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伤过更珍惜
黑暗是什么?
黑暗是深邃苍穹想要诠释的核心,它沉淀了喧嚣,掩藏了寂寞,承载了绝望,包裹了罪恶,所以不得世人欢喜。
然而,没有令人憎恶的黑暗,生性贪婪健忘的人类就会忘记光明。
谁敢说不是光明故意制造出了黑暗?
想要到达黎明,唯有通过黑夜的道路,黑暗的魔力便会卷着所有污浊狂狷来袭……
……
灰色的天幕摇曳着哀伤的云,还是那破碎的情?
轻柔的喃呢唤不醒若炎那濒临崩溃的心。
修长的玉指拂不平他那耸如山峦般的眉。
温暖的亲吻吻不尽他那伤心欲绝的泪。
终究,他只能再一次在如潮的恐惧中绝望地惊醒。
额上争相滚落的汗珠混着眼泪,带着悲伤和绝望掉落在华贵的白色丝缎上。
耳边传来沉重而焦急的呼唤,“彦溪……”
缓缓睁开猩红双眼……
良久,眸光涣散的人才将视线对上了鳌戎那双略显疲惫的灰黑眸子。
却在若炎回过神的那一瞬间他那本就揪疼不已的心倏然如同利齿锥心般疼得让他难以忍受。
在没有记起那段记忆之前他是带着渴望而又忌惮的心理想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但他却没想到那段记忆是如此的揪心揪肺!
残阳流泻淡淡清辉打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破碎。
如死般沉寂的空气,散发着抹抹哀伤,像挤在心间的阴霾,经久不散。
半响,一声轻轻地叹息载满了无边的惆怅,那如玉笋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拂上若炎冰凉透湿的脸颊。
刀削的轮廓上满是凝重的表情,鳌戎的声音里隐着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若炎低头垂眸,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怎么也无法发出。
心里面太杂了,像是所有的调色剂调味瓶都倒进了他的肚里让他此时难以言明。
沉默良久,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才悠悠响起,“对不起!”
对不起,天下间最烂最窝囊最无力的一句台词,已被他说了无数次。
然而,此刻的他却也找不到比它更适合的话语。
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对他眼前的这个人说:对不起,一次次的伤害让你痛彻心扉,你却执着无悔。
对不起,在这场情爱的擂台上,总让你输得如此彻底。
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你,可我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的爱意和那浓到化不开的歉意。
此刻的他失去了言语表达的能力,因为他觉得自己说任何话语都会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伤害已经造成,说再多解释再多都淡化不了他的那份罪孽。
而且那种歉意似乎早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生了千百年的根脉,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血液肌肤里,深到他无法言明,无
法逾越。
闻言鳌戎眸光凝重的注视他良久微微摇头,憔悴的俊丽容颜上绽开温暖的微笑,“傻瓜,没有人责怪你,那不是
你的错。”
“……”可是若炎终是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过了自己的坎,他沉默,在心里自责。
满满的酸涩堵满心口,压抑着很难受……
未几鳌戎深吸一口气,神色释然,幽幽开口道:“我等了百年,盼了百年,痛了百年,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
我心里有多开心么?若炎!”
语毕,若炎才从悲痛中反应过来自己也还是黎彦溪,鳌戎那段记忆不是被弈禁封了么,他怎么?
“你……弈解除了你的封印?”若炎敛了心神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话音一落,鳌戎牵了牵嘴角柔声道:“其实……那次被神龙重伤,我的记忆就已经恢复了。”
“……”语毕若炎眸底的哀色更深了,鳌戎只要一摊上他就没什么好日子过。
见若炎一脸自责,鳌戎一把将他揽过怀,“没说出来,是想就那样远远的看着你,默默的守护着你,然而在你每
次受伤、落寞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将你拥在怀里,百年前我失手放开了你,这一次我绝不让你悄
无声息的突然离开。”
“我怕我会在黑夜里找寻不到你迷失了自己,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曾几何时我还能让红袖添香于身侧,妙
伶清舞于榻前,还能坐拥江山观美人,那时从未曾想过自己的心,有一天会为一个人的一言一行所牢牢牵绊,然
而现在的我却会因为你温然一笑而高兴得手舞足蹈,会因为你轻颦眉睫而心疼得无法呼吸,我真的承受不起再一
次失去你的那种沁肌嗜骨的痛,所以你再不准再离开我。”
鳌戎低沉的话语里隐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和决绝,那样害怕失去,没有自信,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个自信满满流
里流气的魔都护法。
若炎知道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个执着的人,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易碎的玻璃心。
他轻佻的话语里,暗藏着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执着。
他也知道有些人脸上有太多太多的笑容,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泪水,很多时候他们不流泪,是因为眼泪
能够让人刺痛,而这种痛,痛彻心扉,让他们哭不出来。
鳌戎便是其中一个。
绿水本无忧,却因风皱面;青山本不老,却为雪白头;他本无情,却为情所困。
在时间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于千万人中他们无意邂逅痴痴相爱,那是太难得的缘分。
这世界有着太多强大的限制与隐秘的禁忌,又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合。
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一辈子错过,要熬道很多年以后,才会参透所有的争取与努力。
也许还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上帝只在云端一眨眼,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经完全改变。
所以这一次他,要好好珍惜。
半响,鳌戎轻颦俊眉正色道:“大战之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为何会消失在蛮荒平原?又为何那次你苏醒
后整个人都变了?黎彦溪又是什么人?”
若炎敛了心神,若有所思答道,“当时,我被鬼母所施的血雉之蛊所控制,后来又被赤冽翼重伤,接着我也不知
道怎么回事就到了蛮荒,好像我当时是被一股强大的恶灵召唤所牵引,才去到那里的。
后来碰到了鬼母,在她打散我的四魂和神识的那一刻,有一个人救了我。
而黎彦溪就是我,只不过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我至今也未弄清楚,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就是救我的那个老人。
我现在才明白他就是当年鬼母要我去寻的那位神医。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在蛮荒发现我时,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但是那时明明就是他救的我,而当时他为何会出现在哪里?
而且他说过他已经在蛮荒平原隐居了几百年,但是我再次苏醒离鬼谷国消失也不过才一百七十多年。
他为何要骗我?
现在想想,那日我醒后他看我的表情和那时所说的话,不禁让我怀疑那所谓的‘移魂转世’似乎和他也有莫大的
关系。”
鳌戎紧了紧眉,微微点头道:“难怪他会有冰火麟,弈说的没错,他真的是鬼母的师傅——逦古仙医。
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除了他根本不可能有谁能从鬼母手中救走你。
似乎他是想让你再次醒来后彻彻底底的变为另一人,不让你和我们有任何瓜葛。
然而他为何会让你独自再踏入这是非之地?
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世的你不管你还是不是若炎,你都注定摆脱不了那恩怨情仇的纠缠,因为我不许,弈更不会
同意,只是他这般做的原因何在我却猜不透。”
闻言若炎眉心纠结,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独孤绝!”
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倏然响起,随即一抹挺拔的轮廓悄然映现眼帘……
第五十七章:山雨欲来
一样的人,一样的情,不一样的心。
此刻的若炎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霸道和妖孽气息的魔尊,他的——皇兄!
内心翻腾不已的矛盾和不解让他攥紧了手中纯白的被褥。
他不明白为何当初弈已经知道真相了却还要那般对他,让他在他的霸道里渐渐迷失了方向,让他在他的柔情里彻
底沦陷。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总也逃不掉那离经叛道的巨网,不管他逃到哪里都会和那有违纲常的事情搅浑不清。
就似冥冥之中就有根带刺的绳子将他们紧紧地绑在一起,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挣不脱那绑在身上的束缚。
即使挣脱了也是以玉石俱焚为代价!
沉吟半响鳌戎打破沉寂,疑惑的看着一脸凝重的魔尊问道:“弈,你说什么,独孤绝,魔皇?为何?”
闻言,若炎一惊,独孤绝?弈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若炎和鳌戎那满含疑惑而期待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对上了弈水波不兴的清洌蓝紫。
然而,他一句不知道,赫然给了两人结结实实的一棒槌,将两人从‘高智商’直接打成了高智障,那叫一个晕。
两人面面相觑半响,最终还是很识趣的未敢继续追问。
弈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既然他说了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再问无疑是找抽。
当若炎再无意一抬眸时便瞥见弈那露骨而炙热的视线好似那六伏天里灼热无比的烈阳,毫无保留的投射在了他的
身上。
弄得他像是屁股上冷不丁的被扎了一针似的,吓得身子一哆嗦。
鳌戎见状心下了然起身欲走。
他知道即使他和弈再怎么情同手足,有些话他在场弈还是说不出口的。
却没想到他还未起身魔尊就开口道:“鳌戎你也留下!”
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语毕,若炎和鳌戎的视线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撞到了一起,再默契十足的转投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如清泉淌过的眸子里,道不尽的清洌、纯粹。
四周安静得如同沉寂千年的古井,幽然而冷凄。
所有的婢女侍卫皆被吩咐到殿外守候,而众人谁也没那天大的胆子敢在殿外大声喧哗。
就这样僵持了半响,尴尬了半响,疑惑了半响。
终于,弈肯将视线从若炎身上挪开,转而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幕苍穹。
眼底却噙满了让任何人都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下一刻,又是一句震得若炎和鳌戎不轻的话悠悠响起“若炎,将衣服脱了吧。”
此话一出下巴差点给两人震床上。
若炎真想把那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弈当真这般如饥似渴?
他才醒过来啊,虽然身子骨现在完好无损,心里可是血淋淋的一片呐!
见他半天没反应,弈皱了皱眉重复道:“脱呀!”
若炎碍于他的威慑,是脱也不是,不脱又怕被‘霸王’。
于是像个怨妇似的哀怨的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鳌戎。
岂料,那丫突然神色一转递给他一个超级欠抽的眼神。
似乎在告诉他“你就脱吧,又不是没用过‘双杆枪’打仗。”
犹豫了半响,顾及多方面因素,考虑了多方面的利害冲突。
终究那厮还是很不争气的,脱了!
一皱眉将精巧华美的淡蓝色锦缎轻轻一拉,柔软的丝滑便顺着光滑的肌肤缓缓滑落。
白皙柔嫩的肌肤上闪着点点晶莹的色泽,透着魅惑的光。
与此同时,空气中有喉结轻轻滑动的声音在飘啊飘……
然而在他还没来及得完全脱下亵衣时,便看到鳌戎倏地倒吸一口凉气。
两个灰黑瞳孔瞬间无限扩张,眼珠也瞪得滚圆,一副马上就要蹦出眼眶的惊悚状。
后知后觉的某人莫名所以的缓缓低头,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刹那间,他惊愕的程度比起鳌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似一个久藏地狱的黑洞般,一朵混黑的睡莲花纹毫无预示的出现在他心窝的地方。
如此混浊粗糙的黑莲,印在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就如同纯白滑润的璞玉中夹杂着污黑而粗糙的岩石,突兀至极。
鳌戎的手慢慢伸向若炎胸前的那朵污莲,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上沿着纹路缓缓滑过,好像在轻柔的安抚着一个沉睡
千年的恶魔,生怕‘他’哪天会突然苏醒,涂炭所有生灵。
两条绝美的剑眉像高耸的山峦越收越紧,越耸越高。
“或许你该先看他背后此时是什么状态。”弈低沉的声音再一次悠悠响起。
尽管他极力压制内心的澎湃,俊丽的容颜上似乎也好像依旧波澜不惊。
然而,这一刻的若炎却读懂了他眼里的那抹紧张与无奈。
试问这世上能让权倾天下且无敌天下的魔尊紧张和无奈的事情有几多?
想来那事情大条的程度就绝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所以此时若炎的内心忽然变得平静无比。
因为他已想象不出还有比那些他经历过的事情更糟的情况。
就算暴风雨要来临,他也不想再担惊受怕的过着如同缩头乌龟的日子了。
破罐子破摔也好,扶不起的阿斗也罢,上帝既然只给了他当鸭子的‘天赋’,那他就得好好使使当小白脸的好处
。
命运既然只给了他当骚货的‘资质’,那他继续装清纯不就和那些当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的一个样了?
越来越凝重的气氛和鳌戎纠结的表情让若炎心里咯噔咯噔蹦腾着不舒服。
旋即他打破寂静故意调侃道:“切!别看了不就一没长毛的小黑蛇跑我后背撒欢儿了么?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左
青龙,右白虎,肩膀还纹个米老鼠,我后背纹条小虫子,那叫个性!”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在魔都蛇和莲几乎都是栓在一起的。
所以有了莲,那他后背还有更恐怖的东西的话,就必定是蛇了。
但是他的话不仅没减缓沉重的气氛反而愈加变得沉重,空气如死一般的寂静……
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时,鳌戎在他前一刻出声说道:“异灵咒!那个血咒是么,弈?”
微颤的手指还停留在自己的胸前,脸上的表情却是那种若炎觉得永远都不可能会出现在鳌戎脸上的那种绝望而又
悲伤的表情,看得他的心一阵收缩……
暗自吸了一口凉气他故作不屑道:“切……什么异灵咒,二零咒,我还小宇宙呢!”
“……”好冷!
正当卡在这尴尬档口不知如何劝鳌戎别担心的时候,魔尊冷不防的又丢出一句,“月现在在鬼谷国。”
语气和他眼底的神色一样,波澜不兴。
若炎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猜不透弈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是听到他说完时他撑在床面的手没防备的颤了一下,脸上本就僵硬的笑容瞬间定了格,心里猛一咯噔然后迅速
收紧。
那日要不是因为在颜姬的寿宴上看见月受了刺激后,喝下噬魂酒他可能和永远也不会再记起自己曾今还狠狠的伤
害过一个人。
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清楚的记得百年前自己被赤冽翼伤之前对月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
虽然当时的‘若炎’不是真正的若炎,可是月不知道,而且那日在寿宴上他和弈还当着月那样秀恩爱。
百年前的那场误会持续到今日,月心里该是什么滋味?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若炎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要跟月解释清楚,想要对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