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深院(第四、五卷)——锦重

作者:锦重  录入:06-06

方老爷子仍是不放心,上前问东问西。夏安扶着一夜未曾合眼的老爷子回房,边走边劝道:”容离请来的这位老神医厉害的紧,活死人肉白骨都没问题。您不必太过担忧,快回房歇息歇息。“

“吕夙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夏同极好,就像我的另一个儿子。他本来无事,是为了方家才受的伤,咱们方家欠他一个大人情啊。”方老爷感叹。

夏安趁机道:“哪有什么欠不欠人清的,吕大哥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和大哥关系那么好,不会计较那么多。”

“他们俩,哼。”方老爷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到底没再多说,只撂下一句“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便回房休息去了。

夏安让容放的奶娘抱着孩子出来,抱着往自己的屋里走。一段时间不见,容放大了许多,被夏安抱在怀里,很是不乐意,小胳膊小腿挣扎的还挺有劲儿。

走到屋门口,微黄迎上来,忙接过容放,责备后面跟着的奶妈道:“怎么能让公子抱着,没看见公子走路都不稳了么?”

后面的年轻妇人忙连声告罪。

夏安道:“何必难为她,是我自己想孩子了。你快瞧瞧,他长了多少?”

微黄拎拎容放的小手,笑道:“不只长个子了,还胖了不少呢,方家老爷子和大少爷费心了。”

“可不。老爷子待小少爷好着呢。”容放的奶妈赔笑道:“有小少爷在,我们家少爷都得往后排。主母她天天抱着不撒手呢。”

微黄回头对她笑了笑,赏了她几两银子,让她回屋休息吧。容放早就不吃奶了,奶妈现下也就是看着容放不磕磕绊绊摔伤了,微黄自己能看着,就不让外人跟着进屋。

“神医,您怎么在?”夏安一进屋,就看见老神医坐在鼓腿圆凳上吃茶。

“您身子不舒服,自然要瞧大夫。”微黄不待夏安多说话,就往床上赶人:“您快脱了狐裘躺下,让神医给您行针。主子要是在,断不许您这般糟蹋自己的。”

“哪里糟蹋了?”夏安躺好,自行挽上衣袖。“你抱着放儿去给娘娘请安吧,别让他瞧见这些针。”

“小小年纪忌讳就这么多?”何庆城笑着进来,作揖道:“见过公子。”

“管事,你也这般。”夏安私底下懒得改口。

“如今您身份不同了,再像之前那样放肆,我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么多颗脑袋。”何庆成说着话,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他的举动若是被容离看在眼中,那可还是大大的放肆。

夏安嘟囔:“有什么不用。啊,神医您慢点。”

“容离他有消息么?”

何庆成肃容道:“京城给封了,里面送不出来消息,外面也进不去人。”

“守门的是谁的人?”

“现下是太子。不过依我看,太子他坚持不了多久了。京城全封,老百姓都没来得及逃出城,本来城里就没什么存粮,将士们吃了,老百姓就得饿死。可是即便如此,那点子存粮也不够将士吃上几日,何况朝中大臣他们可吃不得苦。”

夏安点头道:“咱们把京城的大小商铺都吞并了,物资能搬的全搬了出来,京城早就是空城一座。”

何庆成道:“所以,破城指日可待。只是不知主子在里面可安全。”

夏安垂眸。

老神医气的吹胡子:“王爷吉人天相,你坐这里乱说些什么呢。”回头对夏安说话,却是另一种口气:“好了,待会老夫让童子送碗药汤,等吃了再睡。”

“好,那我先用早膳吧。两位可吃过,一起吃吧。”

又过了一日,容离终于派人送信过来。彼时,夏安正在逗容放吃饭,容放被娇养的脾气大的很,吃个饭都让奶妈吃一身的汗。

夏安板着脸,拿勺子放到容放的嘴巴,佯怒道:“快吃,不然爹爹就打你屁股。”

容放快两岁了,还是不会说话。但是他能感受到夏安的怒气,不过他一向是最受宠的,谁都没他大,当下头一扭,坚决不肯吃难吃的饭。

“吃饭,放儿乖,吃饱了就让你下来玩。”夏安捏捏容放白嫩的脸颊,被容放闹得十分无奈。

“公子,主子有信。”微黄递上一张叠好的纸。

夏安接过,未展开却是先鼻子一酸,唇角反而勾了起来。微黄上前抱走容放,让夏安专心看信。

“安好,勿念,照顾好自己。”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夏安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只来了一封信?”

微黄道:“还有一封,是写给傅博生主管的。奴才位卑,看不到内容。不过瞧着几位主管、管事看完信的神色都是不差的。”

“他安好便可。”夏安低头,指腹摸索信上的黑字。

“爹、爹爹。”不甚清晰的软儒声音。

夏安猛抬头:“刚才……”

“是,是小少爷在说话。”奶妈惊喜地喊。“小少爷再喊一声。”

容放咬着手指,呆呆地看着夏安。

夏安放下信,走到微黄前面,把容放的小手指从小嘴里拿出来,用帕子给擦掉口水。“我们放儿终于会说话了。”

“双喜临门。”微黄笑着掉下泪来。这几日他是看着公子怎么在人前坚强,又怎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翻身无眠。公子只有在王爷面前,才会彻底撕开掩饰的伪装。

“哭什么,自己都说了是好事。”夏安笑着责备微黄,又吩咐道:“擦干眼泪,去告诉娘娘和老爷子一声。”

“好好,不过走之前,让奴才再听听小少爷叫人吧。”微黄不肯放下容放。

夏安笑道:“他可脾气大着呢,你哄他喊吧。”转身对奶妈说:“再去厨房盛一碗热的来,顺便交代青衣把小锦被烤热,他吃完怕是要睡会。”

“知道的,奴婢去了。”

“叫啊,叫‘爹爹’,叫‘微黄’。”微黄逗容放。

容放被烦的皱皱眉,撇撇嘴,大有雷雨之兆。

“别逗他了,快去吧。”夏安接过容放,拿帕子擦拭容放胸前吃饭掉下的碎渣。

“爹爹,抱。”容放试图在夏安腿上站起来。

夏安抱紧容放,口中一叠声答道:“好,抱你。我们一起等你父王回来,好不好?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到时候你记得喊他‘父王’,让他也高兴高兴。”

103

京城是在元宵节那日开得禁。夏安抱着容放去给孝仁皇后磕头请安,却瞧见了原本应在皇宫内院的一位主儿。

“皇上金安。”夏安再次行礼,急切地问:“容、清闲王爷现在如何?”

皇帝逗着撇嘴要哭的容放,往夏安这边瞧了一眼:“他好的很,被十五皇儿软禁了几日。老二那个畜生被迎进来后,本要砍他的头,却反被他将了一军。现在京城的城门怕是要开了。”

夏安只顾着听自己关心的重点消息,至于皇帝话里表达的其他意思,他没留意道。

“起来吧,地上潮。”孝仁皇后把手炉往夏安怀里塞过去,言道:“去给方老爷子请安吧,今晚吩咐厨房,大摆一桌席面,皇上和本宫是该好好宴请一下你方家人了。”

夏安怔住。容放终于被皇帝的手指气哭,咧着嘴放声大吼起来,双手迎向夏安,小脑袋拼命的往夏安的方向伸,嘴里还叫着:“爹爹,爹。”

“哼。”皇帝很气愤,自己的孙子喊别人爹。

夏安还处于震惊中,没注意到皇帝的气愤。孝仁皇后拿帕子掩着嘴笑,夏安这孩子有时候愣的厉害。怪不得容离走前,一再拜托她要仔细盯着点夏安,可别让他做出点什么傻事来。

容放的小手揪住夏安的衣角,后者才反应过来,从皇帝怀里抱过容放,施礼告退。急匆匆去跟老爷子说了孝仁皇后的话。

方老爷子笑道:“娘娘是要正式与咱们家结亲。虽说你与容离已经在一起,容离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咱们方家一介草民,却也是要光明正大的嫁过去。”

“伯父。”什么嫁过去,他又不是女子。

“你去跟夏同说说,要他收拾整齐了,晚上可不能给你丢人。”

夏安应声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方老爷子又道:“若是吕夙能下地了,叫他一同去吧。”

既然要庆元宵,又是皇帝皇后亲自坐镇,后山的人从夏安传话出来就开始忙活。粮食不缺,存了许多,肉也腌制了不少。而且守着一座山,别瞧是冬日,山里的宝贝可不少,除了野生的,还有圈养的牲畜。而且二皇子的人马以为烧了王府,清闲王爷的府邸就彻底毁了,殊不知容离的宝贝都已经挪到了后山。

山上很安全,不仅地势起伏,容易隐藏,而且后山上吃人的狗,也让人轻易不敢进山搜索。加之清闲王爷臭名中还有不学无术,所以二皇子和太子并不以为他会隐藏实力,只对他的前嫡皇子的身份膈应罢了。

夏安命人往大厅多挂了几盏红灯笼,红光映路,亦是红光满面。过年的时候,都没这么喜庆。大伙都担心王爷,谁也不提过年如何。现在皇帝来了,两大主子家要庆元宵,王爷的好消息也传来,自然要大贺一场。

方家人向主座上的二人行礼,夏安也夹杂在其中。孝仁皇后赐坐后,对夏安道:“恐怕你还得再磕个头,敬我二人喝杯茶才好。”

夏安明白孝仁皇后要喝的是媳妇茶,却未严明,是在尊重他的男儿身。他接过微黄端来的茶,依次敬上。

孝仁皇后却不接:“该改口了,孩子。”

“……父皇,母后。”夏安将茶举高过头顶,低头掩饰脸颊绯红。

“参见皇上、娘娘。”许卿睿神色严肃地跪在门外。

“进来。”皇帝识得此人。自从容离被他丢入河中,就和这个小侍卫走的很近。

许卿睿迈进门后,仍是跪下道:“七王爷命奴才给娘娘来信一封,并且命奴才将公子带入京城。”

孝仁皇后接过信细细看,眼圈不由红透。皇帝揽住她的肩膀,陪她看完信,问许卿睿:“还有么?”

“肯定没有给您的,别想了。”孝仁皇后笑着抹泪。

夏安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巴巴地等大家吃完。孝仁皇后难得地对夏安露出和蔼的笑容:“去吧,你坐不住,他等的急,何必假惺惺陪我们吃饭。”转头敛笑,对侍立在一旁的许卿睿道:“让傅博生多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好好保护公子。”

“奴才省的。”

夏安被孝仁皇后取笑的恨不得钻入地道,当下只得言道:“哪有,我没有想走的意思,就是中午吃的太多了,有些吃不下。”他得皇帝皇后承认,不必再自称奴才。

吕夙笑道:“既然不想走,那待会陪我们赏赏月,消消食也不错。”

夏安悄悄瞪一眼过去,一针见血道:“赏月很好啊,最好再让傅博生去请几名官家小姐来,陪着大哥吟诗作对才好。大哥年纪不小了,只有妾室通房怎么行……”

“好好好。”吕夙急了:“不赏月了,赏月有什么好的,你还是直接去京城吧,赶路最消化食了。”

因为说的急,带出一阵咳嗽。方夏同急忙帮他顺气。方老爷子看二人一会,无奈地摇头,对上皇帝皇后理解的目光,举杯敬酒。

夏安出来,微黄早已回屋准备保暖的衣物。傅博生过来,道:“属下安排了一十八名高手护送公子入京。”

“怎么这么少?”许卿睿不满道。

“没想到皇上会来,所以人手就不太够。不过除了这一十八个护卫外,属下可以举荐一名剑道高手,绝对保证公子安全入京。”

“什么剑道高手?”许卿睿问。

傅博生对外道:“进来。”

门外进来一个灰衣男子,五官雕刻,却是目有沧桑。他下拜道:“见过公子。”

夏安从座位上站起来,扶起阿福,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奴才?”阿福反问。

许卿睿黑着脸不说话。

傅博生笑道:“他是属下一名故友的弟弟。故友全家遭江湖仇杀,被灭门,属下一直在寻他,没想到他就在王府里面,我二人隔了座山,竟是好几年不能相认。”

夏安答应下来让阿福护送,他早就觉得阿福的厨艺和武功是极好的,沦落到每日倒泔水的地步实在不值。本来还打算等他有钱了替阿福赎身呢,没想到阿福倒自己找到了条路走。能得傅博生赏识,阿福应该不会再做奴才了。

几人连夜赶路。南门是二皇子余党撤退的路线,许卿睿怕出事,坚持要求绕道从西门进京。夏安不懂,便没有多说话。阿福却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二皇子余党往南撤也不敢走大路。他们走大路,是不会有事的。

最后还是选择绕远路。夏安和微黄坐在马车里打盹,阿福和许卿睿一左一右隔着马车骑马,十八护卫前六后十二的分散保护。

却还是遇上了刺杀。刺客以为是皇帝回京,所以集中人手埋伏在此路,定要取下皇帝的人头来。

众人都没想到攻势会如此激烈,夏安一直被容离隐藏的很好,按理说不应该会遭到偷袭。众人正是这般以为,所在才留了大批人马保护皇帝,尽管后山已经很安全,但皇帝是天子,如论如何也不能出一点点问题。

十八名护卫很快倒下一半,其余皆奋力作战。许卿睿让阿福架着马车快走,他来截住这些刺客。阿福回头深深看了许卿睿一眼,小时候那个顽皮自负的小卿,已经成长为浴血而出的大人模样了。

他扭过头,使劲抽了马一鞭,带着夏安和微黄快速离去。

夏安在车里被颠地头晕脑胀,若不是微黄拿狐裘抱住了两人的脑袋,指不定会磕出什么伤来。进了城门,阿福将夏安抛下,断开马与马车连接的绳子,一声不吭地原路返回。

“大人,能不能请您多派几个人跟上他去救人?”夏安对一个在城门迎接他的官员说道。

“微臣领命。”那官员是容离派在城门口接夏安的,如何不知夏安身份,是以称臣答话。

夏安上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上,这一次却是直接入了宫门,驶入容离现在住着的淳曦殿。夏安一下马车,立马有跪了一地的宫人请安。

夏安吓了一跳,深呼吸让自己镇定。跟着领事公公的引领,快步进了寝宫。

“主子还在处理政事,容老奴去禀告一声。”

“不必了,处理政事要紧。我左右也困了,先睡一觉吧。”他哪里是困了,只是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分散容离的精力。

公公问道:“那老奴给公子准备热汤沐浴吧?”

“也好,多谢公公。”夏安低了低头,倒把那公公吓坏了,伏地称公子折煞他了。

微黄在一旁笑道:“公子,您有些习惯可该改改了,您不拘束这些,可要难为我们这些底下人了。”

“别胡说。”夏安从他肩上拿下包袱,催促道:“你也去休息吧,这一路跟我可吃了不少罪。”

“也是,奴才这副狼狈样子也确实不好再伺候公子沐浴,那奴才先去洗洗。公子若是不习惯那些宫人伺候,就等一会,奴才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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