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庭轩无助又哀伤的模样,男子不禁放柔了声音。
“唉,你每次都是这样……”
“感情的事,有这么麻烦吗?你从以前就这样,每次都想得太多。喜欢就喜欢,有人了有什么关系?去说说看,如果他也喜欢你,正好表示他原来喜欢的人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如果他拒绝,那刚好可以叫自己死心,不必再这样半死不活的过日子呀。”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本来就只有这么简单啊!不然你想多难?”
听到男子理所当然、坚定万分的语气和内容,庭轩突然间笑了出来……
“……怎么什么事到你这里,都变得一副很简单的样子……”
“废话,是每次到你这里都变得很麻烦!”
男子伸出手,亲腻地捏着庭轩的鼻子,喃喃抱怨着。
庭轩回以温柔的微笑。
原本两人紧张的对峙,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
“那,你还在担心卫宏树?”
“嗯……”
其实庭轩本来是不想麻烦别人的,可是,一点也想不出办法的庭轩,不得已只好向人家求救。
“我已经找人去解决他了,我看不必多久,他就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真的?”
庭轩抬起头,有些兴奋地说着。
但是,片刻之后,庭轩突然想到什么,倔起了表情问着。
“……等一下,你不会用什么不好的手段吧?”
“拜托,你到现在还在替他担心呀?”
男子一脸的不耐。
庭轩叹口气,放柔了表情。
“他不是什么坏人呀……”
“算了吧,当初他丢下你时,你差点活不过来了,不是吗?还好我在,才把你从个活死人的样子给拉回来,哪有人年纪轻轻就这样?遇上那种事,还被人折磨成这样。我才不会把同情心浪费在他身上。”
“……”
庭轩苦着脸无话可说。
“唉,好了啦,别再烦了啦。”
男子把伸手庭轩拉过来,给了他一个大熊般的拥抱。
“我可没对他做什么坏事,还帮他找老婆哩!反正让他别来烦你就是了。你别乱怀疑我的智商,我才不会为非作歹。”
“嗯,谢谢你,小义。”
“笨蛋,谢什么谢,好兄弟做假的呀。”
庭轩靠在宋义夫的胸前,想起了小时候,当义夫被其他表兄弟恶劣欺负,躲在院子里独自吞着不甘心的眼泪时,自己也是这样用力地抱住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哭个够的。
现在,好像突然间角色颠倒了过来,但心里的暖意,依然不变。
有人支持着自己的温暖和体谅,让他也想和小时候的义夫一样,使劲地大哭一场。
相互拥抱着的两人,根本没发现好几步之外,有人正愤怒地盯着他们。
原本这个时候垃圾场不可能有其他人的,可是秀明最近老是丢东忘西的,连自己是值日生都忘了。
中午该倒的垃圾还没倒,根本睡不着的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他才想起来,急忙地自己拎着垃圾桶,到了空无一人的垃圾场。
怎知他才一走近,就听到那一声宏亮的‘傻瓜’。
秀明先去倒完垃圾,便好奇地朝着声音的来向走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义夫学长抱着庭轩学长的模样……
秀明震惊地看着他们。
看着庭轩安心地靠在义夫的胸前,双手伸了出来环住他的肩,彷佛虚弱无力地,将全身重量放在义夫身上。
目睹他们之间全然的信任与亲密,秀明简直像被木槌击中后脑,一阵阵剧烈的闷痛直传心扉。
那阵痛楚,比看到庭轩被卫宏树亲吻时还要苦上百倍。
……那个时候,庭轩是挣扎与不情愿的。
可是,现在,庭轩是自愿地回抱着义夫学长。
就在下一秒钟,嫉妒在心中结结实实地涌现,怎么压也压不下,想要盖也盖不了。
刹那间,秀明的脑子里浮出可怕的答案,几乎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突然的领悟,让秀明苍白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自己……是爱上庭轩学长了吗!?
25.
“庆东老师,恭禧呀,你们宏树和织田小姐真是男才女貌呀。”
“他们小两口看起来真是相配,不过我们宏树也算是高攀了织田家呀。”
“老师真爱说笑,高攀算是太言重了。以后小两口结婚,就要定居在日本了?”
“是呀,我也舍不得这个徒弟,难得他才从美国回来了,现在又要住在日本,哎,做老师的还真会寂寞呢。”
“哈哈,他果然是老师的爱徒啊。”
秀明站在一旁,满脸无聊地听着大人们堆满礼貌又互相褒奖的寒喧。
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欠了小吾多少,连这种事都要他代替小吾来参加?
卫宏树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干嘛他的订婚宴我也得来?!
昨天晚上,小吾是千拜托、万拜托,说他今天有事,绝对没办法参加,可是之前又‘不小心’答应了彩姨要来参加,绝对不能食言,不然会遭可怕的‘报复’。
清楚彩姨的厉害,又拗不过小吾的请求,秀明只好勉为其难来帮忙‘凑人数’。
但是,小吾最近到底在搞些什么鬼呀,周末一到就跑不见人,找都找不到。
不过秀明自己,根本也没心思多去过问小吾的事了……
因为,你连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了呀,纪秀明。
领悟了自己对庭轩学长可能存有的感情,秀明挣扎不已。
为什么自己会对庭轩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无法阻止并控制自己的心?
自己……究竟要怎么把这份心意传达出去?
而且、我……真的应该传达出去吗?
会不会再让他的脸上,添上更多的愁绪与无奈?
会不会就这样,将他推到自己再也接触不到的距离之外?
众多众多的问题,居然没有一个是秀明能够回答的。
唉!
秀明无奈地叹着气。
为了帮小吾的忙而义务出席,没想到一到会场,秀明才知道,原来这是卫宏树那家伙的订婚宴。
宴会上,卫宏树竭尽所能地扮演准新郎倌的角色,像是个深情的恋人一样,细心地呵护着她的日本未婚妻。
秀明只觉得,大人的世界,真的很难懂。
明明那时他还对着庭轩学长难以割舍,现在却在这里表现得像是琴瑟和鸣、鰜鲽情深的模样。
感情的事,真的这么容易转变?
秀明心里好多疑问,但却只是淡着表情看着卫宏树的一言一行。
在花园里举行的西式订婚宴,让参加的众人都觉得既新鲜,又特别。仪式结束之后,西式的自助餐点,方便亲友可以自由活动、彼此交谈,也给了秀明偷跑到一旁的绝佳机会。
真是累死人了,对着长辈陪笑脸,还真是干不久的苦差事。
小吾,这回你的人情可是欠大了!
看我回去怎么向你讨!
秀明在心里边抱怨着,边走到了花园的深处。
在一棵巨大的樱树底下看到了张长椅,他走过去坐了下来。
思绪,仍然像平常一样,一有空档就只能回到庭轩的身上。
“原来你在这儿呀,纪小弟。”
卫宏树突然出现在小径上。
“你不去陪未来的老婆,跑来这里做什么?”
“哼,未来我陪她的时间多得是,不差这一时半刻。”
这人真是个自私鬼,一点也不顾别人的感受。
秀明开始为那位织田小姐感到有些难过,虽然……她看起来实在像个娇纵的大小姐。
“要不是这是我爬上首席摄影师的大好机会,我才不会放弃庭轩!!”
“……”
秀明无言以对。
“……不过,你也别以为我走了,就可以大方地接收庭轩。他身边还有个宋义夫呢!!哈哈。”
卫宏树还是那副不怀好意的嘴脸。
秀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卫宏树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没想到他们还是没断呀。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没断?原来他们从以前就在一起了……
难怪,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只是三天、两天而已。
为了利益而放弃感情的卫宏树,还继续不死心地下蛊施毒,想将秀明对庭轩的爱意连根拔起。对秀明得到庭轩重视的疯狂嫉妒,烧满了卫宏树的双眼与心胸,他不停地挑拨离间。
既然自己得不到,庭轩也别想幸福!
“所以,你再怎么样还是得排在后面。当初,就是庭轩为了他把我抛弃的,可是,……我爱他爱得没办法恨他。他就是这种人,你要小心别被他迷惑了……不然,就会和我一样,落得无法爱自己妻子的下场。”
“……”
卫宏树说着说着,一副陷入飘渺的历史中模样,回想着过去的日子。
他停了片刻,又突然补充一句。
“……除了他,我这辈子再不会爱别人了。”
卫宏树眼里的落寞,突然间真实得像阵阵吹来的寒风,敲击着秀明的心头。
本就为自己对庭轩的感觉而迷惑的秀明,在听了卫宏树‘过来人’的警语之后,心中更加地不知所措了。
他知道不该相信卫宏树的话,可是,同样是爱上了男人的人,他如今却只能困在永远得不到所爱的牢笼里。
难道,这也将是自己未来的命运吗……
自己永远只能看着庭轩和别人在一起?
一生中的头一次,秀明对未来的人生,感觉有些害怕。
26.
刺骨的寒风从窗外吹进摄影社的社团教室,却平息不了秀明心中熊熊的火苗,他分不清是愤怒或是其他,只是僵硬着表情询问着。
“庭轩学长!你和卫宏树是什么关系?”
“我……”
“请告诉我实话。”
“……”
突来的问题庭轩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好久没见到的秀明,突然跑到社团教室里,吓了正在整理资料的庭轩好大一跳。
寒假里的返校日,其实根本不需要到社团教室报到的,只是庭轩想要一个人独处,所以才溜到这里来。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来了意外的‘访客’……
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再也没这么近地看过秀明了。
他……瘦了,原本锐利闪亮的眼睛里,覆上的是浓浓的苦恼,本来俊美的五官,颧骨微微地突了出来,清瘦到让庭轩感到心疼。
秀明是怎么了?
难道!?他是知道了信吾和义夫的事了吗!?
才会这么消沉是吗……
结业式的那一天,庭轩巧遇信吾,一番谈话之后才知道,原来信吾所喜欢的人是义夫。
结果……秀明对信吾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也是‘单相思’?
一想到即使他们不是恋人,秀明仍然这么地执着地照顾着信吾,庭轩只觉得不可思议,也更了解到,自己是不可能得到秀明的眷顾的……
。
他对信吾的眷恋这么深,我又要怎么和那么可爱、活泼又开朗的信吾比较呢?
庭轩不觉地叹着气。
……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幸福……
目睹了小吾和义夫亲密的秀明,加再上义夫的言语刺激,他涨着满胸的火气,在校园里四处寻找着庭轩,找遍了教室、图书馆和扫地的区域,终于让他想到摄影社。
他不知道要怎么问庭轩学长,也还不清楚自己到底要问他什么。
心里只想见到他,想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
卫宏树和宋义夫都是大烂人!
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庭轩学长,要是自己……要是自己,一定会好好珍惜他!!
秀明好气,气卫宏树、气宋义夫,也气庭轩……
他干嘛要这样委屈自己和烂人在一起!?
如果……庭轩能和男人在一起,那、那还不如和自己在一起!
满脑纷乱的秀明,在摄影社的社团教室里找到了庭轩。
看着他消瘦的脸、原本就偏瘦的身材又更纤细了,秀明的心里一阵痛,喉头像被巨石哽住了,片刻之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秀明最气的人就是自己……
秀明气自己为什么没办法,让庭轩不被人错待、欺负。
看着纤弱的身影,他也气……气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下定决心,向自己承认,其实自己早爱上了庭轩!
他气没有勇气能带给庭轩幸福的自己……
真是可恶透了!!
结果,满腔的爱意和怒气在心中流窜,让秀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卫宏树的事,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难道自己在意这件事,真的在意了那么久?
话出口之后,秀明才真正意识到,他真的想知道一切的事,也希望庭轩能信任自己到愿意说出口……
长长的寂静充满在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让人觉得全身几乎无法动弹。
庭轩好怕,也许一句错言,再也见不着朝思暮想的人。
秀明好气,难道自己是这样不值得信赖的对象?比那些烂人还不如?
看着庭轩明显的不知所措,以及紧皱着眉头思索的苦恼,秀明突然间起一阵自暴自弃的不耐。
“算了,那也不关我的事。打扰了,学长。”
他转身就想要离去,不想再待在这令人难堪的场所。
一生中的头一次,庭轩伸出了手,阻止想要转身离开的对象。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等、等……一下,不要走!”
庭轩的声音里满是惊慌。
那阵惊慌传进了秀明的心里,不知怎地消退了他的怒气。
他回过身,看着庭轩的眼睛,等他开口。
“……”
“我……我告诉你。你先坐下吧,秀明。”
庭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的颤抖。
27.
秀明并没有坐下,他走到了庭轩面前,背向着窗口倚在窗台边,看着庭轩的脸,等他开口。
望着秀明,庭轩深吸了口气,表情木然、声音平淡地开始述说着。
“……第一次见到卫宏树时,是我国三的时候,他是我继母的广告公司里,新进不久的摄影师,……也是她的新男友。我母亲生我之后就死了,国一时爸爸再婚,但我和继母一直无法亲近。没想到,半年之后,父亲因为飞机失事过世了,家里只剩下我和继母两个人……”
“……”
庭轩像是在述说别人故事的语气,平静得几乎教秀明心痛起来。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庭轩望了秀明一眼,没见到令人害怕的反应,终于才安下了心,接着继续地说下去。
“……那时候,卫宏树常来我们家,他的开朗和大方,变成了我和继母之间的润滑剂,给了我们很久不见的欢笑,所以,我一直都很仰慕他、也很喜欢有他作伴。原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