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可以随便,随他的意,但有一点是不会任他的。
反正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要不要他是他的事;但而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认定了他的,那就是自己的事。
除了这点,其它的,任张欢华的便。
尽管,就算是张欢华仅是一句不喜欢他的话,就可以把他杀得痛得一塌糊涂。
“他不会见你。”浦志成有些理解昨晚刀老大的头疼了,这人倔得就跟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似的,无缝隙可钻,除非你把他真弄死,要不然,你就只能给他他想要的。
浦志成已经预期到了如果没有说出钟苟满意的答案,然后就会被这人缠死的前景了。
“你也不要再来找他,给他惹麻烦,”浦志成是老江湖,把话当着这个明显对张欢华腻着小孩说:“我跟你说老实话,他是出了事,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你跟他上过床,他疼你,这些事,他没瞒着过人,他撇开你,不是对你有多少感情,而是不想跟他养着的,还处过的人找什么麻烦,你跟了他这么久,也知道他骨子里是个负责的男人,你当他的情人这事要是被有心的人知道了,只会被利用,到时候拿来威胁他,他肯定是不会受迫的,他不会因为你而牺牲什么,他现在让你走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钟苟听到这不受控制地自言自语了起来,“找别人也是为了我好吗?”
浦志成听了揉了揉额头,挺平淡地双眼看着面前的少年说:“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告诉你,既然他现在下得了心伤害你,那么,你要是被别人利用去威胁他的时候,他也不会管你死活……钟苟,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他对你有多坦承,也尽力在对你好,所以别让他对你失望。”
说完,他也不再去管钟苟的反应,站起来整了整西装外套的扣子打算走。
走到门边时,浦志成还是回头继续加了一句:“1:别再找他,免得真被人利用,谁来找你,什么话都不要信,躲着就好,2:多难都要活下去,我们这边自身难保,他找了人看着你,但也不会有那么多精力时时看着你,以后你得自己看着自己。这两条做到,你要是真对他真心,等个几年十年的他就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的,到时候他是你的就是你的,逃不了,当然,这是你等得了的话。要是做不到等不了,也别怪他对你不好,你可以选择过你自己的生活,他也放你了你自由,对你,他已经尽力了。”
说完他就要开门出去,却听到后面喊了句:“你等等……”
浦志成回过头,看到满脸惨白,眼睛赤红的人努力地朝他和善地笑了一笑,说:“浦先生,我不问他在哪,我就跟你问件事,成吗?”
浦志成犹豫了一下,但看着眼睛都快要涌出血来的钟苟,头不由地自行点了下去。
“你说的自身难保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很不好是不是?他会吃苦吗?我看到办公室里什么东西都被搬走了,他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人会对他不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浦志成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这每句的问话里,字字透出来的都是关心。
难怪张欢华对这孩子这么用心,临时费那么大的心思,为的都只是保全他。
钟苟得到答案后,然后在大午后的在烈日当空中回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发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本来想走回去,但走回去路太远,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太适合走太久,要是走太远回去的时候肯定熬不住会生病。
要是生病,那太耽误工夫了。
他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可没那个时间耽误什么。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穿着醒来后换的那件张欢华给他买的好衣服,用快步急走的速度在几十个垃圾筒里捡了一小时左右的瓶瓶罐罐,用低价的钱卖给了另外一个捡垃圾的,挣了几块钱,搭了公车回他的工作室,下了公车往回走的时候用剩下的钱在小街旁买了六个大馒头。
他现在饿得慌。
回了办公室,盘腿坐在地上就着白开水边啃馒头,腿上还放着张欢华送他的电脑,还好昨天因为想着乐癫癫回去干爱干的事,没把电脑拿回去工作。
要不这电脑肯定都忘了拿出来。
他边啃着馒头边看着电脑里的买单,唐竹林看不过去,从抽屉里拿出包榨菜给他。
钟苟撒开,撒在馒头上一大口吞了下去,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边说,“这个好,回头批发一箱去。”
吃完手上的这个,他停了下喝了口水,对唐竹林说:“我们家没了,少爷也一时回不来,我想在这仓库里挪个地方出来放张床,以后我就睡这了。”
“睡这?”唐竹林诧异得要命,“这里没卫生间什么的,洗澡不方便,不能住人啊。”
“能住,”钟苟满不在乎地说:“我看前头就有个公共澡堂,我去办个月票,花不了多少钱。”
“你……”唐竹林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去租个临时的房子,便宜点的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了,我住这里,方便,晚上我还可以出货,能多挣不少。”钟苟又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边打印手头刚刚整理出来的清单边扔了口榨菜到嘴里,身上今天醒过来后换过的好衣服沾上了身体上未处理过的伤痕的血渍,让他看起来如同亡命之徒一样的狼狈。
如果不是他满脸的满面不在乎,他看起来真的像丧家之犬。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唐竹林看钟苟拿着手边的馒头站起来,就要拿起打印出来的清单清货的时候忍不住问了。
状似惨烈的钟苟没看他,只是边吃着他的馒头边看着清单,回了句“没事”就往货物那边走了。
他不多言,唐竹林也不多问,只是看着钟苟那挺得直直的背影,不禁对自己这合伙人的韧性之为侧目——刚刚钟苟走进门的那刻,他还以为钟苟就会那么倒下来。
可他只扶了一下门,然后,一切就又都神态自若了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钟苟在下午出完货的时候,去一个曾经看过来的有安保措施的,价格比较贵的地方租了一个小仓库,然后去把放在那小工厂地方的东西运到了那个小地方,从纸盒里拿出了几件张欢华在家穿的家居服塞到包里,就把仓库的门锁了。
一路他多了几个心眼,看有没有被人跟着,所以绕了一大圈路,把这些办完,都到了凌晨一点了。
钟苟晚上没吃饭,又有些饿,但现在去吃宵夜,觉得有些贵,一般白天的东西卖得比较便宜些,所以他想忍着要不要早上再去吃。
但一想到要是被张欢华知道他抠门到晚饭都要省,肯定会被骂,所以他有些垂头丧气,打算去哪个便利店去买筒挂面,回去就着白水煮了吃。
到了附近的便利店,便利店老板一看他是周围经常出现的人,还开着小货车,虽然见他满脸青种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我正要给一家用户送点用品过去,他们要的东西有些多,我家店的小摩托车装不下,你帮着送一程?”
说着开了车价,价开得合理,路也不远,十五分钟左右的来回。
钟苟一算,合算得很,露着白牙笑,“好勒……”
回头帮人把那一大堆东西装上车,开着车把东西送过去了,那家深夜买一堆零食,吃的喝的无数,看样子是临时开派对的用户也觉得这么晚让人送东西也挺不好意思的,还给了送东西上楼的老板跟钟苟一笔不少的小费。
小费比老板给的车费还多,钟苟回去的时候乐得很,买了筒挂面的同时还多买了几根火腿肠给自己加餐。
老板看他这人实在,大半夜的帮着他送货上楼还露着个大笑脸,小伙子长得又俊,就算鼻青脸肿的也掩盖不了那份英俊,实在太讨人喜欢,挂面跟火腿肠没收钱不算,还送了一打啤酒给他。
钟苟不喝酒,不好意思地用这个跟老板换了几瓶水。
听说他不喝酒,提出换水的要求时还挺羞涩,老板不禁乐了,又加店里小弟给他打包了一包店里刚煮出来的卤煮给他,在送货的车上的时候他问钟苟脸上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得到了钟苟被几个小混混打了的事,这时就又给了他拿了瓶跌打药酒给他。
没想到晚上做个小活,得了这么多,钟苟不禁感叹自己的狗屎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于是回去发了个奋,用电磁炉煮了一大锅面条,特别奖励自己把卤煮吃了。
火腿肠嘛,留着明天加餐吃。
吃饱了,钟苟觉得自己特幸福,美滋滋地捧着肚子睡下了。
只是睡了一会,做了个恶梦,就又坐了起来,开了仓库旁边的水管用毛巾擦了遍身体,本来想点药酒,但又觉得没那么疼,打的地方看着恐怖但那疼还真的死不了,所以那刺鼻的药酒也不抹了,穿着张欢华的衣服,闻着还带着张欢华味道的衣服就睡去了。
这次倒是没做恶梦了,梦里张欢华也没像刚才那样让他碰不着那样让他着急了,他还抱着自己的头,微笑着亲吻了自己的脸蛋……睡着的钟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其实嘛,他家少爷还是很喜欢他的,尽管对他做了坏事,但自己大人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
017
钟苟最近忙于挣钱,时间过得很紧凑。
他很少多想什么。
最多想的,无非是数着跟浦志成去问张欢华消息的时间。
他也很注意,看有没人有打他主意——他非常不愿意被谁利用了去对付张欢华,他现在就是条没主的恶狗,谁真敢这么做,那就真不要怪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钟苟还真不怕谁来利用他,他是真不怕,他现在孑然一身的,管得着他的人还不在眼前,谁也管不着他,谁对他有一分恶意,他必还之三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要是,早就在那条恶臭的街烂死几千几万次了。
钟苟早上起得早,现在他们的工作室业务量比之前要大一倍,出货也分早中晚三趟。
唐竹林见他太拼命,不由犹疑问:“很缺钱吗?”
他想着钟苟那边那个家都卖了,钟苟的少爷那边应该是很缺钱的吧?但是钟苟却从不说相关的事,他不好多问,只是搭着边的问一句。
“还好,”钟苟回答唐竹林,笑笑,也没多说,只是说:“我这不没事嘛,等我家少爷回来的时候多挣点,这钱挣多少都不嫌多,不是吗?”
再俗气不过的答案,唐竹林这种整日为生活奔忙与计较的人却再懂其中涵义不过。
钱自然越多越好,因为这个有用的时候太多。
而且,自从钟苟拼了命地挣钱,连外快也挣,却还是吃着廉价的快餐盒时,他算是知道,钟苟这人是变不了的。
这人,所有好的都不会给自己,也不觉得委屈。
他的所有好的东西恐怕都是留着给他家少爷的吧。
就像他,所有好的都留着给他那拉扯他长大的病母一样——尽管对象不同,唐竹林却尤为理解钟苟的感受,为此,就算钟苟日复一日进吃着咸菜就白面时也不再多废话,也时常把他母亲给他做的红烧肉分钟苟一半,算是对他这合伙人的照顾。
这天到了浦志成承诺的跟他见面的时间,钟苟一大早地把清早要出的货跟物流公司的人交了货,也跟唐竹林打了声招呼,就出工作室了。
他没开小货车,坐了公车,因着是早上的公车,公车上还有几个眼熟的人——就是那几个没事老爱跟踪他的女孩。
那几个女孩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后来也不缠他,见钟苟脸色不好,还会善意地笑笑,并不故意靠近他来挑畔他的耐性。
公车坐多了,碰多的次数多了,钟苟这种对谁认真说来没什么恶意的人自然也不讨厌那几个女孩,但也不接近,板着张脸,也不笑。
这事上,他正经得很。
自从知道自己喜欢张欢华,想亲张欢华,想着张欢华抚慰性器时就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以后,并不愿意别的人再喜欢他。
他只愿意喜欢一个人,也只愿意全世界只被那个人喜欢。
其它的,太多余,他懒得要。
太浪费精力。
他坐了几个站,下了车时,那几个眼熟的女孩朝他羞涩地笑了笑,钟苟视而不见地下了车,下了车之后又转了趟车,到了浦志成跟他约好的地方。
一个只接受会员的小咖啡馆,他在后面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的后门。
“最近没什么人找你吧?”浦志成早到了,正在看ipad上的新闻,见到钟苟坐下让服务生拿杯水过来后之后问。
“没。”钟苟对这个注意得很,还真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又长高了些吧?”浦志成刚把眼瞄到钟苟身上,此时笑着问。
“嗯,”钟苟想了一下说:“比张欢华还矮一公分,到年底就可以比他高了。”
“他要是知道,会很高兴的。”浦志成说到这把平板电脑放下,看着此时走过来的服务生把水放好之后又看了眼钟苟。
“他好吗?”钟苟也不碰水,深遂沉静的眼睛看着浦志成,五官分明的脸已经能见成熟的初倪,仅仅三个月,他就好像已经脱去了少年的青涩,有着几分青年的稳重了。
“我没有见过他,也见不到他,但他暂时也没事,”浦志成把平板电脑里的一个文件打开,放到钟苟面前:“你在这里看,给你半个小时。”
钟苟见状,也不再问问题,迅速把浦志成给他的资料一目十行地记到脑海里。
他向来如饥似渴习惯了,吃饭恨不得归他吃的都扫到肚子里,要学习的东西恨不得片刻就能得知,免得多浪费张欢华的钱,这么下来也就养成了他从来不浪费什么时间,只一眼就可以把看过的东西记下的本事。
恰好半个小时,他匆匆地把浦志成让他看的东西全记在脑海里,虽然一知半解,也不多问,只待自己回去消化。
见他那样,浦志成朝他点了下头,老成老男人的脸看得出来对钟苟有些满意——事发之后,钟苟的种种行迹都表露着他不是没头脑的人。
他只是年纪小,接触的层面不多,不过不代表他没那个接受能力。
有些事情,他也不得不利用钟苟来做,因为对张欢华如此忠心的人不用,那也太浪费了。
虽然这事他完全没跟张欢华打过商量——他自从被抓走后,就连请来的律师也根本不允许见了。
很多事,必须是他们这些在外面的人谋划。
“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你都不要信,对了,如果哪天你要是觉得我不对了,也不要信我。”浦志成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只有四十刚出头的样子,尤其现在这幅毫无胁迫的从容模样,倒有几许中年人的风度翩翩。
从他现在说话的外表看,他的话倒是说得挺轻描淡写。
钟苟听了也只是笑了笑,他先天并没有什么好环境让他知道太多,但后天谨记张欢华给他请的那些各种各样的老师的教育,尤其在张欢华出事之后的他马上迅速强迫自己像个像模像样的社会人,而不是个底层漫天漫地野着,什么也不忌讳的野东西,现在的他没有在浦志成面前表露出他天生的粗野,他笑完之后挺有礼貌待地回答说:“我只会信他,浦先生您不要担心,谁都利用不了我。”
他从刚刚浦志成给他的资料里知道了一些信息,知道张欢华现在的资产情况和他现在所受到的一系列检查。
那里给张欢华罗列的罪状,都够张欢华死几百次的。
钟苟这是第一次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残酷……一时败北,就算你曾经荣光无限,别人想怎么弄死你就怎么弄死你。
而这些事临到张欢华头上,钟苟仅仅是看着某些字眼都焦虑不已,但这些,无一丝在浦志成眼前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