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之恋——十六猫夜子

乍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林昊学微微动了动离开了林朝学的房间，来到客厅接起电话，他想不出来有谁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自己——如果是公司的人通常都是会打他的手机的，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令他意外的嗓音，很低沉的，不像他那般的沙哑，林昊学忽然忆起，当初他的嗓音也不是那么的哑，而是他一次回漏夜工作后差点胃穿孔进了医院，高烧大病了一场，他的嗓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咳嗽咳坏了。

那时好像是他刚和妻子离婚，而他的儿子还会哭闹着找妈妈……烧还未退，但工作不能拖，他只得将工作拿回家，一面工作一面照顾小孩，不过，他想朝学已经全都忘记了，因为孩子哭过头也烧了，烧完后好像就忘记了还有妈妈，从那个时候开始也甚少吵闹。

“林先生？你有在听吗？”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刘先生能够再说一次？”

刘毅将车子停在路边，带着耳麦轻轻的说着，低沉的嗓音相当温柔的道着：“……嗯，我只是有点担心，林先生是否觉得不愉快了？从在卖场里的时候，你看起来有些沉闷，是因为朝学的态度吗？我明白他那样有些失礼，可是希望你可以谅解他，他不是故意的，他还很年轻……林先生做出这个决定想必有你的道理，但总是……有些伤人，没有一个孩子在听到父亲不要他时后不会伤心的，但我相信林先生同样的感觉很难受。”

“但那是我应得的，我是个很差劲的父亲，他有理由恨我。”

“……你错了，他只是伤心罢了，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很不坦白的，我认为他比我想像中还渴望亲近你，你相信吗？”

“刘先生并不会骗我，不是吗？”

林昊学将自己的身子沉入小牛皮的沙发之中，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和别人聊电话是可以这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近在耳边的嗓音令人不知不觉的泄漏心声，沉沉的嗓音笑着，刘毅温和的道：“林先生，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这令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在更亲密更友好，抱歉，我态度一直都很强势，因为我真的无法不管你，你的饮食习惯真的糟糕透顶了，睡前记得温杯牛奶来喝，这样会比较好入睡，林先生有些黑眼圈，应该不是很容易熟睡的人吧。”

“我想你是对的……刘先生，谢谢你、各方面都是……明天，我想整理一些朝学的东西给他，你可以帮我转交给他吗？”

男人的嗓音压得很低，另那沙哑的特质更为的明显，沙哑而有磁性的，却是他少见的温柔嗓音，刘毅是听得出来的，男人的改变——刘毅微微的笑道：“林先生，你自己拿给他吧，明天你还是得来我家吃饭的……那时候你在亲自交给他，会比我替你转交还来的适合，你是想保护他吧？就像保护你大哥一样，我很清楚在我们的国家，同性恋还是没那么开放，而且你们又是那样大的企业，我们媒体的素质一直都没有很好。”

“说的也是……刘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我想这是我吃过最好的一次晚餐。”

“林先生你言重了，只是些家常菜而已，如果你喜欢就太好了，嗯——晚了，林先生赶紧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晚安、林先生，祝你有个好梦。”

“你也是，刘先生……晚安。”

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声响，但方才的那种空洞感却消失无踪，林昊学缓缓的放下话筒，倚着沙发，心情却是平静而且祥和的，刘毅、那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男人，温柔的男人让人难以招架，彷佛拒绝了他就是天下不容的坏事，当一个真诚的人对你表示善意，而你不作回应事一件很没礼貌而且不绅士的行为，那是他寡言的母亲少数对他说过的话，用发蜡定型的发丝散乱了，林昊学拢着头发走入了浴室中，他认为、今晚他不会失眠了，因为刘毅的那一句真挚的祝福和纯粹的关怀。

只是，如果被刘先生知道自己还有习惯性的服用安眠药，他会不会闯来他家，把他的安眠药全部丢掉？

“喂？这里是月晕，敝姓林，请问有什么需要？”

“林叔吗~我跟你说呦，我哥今天把你弟带回我家了耶。”

在自家大哥送林昊学回家之后，刘希趁着林朝学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拨通了月晕的电话，认清了话筒里的嗓音不是那个坏脾气的郭流氓后，刘希甜腻的笑了，在床上滚了半圈，将自己的双腿挂在床缘荡啊荡的，这么重大的进展他自然是要跟林诚学通风报信了——刘希笑呵呵的道：“我就跟你说吧，只要被我哥看上的，谁都跑不掉的，以后林先生的饭归我哥管了，他说要好好的矫正他的饮食坏习惯，我想他明天还是会来我家吃饭的。”

“唉……我真的佩服了你俩兄弟了。”

扶着额头，林朝学心情颇是复杂的笑出声来，有些无奈的，但也许喜悦占了更多数，小家伙的个性也不知是怎么养的，他想连刘毅都不会知道他弟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吧？听着林诚学的嗓音，刘希只是笑笑的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一次解决了两个人的问题，不、应该说是三个人的问题啊，我哥和你弟都四十岁了……没有一个比家人更亲密关系的伴侣不是很寂寞吗？我哥有我还好，可是你弟呢？根本就没有人了解他，不是很可怜吗？还有朝学——死鸭子嘴硬的，明明就很崇拜他老爸。”

“你这小孩，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是不是？”

“谢谢，这是对我最好的称赞，林叔、你也该把郭大叔介绍给我哥认识了，早晚都一样啊，毕竟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我哥他最重视家人亲戚关系了，虽然郭大叔真的很上不了台面。”

“唉……你这么说我很为难啊……虽然我是真的不太想把他介绍给阿毅，阿毅一看就知道阿是个正板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一副流氓样……”

喀啦，话筒被人抢走了，话筒里传来一阵粗鲁粗气的嗓音，有点像是野狼咆哮的嘶声，话筒里气急败坏的男人愤愤的骂道：“死猴因仔！你在那边给伶老子黑白说些啥呢！小狐狸别以为你有阿诚在给你罩着，老子我就不敢揍你！别在背后说人坏话，当心嘴烂！老子这么的有格调，什么觉做上不了台面阿阿！？臭小鬼，回家就回家了，别给你老子三不五时的打电话来骚扰！死小狐狸你听见了没有阿！”

“讨厌，郭大叔，又不是我说你上不了台面的~~别吼着这么大声，我耳朵没聋掉啦。”

“少勋！你别乱，到一边去啦！我可还没有说原谅你了！”

“诚！是这臭小狐狸太可恶了！你干嘛对他这么好……好啦！你别生气啦，我跟他道歉就是了……”

“哈哈，郭大叔，我不为难你了，老这么毛躁的怎么当人大哥的？下次约个时间，我介绍我大哥给你认识，要把我哥当榜样呦~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可以想像那个流氓样的男人气炸了毛了后又一脸委屈的模样，像一只被主人骂的凶恶大狗狗，刘希乐的喷笑出声来，趁着男人还没来得及发难的时候赶紧挂了电话，免得给人摧残耳膜——当林朝学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他房里想叫他去洗澡的时候，他就是看见了刘希笑倒在枕头堆里的模样，有些疑惑的道：“小希你想些什么笑的那么开心？我帮你放好热水了，赶快去洗澡吧，免的热水都冷掉了……快要入秋了，小心受寒不要感冒了。”

“怎么了？”

刘希仰着脸，对着青年招了招手，林朝学不疑有他的走近，不知他想干些什么，但依然按着他的指示坐落在刘希的床边，小猫般的蹭了蹭，清秀的青年凑在他的身旁，细细的闻着那自家惯用的檀香味沐浴乳，将头枕在青年结实的大腿上，像只爱撒娇的猫咪，私下的青年总是有些懒洋洋的感觉，浑然天成的慵懒，每美总是觉性子认真的林朝学不知该如何应对，却又相当的喜欢他这副模样，刘希轻轻的道：“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永远？”

偶尔，刘希会忽然问出一些有着相当深意的问题，总是很突然的，没有前兆。

“我想、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永远离我还很遥远，我甚至不能告诉你我所明白的永远。”

“你真是没情调，这时候你该说的是、我们俩会有永远的，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个性。”

林朝学是个相当现实主义的青年，他的家庭他的际遇造就了他如此的个性，和盈浸在哥哥的爱里长大的他是全然不同的，所以才会如此的被受吸引，人就是一种会被和自己截然不同生物所吸引的物种，因为不同而好奇，因为有所缺而圆满，刘希拉住青年骨节分明的手，微笑道：“朝学，世界上是有永远的，家人的爱与牵绊是最深刻的，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这一点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你必须要放下成见，试着去了解你的父亲。”

“因为，以后你爸会是我家的常客的，哥他是真的想交这个朋友……而且，他也很担心你，他想帮你和他，重修父子关系。”

“……小希，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到最后都还是要别人帮忙，根本就无法自主独立……”

指尖轻轻的画过青年锐利的眉目，还太过于年轻的，不像他的父亲一般的更加擅长隐藏自己本身的情绪，青年柔软的嗓音轻轻细细的道着：“呵呵，烦恼过度会秃头的喔，我哥说过了，你还只是小孩子，烦恼那么多干嘛？十七岁而已，根本就还没有成年——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哥他也会帮你的，你根本就没有你想像中那么没人疼，况且林叔他也很担心你啊……这过去就过去了，只要再重新来过就好了，你爸他肯定有这个意愿……我哥他很清楚的，不然他也不会说要交这个朋友。”

“小希……”

“唉呀~哥哥回来了，我要去洗澡了，不然哥他要骂人了。”

俊帅的青年有些动情的低下头，却让刘希一把推开，因为他从窗外听见了他哥小金龟车驶入车库的引擎声，清秀的青年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毛巾，歪着头看着林朝学眼里难掩的失望，而忍不住笑了。

“这个先保留呦，乖、赶快上床睡觉。”

刘希低下头，小鸡啄米似的在林朝学的鼻尖亲了一下，笑的淘气可人。

第九章：爱心便当

隔日一大清早，天方蒙蒙未明的时候，刘毅便起床了，数十年来如一日的生活习惯是他从小便养成的，幼年住乡下的他往往一大清早就得起床帮忙家务或是农务，一直到国中时期一家三口搬到城市生活，虽然未满十六岁，但也是在父亲认识的朋友那儿做送报生的打工，当然除了送报生他也做过许多需要在清晨完成的工作，要他多睡会儿他反而睡不着了。

刘毅还有晨澡的习惯，因此仍有些睡眼蒙胧的他从浴室走出时已是相当的神清气爽，男人穿着棉质的T恤和亚麻的长裤走下了楼梯，刘希的房里还透露着昏暗，但林朝学的房间却亮了起来，因此让刘毅停下了脚步，一会儿房门轻轻的开启，俊挺的青年看着他，感觉有些难为情，轻轻的道：“早安，刘大哥……那个，你要做早餐和便当……我可不可以帮你？你今天会多做一个人的份吧？而且我觉得我差不多可以学做菜了。”

“可以啊，你过来帮我的忙吧，早餐和便当的菜色比较好做，休假的时候我在教你比较困难的部分。”

男人笑了，对着青年招了招手，林朝学才像是如负释重般的嘘了一口气，关上房门随同刘毅一起来到厨房里，过去这些日子他在厨房里帮忙的无非就是洗菜挑菜和清洁的工作，很基本但也很基础的工作，这是刘毅要求的，因为做吃的最重要的就是卫生，大部分他都是看个刘毅怎么样煮菜，藉此熟悉这些的流程——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没有过的，不过他很清楚留意的做菜习惯，早餐营养健康的西式、午餐方便携带的日式、晚餐丰富传统的中式。

“小希，刘大哥真的很会做菜，而且手好巧，我真不知道他怎么可以想到这么多食谱。”

早晨的路上，已经能见到三三两两的学生步行、骑脚踏车亦或在伫立在公车站牌旁准备开始一天的学校生活，林朝学骑着脚踏车，刘希踏着火箭筒站在他的背后，风迎面吹着，已有秋天的些微寒意，肚子被填的满满的，听见了林朝学的话语，刘希只是笑着道：“大概是因为小时候我很挑食吧？哥他总是要变出很多花样才能哄我吃，不过大部分还是因为他的兴趣，不然他就不会走创意设计这一块了，下次我拿哥画的图给你看看。”

“嗯……我今天才和刘大哥学做菜，等学的差不多后……以后我负责做早餐给你们吃好不好？虽然可能还没办法做的像刘大哥那么好。”

“我很期待喔。”

忽然，林朝学的嗓音压得很低，刘希必须微微弯下腰仔细去听才能听见——他想，林朝学真的改变了许多，但依然是那么的认真，却多了一点青年的羞涩和朴实，可是他比较喜欢有些多话的会表达自己想法的林朝学，骑车的青年耳朵透着一点红，微微眯起眼睛，刘希坐了下来，将搭着他肩膀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腰杆，脸颊子就靠在林朝学的肩膀上，带笑的嗓音在风中飘散，但确实的传入了林朝学的耳中，俊挺的脸庞微微的扬起了一抹笑意。

在送刘希和林朝学出门上课后，刘毅重新做了一份新的早餐装在餐盒里，他想要送给林朝学的早餐是热呼呼的，将粉绿色的餐盒悉心的装进他自己做的拼布便当袋里后，刘毅赶忙脱下围裙回到房间里换上了西装，在捡查过瓦斯和电灯后便出门了，向着警卫打过招呼，刘毅走进了还未有人上班的林森企业，打了一通电话给林朝学，看着不断跳动得楼层数字，刘毅不自觉的想笑，怎么他很像是来送爱妻便当的好妻子呢？

“刘先生，你来了。”

“林先生，早安，你要在哪吃早餐？会客室好吗？”

电梯门一开，便能看见林昊学迎面走来，这样子的林先生多了一分人情味，刘毅笑了，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袋子，那是一个粉绿色很可爱的碎花拼布袋子，林昊学已经不会意外他会举着这袋子了，因为——刘毅和他刚毅的外表不符，似乎很喜欢可爱的物品，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暖暖的设计最强的会是温馨风的设计，因为事务所的老板本人就是这样子的人，温暖的亲切的真诚的，让人不由得心生喜悦。

“林先生，你坐啊，肚子很饿了吧？”

“看起来相当的美味。”

比主人更像主人的男人招呼着林朝学坐下，心情很好的拿出他的便当，那是两层式椭圆形的便当盒，很有日式的风味，便当盒一打开，林昊学惊艳之于不忘赞美，第一层是金黄的三片松饼，淋着琥珀色的枫糖酱还有溶化的奶油，第二层是色彩缤纷水果沙拉还有可口的德式香肠炒蛋，青翠的莴苣叶搭配着红色的番茄切片、绿色的小黄瓜切片、柔软的香蕉和清脆的苹果，淋着粉色的优格酱，同样炒的金黄的炒蛋配上深红的德式香肠看起来美味极了，清爽、丰富而营养的一份健康早点。

“当然了，如果不好吃我怎么敢拿来？你虽然平时的饮食很糟糕，可是还是个懂得美食的人的，从你带我去吃法式料理那次我就很清楚了，那可是很讲究的料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