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倾覆 上——君墨北

“以后，我会在你明确答应我的情况下再……”

“好了。”苏情打断对方的话。“我明白的。”

伸出手搭上对方紧实的背，苏情将头轻靠在他肩上。“你不用说对不起。”

也许是他太过顽固，也许，是他还不肯放弃。不是已经说好了要遗忘那份感情的么？又为什么，还是在固执呢？明明，身边就有一个这么好的人，一直陪着他，爱着他，而他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并不孤单的啊。

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去，不管那人是否已经知道，都已经无力再延续了，而那份思念，也该终止了。也许，那只不过是一个不可触摸的梦境。有着最迫切的温暖和最初的关怀。就像是初生的禽类对待第一眼所见到的生物，亦或者是清晨第一抹阳光之于幼嫩的树苗。

“第一”这个字眼，合该是特殊的，也本来，便感觉是伤感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次擦肩，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失去。所有的第一次，本来便只是过程的铺垫吧。即使，还是会失落。

文斯的家是一栋Glonial American式的房子，白色的木质窗户，红砖色的墙壁，看起来很有一种温暖的味道。

文斯的母亲莉娜女士是位很开朗也很开明的女性，起码，对于文斯介绍沈临为苏情男友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不虞，并且还热烈的表示了欢迎。而且进门便受到的热情拥抱更是让苏情坚信，有其母必有其子。文斯所有的热情细胞，果然不是空来的。

来之时，莉娜女士便准备好了午餐，特制的黑椒小羊排果然如文斯吹嘘过一般的鲜嫩多汁，浓香的酱汁覆盖下，六分熟的羊羔肉保留了其原本的嫩滑，切下一块放入口中，那鲜美的味道能够让人的心情都愉快起来。只是，苏情还是有些不习惯土豆泥中夹杂的蒜的味道。

等到吃完美味的午餐从文斯家出来，时间已是下午。

苏情摸了摸饱饱的肚子，转过头紧盯着正开车的沈临。

“怎么了？”沈临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帅。”苏情淡淡的开口，继续盯着沈临认真的侧脸，油然觉得，其实这样的惬意生活也不错。

回过头，窗外出现的拥挤人潮瞬间吸引了苏情的视线。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沈临将被卡住的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下了车。“在游行。”

游行？苏情跟着下了车，还是很疑惑。在国内，这种行为是被暗里禁止的，而在国外，人民却有这种自由，只是不知道此番游行为的是什么。

苏情被沈临拉着走进了密密的人潮之中，彼此的十指相扣，毕竟，走丢了就麻烦了。

直到看见两个穿着艳粉色警服COS成警察的男人当街拥吻和众人手中举着的标语，苏情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游行。虽然自己的确算得上是此类人的一份子，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别扭。

沈临紧紧拉住苏情的手，面上露出一抹浅笑。

苏情抬起头，看见的便是面前的男人那溢满了情思的笑容。这一刻，他们共同站在阳光下，相牵的手昭示着他们不同于常人的性向。拥挤的人流中，有人在高喊口号，也有情侣在众人面前甜蜜拥吻，他们都是同类人，他们，是违背自然繁衍法则的存在，但是他们又和常人一样，渴望爱和被爱。他们渺小，但并不卑微。正如同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亦或者期待被爱的权利。

紧紧的反握住对方的手，苏情感到他此刻的心是复杂的，而一直以来对于偏爱同性的不安和自弃却逐渐平复。在跟随着游行人群的移动脚步中，那种同等的喜悦逐渐溢上心头。爱同性的他原来并没有错，全世界有千千万万的人同他一样，他们不过是爱同为同性的人而已，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看着一对对热烈拥吻的同性情侣，苏情感到眼睛有些发热，那种爱情的浓烈感觉仿佛也渗入了他的心底，直至触摸到灵魂。

沈临拿过路人递过来的彩色面具，戴在苏情脸上，艳紫色的面具更加衬托得苏情肤色白皙，甚至带上了一抹奇异的媚色。

游行是万般热闹的，像是一场变装的盛宴。有人高举彩色的旗帜，有人在脸上甚至全身涂满了油彩，还有人大声高呼“I’m gay！”。夹杂在奇装异服的人群之中，衣着休闲的沈临和苏情反倒显得突兀了。不过，还好面上的面具为之增添了一抹不同的异域味道，让人容易忽略他们身上相对而言过于正统的衣着。

看见有人在路旁随意搭置的台子上乱舞，苏情不禁笑出声来。不是他嘲笑别人，只是那舞蹈看来确实有种群魔乱舞的味道，再加上那满脸满身的颜料，更具喜感了。

沈临回头，便看见苏情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如同最初的骄阳，温暖而不失光芒。嘴角的弧度，是那般的，引人……犯罪……

既然想了，便做。

毫不犹豫地拉过苏情，沈临便吻了下去。

缠绵的亲吻只不过让苏情愣了一秒便反吻了回去。虽是头一次这般热烈的去回复沈临的吻，但是苏情却感到心中有一簇明亮的小火苗在燃烧，胸腔中很热，仿佛熔化一般的热度直想要冲出来，却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对于苏情的热情，沈临自然是很欢迎的。薄薄的面具阻挡不住那亲吻的越发热烈，耳边仿佛还可以听见对方的喘息。那低低的喘息声和耳边嘈杂的人声如同一道漩涡将人紧紧缠住，直往深渊坠落。

拥挤的人流继续前行，每个从两人身边经过的人都会露出一抹祝福的笑意。在此时，他们是受到众人祝福的。那紧紧相贴的双唇，那交缠的气息，那频率一致的心跳……他们，是恋人。

第三十四章

游行结束后，沈临却一直没有放开苏情的手。两人相牵着在已繁灯初上的街头漫步。

“你打算就这么走回去么？”

苏情抬头看了一眼神情闲适的沈临。

“有何不可？”

苏情耸耸肩，不作回答。

有时往往会想，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在繁灯之下，与你十指相扣，走在繁华而喧闹的街头，而他的眼里，没有别的，满满的都是你的影子，再盛不下其他。

此刻很是静谧，彼此像是圈成了一个独特的磁场，透不进一丝外围的杂质。

“看那儿！”

苏情突然挣开沈临的手往前方跑去。

沈临一惊，随即跟上。

“怎么样，你要不要来一个？”

苏情站在一家路边的甜品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盛着各式色彩纷呈冰淇淋的冰淇淋桶。

沈临其实并不大喜欢甜食，但是看苏情那一副大有兴趣的样子便也点了一个旋转甜筒。

蓄着浓密络腮胡的大叔老板对苏情温和的笑了笑，左手执甜筒壳，右手拿着特制的长勺剜了一大勺樱桃红色的冰淇淋，旋转着将其盖在了甜筒壳上，随后笑着将甜筒递给苏情。

苏情开心地接过甜筒，表情很是惊异。

那樱桃红色的冰淇淋竟被老板旋成了一朵玫瑰。让苏情都有些不忍心对如此漂亮的甜筒下口了。

“再不吃就要化了。”

沈临凉凉的看了一眼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万般可爱的苏情，有些不快。竟然当着他的面收“玫瑰”，即使只是一坨冰淇淋也让人万般不爽快。

这时，甜品店老板将甜筒壳递给沈临，示意他拿住。

沈临回过头，接过甜筒壳，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虞。

老板狡黠的笑了笑，特制的长勺盛着冰淇淋伸过来往沈临手中的甜筒壳上一盖。沈临正准备缩手，哪知那老板却收回长勺连带着他手中的甜筒壳也被粘了回去。

沈临难得的有些惊愕。

甜品老板无辜的笑了笑，左手执甜筒壳右手执勺将冰淇淋旋好递了过来，沈临刚接过甜筒，老板一收勺，原本盖在甜筒壳上的冰淇淋又被收了回去。

看到这里，苏情也知道老板是在戏弄沈临了，顿时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看到苏情笑得这么开心，连嘴角沾上了冰淇淋也不在意，沈临顿感气短。

那甜品摊老板歉意的笑着，迅速的将甜筒旋好又递了过来。

沈临戒备的看着一脸纯良的老板，并未伸手接过。

老板眨了眨眼，将甜筒往前递了递。

沈临伸手，哪知甜筒在手中还没过一秒，壳上的冰淇淋又被老板的长勺给剜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苏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想到，沈临也有被人戏弄的一天。

沈临深吸一口气，表情冷凝起来。

甜品店老板似是对沈临的不虞毫无感知，又将甜筒壳递了过来。

沈临板着一张脸接过甜筒壳。

一大勺奶白色的冰淇淋被盖在了甜筒壳上，沈临正想着这次那老板应该知趣了吧，哪想刚松一口气，老板将长勺一转，甜筒便又被反倒着粘在长勺上收了回去。

如此一番，沈临致力于将甜筒收复回来，可老板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却防不胜防，要么长勺一伸将冰淇淋挖走，要么便是整个甜筒被连带着粘走。沈临只感觉情绪已经到达一个勃发的临界点。

苏情哈哈笑着对老板伸了伸大么指。

甜品摊老板眯着眼笑了笑，将甜筒旋好递给沈临，这次没再戏耍他，沈临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拿到了甜筒。

老板收回长勺，对着笑得万般开心的苏情优雅的鞠了一记绅士礼。

直到离开那甜品摊子很远了，沈临才凉凉的开口。

“你倒是开心了。”

苏情笑得眉眼弯弯。

“嗯，你的遭遇让我这个看客看得很开心。”

“是么。”

沈临一挑眉，伸手便往他身上敏感处摸去。

苏情最是怕痒，顿时跳将起来。

“啊！哈啊！别闹了，好痒！”

沈临不为所动。

苏情的手腕被抓住，挣脱不开，腰上又持续被沈临呵痒，躲也躲不开，不一会儿便被逼出了眼泪。

“哈哈！啊哈！痒死了！啊！沈临你混蛋！”

狠狠的一把将作恶的沈临推开，苏情鼓着一口气往前跑。

“哼。”

跑到前方站住，苏情神情倨傲地看着沈临。下颚微挑的姿态像足了一只高贵的纯种暹罗猫。这般可爱而倨傲的姿态，落在沈临眼里，浓浓的爱意在胸腔中顿时逐渐扩散开来，酸软而温暖，好想将那人儿搂在怀里，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笑闹着回到宿舍，打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只大型不明生物。

不明生物文斯同学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蹦到苏情面前，衣衫凌乱不堪，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这是？在扮演备受恶人欺压的良家妇女么？”

闻言，文斯脸上的神情更加哀怨了。

“苏！我是被冤枉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你是被人陷害的，世界上最无辜的就是你了~”

苏情翻了个白眼。

“姓文的，你给老娘过来！”

只见洛菲火红的身影冲了出来，手里居然还紧紧握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一副要打击劫匪的样子。

文斯躲在苏情身后，声音如蚊蝇。“我不姓文……”

洛菲看样子已经是怒发冲冠了，见文斯躲在苏情身后不说，居然还敢反驳，手里的高尔夫球杆便一把捅了过来。

“这是在闹什么，没一点规矩。”

沈临握住洛菲捅过来的球杆，淡淡的开口。

似是这时才发现沈临的存在，洛菲收回高尔夫球杆，神情有些拘谨，但是望向躲躲缩缩的文斯时眼中却又立刻盛满了怒火。

“他心理变态，偷看我换衣服！”

“我没有！”

文斯立马伸出头来反驳。

“那你在门外面躲躲闪闪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

“哼。”洛菲冷笑一声。“难不成你想说你是在散步？！”

“反正，反正我没有偷看你！”

“那你干吗推门进来！你家里没教育过你进门要先敲门吗？！”

“我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

“放屁！”洛菲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眼睛瞎了看不见里面有人影吗？！”

“那只能怪你自己！”文斯伸长脖子，满脸不服气。“我怎么会盯着那玻璃门看啊，再说了谁让你在我们宿舍换衣服的！”

“我衣服被人不小心泼了咖啡借你们浴室换个衣服还有错啦？！！”

“好了！别吵了！”

苏情摸了摸发痛的额角。他们这么一闹，自己也大概知道了原委。不过是洛菲在浴室换衣服，而文斯却大大咧咧的闯了进去，以致造成目前这种纠结不堪的状况。

“洛菲，你也扇了他一巴掌了，他下次一定会记得进门先敲门的。你就原谅他吧。”

文斯正欲说什么，却被苏情一记眼刀给逼了回去。

“哼。”洛菲对着来不及躲避的文斯狠狠地踩了一脚。“这次我就饶了你。再有下次，我抽死你！”

洛菲把球杆往文斯怀里一塞，朝沈临颔了颔首，施施然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好了，去冰敷吧，看你脸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苏情看着文斯脸上明显的五指印，皱了皱眉。

文斯委屈的撇了撇嘴，嘟囔着“女人真恐怖”之类的进了厨房。

“那两个人，真是一天不闹就不舒坦。”

“呵。”沈临从身后揽住苏情纤细柔韧的腰肢，面露笑意。“中国不是有句话，叫作‘不是冤家不聚头么’。”

苏情笑了笑。“那倒的确是一对冤家。”

沈临张口在苏情耳垂上吮了一口，看着有些泛红的耳垂，神情揶揄道“我看那文斯对你倒是依赖得紧，你一进门他就往你身后窜，一点都不顾及我。”

苏情反过手捏了捏沈临肌肉紧实的腰。“你少在这儿泛酸。”

“可不是么，我可要看紧了你呢。免得一不小心就被谁给抢去了。“

苏情心中一悸，回过头来看着身后那张笑得有些轻佻的脸。

沈临低下头，看见的便是苏情有些神伤的表情。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么？”

苏情看着眼底透露着认真情绪的沈临，张了张唇，却不知在此情景下该说些什么。那满满的认真，让他不禁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直视。心底那杆天平已经在动摇，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沦陷的。

沈临轻叹了一声，低头在他微阖的眼帘上印下一吻，轻柔得似是拂过水面的蜻蜓。

“你不用为难，我明白。”

苏情转过身来，将脸埋进沈临的怀里，不语。

基础裁剪课的开始，让原本还算悠闲的设计系学生们一个个都忙碌起来。毕竟之前学的大多是理论，要实践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情脖子上挂着软尺，一手按在布料上，另一只手则用勾边笔在布料上描好缝打板时需要的边隙线，认真而专注。

“喂，苏，有人找。”身边的同学撞了撞苏情的胳膊，暧昧的眨了眨眼。

苏情疑惑的回头，教室门外那倚着门框斜斜立着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的不是沈临又是谁。

今日，沈临穿了条Hugo Boss的白色窄腿长裤配Cerruti纯黑色衬衫，脚上踩了双Vicnoon手工制小牛皮牛津鞋，衬衫下摆略收进裤腰里，简约的黑白两色显得优雅而沉稳。

“什么事？”

沈临勾了勾嘴角。“看你快下课了。就来找你了。怎么，不欢迎？”

“我一介庶民哪敢不欢迎您这尊大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