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包退！——错染落银

文案：

女王傲娇受X忠犬憨攻

在台湾，洋香瓜的主要产季大都集中在春、秋，大约自十一月至翌年、五月为生产旺季。

第1章

在台湾，洋香瓜的主要产季大都集中在春、秋，大约自十一月至翌年、五月为生产旺季。

晚间七点，杨密打着呵欠出门觅食。距离他家走路十分钟左右有一条长长的老街，是附近最大的菜市场。天黑了，这个时候菜市场当然没开，但却有许多小车摊子沿着街边排列，挂起黄黄的小灯泡照亮了开始做生意。杨密住的算中等住宅区，几年前这个地区淹大水所以房价跌的很惨，他正好趁机会买来自住。除了手边留一点钱应急之外，存摺里剩下一行行数字都是每个月被扣缴的贷款。

所以，虽然有些人说他很幸运，但他觉得做房奴的个中滋味真是痛苦并且快乐着。

总的来说，杨密不喜欢吃自助餐。靠大马路那边有家便当店生意很好，他去过几次，忘记戴墨镜差点被闪瞎了眼。

杨密和里头的小老板曾经是同窗。同窗的另一半远看很有气质，近看更有风度——前提是能把那张嘴死死缝住的话。

可是杨密绝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咪咪羡慕。尤其是半夜三更一个人饿到头昏脑涨不得已靠小七这盏明灯之时，却在明灯之下看见两个人「打情骂俏」。

通常那一半的心情指数和小老板身上有几个脚印密切相关。

然而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杨密没那么笨呆那里喂纹子看人家放闪光弹。

所以，他通常光顾某一家卤味摊。

「哟！少年仔！今天比较早齁！」

「妹妹还没下课喔？」

「差不多啦，你之前教她画的那个房子啊，学校老师说要给她拿去比赛，她高兴得不得了！」

卤味摊老板跟杨密算半生不熟，偶然机会看见他小学五年级的女儿坐在矮凳子上画画，就顺手帮她改了几个地方。

杨密排队等着他「老样子」的卤味，旁边是一摊卖现切水果的，打着红黄暖光的灯泡，照得底下每一样水果都那么鲜艳漂亮。杨密忍不住内心澎湃激动，尤其是正向着灯光，那一对半切开来的洋香瓜，不仅香气优雅，入口多汁甜蜜，它那外皮繁复的网纹简直是艺术啊！！

「要来半颗吗？不甜包退！」

男人浑厚的嗓音突然间冒出来，吓了杨密一大跳不说，他往后倒退两步撞上卤味摊前排放的调味酱，红红黑黑顿时染花了半截白T恤。

「对不起！」

前一句是男人对杨密说的，后一句是杨密对卤味老板说的。

卤味老板摆摆手说没关系还抽几张卫生纸给杨密擦擦，后者连忙道谢又道歉，幸好调味酱没洒出来多少，就是晃了一下。

杨密边擦边叹气，这件T恤他很喜欢，是某个艺术展办的活动，现场请大师在纯白的T恤上作画。杨密为什么特别中意这件，正因为上头有一个看起来好香好甜的洋香瓜。每回逼近截止日期的时候，他都会拿这件衣服出来盯着看。不管他有多呕气、多呕血，这颗漂亮的洋香瓜总是能「治愈」自己。

「对不起，我赔你一件吧。」

杨密摇摇头，还在心疼他的衣服所以口气跟着不太好。「全世界只有这一件，你赔不起。」一抬头，看见面前男人明显抱歉又懊悔的表情，杨密撇撇嘴，说：「算了，是我自己弄的，跟你没关系。」

这时候刚好卤味包好了，杨密掏钱付帐，再向老板道一次歉，才踩着拖鞋垂头丧气的走了。

男人回到自己的水果摊，把前台摆着的洋香瓜拿回来自己啃。果然，香甜爽口。

他伸长手调整下灯泡，还被过热的玻璃烫起一个水泡。他盯着手指上的小水泡，若有所思。

「嗯……欲速则不达。」

第2章

杨密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衣服脱了，接一脸盆子水兑小半匙肥皂粉，小心翼翼地将沾上脏污的下半截泡进水里。弄好了以后擦干净手，才盘腿坐在矮桌前吃买来的卤味。

笔电摆边上亮着萤幕，杨密嘴里咬着免洗筷改掉MSN腻称，没想一改就引来「觊觎」。

[重口☆压倒水电工！]：你终于拿洋香瓜做酱瓜吃了？！

[这不是洋香瓜这是酱瓜]：可以吗？！

[重口☆压倒水电工！]：……好吧你赢了。

[这不是洋香瓜这是酱瓜]：真的不行啊？其实你会的吧？

[重口☆压倒水电工！]：我手头上有还有一句斯罗根没吐出来，真的。

[这不是洋香瓜这是酱瓜]：斯罗根是什么？能吃吗？

[重口☆压倒水电工！]：slogan，很甜很好吃。哈根达斯是他的表兄弟。

[这不是洋香瓜这是酱瓜]：你很闲的嘛？你们公司不是停电？

[这不是洋香瓜这是酱瓜]：人勒？

[这不是洋香瓜这是酱瓜]：电来了？修好了还是又坏了？。

[重口☆压倒水电工！]：应该是接触不良，我多接触几次就亮了。

[一定是我上MSN的方式不对]：……GJ！

杨密关掉对话视窗，决定水管还是自己修比较安全。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扔一边去，杨密的工作是广告行销业，最近负责帮一家饮料公司做广告，主打新鲜果汁。

要是有洋香瓜就更好了。

杨密会这么钟情于这样水果不是没有原因。杨密小时候家里很穷，只勉强够吃饭就不够上学，够上学就不够吃饭。虽然当时他还小，但是他比较想念书识字，所以他和爸妈说饭可以少吃半碗。结果他仍然平安健康地长大，没少吃过半碗饭。可是杨密知道，那是因为他爸妈一天只吃一餐。

所以长大成人之后，杨密没别的要求，做什么都好，一定要能够赚钱。他积攒很久，活到三十三岁买下人生第一座壳子，三房一厅两卫浴。

可惜，就在杨密想好好报答父母的时候，两位老人家却在半年内双双过世。

他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更后悔痛苦自己的无能。那阵子他真的宛如行尸走肉，吃不下睡不着，眼泪流个不停。刚才被抓去通管路的损友虽然尽可能陪伴着杨密，但朋友有朋友的工作，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在一起。于是杨密的自我彷佛陷入无尽深渊之中，徒剩躯壳还留在这个世界上，恍恍惚惚。

就在那个时候，杨密遇见了洋香瓜。正确来说应该是遇见请他吃半颗洋香瓜的男人。

杨密一汤匙一汤匙挖着洋香瓜塞进嘴巴里，一边大哭，黏腻的汁水沾了他一脸一身。心里苦，嘴里甜的滋味复杂得无法言喻。

等杨密终于恢复理智才发觉其他路人诡异打量的眼光，而且自己身边哪有别人？可是洋香瓜又是哪拿来的？杨密被盯得丢脸想挖洞跳下去，所以匆匆离开。过几天他按照不太记得的路线再走一遍，却没再碰到过「可能认识」自己的男人。

之后他在部落格上发表一篇文章，只有短短一行字写：「请原谅我的剽窃。我不认识你，可是我谢谢你。洋香瓜的好心人。」

下面还有人跟贴上一个可爱小女孩呼吁捐血一袋救人一命的原始广告。杨密想，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第3章

隔日下午三点。

「哈——」

杨密边走边打一个大呵欠，背着白色画筒站在大马路边，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睡不满一个小时。午后的阳光实在太刺眼，尤其对熬夜的红眼族来说更是如同生化武器般的剧痛。

今天要和客户碰面，让对方确认彩铅底稿，然后是初次分镜表。饮料商这回的果汁系列算是大case，主任亲自交给杨密负责的时候，还硬是把他拖去龙山寺拜拜求保佑。

结果，被狠狠打了回票。

「什么东西！」

杨密一脚踹起路边小石头泄愤，明明一开始就已经order过，现在又改来改去推到他这里，说什么无能！

斑马线两头的绿灯亮起，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从对街小跑步过来，看见杨密便熟稔地拍上肩膀。

「嘿！我就说谁火气这么大，你石头踢到我了知不知道？」

「狗屁！」杨密虽然嘴巴上骂，但却未甩开对方的碰触，两人相处着相当自然。胸前交叉着双手，杨密打量的视线露骨地在男人身上游走，幸灾乐祸的问：「哎，还接触不良吗？」

男人的脸色立刻涨红，宛如在锅子里煮滚等着剥皮的红番茄一样。杨密见状哈哈大笑，顿时心情开朗不少。柳之澄与杨密是大学同窗，虽然不在同一个系，但在因缘际会之下成为能互相吐嘈的好朋友。

「杨密！他……他跟你胡说什么？！」

杨密率先往回走，侧着脸看向对方调皮的眨眨眼，坏笑一下。「你说勒？」

由于提早结束与客户会面，满肚子火气的杨密一通电话把柳之澄叫出来，后者也算够义气，藉着跑业务的空档出来混水摸鱼。

柳之澄手肘一横给了杨密一拐子，瞪着自以为凶狠的眼神讲：「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他把我MSN谈话记录通删光了，害我新客户的资料来不及备份！」

「啧啧，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干脆休了他！」看着好友被别人吃得死死，除了哀叹不成器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不过说真的，杨密觉得恐怕就只有那个人才照顾得了柳之澄。

柳之澄自己绝对不会知道，杨密曾经喜欢过他。但如今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杨密退一万步接受「好朋友」这个最安全舒适的身分。现在想想，或许柳之澄那晚被抓去「通管线」，一部分原因是那个看似菁英的男人发觉自己了吧。

嗯……连MSN记录都遭删除的话，大概是。

「所以我最后希望就靠你了，昨天晚上发的讯息你有备份吗？」

「有啦，等下拷给你。」

「噢，杨密！我的路标、我的明灯！」

柳之澄夸张的表演让杨密发笑，不管大街上其他陌生人如何异样眼光，柳之澄总是会豪爽的一挥手说：管它的！

所以，让人忍不住亲近。

「你什么时候改掉这毛病？老是发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给我，小心我通通给你卖到对手公司去！」

「卖！赶快卖！卖多少钱我们七三分帐！」

「要卖我先把你卖掉。」

「我国宝级哎！我妈说没有几百亿不卖！」

「你错了，阿姨早就想把你丢垃圾桶，还问过我可不可以回收。」

柳之澄做的是业务，每天随时需要记很多客户各种不同的细节与要求，但是又不好随手写在memo纸上，记在脑子里更没这本事。结果柳之澄某次不小心发错讯息给杨密，这才灵机一动搞出这个「法宝」，干脆丢给杨密帮他存下来，既保险又方便。

两个人一边插科打浑一边走，很快便走到杨密家附近。

「Yummy，我想吃你上次买那家卤味。」

杨密对天翻了个白眼，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柳之澄能把他短短两个字大名翻出一堆花样轮着叫。但可悲的是，他仍旧能在瞬间辨别出对方喊的人是自己，并且在下一秒作出反应。

杨密看手表，说：「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出摊。」

等转过一条巷子，果然，原本卤味的摊位上空空的一块。

「那就算了，下次吧。」

柳之澄垂下双肩好像真的很遗憾，杨密心里正有点别的打算，柳之澄突然走到隔壁摊子前面去。

「老板，洋香瓜怎么卖？」

这时候，杨密才注意到水果摊子已经摆出来，没想到这么早。然后便听见围着半截白色围裙的男人回答：「不卖。」

杨密一愣，怎么不卖？

「可是……为什么不卖？不卖你干嘛摆？！」柳之澄同样没料想会遭拒绝，不悦的口气回呛过去。

就见男人小心翼翼的将压克力台上的洋香瓜捧起来，将剖面的瓜肉部分用保鲜膜包好，最后再轻轻装进红白条纹的塑胶袋里。男人走出摊子外，对站在一旁的杨密讲：「送你。昨天的赔礼。」

杨密没多想，下意识说：「不用。」

男人板着脸色黑沉沉，再度将袋子往杨密那边递去，大有「你不收下我就不收手」的架势。

柳之澄想挡在杨密前面可惜根本没空间让他站，只好当着面问杨密：「昨天怎么了？」

杨密不想再僵持下去，纵使觉得麻烦也只好接受。他伸手提住袋耳，一副不想要的样子讲：「昨天的事情我已经说算了。」

「你不喜欢洋香瓜么？」

怎么鸡同鸭讲啊？杨密撇撇嘴，「也不是。反正算了。」低下眼不情不愿地说：「水果，谢谢。」

柳之澄觉得情况很诡异，他拉扯下杨密手臂，「哎，我们走吧。」

杨密又看了男人一眼，却对上后者直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害他莫名头皮一阵发麻，便赶紧和柳之澄快步离开。

大约十分钟后，柳之澄进到了杨密家中。在路上杨密已经把昨天那点事交代完了，然后柳之澄便开始用那种奇异的目光瞧他。

「柳之澄，我发觉你欠调教。」

柳之澄有一个万年当当响的大外号叫「柳橙汁」，不过杨密从来没喊过，反而都是像这样连名带姓。

「我才觉得你印堂发红啊。」

杨密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朝那个欠虐的家伙伸出手掌，「拿来。」

柳之澄嘿嘿笑了下，乖乖将公事包里的随身碟上贡。

「那个男的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喔？」

「没有。」

「没有他干嘛瞪我！」

很快备份好，杨密将随身碟扔回去给柳之澄。「你怎么不说他看上你？我跟那个谁报备一下，今天晚上小心你的屁股。」

柳之澄被戳中弱点恼羞成怒一拍桌而起，「我做上面！小心他的屁股才对！」

杨密懒懒托着脑袋讲：「你是「坐在上面」，看你走路别扭那样子就知道。」

「杨密！你、你少看不起我！」

「我没看不起你，我说的是事实。哎，柳之澄，下面那个真有这么好？你能跟他做，跟我试试看也可以吧？」

柳之澄站着，肩膀因为用力呼吸而起起伏伏，他脸色青白交错，混杂了难堪而羞耻的赤红。气极了说不出话，他猛的一抬脚踢翻了矮桌子，抓起公事包连皮鞋都没穿好就甩门『碰——』一声走了。

地上一片狼藉，洋香瓜还装在袋子里滚到墙角，杨密索性往后一躺眼不见为净。

他觉得，忌妒真的很难看。

第4章

悠悠然转醒，张开眼才发觉天已经全黑了。杨密手臂一撑坐起来，地板那一片惨状提醒了他发生过什么事。杨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浑身酸痛。连日来的疲劳积压着，再加上难搞的客户炮击他，在地板上睡了三个多小时的结果是——「哈啾！」一个大喷嚏。

杨密揉揉鼻子自嘲的想，纵使心里再怎么难过吧，身体还是得照吃照睡。

收拾下家中，幸好笔电没摔坏掉，其他都是纸张没关系。杨密拿了钥匙和钱包出门，拖鞋一套出门觅食。

晚上八点多，杨密等了会电梯下楼，出大楼门的时候看见几个大柜子挡门口，他皱着脸侧过身小心地钻过。

「这么晚还搬家？奇怪。」

心里头碎念两句，杨密没多想，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他一路晃着当散步散到固定那家卤味摊，摊车上吊着的小灯泡被风一吹轻轻摇两下，一大锅滚着的深咖啡色汤汁飘荡着中药香气，杨密深深吸一大口，才觉得自己终于睡醒了。

点几样东西等老板下锅，杨密往旁边看却没有水果车的踪影。平常这个时候下班时间生意最好，怎么下午还有人在晚上就不见？

「少年仔！隔壁今天没出摊啦！」热情的卤味老板主动为杨密解答。

「……喔，我三点多还有看到。」

「蛤？我以为他今天休息勒！」

杨密笑笑，也没放在心上，随便问问罢了。

买好晚餐，杨密晃回大楼的时候那些阻碍交通的柜子已经不见，于是他顺利搭电梯上楼。

回到家，刚关门落锁就突然『咚！咚！』好几声。杨密抬头仰望天花板，心想，该不会正是楼上在搬家吧？不知道要搞到几点，吵死人了。干嘛不白天搬非要晚上搬家，逃债啊？！

抱怨归抱怨，杨密也不是那种会特地跑楼上去敲门抗议的人。反正忍忍就过了，几天工夫的事情，谁没搬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