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忽然发现那狐皮原来盖在我身上。我惊讶的张大嘴,那他刚刚坐的是什么?是我眼花了不成?我再揉揉眼,
仔细看过去,原来他坐的是一张草席,细细的编的很密实的样子。
他一定把我当傻瓜了。我站起来掩饰的向外走。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这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走?外面这么冷
……想到这里我又转了进来,刚想说什么,却看他忽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瞪他。他只管自己笑,过了好长时间才说:“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我灵机一转:“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他又垂下头不说话了,我心里得意一下,又说:“其实你不用自卑,这
里不会有人来。”
他只是看我一眼:“我只是觉得,要是早些这样也许更好了。”
这个人真奇怪,他嫌自己不够难看么?
他仿佛看透我的心思:“其实是有些原因的,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说。”末了又问一句:“行么?”
什么行不行的,你不是说了不想说了么?我白他一眼,一只两只都一样,说话拐弯抹角。我有些不耐烦:“行了
,今天就再留你一晚,明天你就走吧。”
他又惊讶的看我,我也故作惊讶的看他:“难道你想在这里长住么?”
“不是。”他被问的张口结舌,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叹口气,说:“我明天就走。”
“那就好。”我点点头,拍拍手站起来准备出门,却又忽然想什么,转头对他说:“那草席你可以带走。”
他却头也不回的回答:“我带着也没用,你留着吧。”
我喔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今天又得吃咸腥的生鱼了。
四
傍晚的时候我才回去,实在无事可做,在外面闲逛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洞里多了一个人我忽然有些不习惯起
来,他还是那样坐着,背朝着洞口,手里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凑过去,映着火光,他的身前已经摆了一打草
席。
“你弄这些什么什么?”我在他对面坐下,看他手里飞快的编织着,我已经有些看的呆了。
“我看你总睡在在地上,天这么凉,很容易生病。”他把编好的草席放在地上:“睡在这上面,会暖和一些。”
心里就那么刺痛了一下,映着火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了元堇,想起他那黝黑的大脸,一脸的傻笑,
想起他站洞口唤的那声“雪君”,嘴里仿佛还留有那日烤鱼的香味,即使吃了一个月的生鱼,我还是忘不了那味
道。
元堇,元堇……
尤记得那日他在地上划下那两个字,元年的元,石堇的堇。
“元堇是谁?”他忽然出声,我被吓了一跳,心里想着怎么就说出来了呢?他坚持不懈的看着我,我只好回答:
“一根草。”
“一根草?”
“一要跟我很熟的草。我给他起了个名字,不知道你编席子的时候把它拔了没有?”
他斜着眼看我:“如果是你洞口的那一根的话,我想它应该没事。”
我放心的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问:“你平时都跟草说话吗?”
我说:“嗯。”
“你们都聊些什么?”
“什么都说,它不会和我顶嘴。”
“他不会嫌弃你么?”
“没有。”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洞口一双幽绿的眼睛打断了我们。我打了个寒颤,惊恐的看着洞口。狸
猫发现不对劲,也看过去,却冷静的回头,快速的从火里抽出一根木棍。
那双幽绿的眼睛从洞口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是一只狼。它只盯着我,我想也许它把我当成一顿肥美的午餐了。我
的脚里脑子里都像灌了铅,血液全流进脑子里,我有些眩晕。
狸猫忽然把我护在了身后,高举起手里的火把,狼的脚步忽然停下了,它又恶狠狠的看着狸猫。
“猫肉不好吃的。”我说。然后清晰的看见狸猫侧脸的嘴角有些抽搐。
我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
狸猫干脆不理我了,他转回头,忽然把手里的火把向洞口扔了出去。烫着手了?我猜着,却看他又快速的从火里
抽出一根。
被扔出去的那根准确的砸向洞口的狼,却被狼躲开了。洞口的野草呼的就着了起来,火光窜起,快速的向外漫延
,浓烟却向洞里灌了进来,我被呛的咳了起来。
“你想呛死我么?”我努力呼吸着,却听他小声说:“听着,一会儿我再扔一根,你就趁他躲开的时候住外跑。
”
我瞪大眼:“那你呢?”
却没等他回答,洞口的狼开口了:“阿莫!”火棍也跟着这一声飞了过去。狼很努力的躲开了,我也撒丫子奔过
去:“元堇!”
狸猫在后面喊:“不好意思,把你的元堇烧死了!”我左脚踩在右脚上,来了个猫扑老鼠,很不雅的摔了个狗吃
屎。
阿堇走过来用大脸看我:“没事吧。”然后我看到他毛茸茸的爪子上全是血:“阿堇,你受伤了!”他不可置否
的点点头。
我从地上爬起来,严肃的问他:“受伤了怎么不给我说?”
“有机会吗?”他无奈的反问,我也很无奈的看他:“又不是我的错。”
相对无言的时候,狸猫不甘寂寞的在远处插嘴:“你打不过他的!”
我确定狸猫的脑袋坏掉了,阿堇恶狠狠的瞪他,我挡住他的目光说:“不准这么凶!”
阿堇显得有些沮丧:“阿莫,我不在,你又找了个伴。”这次轮到我恶狠狠的瞪他了:这事儿他还提!
“阿莫,我是来看你的,既然没事,我就走了。”他又说。我一把揪住他的尾巴,他呲牙咧嘴的转过身。
“不准走!”我扯住他的尾巴向洞里拖,他的两只爪子扑在地上,却很无奈的尾巴在我手里,越是挣扎越疼,只
好让我拖着。
我在狸猫的草席上坐下,很不高兴的看着元堇,他被我盯的耷拉着脑袋,我对狸猫说:“他就是元堇。”
两个妖同时惊讶的盯着我看,我很生气的看回去:“我叫离莫。”
阿堇点点头:“我知道。”我白他一眼,然后问狸猫:“你叫什么?”他愣了一下:“我没有名字。”
我很惊奇的问他:“怎么会没有名字?怎么会没有名字?”
阿堇很鄙视的看着我,我鄙视回去:“他在这里才住两天!”
“两天都不知道名字,我认识了你一个晚上就知道了!”
“那不一样!”我不理他,又转头问狸猫:“你姓什么?”
“姓凤。”
“家里兄弟几个?”
他想了想:“两个,我排行老二。”
“喔……”我掰掰手指,深奥的想了半天,说:“你以后就叫凤二吧。”阿堇一口水喷了我一身。
“好。”狸猫微笑:“就凤二吧。”
五
“好,就凤二吧。”他答应的倒是爽快,元堇的血还是不停的流啊流,我看了几眼,终于忍不住:“你伤的很重
!”他又点点头。
我很着急:“你快想办法!”
他又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阿莫,我得走了,这伤不碍事。”
“不行!”我拉住他的尾巴:“你给我变过来!”他摇摇头。“快点!”我使劲拽他,他疼的呲牙咧嘴,我又扑
过去拽他耳朵,却一下扑了个空,他拎住我的后衣领,黝黑的大脸怒气冲冲:“以后不准拉我尾巴!”
我冲他傻笑:“还是这样好看。”他又变得一脸傻笑,我转过头去想咬他一口,却看到他的左臂血肉模糊。
“凤二凤二,快点想办法!”我急急忙忙的找救兵,狸猫眼疾手快,一把从元堇的怀里拽出二尺长的白布来。我
愣了,阿堇傻了。
“这是什么?”
“快还给我!”
我们倒是一口同声,狸猫却“呲”的一声把那布撕了个白条条。
“谁让你撕的!”阿堇扑过去抢,我也好奇,难不成是什么宝贝不成?想不明白也掺一脚去抢。狸猫就是狸猫,
说时迟那时快,蹭的一下就从原地躲开了,我们两个摔成一团。元堇怒气冲冲的看他,却无奈被我压住起不来。
“反正已经撕了。”狸猫很冷静的说:“你的伤得快点包扎。”
元堇却赌气:“你知道那布匹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弄来的么?”狸猫点点头,我摇摇头,元堇差一口气没背过去:
“知道还撕!”
狸猫的表情很严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伤!”
“我说了不碍事!”
又闹的不可开交了,我对这样的事最没办法了,只好很难看的趴着看他们吵。狸猫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开口:“
这布很重要。是做什么的?”
我也好奇的看过去,元堇突然就不说话了,我盯着他看啊看,他的脸从白转红,从红转绿,再从绿转黑。
有这么难开口么?算了,我不问了,我拍拍身上的土准备站起来,元堇却终于憋出几个字:“阿莫穿白衣很好看
。”
我停下拍土的手,低头看了看说:“我本来就这么一身衣服。”
元堇的嘴角抽搐一下,莫名其妙!狸猫却好像明白了,他点点头,把剩下的布收起来:“剩下的也可以做身衣服
。”
喔,我总算明白了,是想给我做衣服来着,直说不就好了!
“阿莫。”元堇拉拉我,我低头,他脸色很难看的看我,我从他血肉模糊的左臂上跳起来,大喊:“凤二凤二!
快点止血……”
元堇和凤二就这样住了下来,凤二每开都在编席子,不知道编那么多做什么。我把草席铺的山洞里满满的,踩在
上面软软的。元堇每天烤香喷喷的鱼,于是,我真的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业游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
后吃完午饭后和元堇去捕鱼。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却也忘了这样的生活不是属于我的了。
凤二的草席铺到第二层的时候,又到了十五。
今天的月亮很圆,我抱着我的琴和狐皮出门,凤二欲言又止,元堇却坚持跟着我,我不让,我们就这样拉拉扯扯
了半个时辰。最终元堇还是拗不过我,我抱着琴狠狠的踩了他一脚:“告诉你,你要是跟着我,我就永远不回来
了!”
最后他还是没跟着我。
我在山北的雪地上席地而坐,静静的看月亮,天越来越冷了,我有些畏寒的抖了一下,很熟悉的天气,山下灯火
明亮,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远远的看那山间的河水上满是烛火,被红的绿的荷花托着,浩浩荡荡的向下游漂去。
有些漂的远了看不见了,有些却最终覆在了河里。不知道那些烛火里,有没有母亲的一支。
我架起琴,轻轻的弹。静静的哼着,还是母亲教的那支曲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起来格外悲伤。胸口闷闷的疼
起来。我干呕了两下,最后还是一口血吐在雪地上,鲜红的颜色,格外扎眼。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仿佛又看见
那日母亲倒在血泊里。血腥味从空气里弥漫开,我惊醒,抱起琴匆匆回去。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了。走到洞门口的时候,很意外的看见元堇还在洞口坐着。我离开的时候他说:“你要是不回
来我就坐在这里等着,要是你忍心我冻死在这里,你就不回来吧。”
心里有些酸酸的疼,这个傻瓜,果真在这里等。
“进去吧。”我拉他。他幽怨的看我一眼:“腿冻僵了。”
“傻子。”我骂他,蹲下身给他揉揉:“说等就真的等么?我要是真的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咧开嘴笑:“不会,你不舍得。”
我白他一眼,站起来就往洞里走,他追让我:“生气了?”
“没有。”我不理他,在草席上坐下。
“阿莫。”他靠着我坐下,神秘兮兮的小声说:“今天晚上我是有事给你说才要跟着你的。”
“什么事?”我好奇起来,转过头问他。
“今天十五。”
“嗯。”我点点头。
“跟我来。”他拉起我向洞外走去。我回头看了看,凤二睡的正香。
在一棵树下,他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大球。我好奇的左看右看,底下一个洞,架着竹片,球是纸糊的,薄薄的仿
佛一不小心就会碰坏,我用两根手指提着。
元堇得意洋洋的炫耀:“这叫孔明灯。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我又瞅了瞅,不就是
个球么?难不成会飞不成?
他从怀里掏了半天,拿出半根粗粗的蜡烛,对我说:“帮我把它点着。”我奇怪的看他一眼,挥挥手,那根蜡烛
就着了起来。
他把蜡烛插在竹片上,然后轻轻的托起来,仿佛珍宝似的,然后我看见,明亮的烛火照映下,那纸壁上写着两个
名字。一个是元堇,另一个,我不认识。
“这两个字是离莫。”他指着那两个字对我说。
“离莫。”我轻轻的念,原来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
元堇点点头,把孔明灯递给我:“许个愿望,会实现。”
我托起它,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元堇也伸过手指托起它说:“放飞它吧。”我们一起松开手,那孔明灯就乘着
风,飘飘摇摇的飞上了天空。我看着它飞远,跟月亮一起,像一颗星子,远远的相映生辉。
“许的什么愿?”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我白他一眼:“愿望是不可以说的。”
“可是我想给你说。”他又用他的大脸冲我傻笑,我却莫名的有些慌张:“愿望说了可就不准了。你还要说吗?
”
他想了想,摇摇头:“那就不说了吧。”
一时相对无言,他挠挠头,说:“阿莫。”
“嗯?”
他又挠挠头说了句:“算了,没什么。”
我白他一眼:“神经病!”
六
早上醒来的时候又是日上三竿了,也许是昨晚受了寒,我努力睁开眼睛,却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阳光显得有些
刺眼,我努力坐起来,胸口却又疼起来,我大口喘着气,想着一会儿出去了再说,却感觉腥甜的味道涌向喉咙,
远远的,看见元堇拿着一只鱼开心的向这边走过来,我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墙角。
元堇走进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他嗅了嗅鼻子:“怎么有腥味?”
“阿堇!”我兴高采烈的跑过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鱼就往嘴里塞。
他宠溺的看:“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我还想着把你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