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晔月飞雪

“报，据前方斥候回报，魏军船只离江岸只有十米距离！”我朗声说道，“传我的命令击鼓出兵！”

我骑着疾风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西岷城离江岸还有一段的距离，现在跑过去时机刚刚好，魏军的船只应该是半数

已经上岸，还有一半还在水里，乘他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来个突袭，一定会让魏军大乱，进退不得！当我们到达

的时候，先上岸的魏军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我军士兵斩杀，我手中的啸月斩马刀在半空中不断挥舞，鲜红的

血溅在我的铠甲上，飞到我的脸上，落在我身下的疾风上……一颗颗大好的头颅，鲜活的生命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林少卿手持疏影梨花枪，杀开一条血路冲到我的身边，“我帮你！”我听见他说，我的周围一片喊叫声和厮杀

声，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见他说出的话这点很让我吃惊，他一杆铁枪迎面刺向我，我一刀砍向他的面前，他没有

说话我也没有，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不需要，他低头一刺，我微微向左一避扬刀便砍，我的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

惨叫，而他的身后一颗人头缓缓滚落在了地上。

我们骑着马背对着背，几乎所有刚一上岸的士兵就往我们这里冲，只因我太过醒目！我身上穿着明光铠，这种铠

甲有一个特点，只要碰上光亮的东西就会发出光芒，所以我是一只在黑夜中发着光芒的萤火虫，用微弱的光芒吸

引所有的敌人……说到底，我还是没有忘记那最初的梦想，我幻想着更多的人可以和我一起回到楚国，回到自己

的家乡……血在空中飞扬，惨叫声在耳边不断回响，我看着挥舞在半空中的啸月不断砍向一个又一个的魏国人，

我看着他们的脸上那最后的表情是惊恐绝望的神情，我看着不断朝我涌来的敌人，我几乎都快遗忘了他们也是有

生命的。我身后的少卿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我们杀了有多久？起雾的江上让我看不见月亮的踪迹，天应该快亮了

吧，天一亮黑暗就会消失，就能再见到光明，可是……又有多少人还有机会看见这初升的太阳……我手中的刀有

些重了起来，身下的疾风也没那么灵活，我隐约觉得它可能受伤了，身边的少卿他的枪法依旧快如灵蛇，只是也

没有刚才那么有力了，是我连累了他，我连累了这个人和我一起被魏军围困，不断涌上来的敌人好像不怕死了，

我发现他们的船已经随水飘的越来越远，大局已定，还活着的魏军怕是要来一场死战了！杀！杀！杀！我手里的

刀已经没有了章法，能砍的就砍，不能砍的就用刺，看着一个又一个颓然倒地的身子，看着我的刀沾满了粘稠的

鲜血，我闻着这厚重的血腥味，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麻木了？还是已经没有知觉了？我现在只知道杀！只有杀

下去，我才能活下来，我身边的少卿才能活下来！虽然杀戮没有意义，但是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疾风跪倒在了地上，我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它太累了可能还受了伤，我不能再骑着它了。少卿见我掉下马背，冲

了过来甩开枪法护住我的周身，我手里的啸月变得很沉重，可即便如此就算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也必须将它

挥舞起来，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我们杀完刚上岸的敌军就应该回撤了，是我没能冲出来，才会变成现在孤军作战的

结果，即便我……会死这里，我也要保证少卿能活着回去！拼尽全力，我将身边的敌人逼退了一米的距离，“少

卿，骑上青疾速度回西岷城！”我喊着，但是我不能保证他听的见，一股鲜血溅在我的脸上，少卿身下的青疾扬

起四蹄，踩在一个魏兵身上，“我决不会离开你！”听见他这么说，我的脸上竟然有了笑的表情，“林校尉，我

以将军的身份命令你，速度回西岷城！”一声怒吼从我身边响起，“我不答应！”我大喊道：“你敢违抗军令！

你不怕军法……”突然间背后一凉，周围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啸月从我的手中落在了地上，我听见自己说出“

少卿，快走……”可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倒了下来，我看见有血顺着我的眼睛

流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疗伤（1）

更多的血溅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感觉到粘稠的血顺着我的脸颊流进我的嘴里，虽然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

我可以听见不断有人倒在了我的周围，我努力试着再站起来，却发现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吃力，耳边传来马的嘶鸣

声和兵刃间不断摩擦时发出的碰撞声，一片混乱之中我隐约听见了一个很遥远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正在和我说

话……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厮杀声没有了，喊叫声也消失了，这个世界静的只剩下我一

个人。突然间感觉到有人正在拍我的脸，一口血涌上了喉咙，本来我打算把血吞回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压抑不了

，一口鲜血喷出，明明没有下雨的天气却有很多滴水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被人背了起来，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很累很困……我却不敢睡，我怕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的身体一下子冷一下子热，我是不是被人扔进油锅里炸了？还是被人扔进冰窟窿里了？一半的身体像冰一样冷

，另外一半却像火一样在烧。我的嗓子干的冒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周围还有很多张奇形怪状的脸围着我转圈

，一边转还一边发出狰狞的笑声。我的全身都在疼，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有人能把我叫醒，可是……这个世界好

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管我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回答我，突然间身体没那么疼了，不过我的背好像还在火里烤，“疼

……”我能感觉到齿间逸出一丝微弱的呻吟，不过好像有人听见了我说的话，因为在这句话说完以后我就靠在了

一个比床还要软的东西上面，紧接着有人用一个柔软的东西撬开了我牙齿，往我嘴里灌了些味道奇怪的水，这东

西说不出的难喝，但是那个人并不想让我把它们吐出来，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往下灌，灌完以后我被一个暖炉抱着

，身上一下子舒服了很多，虽然还是很难受但是起码那些奇怪的脸从我眼前消失了，周围安静了下来，我终于能

睡个安稳觉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战火没有纷争，没有流不完的血和听不完的呻吟。在那个世界里我、少卿还有天铭一起

坐在一片草地上，天铭依旧那样的意气风发，而少卿依旧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讨论着将来、理想还有事业，我

们约定要让这天下来铭记我们……可是梦依旧会醒，而我也必须要面对现实。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沉睡着的俊

朗面容，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微微皱起的眉头好像是在告诉我，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也有事情让他无法

安心入眠，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少卿，你受苦了……我吃力地用手肘将自己撑起，看他这样睡在床沿

上一定很不舒服，我想着是不是要让他睡进来一点，才刚碰到少卿的手臂他就醒了过来，我和他四目相对，少卿

一脸迷糊地看了我一会，在看清是我以后原本眯起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你起来干什么，赶紧给我躺回去！”

说完就把我轻轻压回到床上，“我睡了多久？”我问道，只见少卿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睡了整整五天！”五

天？怎么睡了这么久！我不好意思地朝少卿笑了笑，他看见我笑反而比刚才还要生气，“你就知道笑，除了笑你

还会点别的吗？要不是因为你现在受了伤，我真的很想跟你大打一架来解我的心头之恨！”我看着少卿，一脸郑

重地跟他说了句，“对不起，我睡的太久让你担心了。”少卿的眼中有一丝微光闪过，“这句话还像句人话！我

去把熬好的粥端进来，你乖乖给我躺着，敢动一下的话，”少卿轻轻俯到我的耳边说道：“我就让孟郎将把酒窖

里的酒全都藏起来，让你在西岷一辈子都没酒喝！”我狠狠说道，“你也太狠了吧！这分明是假公济私！你明明

知道老子嗜酒如命！”少卿听完大笑着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第三十四章：疗伤（2）

少卿听完大笑着转身朝门外走去，等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碗，他坐到我的床上，轻轻将我扶起然后拿了

床被子垫在我的身后，“这被子是刚晒过的很软，你背后的伤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现在你醒了，我倒是不担心

其他的就怕你自己不注意又让伤口裂开来！”我朝他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刚醒过来我就感觉到从胸部到腰

的位置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绷带，究竟是谁把穿着明光铠的我伤的那么重？如果那个人还活着我真想认识一下！“

想什么呢？张嘴！”我听着少卿的声音回过头，一个勺子迎面喂进我的嘴里，唇齿之间一下子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和少许羊肉的味道，“这是当归羊肉羹，可是我亲手熬的，你得给我吃干净！”紧接着又是一勺子的肉羹，我有

手有脚这样被他一勺一勺地喂着很是奇怪，“我自己来吧！”话刚出口就听少卿说道，“你不怕伤口再裂开来啊

！明卫还是睡着了老实些，我要怎么样都行……”我模模糊糊听他在一边嘀咕什么，问道：“少卿你在说什么呢

？”他立马止声，“没说什么，张嘴！”肉羹的味道是不错，可是我却吃的不安心，“军中还有多少只羊？”我

问道，少卿想了想，回道：“我去羊圈看过，大概有个十来头吧，怎么了？”我微微笑道，“少卿麻烦你跟火头

军的军头说一声，让他把这些羊都杀了，做成当归羊肉羹发放给受伤较重的伤员，重新购进羊的经费从我的军饷

里扣。”少卿先是一愣，然后苦笑地摇了摇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顾到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困恼！”他仰

头喝着碗里最后一点羊羹，乘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上了我的唇，浓浓的药味在唇齿间周转悱恻，一吻结束

他转过身走了出去，“这一吻就算做我的跑腿费吧！”我听他这么说，一抹苦笑慢慢爬上了我的唇角，我这算不

算是……背叛了天铭？我最重要的兄弟和我最爱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同一个人……

从少卿那里听说这次大战下来，两千名士兵死了不到两百人，战船损失不足三艘，魏军更是从头到尾连西岷城的

边都没沾上，总体来说这次策略是成功的，唯独我没跟上部队差点马革裹尸，是我计划中的失误。明亮的阳光从

窗户上透了进来，在那天之后我又躺了三天，躺的太久也该动一动了，更何况将军伤重，以致昏迷不醒的消息不

利于稳定军心，可是……少卿说过的话我也不能全都当作耳边风，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床，就听见屋里传来一个柔

和之中带了些低沉的嗓音，“我帮你！”少卿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的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那一刀从你的胸口

一直砍到腰上，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你救回来吗？”少卿转过身拿了一套链子甲给我，“你的明光铠拿

给工匠去修了，先穿我的吧！”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帮我穿上链子甲，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帮我梳好军中最标准

的发髻，我看着他担忧地看着我却什么也不说，我用右手轻轻拍了拍放在我左肩上的手，我知道他会明白我的意

思。从屋里走出去的那一小段路上少卿扶着我的肩膀，我几乎要靠在他的身上，在到了门口的时候他松开了我的

肩，背上突然间传来刺骨的疼痛，我闷哼了一声，知道不会有人再来扶我，剩下的路就是要咬断牙我也必须将它

走完！

第三十五章：牢狱

走到门外，一缕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我看了看四周，虽然一直都觉得少卿所说的，从头到尾魏军连西岷城的边都

没沾上是不想我太过担忧，但是按目前我所看到的情况来说，的确如少卿所言城中并无太大损坏。一路上我都走

的很慢，少卿在我身边默默地跟着我，他越是不说话我的心里越是觉得愧疚，往来的士兵不再像我刚来时那么冷

漠，现在看见我就像我还是薛明卫时那样，微笑点头喊我一声将军！我算是得到他们认可了吧！想看的东西太多

，但是无奈这个身子不争气，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把我想看的东西都看完了，想来想去，就挑了两个地方，一个是

关押战俘的牢狱，另外一个是集中治疗伤兵的营地。

西岷城的牢狱本是关押楚国犯人的地方，因为城中没有建关押战俘的监牢，只好在战起时临时用牢狱来关战俘。

西岷城的牢狱建在地下，那里不见一点阳光，终年都潮湿冰冷，有的时候还会有水从周围渗透出来，我不认为用

这样的方式建出的牢狱算是合理，但是据说却达到了最初建城时不要占地的要求，我不知道是谁建了这座城池，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过去是没有战俘的，抓到的都是就地处决，就算不被处决到最后也是

屈辱致死，而我想的却是让我的敌人过的不要太屈辱。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和恶心的骚味，我听

见有很多人在咳嗽和呻吟，牢狱中或躺或坐的魏国人听见开牢门的声音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他们看着我的眼神说

不上是仇视但是也充满了敌意，在我的敌人面前我决不能示弱，咬紧牙关将背挺起来，镇定自若地往前走，我看

着这些人，明明活着却没有了人该有的生气，我能感觉到周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这些人既然选择了活下来为什

么还让自己踩中死亡的陷阱？更何况……我并不想杀他们！

走到一个牢门前，少卿看着我说道：“里面关着的那个人就是拿刀砍伤你的人，我活捉了他，就是为了让你能亲

自动手！”亲自动手？我有些困惑地看着少卿，他几时见过我杀战俘了？狱卒将牢门打开，我们走了进去，第一

眼看见的就是一个人被绑在木桩上，他垂着脑袋，身上满是血迹，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敢肯定，“拿水泼醒他！”

少卿的声音在我耳边冰冷的响起，一个狱卒将准备好的冷水泼在了他的身上，那个人在发出了一声闷哼声后，身

体微微动了一动，铁链的声音在四周响了起来，“你……你们要……杀要剐！老子悉听……尊便！但是想从老子

这……问出一点东西，我劝你……你们还是杀了……我！免得浪费……大家……大家的时间！”我听着他一边闷

咳一边吃力地把话讲完，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有点来头，少卿像明白我的心思一样，我还没问他就说了出来，“

我从魏军囚犯那里得知，此人姓张名子超字德，是他们的一个校尉，不过听闻此人天生神力有勇有谋，若不除去

必是放虎归山！”我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你叫张子超？”那人微微抬头道：“正是……你爷爷……我！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