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时节 上——水眸墨瞳

辛苦无人分担，成绩无人分享，他是否也曾累到不想再撑下去，他是否也曾孤单一人时想着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是否午夜梦回想念父母亲，他是否会过一个快乐的生日……

辛苦时，生病时，朋友不在身边时，他是怎样一个人在黑夜中坚持忍耐才等到晨曦照进新的一天？

高山仰止，无人比肩，代价何其之大。

相比而言，自己又是何其幸运幸福，甚至想分一些给洛凌寒，不是可怜，不是同情，只是给他一些他应得却失去的，像个朋友，像个知己，像个可以倾诉的小土洞……

洛凌寒已走到易雨面前，看着又不知神游到哪去的易雨实在无奈，伸手在眼前晃了一晃。

回过神来，易雨还是坐在地上，抬着头看着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没有畏惧，却多了一丝道不明的情愫，看的洛凌寒心跳乱了几拍。

“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会吗？”仰着头问。

“摆平了，你这边呢？”

“搞定，没问题啊。”

“那去吃饭吧，闹了半天我饿了。”

“你请？”

“我请。”

“大餐？”

“大餐。”

易雨坐着没动，只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洛凌寒伸手拉住，用力一拽，易雨借力站了起来。

把自己从头到脚拍打一边，瞅着几块脏兮兮的印记撇撇嘴，手一挥：“出发吧。”

大榕树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随后并排越行越远。

洛凌寒一边开车一边问：“想去哪吃？”

“当然是金主说了算，当然丰盛是必须的。”

“就知道吃，我看你干脆叫一（易）只猪得了。”

“吃饭不积极，心理有问题。怎么看都是你比我高比我壮，一只猪送你还差不多。”

洛凌寒一只手握方向盘，腾出另一手使劲儿在易雨脑袋上胡撸两把，故意恶狠狠地说：“等吃完就把你卖在那，让你打工还债！”

“呸，恶霸！”

洛凌寒寻思半天，还是开口问：“和刘璃还谈得来吗？”

易雨一头雾水的样子：“琉璃？还瓦片呢，谁啊？咱公司又来新人了？”

洛凌寒有点意外：“是徐院长的女儿，你没见到她吗？”

眼见易雨由一脸茫然变成原来如此的表情：“哦，原来她叫刘璃啊，这名字起的真有趣。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洛凌寒不爽：“怎么，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喜欢了？”

“啊？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刚刚。”

“我是说她讨人喜欢，那是面对大众，又不是针对我，你干嘛这么咬文嚼字的？”

“我之前跟她们母女闲聊，小姑娘好像很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才见了一面说了没几句话，要喜欢也是你这样的比较靠前才对。”

易雨盯了洛凌寒几秒，突然间啊的一声叫出来。

洛凌寒吓了一跳，赶紧一边靠在路边停车，一边问：“怎么了？”

“你，你……你你。”易雨用手指着洛凌寒结结巴巴起来。

“怎么了啊？”洛凌寒低头查看了自己一边，，没有异常啊。

易雨深深吸一口气，指着他接着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洛凌寒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这个“她”是哪个他后，甩给易雨一双白眼：“神经，谁喜欢她！”

重新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重新飞驰起来。

第17章

易雨直觉到洛凌寒的反应诡异，想了半天也没找出条理由来，侧着头一直盯着他看。

洛凌寒被盯得如芒刺在背，使劲儿动动还是甩不掉粘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叹一口气问：“又怎么了？”

“你……”易雨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你真的不是喜欢她啊？”

洛凌寒哭笑不得，只得解释说：“真的，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易雨终于消停了，老老实实的再窝回座位里。

洛凌寒看着这样的易雨，突然心中一动，一边继续开车，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啊！”

易雨被问得一怔，关心他的个人问题？

虽说随着认识时间的增加，易雨从最初对洛凌寒的深恶痛绝到现在的……？现在的什么呢？好像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自己种种行为绝对称不上是对领导该有的态度，也不像是朋友，起码他都不知道洛凌寒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菜色，有什么样的兴趣爱好。

洛凌寒总爱逗着自己玩儿，自己对他说话也是毫不留情，这到底是种什么关系，易雨努力地在自己的字典里刨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既然连关系都没有明确，那又是拿什么立场来问这种私人问题的呢？

易雨突然间感觉很丧气，对自己，对洛凌寒。

自己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待人温文有礼却总保持着距离，高中三年，同班的一个女生在毕业时对自己告白，而易雨却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现在却能对着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大boss要求这要求那，这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包容，允许自己的放肆，比他优秀的人公司里也不会少啊，如果是做朋友，为什么又不透露自己的一丝一毫，想起两人交集，易雨突然想起那场舞会，天啊，他不会真的是把自己看成那种人了吧？！

易雨有那么一秒钟浑身冒冷汗，又马上否定了这种想法，开玩笑，自己这张脸虽然还对得起观众，但并没有到雌雄难辨、俊美异常的程度，那个男人会在这种事上瞄上他啊！

易雨突然之间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于是跟洛凌寒说：“洛总，那个晚饭算了吧，我想回家去了。”

洛凌寒从问完易雨那句话以后，就注意到了易雨的神色变化。从开始的兴高采烈到神情黯淡，现在居然开口叫洛总，认识以来，除了在公司因为公事有第三人在场，易雨从来没叫过他洛总。

突然间的生分让洛凌寒心中难受，聪明如他，他可以揣测出易雨的想法，他想说些什么给易雨，打消他心中关于他的种种猜疑，但到目前为止，他自己都没能对自己有清楚的交代，那种他始终压抑着的感情易雨是否能接受的了，而自己是否又能确定自己有能力保证易雨适应自己的生活，接受自己的圈子，保证他的安全。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洛凌寒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是否能全心的付出，在未来会不会后悔。

但是现在他不能放易雨走。以他对易雨的了解，他的直觉，都告诉自己，现在放走他就等于默认了他心中的想法，他会变回在酒吧里对他敬而远之的那个易雨，洛凌寒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喂，这么小气，开个玩笑就跟我生气了？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你陪我不行吗？”

洛凌寒吃准了易雨的个性，吃软不吃硬，让他帮忙他肯定不会推辞。

果然易雨为难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跟洛凌寒在一起很自在，正是如此他才一直没大没小，现在又这样想，明明就是为难人家。

再说，他说孤单，这正好提醒了易雨在清宁之家里看到洛凌寒的那些想法，这个敏感的词是易雨的死穴。

易雨看着洛凌寒诚恳的目光，又露出笑容：“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

洛凌寒眉毛一挑，好像在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

易雨看着他终于笑出了声。

洛凌寒也就笑了，真的是没有什么比你的笑容更让我开心的了。

随后，车子滑入了一家日本料理的停车场。

这是一家日本料理店，这是一家远近闻名的日本料理店。

而此刻远近闻名这个词在还没有尝到食物究竟如何的易雨看来，首先体现在服务质量上面。

没进门前易雨想到过会是人满为患，但是进门后易雨就意识到仅仅这个词来形容还是不够的，走在后面的易雨用小手指头轻轻捅捅洛凌寒的后腰，在洛凌寒回过头来之后有些发怵的说：“还是换一家吧，肯定没位子了。”

洛凌寒对他笑笑，索性牵起他的手往前走，易雨左抽不出右抽不出，马上就要上另一只手去掰，一位穿着和服的女子出现在面前，易雨马上停止动作，生怕让别人看见。只见那女人深深地一个鞠躬后笑逐颜开的说：“洛总好久没来小店了，快里面请。”

于是易雨明白，没有谁的位子也不会没有他洛凌寒的位子。

小店？跟着穿着木屐的女人绕来绕去，人声的喧哗渐远，易雨不由得腹诽，这叫小店？那一般的饭店干脆关门算了，资本家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等易雨腹诽结束，女人总算停住了脚步，侧推开一扇门，鞠躬后请两人进去。

洛凌寒带着易雨走进去，易雨注意到女人的目光停留在两人身上，突然意识到洛凌寒还握着自己的手，马上抽出来，再看那女人，倒是没有什么古怪的表情，只是朝易雨自然地一笑。

洛凌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遗憾，那手明明是男孩子的手，却要小一些，自己的手能完全包裹住，柔软的不想放开。

当下易雨点菜，洛凌寒在旁边推荐一些好吃的菜色，很快就点好菜。

女人拿到菜单后下去准备，刚准备松口气的易雨还没改变姿势，已经又有两个身穿和服的女子进来，一左一右站在角落里，看起来是专门的服务人员。

片刻，一道冷菜已经上来，上菜的人和站在旁边的一人马上走到餐桌面前跪了下来，恭敬地将菜放在桌子上，再起身，一人退下，一人仍回去站定。

易雨开始为这的优质服务叫苦不迭，两个大活人杵着饭怎么吃啊，虽说没多隐私的话题，虽说两位美女靓丽逼人，虽然要对得起支付的大把钞票，可这多不舒服！还有他想伸伸腿啊，这么跪着都麻了，严重影响他的发挥嘛！

洛凌寒看着易雨的嘴角抽搐，笑了。

来这的人都喜欢留这些人服务，看别人这样的服侍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征服欲。可是易雨不喜欢，他始终都是不同的。

洛凌寒开口：“你们下去吧，我们随便些就好。”

待两人离开，易雨哐当一声倒下去，呲牙咧嘴的吸着气。

洛凌寒赶快过去，双手抚上易雨的双腿，一边力道适中的按摩着，一边笑：“就这么难受？”

易雨不说话，伸手抄起旁边一个抱枕把自己的头埋在里面，感受着那双手在自己的腿上游移，酸麻的感觉渐渐退去，舒服的不行，鼻子突然一酸，泪水就翻涌上来，自从父母去世，再也没有人在自己腿麻的时候为自己这样做了，连哥哥他也是瞒着的。

把头更深的埋进去，直到把这种情绪重新收藏好，才闷声闷气的说：“好了。”

洛凌寒忍不住伸手揉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开口竟是自己都不熟悉的温柔：“再不抬头，我一会儿可是得做人工呼吸了。”

“pia！”回答他的是那只抱枕，洛凌寒利落的侧头，抱枕擦着他的脸颊飞到了角落。

易雨自己也没想打中他，见了马上凑过去，手直接抚上洛凌寒的脸，着急的问：“打着没有？我看看！”

洛凌寒感觉那双温暖潮湿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想抓住那只手紧紧地不放开，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只任自己的目光流连在易雨的脸庞。

易雨仔细的检查着洛凌寒的脸，发现没有擦伤，如此近的距离使得易雨无限清晰地看到洛凌寒的五官，不同于自己皮肤是近似于女生的白皙，洛凌寒的皮肤在男人中也应该是偏白的，但是很有质感不显得单薄，红色的唇，下唇饱满丰厚，很是性感，直挺的鼻子，易雨马上想起在车上时想到的一个词——俊美，形容洛凌寒，再合适不过。易雨的头再抬高一点，看到的是洛凌寒的眼睛，那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内双显得眼睛大小正是恰到好处，像一潭湖水吸附着易雨沉入水底，那样的目光，那样的温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距离很近，近的能听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易雨猛的醒悟过来，慌忙移开眼睛，手脚并用的爬回自己的榻榻米上面，脸上火辣辣的，现在肯定是个特大号的番茄，不敢抬头。

洛凌寒镇静下来，看出易雨的尴尬，红红的脸可爱得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易雨这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抄起筷子吃讲起来。

洛凌寒其实想说，那样的眼神其实一点都不凶恶，自己看的心欢喜。也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门适时的被推开，又有菜上来。

第18章

等菜齐齐的上满一桌，尴尬的气氛也已经消失不见。

易雨的吃相额外讨人喜欢，吃饭喜欢用勺子，一大勺的菜附在饭上面，满满的塞进嘴里，易风曾对他说过，看你吃饭就会感觉饭菜特别好吃，让别人的食欲都变得出奇的好。现在的易雨因为一天的工作，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再加上刚才自己鬼上身的举动让他化尴尬为咀嚼，吃得更加卖力。

洛凌寒看在眼里，只觉得两腮都高高鼓起的易雨可爱的不行，像只猫儿见了鱼一样吃的香甜，自己的胃口都跟着变得好，嘴角始终上扬着，间或给易雨夹一些看起来他很喜欢的菜，说一些有的没的好玩的事儿，逗得易雨笑岔了气儿，再递上一杯绿茶，逗得易雨横眉立眼，再顺顺毛儿。

就这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席间，易家大哥打来电话，自己出差在外给小弟叮嘱几句，得知在外面和同事吃饭很是惊奇，印象中易雨很少和人出去吃，易风倒是认为这样多交几个朋友有好处，吩咐几句收了线。

洛凌寒结了帐回来却发现易雨有些不对头，餐具已经撤了下去，易雨像只晒过太阳舒服的猫一样，大半个上身都趴在桌子上，下巴担在交叠的双手上，两只大眼睛浮上了一层水雾，迷迷蒙蒙，看见洛凌寒回来，嘀咕了句什么仍旧老实的趴着。

洛凌寒盘腿坐在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问：“小雨，回家吗？还是想出去转转？”

易雨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嘟囔了句什么，还是不动。

洛凌寒没办法，凑近了再问一遍，这回听清楚了回答。

小小声儿：“我要睡觉。”糯糯的，软软的，夹着撒娇的鼻音。

洛凌寒瞬间恍然大悟，小家伙儿喝多了。

其实也不能算喝多，任谁说，两杯日本装清酒的小杯子，盛的还是米酒，五岁的孩子都不会醉，但对于易雨来说，足够他美美的睡上一宿了。

还是在一起出差时的餐桌上洛凌寒得知易雨不能喝酒，一直记着，今天还特意要的米酒。

递给易雨的时候特意告诉他是米酒，不醉人，他伸出舌尖舔舔，尝了一口，大概也是感觉甜甜的没有酒精的味道，就又喝了一小杯。

洛凌寒没想到这猫儿酒量浅到这种程度，又好气又好笑的顺顺他的背，半哄半商量：“小雨，咱们该走了，起来好不好？”

易雨这回总算是抬起了头，对着洛凌寒笑的眯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搂上了洛凌寒的脖子。

这应该是同意了吧？

洛凌寒活了二十七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想当初，景凡唯一一次喝过，还没到人事不省的程度，让洛凌寒送自己回家，被洛凌寒嫌弃的甩一边，打电话叫管家开车去处理。现在对易雨，他却舍不得。

拉起他一只手，伸出一条胳膊揽住易雨的腰，把个迷迷糊糊的小东西弄起来，好在醉得不是太厉害，半靠着自己身上走路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