴。

玉石卡在喉咙口,明城咽不下,想咳。被玄真子扶住一侧肩膀转过,玄真子迅速点了明城背部几大穴道,重拍了下他脑门。明城喉咙口的石头就火烧火燎掉进肚腹之内。

明城肚腹内一团火还在烧,背后一道真气直拍入心口,火辣辣疼痛。

玄真子的声音有些异样:“这药石名炎珀,性属酷烈,种在体内,会折损你的寿命和功力。是我跟无尤给你要的,你要是还记得我这师傅一日,就别自甘下贱,想移除这东西。”

玄真子低沉的话:“妖性低贱,与虫兽无异,喜食好淫,常以人为器孕诞繁衍……你与它做的事,丧尽天伦,我怕你体内已种下魔根,这药石能替你杀之镇之,不入人器之列。你好自为之。”

“师傅!”明城再倔,亦泪凝于睫。玄真子这话,似在遗嘱。

“我这条老命,反正时日无多,算我欠你这孽徒!临死前能用血咒把炎珀种入你体内。”玄真子果然说,“除非你自愿取出,或遇到阳时阳刻出生的血脉相合者,否则,此生,它会扎根在你的血肉里。”

“师傅……”明城又羞又愧,又悔又恨。

谁都觉得龙游死了,玄真子却担心它会死灰复燃。玄真子说:“你们,没有谁得对付得了它。连它是不是真死了,谁也不知道。不管它是真死假死,奉天观的弟子都不能再与魔物有任何瓜葛,否则魂魄不入轮回,肉身永堕畜生道!”

玄真子说:“我死了,你们便把我烧成灰,走哪带哪。”

不一日,玄真子便气尽声绝。死的时候,气血全无,这是死前施了血咒的原因;至于肉身被体内爆射的金光化了粉末,这是之前替明城入阴兵死灵阵拿望山剑时候所伤,逼压到最后才发作。

玄真子死后,玄鹤属意明达和明静离开昆仑山,寻一处安静小山村安度此生。莫再修虚无缥缈的道。

明城不肯走。玄鹤没有勉强。

明达和明静走后,一直有给明城传书说平安,直到那一年年末,明城接到信报说,玄鹤伤重西归。

之后,明达和明静的信亦真正地少了,他们简直像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用做修仙梦的凡俗世界。

一直有人在死。

昆仑山上,之前参加过玄黄死阵的人,一个接一个病倒了。他们无一例外地迅速衰老腐朽,然后去见了十殿阎罗。

代价。

第十一章:刃沫

素忘机说,人要是一直想着以前的事,就没办法往前走。

昆仑山下的奉天观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只,偶尔明城会驻足半天。

昆仑山上的孔壁仙境里没有了前辈长老,只一个默默打坐或练剑的人。

掷坤宫的玄英掌门去世前,叫了明城相见。

玄英说:“祖师爷说要把掷坤宫交付予你。”

明城说:“弟子不敢。”

玄英说:“如何不敢?”

明城说:“弟子人轻言微,难以服众。不足以做一派之长。”

玄英看了看他说:“依我看,你不是没有能力服众,你是没有资格上位。”

明城看了眼玄英:“弟子从来没有过这份心。”

玄英沉吟半晌:“你觉得谁合适?”

明城道:“掌门心中自有定数。”

玄英却道:“他辈分不如你,武功不如你,连功劳也比不得你。你至少,平了魔。”

明城脸色微变,拂衣下跪:“师叔莫这么讲,这一切祸乱因弟子起,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玄英抬手:“你起来。理论辈分,你甚至在我之上,我如今既然还在这位置上,受你一拜不为过。这场魔难,虽因你而起,亦因你而终,是老天爷落下的劫,你不必都应了去。我不会不明是非到这份上。”

玄英说话没有平时做派的高高在上,甚至语气中多了份焦躁:“掷坤宫中,并无多少人才了。”

明城起身,拱手道:“素忘机可以。”

玄英笑了一下:“除了他,还有谁吗?”这笑,不免萧索。

大师兄明光已经不在了,如果他在,可愿接下这担子?明城想,大师兄是奉天观的大师兄,素忘机却是掷坤宫的素忘机,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玄英问。

明城说:“他当得起。”

玄英问:“若他在其位,你愿意辅佑他吗?”

明城不明白。

玄英说:“不仅掷坤宫,整个昆仑道派经此一役,损伤严重,没个百五十年,恢复不来。若再有魔祸,怕……依素忘机一人之力,根本挑不起这担子。”

明城听出了玄英的画外音,玄英怕的不是素忘机担不起,素忘机一直是他培养的衣钵者。玄英要的是明城留在掷坤宫,助素忘机一臂之力。

依明城现在的功力,完全当得起。

明城望着憔悴不堪,命途快尽的玄英道:“弟子……应承。若昆仑有难,弟子一定担起肩责。”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有你二人主持大局。”玄英闭了闭眼睛道,“你师傅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

明城皱了皱眉头:“他担心……魔物卷土重来。”

玄英笑了笑。

在明城以为玄英睡去了,放轻手脚欲离开的时候,玄英忽然说:“若再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明城转头。

玄英说:“昆仑已耗不起这么多人力物力和休养生息的时间。也……不值得。”

明城沉默片刻,说:“弟子知晓了。”

明城退出。玄英盯着那扇关上的门,好半天才回过神,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气说:“这是我的私心。你能明白,也好。”

玄英去后,果然,素忘机继位。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素忘机要给明城安排理事职位。明城推却了。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特别是掷坤宫里一个个望着他或像望着怪物或像望着神仙的眼神。

明城想要清静。

素忘机见他不愿意,便不勉强。特别在宫中辟了一处小院与他住。

这院中,种着掷坤宫特有的云锦珍树,同宫门口的一般,一年四季常开有花,或白或粉的花瓣盈满了枝桠,风一吹,落下层叠的花瓣,雪一样铺在地上,让人不忍踏上去。

是夜,明城殊无睡意,在院中闲走,不知不觉在几株花树前站住,负手看着面前,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然后,明城便听见素忘机的声音。

“对不起。”素忘机说。

明城转身,他一时出神,不知道素忘机什么时候到了身后。

“什么?”明城不明白素忘机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在明城的心里,大概山上山下,就他一个人罪过最大了,大得死都没有资格,要穷毕生时间去赎罪补过,死后再入阎罗殿十八般无间。

素忘机显然能读懂明城的意思,他莞尔道:“若不是师傅担心我一个人没本事,不会要求你一定要留在掷坤宫。”

素忘机一向高傲自信,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没本事的人。但是,在明城面前,他显然没有那么多拘束。

明城也不是个会在意的人。他摇摇头说:“我愿意答应的。”

“我知道。”素忘机看了看他,说,“我也乐意你陪着。每日事情这么多,若不能再与你说说话,可无聊死我了。”

这话里有亲昵,也有初登掌门之位后的意兴。素忘机看上去很适应。

明城却没有想到素忘机会这么说话。

“别这么看着我。”素忘机别开脸,说,“好像我们刚认识一样。明明认识了这么久。对不对?”

明城说:“是。”

素忘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握了明城手腕拉了他:“我叫人备了些清茶点心,随我去坐坐。”

素忘机的手隔着一层布料,明城不适这般亲密,想挣,却觉素忘机握得紧,便罢了。这么大的掷坤宫,明城就熟识这么一个。

满园花树,满庭芬芳。两个白衣人相携穿梭其中。

明城的衣饰简单,不过是素忘机嘱人为他准备的,他一向对于外貌懒惫,没什么挑剔。

掷坤宫的道士袍都是白色素衣,不过长老和掌门的显然比别个的质料要好,制作要精,样式要仙。

明城的白衣穿起来,飘飘然,像裹着团云。立在风里,更见英挺飒爽,潇洒俊逸。

素忘机的白衣是掌门服,繁复严谨些,衬着他的眉目和气质,却有说不出的锋锐和瑰丽。

闲聊间,素忘机对明城说:“你要是闷了待不住,可以出去游历,四处走走。与我说声即可。”

推书 20234-06-11 :触手之异种奇闻 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