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暮途穷——穆言

这一次的撞击是猛烈的，苏辰甚至只来得及下意识的往车的方向看过去，一声清晰的“砰”响，苏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在这一刻，苏辰突然的想到了很多，往事一幕一幕闪现，小时候的自己，长大后的自己，和家人在一起的快乐，为梦想拼搏的自己，然后是活泼帅气的苏阳，性格多变却始终温和的夏长离，温柔美丽的楚思和臭屁可爱的小恒，可恶又可恨的秦桑和卓少郁，善良纯真的穆扬，还有刚刚才承诺要照顾的夏恒，甚至连才见过一面的夏恒的父亲也像走马光花似的陆续呈现，唯独少了一个，少了一个，直到因为重力落到地面，血迅速的向四周蔓延，形成一个血泊，苏辰也没有想起那个出现在自己生命中与自己一直纠缠的人是谁。

肇事车辆已经离开，夏恒摊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血泊中的人，那是答应了要照顾自己直到成年的苏辰，那是答应要给自己幸福的苏辰，怎么一下子就倒下了，怎么会满身的血，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夏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大哭大叫着跑到苏辰面前，跪在血泊中一片片的摇着苏辰的肩膀，直到再也喊不出来，再也哭不出来。

行走的路人一点点聚集，来往的车辆也慢慢停住，一辆面包车被撞的严重变型，车里也有一个头破血流的伤者，让所有的人痛惜的却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年轻男子和跪坐在一旁的男孩，那样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的哭喊一声声的撞击着路人的心，有人清醒过来拿出了电话，不一会儿，救护车独有的声响由远及近，警察很快的封了现场，开始寻问一个又一个路人，苏辰被医护人员抬进了救护车，跟在一起的还有怎么都拉不开的夏恒，然后，面包车里的伤者也被抬出，那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苏辰昨夜见过的那个男人，夏恒的父亲。

顾逸恒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房间里狂猛的吸烟，虽然一直都明白苏辰不可能心甘情愿跟着自己，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心像被刀一片片的切割，被苏辰拒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放在旁边的手机响起，顾逸恒并不想接，铃声很执着，顾逸恒不耐烦的撇了一眼，就这一眼，顾逸恒欣喜若狂，那是苏辰的手机号，接电话的那一刻，顾逸恒激动的手都在发抖，脑海里千丝万缕，这是不是意味着苏辰反悔之前的决定了，苏辰改变心意了，苏辰要和自己在一起了，苏辰还是爱自己的，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而接下来女人讲的话让顾逸恒陷入了疯狂，甚至是绝望，第一次，顾逸恒第一次选择尊重苏辰的决定，第一次，就这么一个第一次，苏辰就……

顾逸恒不敢再想下去，压下内心的恐惧冲到大厅，看都没看正坐在那里喝茶的顾炳，抓起旁边的车钥匙迅速的离开了。

去的路上，顾逸恒把所有显示着的红灯都闯遍了，还差一点出了车祸，急燥的按着喇叭，终于到了苏辰所在的医院，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冷静和优雅，咆哮着医院里的护士问苏辰的所在地。年轻的护士被顾逸恒的态度吓哭了，一句话都答不上来，顾逸恒狠狠的推开这个在他眼里蠢顿如猪的女人，抓过另一个护士，赤红着双目吼道：“苏辰在哪里？刚才出车祸的人，他在哪里？手术室，手术室在哪里？你聋啦还是哑啦，快说！听到没有！”

“一…一直…往…往…往里走，左…左拐…就……”这个女人虽然也被顾逸恒的怒吼给吓到了，却还是结结巴巴的说出来了。

顾逸恒还不等女人说完就往里直奔，终于到了，手术室的顶上却亮着红灯，门紧紧的关闭着。顾逸恒像是被那醒目的红指示灯击中了心口，失魂落魄的往后退了几步，苏辰、苏辰就在里面，明明上午还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的自由据理力争的苏辰，现在却躺在了手术台，不知是生是死。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医生走了出来，顾逸恒惊醒似的跑到医生面前，大力的摇晃着医生：“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并没因为顾逸恒激动和痴狂感到惊怕或生气，毕竟面对亲人的死亡，没有人可以冷静。

“什么对不起，啊，什么尽力，你怎么能就这么放弃，谁给你放弃的权力！”绝望一点一点的笼罩着顾逸恒，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苏辰生命的消亡，不敢想像这个世界上没了苏辰他该怎么活下去。

医生并不气恼，只说了一句节哀顺变就走开了，不一会儿，一个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车从手术室里出来，躺在上面的人全身盖上了白布，顾逸恒睁大赤红双眼看着躺在上面的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跑上去一把抱住了冰冷的尸体，瞬间已是泪流满面，声音里尽是哽咽：“苏辰、苏辰，醒醒，你醒醒，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我都已经答应给你自由了，是不是，你一直追求的生活，怎么能还没体验就抛弃了。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

“先生，不好意思，请让让，尸体必须送到太平间，您可以跟着我走。”清冷的男音带着一股不明显的温柔，只是现在的顾逸恒完全感觉不到，他只觉得这个站在他面前轻而易举就判定苏辰变成尸体的人应该千刀万刮。

“滚、你给我滚。”额头青筋已经根根突起，双手紧紧抓住尸体，缓缓的掀起罩在尸体头上的白布，却在白布落下后，瞪大了双眼，僵住了表情，最后猛起身体，纠住那个医护人员：“苏辰呢？苏辰在哪里？”

“他、他在手术室。”男子吓了一跳。

顾逸恒往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一看，果然，还是亮着的，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逸恒的手越握越紧，终于一拳捶在了雪白的墙上，点点红印渐渐染上，手术室的灯也在倾刻间暗去。

不等顾逸恒说话，医生已经拉下了口罩：“你是病人苏辰的家属吗？”

“是，苏辰怎么样了？”顾逸恒急切的问。

“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因为受伤严重，全身百分七十粉碎性骨折，尤其是尾椎骨，能不能醒来就要靠病人的意志了，即使醒来，也会瘫痪。”医生叹息的详述道。

顾逸恒越听越心寒，苏辰没有死纵然值得开心，可是，瘫痪！瘫痪？苏辰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

顾逸恒再也没有力气说什么，呆鄂的点了点头，苏辰随即被推了出来，顾逸恒也只是跟上医生的步伐，到了加重病房。

顾逸恒看得明白，苏辰现在虽然救回来了，但还是命悬一线，接下来还是一道难关，但顾逸恒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他会陪着苏辰，一直、一直陪下去。

整整两天，顾逸恒守在加护病房的外面，苏辰的病情的起起伏伏，即使早已下定决定看淡生死也无法在病情恶化是做到风青云淡。心被一次又一次的拉下深渊，然后一次次的回归，只是两天，顾逸恒却没了以往的气态，鲜红的血丝布满双眼，黑重的眼圈，硬黑的胡渣，疲惫的神情，无一不显示这两日度日如年。

顾炳一次次的劝顾逸恒回去休息，顾逸恒都没吭声一句，直到突然想起什么才转向顾炳，眼神也瞬间阴狠起来，一字一顿道：“去查清楚，是怎么出的车祸，我要那人生不如死。”

“已经查清楚了，夏恒的父亲夏力天因为赌债欠下地下钱庄五百万，时过已久，夏力天无能力偿还，便决定让夏力天以命偿还，夏力天开着车逃走，刚好开到了苏辰所在的地方，苏辰被无辜牵连，才遭此不幸。夏力天已经死亡，肇事的人已经抓起来了，凭家主发落。”顾炳一知苏辰车祸，就着手调查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低低的叹了口气，苏辰是个好孩子啊，即使心硬如冷石的自己也不由悲从中来。

“夏恒？”顾逸恒疑惑道。

“是苏辰昨天认识的一个少年，听夏恒的话，苏辰是答应要做他的监护人，把他带在身边。”顾炳解释道：“可惜夏恒受了惊吓，也问不出什么，这些还是从他喃喃自语中听出来的。”

顾逸恒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只是淡淡的吩咐道：“就按苏辰的意识，把夏恒留下。”

语毕，顾逸恒便不再开口，只是隔着玻璃紧紧的盯着病床上的苏辰。

当苏辰转入普通病房时，顾逸恒才觉得一切安定了，接下来，不管苏辰如何，他都会永远永远陪着他。

病床上的苏辰就像睡着了一样，安宁祥和，顾逸恒想着与苏辰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光，两个人的回忆，一个开心，一个痛苦，一个幸福，一个悲恨，开心吗？应该是开心啊，幸福吗？也应该是幸福啊，怎么如今想来，却是苦涩到了心底，整个过程中，竟没有一丝两情相悦，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却止不住一滴清泪，坐到苏辰的床边，缓慢的执起苏辰的手，一点无奈，一点心酸，一点庆幸，一点柔情：“辰，你看，到最后你还是我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我们注定要纠缠一生了，如果有来世，你要好好祈祷，不再遇见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