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对King时下造成的那么大的影响怨在心里,恼怒瞥他一眼,看看这烂摊子,想到一夏,只得先压下怒气,围起来开会。
King手上的正如裴少宥说的,是个接收器。
上面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圆形,然后是一个延展椭圆。
上面有个绿色的小灯,如平常听到的心跳仪器,发出很规律的声音。
这种东西再高端也是有范围的。
可想,一夏可能真的还在这家医院里头。
“……怎么样?”
连子这才下来了。
她被阿路搀着,来到他们中间,看到那个仪器,差点没哭出来。
“怎么办?”
她都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么问了,孕妇的情绪就是那么难控制,满腔的泪,她还要拼命控制自己镇定,很无助地抬眸看着他们。
要把这里掀了不难。
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一夏现在处在什么危险里头。
裴少宥说的,时间就是生命,他们不知道,一夏还能剩下多少时间。
“找!”
顾家一句话让大家立定了心思。
不管结果如何,事情不能多想的,要有信念,行动才是最实际。
他们简单部署,正要行动,突然,连子脸色大变,唇一下咬紧,很是痛苦地往下坐。
“老婆?!”
原本准备出发的阿路惊惶了。
连子痛苦:“羊水……我……”
“早产?!”沈武一看连子站那地上,一下惊愕,赶紧转身:“医生!你们谁是妇产医生啊?”
大家都慌了。
比他们还慌。
有人被揪了出来。
抖得像筛糠一样的作出指引,结果还是楼上的人把人找了下来。
连子被人抬上了急救担架,马上往电梯,上妇产科。
阿路急忙跟随。
但是连子却不让。
阿路知道连子的意思。
她希望阿路能帮她救回一夏。
沈武被安排随行上去。
大家都分了开来,有人去搜索医院范围的建筑图纸,有人开始地毯式地,对每个地方进行排查。
连子在产房里,满身的汗,衣服都湿透了,满眼的泪打着转,心绪无法集中,痛并焦虑不已。
大家在外面到处搜,到处掀,找得抓狂,非常暴躁。
这一切,一夏这里,完全感受不到。
这里很静。
到处都是湿的。
黏黏腻腻,墙上,地上,皆蒙着一层黑黑污丝。
Sam最先醒过来了。
他耳边全是水声,依稀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视线朦胧一阵,清晰一阵,根本辩不得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回忆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这。
全身难受的感觉越来越甚。
他双目紧闭,等待了很久,思路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夏!
他突然睁开了眼。
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人捆死了。
“一夏!”
一转脸,一夏就在他身边一步距离的地方。
脸是别过那一边去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Sam惊愕失色了。
他回忆起了医院病房里发生的事。
那个医生……当时进来找一夏,他发现医生口袋里好像藏有什么东西,心疑了一把,只是警惕问了一句,结果连他也被人扎倒了。
“一夏……”
他们俩个男人这么重,也不知道是怎么挪到这里来的,他总觉得他们其实离原来的地方不远,而一夏完全没有动静,就像死了一样。
Sam极力地挣扎挪动,去靠近,这才发现一夏捆手的麻绳上依稀看到有血。
Sam一阵心惶,紧张:“一夏!”
“你应我一下!一夏!”
凭身体上的推撞,一夏整条脖子露了出来,贴在他大动脉上的东西让Sam微微一愣。
他看了很久。
没猜到这是什么。
他看了看周围,也就是个三米乘三米的地方,黑污黏滑,出口都不知道在哪,周围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恐惧在心中蔓延,Sam强迫自己冷静,想了想,开始屈腿,努力让自己蹲起来,从鞋子后面一个不大起眼的位置抽出了一小块利片。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外面的人,越找越急。
连子在产房里,脸色苍白发青,痛苦大叫。
沈武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身体微抖,紧握着接收器,双手抱拳抵在鼻前,抱着极大焦虑,向从来不曾相信的上帝乞求祷告。
就在Sam好不容易把自己手上的绳子磨掉的时候,还来不及擦汗喘气,他们所在的地方突然开始进水了。
原本只是湿黏的地上,水面开始迅速升高。
刚才心中只是随意猜想了一下,看到这情景,Sam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胆颤心惊。
“一夏!”
Sam叫着,抬头看向了上面。
这里的出口就只有上面。
他们如果不想办法离开这里,他们会活活淹死在这里。
“一夏你醒醒啊!一夏!”Sam着急拍上了一夏的脸:“一夏,你醒醒啊!不然我们会死在这里的,一夏!”
一夏没有反应。
Sam慌乱了一把,赶紧给一夏的手解绳子。
水越来越涨了。
根本就没有时间磨蹭。
他自己的腿还绑着,拼命地喊着一夏的名字,看水位涨得那里厉害,根本就没法坐了,赶紧把一夏的手搭到自己肩膀,硬是把他撑起来。
解麻绳的动作在水里头更加艰难了。
水很快。
Sam负重太大,根本就应付不来。
凭着水的浮力,好不容易才把两人身上的麻绳弄掉,他摸到墙边高处,他们已经浮起了不少,之前一直够不着的一排铁环,现在都已经摸得到。
Sam大力把一夏送过去。
一夏磕到了铁环上,一口水呛进去,竟然还被呛醒了。
“咳……咳咳……”一夏摇摇头,鼻腔和咽喉里一阵疼痛。
末了,他傻眼,看看周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泡在水里了。
怎么会这样?!
一夏抬眸,呼吸游丝,他还来不及问,Sam已经凭借水力揪着他不断攀上。
上面是死路。
已经被人封死了。
Sam咬着牙,发着力,两人拼命借助水力往上顶,水很快就要漫到了肩膀,头顶上的那扇救命门却纹丝不动。
“怎么办?”
Sam咬牙在那死死往上撑。
他敲着头顶上的,对上面大叫,脚下根本就不着力,他气恼一转身,突然发现一夏不见了,吃一惊,喊了一声,见没有回应,猛吸一口空气,扎回到了水底去。
深水中,一夏手腕上的血在一丝一丝游滑散漫化入水里。
他伤口早就裂开了。
失血过多,脑袋极晕,再加上刚才一番的体力透尽,耳边什么声音都化成了水下朦胧,渐渐沉入黑暗。
懵懵间,他好像看到有人奋力地追着,要抓上他。
但是朦朦的水里,他突然地,又好似看到了天堂。
看到了那一道为他展开的白光。
寻找,依旧在艰难地继续。
到处都搜过了,努力地对照建筑图纸寻求遗留的位置,小狼们的心里突然地,狂跳。
“哥!”
King突然往天的一边看了过去。
心中莫名涌起了极大的恐惧和悲伤,沈武手里紧抓的接收器在心跳频率上,也突然发生了变化。
水里,一夏的眼睛渐渐合上了。
产房里面,新生婴儿“哇~”的一声,宣布了自己降世。
手上的接收器已经失去了它该有的心跳频率。
坐在那的沈武一时间痛贯心膂,一下痛哭出声……
很快,小狼们便接到了电话。
愤怒、愧疚、悔恨,一涌而上,几乎把他们淹没。
无法改变的挫败,古乐发疯似的咆哮,King伤心欲绝的泪,顾家狠打狠砸的发泄,此时正站在走廊的施炎难以接受,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他们还来不及对一夏说一声道歉。
根本就不应该是这样!!
是他们害死了一夏……
施炎痛苦地揪紧了自己的头发。
冷冷清清的走廊上,施炎弓着背,在那里悔恨落泪。
一个人慢慢踱来。
那皮鞋发出的脚步声,如敲打着施炎的心底,在施炎的身边慢慢走过。
那人就这么从施炎身边过去了。
那一瞬,施炎却突然惊诧。
他眉一竖,满眼杀气,起来转过身,看向了渐行渐远的那个人。
中等身材,白色的医生袍,带着口罩,两手插袋。
那个背影,就像……
“裴少宥!”
“砰!”
众人惊诧。
因为医院大楼某处突来的枪声。
King他们也听到了,吃一惊,马上就意识到什么,从各个不同方向往枪响方向撒腿狂奔。
连续几番枪响,大家竖着耳朵奔走追逐,来到人堆里,发现竟全都追到了妇产科。
“怎么了?”
“裴少宥!”施炎把受了枪伤的沈武移到了一边,拿过了枪,说:“连子和孩子在里面。”
“什么?!”
King和古乐都惊讶了。
来不及反应,裴少宥已经把人挟了出来。
连子才刚刚早产完,脸色泛青,嘴唇发白。
她现在原本应该是休息的时候。
但是偏偏她刚生完没多久,裴少宥就冲了进来。
看到裴少宥,大伙的眼里全都冒出火来了。
新仇旧恨,正当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去找他报的时候,竟然让他们抓到,他就在这里。
“我反正是死,一点都不介意再多一个人垫尸底!”
裴少宥嚷嚷。
他脸色比连子更青,更难看。
他本来是该走了的,但是他偏偏就留下了,就是想看看他们的痛苦模样。
就跟裴娜当初一样。
明明就是可以撇脱的了,但是偏偏就是为了不甘心,还跑去见施炎。
“放我离开这里……”
裴少宥的声音不是很清,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不停地颤抖,情绪非常地激动。
大家都没有出声。
因为大家眼中都有着浓而不化的恨。
但是连子的性命不能不管,而且,连子还在流血。
裴少宥看大家没有动,赶紧挟着连子进电梯了。
一行的血路,都是连子身下流的。
古乐看着,心里发惶,阿路此时并没有在场,顾家往古乐肩膀上一拍:“还不追?”
古乐一醒,很快,随一行人奔到了楼下。
一大堆的人渐渐围堆,但是阿路依旧不见。
外面突然警声大发。
大伙吃了一惊,看大巴不知何时已经被移走,一大堆的警车驶进来,心里皆“咯噔”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
小狼们顿时觉得事情大条了。
但是并不意外。
毕竟King刚才捅篓子了,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
身边那些白袍“医生”一下很有分寸地退开,以秒的速度收起了武器,散走。
很多警察把门口堵住了。
大家都对挟持着连子的裴少宥举起了枪。
裴少宥的面前一下就剩下四小狼和一大堆的警察了,他脸上突然落下了泪。
他哈哈大笑。
笑得凄惨,因为他已经走不掉了。
但是,他不怕。
他马上就松手了。
连子一下摔在了地上。
“你们杀不了我。”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身后是一大堆的警察,他面对四小狼,却很得意:“至少现在杀不了!对不对?”
因为他要跟警察们回去了。
他知道小狼们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他开枪的。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背后的人,刚一转身,满是连子血的双手一提,突然地一下,血花微溅,他的双眼一下瞪得如铜铃一般老大。
满是警车的方向,竟然有人在警队后方对他开了枪。
那一瞬,警队的人以为是自己人发现了对方负隅顽抗,一下全都开了枪。
身体被打个稀巴烂,裴少宥一脸惊愕,不甘倒下了。
小狼们惊诧了一把,警队们有人迅速冲到了前面,检查裴少宥是否已死,他们才反应过来,冲来扶过了奄奄一息的连子。
事情来得太快,很快的,不知道在哪个方向,突然听到了阿路隐约的大叫。
古乐耳朵最灵,往上一看,阿路在高楼最高处对他招手,指了指身边的两人,大叫。
“哥!”King的视力最好,一下惊喜若狂。
全身湿答答非常狼狈不堪的Sam喘着粗气,一口白牙,笑对着下面对他指手画脚兴奋得要死的一众,搂紧了挂他身上半死不活的一夏,一时间,死里逃生,百感交集。
阿路因为连子,狂奔下去。
连子被医护人员送上了简易担架,送回医院大楼里急救。
几个小狼看到一夏原来没死,心里一松,好像一下子都泄了身体里的那一道气,连站都站不稳了,全都瘫软在了地上。
又是笑又是哭,一时间,心里悲喜交集,摇头的,干脆躺倒在地上的,感概万端。
大家好像那一瞬都变傻子了。
热热闹闹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有一个身穿休闲亚麻西、一直暗暗站在警车后面不远的男人已经以最快速收起了枪,转身离开了现场。
很快,在不远这栋高楼的某一户房子里,阿常接到了电话。
他只是淡淡一笑,切断了通话,双手恭敬规矩地合起,站到了落地窗前,问正拿着望远镜看着医院那头的玉老夫人,由衷叹道:“伺机而动,论说收拾烂摊子的功力,我相信,还真的没有人能比您的心思更厉害啊。”
玉老夫人闻言,手上望远镜微微一放,瞥向了阿常。
“我希望……明天没有人会记得起医院里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阿常听闻,微微低下了下巴,领命。
玉夫人看罢,视线再次投向了那边,没有用望远镜,她老人家涂得缎红而华贵的唇淡淡地,扬起来了……
两个月只后,机场。
小狼们拿着报纸,撑着宣传单张,远远在那里看着站在不远一直讲个不停的两人,好大的意见。
“需不需要说这么久啊……”King不满嘟囔:“不就是一救命恩人而已嘛。”
“需不需要这么亲热啊……”古乐一直瞪,狠瞪,再瞪,嘟着脸:“不就是一救命恩人而已吗?”
顾家越看越觉得那俩有[女干]情,他拿着报纸一直在那打打打打打,火:“这么痴缠,你不干脆直接跟人家私奔!”
“有可能的哦。”
施炎话一出,大家一瞬眼一眯,全瞥向了他。
“话说,炎少。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游手好闲!”
“你们还不是一样。”
施炎太装淡定的样子让古乐火大,古乐一下认真起来了:“哪里一样?”
叫得太大声,一夏看过来了,末了,Sam突然抓上他的手,他微怔。
“以后都会有疤痕。”Sam摸了摸一夏手腕的那道伤,微微一笑:“好伤。”
一夏一时间有点尴尬,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
“真的选择他们,而不选我?”
Sam这话让一夏笑开了。
“为什么?”
一夏摇摇头,说:“说不清。”
可能是死而复生想通了。
也有可能是重见天日的那个刻,在楼顶看到的一切刻进了心里。
他们真的在那抹泪。
后来,又笑得就跟傻子似的。
这让大叔突然地觉得,从前的自己其实是不是一直无视掉了什么,是不是该给彼此再留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