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林罗一迭声的答应,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他把脸扭向一
边,五官痛苦的攒成一团,泪水疯狂的爬满他英俊的脸。
秋风乍起,单央越来越多的时候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少,林罗每天看着他不住的消瘦下去,心如刀绞
,可是什么都不能做。黑夜成了林罗最害怕的时刻,他整晚整晚的睁大眼睛不敢睡,他害怕黑暗过去,旭日东升
,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他拥抱着单央骨瘦如柴的身体,他身上肿起的血块触目惊心,林罗揪着一颗心伴随他走
过最后的时光。
“宝贝儿,闭上眼睛!”林罗抱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单央笑着如他所言,黑暗里他的手被林罗执起,一个微微冰凉的东西在指间,单央微微动容,颤声的问道:“林罗,是
真的吗?”
林罗不做声,吻他细柔苍白的手,单央睁开眼睛,一个漂亮的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熠熠发亮。“真漂亮!”
“喜欢吗?宝贝儿!”
“嗯!喜欢!”单央点头,清澈纯净的眸子直视林罗,“林罗,你后悔遇见我吗?”
林罗没有回答,拥住他年轻纤瘦的身体,薄如蝉翼。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下来。
“林罗!怎么办?还没有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你答应过我的,小央,你忘了?不是说永远都在一起吗?”林罗亲吻他冰凉的脸,“答应过我什么?不是说承
诺是一辈子的事吗?”
“对不起,小哥哥!我难受,我浑身都难受!”单央哭着搂住林罗的脖子,“这样的日子不如早结束的好!”
“不要!不要!宝贝儿!”林罗失声痛哭,“你走了,小哥哥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说好的,要到一百岁的!
嗯?”
“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单央猛地擦掉眼泪,注视着林罗,“你要替我活到一百岁,答应我!一定
要好好活下去!嗯?答应我?”
林罗流泪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不作声。
“林罗,林罗!”单央低低的唤,“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不然的话,奈何桥上我就喝掉孟婆汤,我就不跟你相见
!”
林罗低头疯狂的亲吻单央,两人都绝望的把自己的力量灌输给对方,想给彼此最后的爱和安抚。
时光在静静流淌,林罗什么都不能做,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等待死亡之神来将单央带走,等待看着单央慢慢幻化
成一缕青烟,他来不及悲恸,来不及哀悼自己的情怀,因为一切都措手不及,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有一天真的呈
现在眼前,他依然会恐慌会无助。
“林罗,我是不是很丑?”单央杏仁瞳目,迷茫而无辜。
“谁说的?我们小央永远是最漂亮的!”林罗触摸他如玉的肌肤,柔嫩的如初生的婴儿。
“可是你都不碰我!”他撅着薄唇,清丽秀雅的面颊满是委屈。
“宝贝儿,你在生病.........”林罗叹口气,更紧的拥抱他,手指清晰可以清晰触摸他一根根的肋骨。
“我不管!我就要!”单央扭头,柔软的唇瓣覆上来,无助的吸吻林罗,舌尖辗转,笨拙地在口腔里乱转一通。
“我想让你进入我的身体.........”
那寂寞的而哀伤的情欲他们不知道怎么开始,却是依旧没有停止,黑暗里抽泣的喘息交付彼此,疼痛通过欲望在
空气里相撞,厚重的不分彼此。
“林罗!林罗!”单央轻轻的呼唤在耳边。
林罗睁开眼睛,单央笑着望他,他的漂亮的大眼睛竟然一改往日的无神,发出了熠熠光彩,“怎么啦?宝贝儿!”
“林罗,我想泰坦尼克号!”单央嘻嘻笑着,习惯性撅起薄唇,调皮的望着林罗。
“好!宝贝儿!”林罗宠溺的亲了他一下,抱起他,他真的是越来越轻了。
“林罗,全世界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对吗?”单央躺在他身上,与他四肢重合,亲密无间。
“是,全世界只喜欢我们小央一个人!”
“全世界只爱我一个人,对吗?”单央笑着抓起林罗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是,全世界只爱我们小央一个人!”
“真好!我就知道的!真好!”单央叹口气,“林罗,下辈子你要是遇见了我,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会,会的!一定会的!我答应你!”林罗笑着侧脸亲吻他的脸颊。
“嗯,我知道了!”单央开心的笑了,“林罗,我要睡一会!就一会儿!”
那天秋末阳光明媚,北京还不太冷,单央睡在林罗身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年林罗走过他人生第30个秋季,比往年的任何一个秋季更要悲凉,都要心伤。
冬天著名校园民谣歌手老狼三年磨一剑,终于出了新唱片。大街小巷都是他纯粹干净略带沧桑的声音,
北京的冬天嘴唇变得干裂的时候
有人开始忧愁想念着过去的朋友
北风吹进来的那一天
侯鸟已经飞了很远
我们的爱变成无休止的期待
冰冷的早晨路上停留着寂寞的阳光
林罗开车路过音像店,漠然的看了一眼老狼并不英俊的脸,细小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孤独行走在树林里的流浪
者,漫步目的。
他的世界没有了春夏秋冬之分,北京,在他眼里,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冬天。
尾声
第一年,林罗把公司大部分业务交给吴飞来打理,他去了一趟深圳,回来人变得又黑又瘦,家里有关单央的所有
的东西都收起来,甚至是睡衣还有日用品全部收起来扔掉。房子竟然空荡起来。
他照样去公司上班,沉默寡言,晚上回家来看着卧室竟是生出莫名的厌恶来,于是拒绝再进去。索性每天睡在客
厅的沙发上,后来觉得沙发也是过于宽大,就把沙发也卖了,重新买回来一个有小又窄的沙发,一米八五的林罗
要蜷缩着才能睡觉,他却是无比的安心,睡眠问题方才得到解决。
第二年林罗把公司全部转让给吴飞,去西安看了陈之云,每天陪他吃饭,聊天,散步,他们心照不宣避而不谈单
央,说的都是一些天气路人新闻无关重要的事情。冬天林罗回到北京,变卖了亚运村的房子和房子,开始跟夏林
约会。
他们坐在星巴克开心的喝咖啡,谈笑风生,朋友一样的说着北京人口的流动,交通的拥挤,明星轶闻趣事。日子
从之间飞速滑过,无声无息。
第三年春节他回到老家木白镇,林天成安排他去木白东城小学做了一名小学教师,秋天他的眼睛开始浑浊,看人
看物模糊不清,只好辞去了工作。冬天他病了一场,感染了肺炎,几里之外都听见他咳嗽,嘶嘶拉拉地像是早年
破旧的风箱一般发出声音。
外婆早已经去世了,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也因为城镇建设被伐掉了。林罗看着伐木工人用电锯先是将大树的主干伐
掉,然后是枝丫。后来大家都走了,他还是痴痴呆呆的坐了好久。
有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的跑过来,林罗看着他捡起那些树枝一颗颗的抱回家,林罗跟在他的后面,那
小男孩晃悠着进了家门,屋里出来一个女人,“小童,小童!”看见林罗憨厚的笑笑,抱歉的说道:“真不好意思
,这孩子就是喜欢贪玩,这些树枝我就给你们还回去!”
“没关系!”林罗想他可能误会了,“你家这儿以前是不是有一颗枣树的?”
“是,不过大前年秋天死掉了,后来小童他爸爸就把它砍了!”那女人笑着热心的解释。
林罗弯下腰,那小男孩一直默不作声的盯着林罗,“你叫什么名字?叔叔抱抱你可以吗?”
“他叫小童!这孩子不大喜欢说话,真是不好意思.........”
小男孩迟疑着伸开手臂,林罗一把抱起他,紧紧搂他在怀里,小男孩也是不认生,亲昵的搂住林罗的脖子。
第四年林罗叫人给单思行修了坟墓。单思行的父母都不在了,单央的一个叔叔给了林罗一把钥匙。林罗在单央家
住了大半年。圣香镇人们经常看见一个青年站在村头不住的眺望,见到别人家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总是死死的盯着
,而后摇头失望地走开。
第五年林家老爷子去世了。家里全家上下忙活安葬爷爷的后事。每天都是熙熙攘攘的来送花圈的吊唁的。一切恢
复平静之后林罗发现他的耳朵不大好使了。别人说话总是要凑近他的耳边大声嚷嚷,才能听到半言只语的。
正当壮年的他精神头却很差,他的腰直不起来了。佝偻着背,白发更是比林天成的还是要多,他每天早起拄着拐
杖,绕着木白镇走一大圈回来,整个人就气喘吁吁的,半天躺在床上都没有力气动。第二天照样还是照样爬起来
,任谁劝都不听。
第六年他开始不停的做梦。梦里一个婴儿的小孩说着大人的话,妙语连珠。
开春他半夜上厕所竟是不小心跌了一脚,再也站不起来。林天成把他送到云苍市人民医院,但也只是耗时间和金
钱而已,医生都摇头没有办法,他的喉咙长了一个瘤,难以进食,只能是流质事物,吃上一顿饭都要喘气咳嗽半
天。所以只能依靠药物维持。
病房外面有一颗桃花树,粉色的白色的桃花压满枝头。林罗模糊分辨着,笑了。
他想起那年初春时节单央站在老槐树下,翠绿色的棉袄,淡蓝的棉布裤,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冲他甜甜的笑着
。满地的花开。
小央,原谅小哥哥,我再也不想坚持下去了,我累了,我实在是太累了。
林罗爬起来颤抖着拔掉手腕上的针头,泛白的手指关节突出,鲜血突地涌出来,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泪水纵横。
我太想念你了,宝贝儿!你离开我太久了!
我答应过你的!我已经努力了,可是我太累了!宝贝儿!原谅我!
我是累了!累了!
阳光洒进来,照在病床上,林罗的手慢慢地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年他整整36岁,在单央离开后的第六年。
他遇见单央那年不过6岁,整整三十年他都交给了单央.几乎是他的一辈子.
他一生都不曾背叛过单央,他答应了单央要活到一百岁的,可是这次他食言了,没能做到,仅此一次.就是这唯一
的一次使他永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林罗,你后悔遇见我吗?”
林罗没有回答。
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