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 下——灵玥星萦

第三卷：复仇·尘缘乱

第28章

和弑玥的事情，我是从他把我捡回影栩讲起的。

事情说得很简单，两个月的爱情没那么多惊天动地，仅仅是一些琐碎。

很甜腻的琐碎。

尽管琐碎，但甜腻到在我的心底狠狠地烙下了一生一世都无法磨灭的刻印。

包括项链里的回忆，我也只是对幻影说，在我之前，弑玥的身边，曾经有个叫佐雅的人。

我没有对他说起佐雅其实是为了冥炫而死。

相反的，我还对他说，佐雅一定很爱很爱弑玥——比我更爱他。

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而我一直相信，彼此伤害是最直接的一种。

真的爱了，才会那么容易被伤害。

没痛过，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爱对方有多深。

那一晚我会那么容易地沦陷在弑玥注视我的目光中，不是因为他眼中的爱，而是因为他眼中的伤。

我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不要让他等待了千年的爱失落了归宿，就如同冷雨中的孩子找不到家。

他的爱需要一份着落。

而那时，我需要一份爱——给同样在冷雨中迷失了归途的自己一点温暖。

有时，我会问自己，我会爱上弑玥，是不是源于一种利用？？

但漫漫人生旅途，我们总会或自愿或被迫地背负起许多我们一个人担负不来的沉重。

所以，人们虽然总在说着人都是孤独的，却还是忍不住去寻找另一半。

为了求得那一点点黑暗中脊背相偎、十指相扣的温暖。

可就算我对弑玥最初是一种利用，但后来，我爱上了他——没有半点掺假。

所以我想得到他全部的爱。所以我再也无法容忍自己仅仅是个替身。

所以，当想起他看我时的眼神——甜蜜的温柔下有掩盖不住的深不见底的悲伤——时，几乎要把自己逼疯。

我给不了他这样的伤便是我给不了他这样的爱。那么他即便心里有我，我也只是被安置在狭小的一隅。继续留在

他身边，心理的不平衡，迟早会将我的爱消磨殆尽。

我爱他。

我想一直爱着他。

所以我要离开他。

就像佐雅，抱着一份不可能归来的爱，空守幽谷千万年。

一个人，也可以天长地久。

不可否认的是，在格莱镇说那些狠话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一种伤害了最爱的人、心在滴血的快感……

弑玥捕捉得到佐雅眼中的微妙变化，却不愿多看我一眼。

其实我的演技很差劲的。

真的很差劲的。

但弑玥为了佐雅的谎言等了他千年，对我却不闻不问。

等待了千年的爱，怎么会这么容易放手？……果然，是因为我不是佐雅吗？

一路走来，打听了很多——民间传说，魂飞魄散的人如果现世，必定是对生前的什么有极强的留恋。然而历经漫

长的时光再次聚集起来的不过是灵体，无法显现实体。即是说，佐雅真的回来了也依旧是佐雅，是以灵体状态存

在的佐雅。所以，活生生的我不会是佐雅。

但“佐雅”（那串项链）似乎认定了我就是他。而且从弑玥的反应来看，他也对我就是佐雅这件事深信不疑。更

为奇怪的是，弑玥对此的坚信并不是因为我可以动得了项链——早在我见过项链之前，弑玥便常常有心无心地提

起一些破碎的过往。那弑玥是凭什么断定我就是佐雅的呢？

另外比较可疑的就是，弑玥讲起影栩的建国史时，曾提到过冥炫。但是他的态度很反常。如果是情敌的话，为什

么他可以用那种像是在叙述自己和曾经的爱人很幸福的调调说出“他们很相爱，很相爱……”而没有一点吃醋的

味道？

那是自己此生的至爱，为什么弑玥在我的面前讲起佐雅的时候可以那样一带而过？仅仅是在描述一代功臣，一位

距离自己很遥远的功臣的样子……

我抬眼看看沉默了有一会的幻影，突然很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些什么。

然后不禁笑自己——果然，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作弑玥的啊……

连讲起那些琐碎的时候也是，完全默认成他是知道这一切的，所以说得又凌乱又不完整，仅仅把格莱镇的误会从

头到尾解说得很详细。

——希望他能原谅我，心疼我，唤一声“灵儿”，抱抱我……让弑玥，抱抱我……

没有告诉他佐雅慨然赴死其实是为了冥炫，还很大方地说佐雅比我更爱他，也是怕弑玥伤心。

而这么混乱的话语，幻影只是一直静静地听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美艳的黑瞳中，没有浓烈的爱意也没有化

不开的忧愁，仅仅是澄澈的，却又深不见底。

最多，在最后湿了眼眶红了眼睛哑了嗓子抱了我。

呵，真是的，明知道他不会是弑玥的嘛！

他……真的不是吗？

就势抱住幻影的腰，仰起脸泪眼迷蒙地问，“玥，告诉我，你爱佐雅多一点，还是我？”

糟！泪水模糊了视线会错过幻影微妙的表情变化的！赶紧眨眨眼让泪流下来，却在下一秒被幻影抱住了头——脸

贴在幻影的胸前，什么也看不到。

“我的话，更喜欢灵洛多一点。但弑玥会怎么答……你该问他。”

淡淡的口吻，没有一丝起伏。

幻影的心跳得很大声，频率却很慢。

一时有些茫然。更多的是失落。

“灵洛……”

我闷在幻影的身前应，“嗯？”

“我们明早分手吧。”

我急于抬起头却依旧被幻影压制着，“为什么？”

幻影微微俯下身抱着我，头抵在我的肩上，银质的面具蹭过脸颊有冰润的触感，我却始终看不到他的正脸。“也

许我不该跟着你，否则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我挣扎着想要看幻影的脸，“不，你不能离开我！说好了我们要在一起！”

如果他只是幻影，我不希望他离开。如果，他就是弑玥……我死也不会放手。

“和我在一起你总会想起他，这只会让你更痛苦……”

我从幻影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大嚷道，“你离开我才会难过！”

幻影……哭过……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生怕他下一秒便会离开我，“你一定比我更清楚思念一个人有多痛苦……对不对？……玥

？……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不肯以你自己的身份站在我面前？……说话啊，告诉我，你就是弑玥！告诉我！

”我用力摇着幻影，可他抿着双唇，无比哀伤地看着我，就是不说话。

“玥……求求你，不要再骗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我几乎从床沿上滑跪到地面哀求，但幻影

托住了我。他说，“灵洛，算我自私……你该知道 ——”

这次，是真的泪眼迷蒙。

“你该知道，被自己所爱的人当作另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

“……你……爱、我？”

幻影看着我，缓缓摇摇头，温柔地将我扶上床坐稳，微微垂下眼睑盯着我的嘴，慢慢地靠过来……

漂亮而增添几分魅惑的银质面具焕发着迷幻的光彩……

……不……不、我不能，我不——！

蓦地睁开双眼——是梦。

不大的客房内淡淡的橘黄色壁灯的微光。静谧的深夜。

转头，幻影背对着我躺在很靠床沿的位置——像是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均匀起伏的肩头，看来睡熟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时哭得很厉害……幻影一直在安慰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他不值得你

这样去爱”……然后，大概是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没来由地松口气，才注意到自己盖着暖和的绒被，而幻影是和衣而卧，仅仅盖着他自己的黑色法袍。

这个小鬼啊……

银质魅惑的面具、迷幻的光彩……回想起刚刚的梦……好吧，或许我真的不该“小鬼小鬼”地叫这个1500多岁的

老妖怪！

撇撇嘴角，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拉起盖在幻影身上的法袍——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道是不是白色衣

装略显肥大的缘故，幻影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很脆弱……晃晃头，回过神，迅速而轻盈地拉起被子轻轻盖在幻

影的身上，将他的法袍叠好探身放在床头。

收回姿势的一瞬，俯身瞥见幻影安静的睡颜。

好奇心作怪地探过头俯视幻影的睡颜——清秀而纯真。

突然有种心灵被洗涤过的安静感。

说起来，弑玥睡觉时的侧颜我还没有见过……无论我何时醒来，转过头便会看到弑玥正对着我的精致的面容，嗅

到只属于他的气息——他总是抱着我睡，很温柔的抱着，不会让我感到一丝的不舒适。无论我何时转身，弑玥都

会适时地抬起胳膊，等我躺好又会温柔地蜷住我。我也曾想过问他会不会累，我也想对他说“其实你该找个舒服

的姿势”，可是我都没有。弑玥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心，我不想失去。

有时会因为这种愧疚而钉钉地看着弑玥，有时则是纯粹地犯花痴，半夜里（早晨总是弑玥醒得比我早……）醒来

一动不动地偷偷看着月光下的容颜，看得久了会忍不住偷偷笑起来，这时候本以为睡得很熟的弑玥会突然温柔地

开口，“看够了？我的灵儿。”然后慢慢睁开他那双美艳的眼睛含笑看向我。虽然每次都是，但我依旧每次都会

很窘迫地红了脸，扑棱着转身背向弑玥——却还是要偎在他的拥抱里。弑玥会温柔地蹭蹭我颈后的发，在我的颈

上落下轻轻的吻，然后会听见他平稳的呼吸，我就会再度安然睡过去……

每日早晨醒来，还惺忪着睡眼便会听见一声充满爱意的“早安，我的灵儿。”然后会发现自己睡姿很不雅地四肢

都盘在弑玥的身上（其实我自己睡觉很老实的！）……而弑玥就那么泰然地躺在我的身边，准备随时送给我每天

的第一个笑脸……

弑玥睡觉时的侧颜……和这小鬼很相似的吧……

不知道，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小鬼，他会不会那样突然开口温柔地对我说“看够了？我的灵儿。”

我不会问他是不是弑玥。也许这样，就最好。

安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过了这么久，小鬼依旧是小鬼……虽然我明白如果弑玥刻意隐瞒也不会做这些……

唉，明知道世上没有这样变身的魔法……果然是我太异想天开了么？

其实我只是思人心切而已吧。

那……玥，最起码，让我看看你的脸……

打定主意，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绕过床地蹲在小鬼面前——真的越看越像！抬起双臂慢慢地接近银质面具……

还差一点……一点……一点！好！手指成功着陆！吁出一口气——死小鬼呀死小鬼，睡个觉你还带着面具，怕我

偷窥你隐私啊！

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小鬼精致的面容上，到不曾注意这面具是如此精准地贴合着面部的曲线，并没有多余的物品来

将它固定。……微微用力……

正在为就要看到小鬼的真面目而窃喜的时候，小鬼突然抬手迅速而优雅地按住了自己的面具。我一惊，一下僵在

了那里。

轻微的叹息后，“这么晚不睡？”然后慢慢睁开眼，漂亮的黑瞳注视着我。

好听的声音，说着不一样的话语。只是，那微妙的小习惯……

自己都觉察出自己敷衍的微笑里有种莫名的狂喜，“带着面具睡觉多不舒服，想帮你摘掉嘛~不过，看来是多余了

。”无所谓地站起来悠荡俩下胳膊，转过身暗自窃喜着绕过床，“睡觉！”

还没有绕过床尾，幻影说，“被子你自己盖着就好……”

“闭嘴！”倏地转身抬手指向他，瞪眼道，“你给我盖着！”

幻影一时拎着被脚愣在了床头。

嘿嘿，傻了吧，没见过你的灵儿这么凶吧？告诉你，在外边游荡了5个多月的灵洛早就不是先前的灵洛了！飞身扑

上床，钻进被子，不容分说把幻影拉到自己身边，像弑玥抱着我一样抱住了他。

幻影的身子，真的很单薄。

“你干什么？”幻影睁圆了漂亮的眼睛，口气中却没有过多的责备，仅仅是惊讶。

“如你所见，睡觉。”一脸无辜地回视。

幻影微微翕动双唇，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就那么看着我——示意我放开他。

小小的弑玥，让本少爷调戏一下～贴近，眯着眼，“怎么？怕我吃了你？……还是，怕你自己把持不住？”

幻影的眼睛睁得更圆，没说什么，只是推我。我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

幻影挣扎得越来越厉害，我忍不住吼了一句，“别动！”

幻影突然安静下来看我。我看了他一会，终于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他，把头埋进他的颈间，喉头生涩得紧。

幻影的颈间，水一般冰润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寒凉气息。

静默。

幻影的喉头微动，头顶传来略显伤意的声音——“看清楚，我不是弑玥。”

下意识地松了手，有一瞬间的僵硬和头脑中的空白，却在下一秒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幻影，强压制着喉头的哽咽，

低声，“还冷么？”

这次，是幻影的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

“这样，就不冷了吧……生了什么病？还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的……”曾经温暖我的身体，为什么，

会这样的……

“我一直都这样的。”

“……”

“所以，你没必要这样。”

明明，手臂就搭在他的腰上，却突然这么地无所适从……

为什么，要拒绝我……你都追来了这里，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如果，幻影，只是幻影……

“我只是心疼你……老实躺着，别这么没心没肺！”

幻影沉默了一会，“那我可不可以转过去？”

我松了手臂，幻影翻身背对着我躺下后，我又立即环住了他。幻影没有再反抗。

披散的柔顺的黑发间隐隐约约看得见幻影白皙的脖颈……呆呆地盯了好久，有些不受控制地探过头——想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