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嗒嗒声,但仔细去捕捉,却又听不见了。他发着抖,能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他动动嘴唇,才发现有一块什
么东西贴在嘴上,轻轻摇动头,那东西牵扯着脸颊的皮肤隐隐发痛,是块胶布。
黄彬着了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肖同亮在哪里。他想叫,嘴被堵上了,想动,手脚被捆着。他拼
命地运用着全身肌肉想要挪动,用尽全力,也只是让身体无谓地滚动了一下,头不知磕在什么上面,痛得他几乎晕
厥过去,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他歇了歇,又挣扎起来,没有用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一个怎样的空间里,他找不到肖同亮,浑身酸痛,倒不再
寒冷了。嘀嗒嘀嗒的声音时断时续,他觉得头很痛,眼睛也睁不开,慢慢地睡着了。醒过来,他又接着挪动,然而
都是徒劳无益。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干涸得像要炸开来一样。
醒了睡,睡了醒,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他觉得好像有什么打湿了自己的嘴唇,干裂的伤口有些痛,他顾
不上,将送至嘴边的水一饮而尽,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毫无征兆地,一只手轻轻地放在
他胸前。
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寒冷的触感似乎透过衣物穿过肌肤直达骨髓,黄彬猛地颤了一下,容器似乎被他撞得倾斜了,
有几滴水洒在他身上,然而他毫无反应,只是觉得全身都凉透了,那不是肖同亮的手。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逃不掉了,我们逃不掉了……”
好像是个女人。
黄彬想说话,却张不开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呜声,那个声音愈加焦急起来:“你听!你听!听见没有?听见
没有?哢哒哢哒的声音,我们被运走了,运走了!”那只冰冷的手使劲儿摇晃着他,黄彬被摇的头晕脑胀,脑海中
萦绕着包括嘀嗒声、哢哒声在内的各种声响,挥之不去。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气味,现在终于意识到
,那是一股血腥气,浓厚地,粘腻地,令人几欲作呕。
“你闻到了吧,闻到了吧?他们在切割!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们被掳走了,他们在拿我们做试验。我看到了,一
块一块的,到处都是……”
女人在他身边急剧喘息着,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别!别打我!别打我!疼……疼……疼啊!我再也不说了,求求
你,我再也不说了……别戳我的……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黄彬蜷缩在那里,发着抖,他听见哢嚓哢嚓的声音,沉闷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一声,又一声,女人在身旁翻滚着,嚎叫着,这是在哪里?这是在哪里?肖同亮呢?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如果是
梦,拜托快点醒过来吧。他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不能自已地抽搐着。
不知过了多久,附近终于有了动静,女人好像恢复了些体力,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气若游丝:“每一次,我
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冰凉的手抚上了黄彬的锁骨:“你怕不怕?怕不怕?”
黄彬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着头。
“我也怕,怕得要命,怕得不得了,我能救你出去,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黄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是猛烈地摇着头,黑暗中,他感觉到,那只寒彻骨髓的手轻轻地朝下
面划去。
……
第一百二十三章:心魔(七)
黄彬侧伏在地上,额头在粗砾的地面上摩挲着,瑟瑟发抖。他想逃,可是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和脚上的绳子连在一
起,连动都动不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连胯骨附近的皮肤都在抽动,恐惧紧紧攥住他心脏,像逃不开的魔掌一般,用力地捏紧,痛苦得
令人透不过气来。
胃部被踢到的疼痛令他到现在还弓起身体,嘴边全是呕吐物,酸臭的味道,他努力压抑着从胃部升起的又一波翻腾
,为了不窒息,只能用鼻子大力地吸气。
有走动的声音,脚步的声音很轻,不是那个男人。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昏黄的光晕放大成一个又一个同心圆圈,投
放在自己身上。黄彬用力扭过脸去,眼睛刺痛,在黑暗中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他一时适应不了光线。
“就那么想回家吗?”轻柔的声音响起,有些奇妙的熟悉,“可是,不能让你回家了呢。”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轻轻划着圈儿,柔软的,像是毛笔一样的东西。
黄彬用力闭上眼睛,想回家,想回家,想回家,他在内心大声叫嚣着,即便是那个没有丝毫温情可言的家,也比现
在的境遇好了不知成百上千倍。
手在脸上轻抚过的感触,给燥热而胀痛的脸颊带来微微的凉意。
“为什么要跑呢?我明明有带给你吃的。跑是犯规的,犯规要受到惩罚,就像那些不乖的人。”
会受到什么惩罚?黄彬默默地想,肖同亮呢?他不乖吗?他受到惩罚了吗?声音好熟悉,在哪里听过,可是想不起
来,太阳穴像有榔头在一下下的敲击着,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再一次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脚上的绳子有些微松动,虽然解不开但却能容许他小步挪动,他伏在黑暗中倾听了半天
,确定了没有动静才费力地站起来,其间不知道因为失去平衡摔倒了多少次,终于站稳后几乎是几厘米几厘米地向
前挪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有动静,愕然而绝望的他呆立当场,甚至连逃回去继续蜷缩着都做不到,有光
线泻进来,手电筒在脸上晃着,他被刺得闭上眼睛,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下一瞬间就毫无遮蔽地被踹在胸腹部
的一脚直踢了出去。他倒伏在地上,呕吐的秽物被胶布堵在嘴边,痛苦得咳嗽起来,半晌没有动静,他抬起眼来,
昏黄的光芒下什么东西在发着亮,还没辨识出来,那东西就来到了眼前,腰腹一凉,胯骨上钻心地痛。
男人嘲讽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刻个记号吧,你好,7号。”
刀子在胯骨上画了好几下,痛得像火烧一样,黄彬用头在地上狠狠撞击着,期望能减轻一点儿胯骨的疼痛……
那个莫名熟悉的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你的脸受伤了,不处理会发炎的。如果你答应我不叫,我就帮你撕
开胶布。”
他使劲儿点点头。
胶布撕开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痛,他闭着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敷在脸上,有些刺痛,然后凉凉的很舒服。
脱口而出的谢谢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听到轻轻的笑声。
……
冷……热……
像被人绑着浸在冰窖里,又像被放在火上烤,冷热交替中,他痛苦的翻滚着。
好难受,好难受。
哥哥呢?他看见哥哥站在一旁,便伸出手去,希望哥哥拉自己一把,哥哥转过了身,一眼也没有看他。
他又转过脸去,看见了悲伤的爷爷,“爷爷,爷爷,帮帮我,帮帮我吧。”爷爷转过头,不再理他。他用力挣脱身
上的桎梏,朝他们爬了过去,可是他们却突然不见了,他绝望地叫着。
……
有什么东西敲打着自己的脸颊,一下,又一下,他悠悠醒转,却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
皮革的味道。
“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呢。做噩梦了?”
黄彬转过脸去,不想回答他。
呵呵呵,男人笑了,令人胆战的笑声。
“跟我说说哥哥吧,你是怎么害死他的?”
黄彬猛地瑟缩了一下。
“让我猜猜,你是个不乖的孩子,一直嫉恨比你优秀得多的哥哥,你恨他夺走了本应属于你的东西,父母的关心,
老师的嘉奖,荣誉,朋友,一切一切,如果没有他就好了,是吧?如果没有他……父母只爱你一个人,围绕着你,
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他死了就好了……死了,你就解脱了……”男人有意压抑低沉的嗓音,吐息般轻喃着,像一
条蠢蠢欲动的蛇。
“……你是怎么做到的?趁他不备,一把推下高高的楼梯,看到他头破血流的样子,你满足了吗?心里激动吗?还
是偷偷在他的茶杯或是饭碗里下了毒药,看着他在地上扭动着呻吟,口吐白沫,希望得到你救助的时候,冷酷地旁
观,心里恨不能再多享受几分钟?你在心里演习过吗?下手的时候害怕吗?”
黄彬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嘶声道:“我没有……我没有做这些事情。”
“那也一样,不管是你动手,还是借助外力让别人动手,都一样,你想过他死,即便你没有付诸实施,只要想过,
你的罪就抹不掉了……啧啧啧啧,你一定很想成为哥哥吧,杀了他,然后取而代之,过哥哥的生活,享受成为哥哥
的感觉,剥夺他的一切,就像他剥夺你的一切一样……”
黄彬的嘴唇抖动着,半晌才说:“我没有,我不是这种人……”
男人毫不留情的声音:“撒谎,那你为什么说你恨他,虽然不是有意的,但还是害死他了。”
“我没有!我没说过!”
男人桀桀桀地笑起来,“说谎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你父母没教过你吗?”寒气在耳边比划着。
黄彬战栗着,他确实怨恨过哥哥一个人占据了父母所有的关注,就因为有哥哥,没有人愿意要他,可是他没有想过
哥哥死啊?
“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有意思的小孩……你没有负罪感吗?让我来教你吧,想和做是一样的……”
他出去,很快又回来,手里好像拎着东西。
“像你这样的孩子,该下地狱呢。知不知道地狱的小鬼会怎么做?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会趁你还活着的时候打
开你的内脏,挖出你的心肝……你会觉得痛,所有的肌肉纹理,包括血管里的血液,都在颤动……”
他举起手中的瓶子,“你认得这个东西吗?”
黄彬摇了摇头,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男人晃了晃瓶子:“汞。你是学生吧,还是曾经是?我记得中学的化学课应该有教过,汞是唯一在常温下呈液态并
易流动的金属,不溶于水,粘度小但流动性却很大……”
他把黄彬的身体翻了个个儿,就像准备将一头死羊死猪死牛或者别的什么肢解,好分门别类码整齐前仔细观察一样
,饶有兴致的用手电筒照着他胯骨上划伤的那一块,兴致勃勃地说:“年轻人伤口愈合能力就是强,还是新陈代谢
旺盛的缘故。”
黄彬的左腿痉挛了,他感觉到冰凉的刀刃正在他腰部比来比去,似乎没有找准位置,他简直要祈求男人快些落刀,
给他一个痛快了,比起这种不知灾难何时降临的恐惧,还不如直接一刀了断痛快些。
男人按住他的腿,瞬间他就感到一阵剧痛,就像是针刺的那一点突然无限放大一般,他整个左腿都在发抖,不知道
疼痛的地方具体在哪里。他后悔了,这一刹那,生的渴望使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祈求是那么可怜又可笑,更令他觉得
自己懦弱又卑微。
“……你一定是那种喜欢在课堂上看小说的坏学生,否则不会想到晚上出来偷东西,还害死了哥哥……你说你没有
偷东西?又撒谎了,那你晚上跑到别人院子里干什么?难道是你的小朋友?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我记得你一次
也没有问过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的消息,你害怕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想知道,只要自己苟活着就好?”
黄彬的左腿一直痉挛着,抖动着说不出话来,男人轻轻在他膝盖下方敲了两下,肌肉的抽搐慢慢好了起来,“肖…
…他怎么样了?”他费力地说着,感觉上下牙都打着颤。
男人呵呵地笑起来,“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这里不是你一个人在遭罪,所以有些欣慰,还是你连累了别人,后悔
得不得了?我猜是前者,你一定觉得还有另一个人陪着你,所以痛苦得不是那么孤单吧?”他俯下身,仔细听着黄
彬的呢喃:“你说你不是那种人,我现在就来证明给你看吧……”
“知道我拿这个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我记得看过一本小说,写古代拷问犯人的时候,会用水银滴到犯人的伤口
里,因为水银不溶于水,而且比重很大,如果量足够大,会慢慢慢慢地一直浸到犯人的皮层中,然后不去管他,过
一晚上,你猜怎么样?第二天一早,会发现地上多了一张皮,而那个血乎拉察的,毛细血管和肌肉纹理都暴露在外
的家伙,在附近的地上抖动着,他被挤出来了……当然,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不很现实,因为汞是有毒的,进入
血液的量到达一定程度,人就死掉了。不过,如果那一刀只是切在表皮层和真皮层之间呢?有没有可能会产生这种
情况?我一直想做个试验,我猜,惩罚一个害死了自己哥哥的小孩,也许不算太大的罪过。你说呢?”
黄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不能控制地发出呵呵地声音。男人揪住他的头发,使劲将他的头往地上按去。
“现在告诉我吧,如果我会在你们两个人之间选择,你希望是谁?是你,还是他?”
黄彬额头抵着地,死死咬住下唇,他发着抖,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着,叫嚣着,想逃开,想要逃开,可是他不能
说,不能说。
“哦,那就默认是你了。我会慢慢一点一点地倒下去,你能感觉到,凉凉的,很快就渗入皮肤里,等我把这一瓶都
倒下去,明天再来看看会怎么样。运气好的话你会变成不会腐烂的干尸,运气不好的话……嗯,忘了告诉你,皮肤
是起到保护作用的,如果被剥去,裸露在外的部分会非常……非常的痛。”
黄彬的下唇被自己咬得稀烂,嘴里一股血腥的味道,他不敢张嘴,害怕一张嘴就会说出那句自己不想说的话,眼泪
已经流了下来。
“倒了……一滴,两滴,三滴……”
有什么冰凉的触感滴在伤口上,患处仿佛被烧灼挖开般地痛,黄彬嘶声叫了起来:“不——不要——”
男人停止了动作,“你来做个选择吧。”他低沉的,蛊惑的声音响起来,像地狱里的恶魔。
“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男人俯下身,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触到他的耳朵:“说出来吧,那句话。”
“选他……选他……”黄彬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放声大哭。
男人松开了手:“这就对了,只是一句话而已,并不是那么难,对吧?现在,你判了他死刑。也许他在旁边听着呢
,只不过嘴被捂着,发不出声而已……”
黄彬再也说不出话来,趴在地上哭着。
“……想象你挖开土层,土质不算太松软,你很费劲,但还是不停的挖着……挖着……终于挖开了一个一米见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