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中玉歪着脑袋枕在手臂上,柔顺的黑发静静地躺着,蝴蝶之翼般唯美的睫毛闪了闪翩翩起舞。他半张着迷离的双眸,打量覃泽。似笑非笑地看着瞪大双眼的风纪委员。
覃泽很快便反应过来,熟练而自然地掏出一根烟,半叼在嘴上,含糊道:“这么说来,就只有我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咯……”
“对——”拉过覃泽胸前的校服领带,玉质般的脸庞无声无息靠近他,借着自己唇上半烟的星火,燃起对方的……
“要保密哦——”淡笑着,司中玉望进覃泽的眼底。
第四章
参与商(二)
怕甚么 怕轻易豁出去爱上你;
怕甚么 怕被迷魂;
怕甚么 怕扶着感情,得到细心只怕丧心。
——《迷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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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校园内充满着节日激动的气氛。一年一度的一二九会演即将举行。作为班干部一员的覃泽也被拉上阵,布置会场啊,安排人员什么的,但主要还是帮班长司中玉打下手。
这些天简直忙得昏天黑地,甚至连发牢骚的时间都没有。
“覃泽,会场座位不够,外校的还有来参观的。”
“联络负责执行的人没?”覃泽敛眉道。
“我联络过了,他说不能再加了。”可马上就要举行会演了,座位不够可真真是急死一群人。
可恶,欺负他们是一年级生么?
“好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负责去筹备那边。”覃泽压下怒气指挥道。
在会场中心找到正在安排事务的司中玉,覃泽客观地把情况表述清楚后,司中玉沉思了会儿说道:“我会跟文艺部的老师交涉看看,可不可以减少点其他布置的位置,添加一定的座位。”
不知不觉中,覃泽和司中玉二人已变成默契十足的最佳拍档。虽然覃泽本身极不愿意参与这样的活动,但工作起来却是一丝不苟。
由于司覃二人分别负责会演不同的部分,因此反倒不经常见面。
是以,找覃泽有事,广播最快最方便,只是形式过于彪悍。
“晕~那家伙广播里囔着要我快点到,可是自己却不见人影……跑哪去了……”覃泽在教室间郁闷地乱晃,自言自语发着牢骚。
终于寻到学校里寂静的一隅——美术楼。只准备随便望望就闪人的覃泽却在二楼大教室的门口停住。透过玻璃窗,只见一修长人影安静地躺在空旷教室中间的躺椅上,阳光穿过一排窗户,在他身上投下剪影。此刻,宁谧的司中玉微微起伏的呼吸显得清晰可爱。
同样在阴影之下的覃泽,却按捺不住晦暗漆黑中那个美梦地悄然冒出。
轻轻推开门,覃泽无法控制地靠近那人,望着对方有些疲惫的睡容和那不自觉微微轻启的薄唇不禁入了迷。
这一刻,不小心想得到你的吻——
再也离不开,走不掉。
轻易间,覃泽承认自己中了情惑。
站在司中玉手臂边侧,覃泽俯下身,无声息地贴近。
鼻尖就快相触时分,覃泽骤然停下,仿佛过了许久却不过是几秒的时间,他猛地站直身子,长呼一口气,掉头大步离开。
直到关门声微响后,屋内的那人方睁开一双清醒的明眸,轻轻地自语:“没有接吻就逃掉了啊……”指腹轻擦过嘴唇,凉淡地下结论:“没胆!”
懒散地坐在学校后园里的小型广场阶梯上,凉风吹起落叶,却吹不散一地的心思。
脑海里全是那人的影像——眼角眉梢只是种点缀,脸色明媚,任谁都会想入非非。
不要以为他的发丝开不出蔷薇,只要心中有鬼,那味道便一直甜美。
神思恍惚,再探究下去,差不多就病入膏肓了。
“今天的部分忙完了?”突然出声,才发觉司中玉不知何时坐到自己身侧,一副闲暇惬意地双手向后撑着身子,半仰望上空。
“嗯……”覃泽轻叹口气,故作轻松地抱怨道:“好累!都怪某人把我拖下水……”
呵呵轻笑,司中玉歪头看向他:“那表示我有眼光啊,老师同学都夸‘覃泽真能干’。”
“切!”偏小孩子啊,覃泽嗤之以鼻,“真会说风凉话。”他随手抽出一根烟,燃起。才刚叼在嘴上就被某不良人士偷走。
优雅修长的指间夹着刚刚还在覃泽唇上的香烟。
“我也要。”淡淡的语气却带着小孩子般任性,纯粹的乌瞳静静地望着覃泽,浅粉色的嘴唇毫不犹疑地含上那根燃着的香烟。
心脏猝地被狠狠撞击,病重了!
覃泽猛地转过头,低下。心跳第一次砰砰欲出,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失态。
只是如此,眼神就不敢相对……未来,可想而知。
突然,不安分的手指攀上覃泽的肩,捻起一束耳后的发,离得那么近,感觉对方嘴唇就快亲上他的耳朵,轻轻耳语响起:“我发现,覃泽你的头发是栗色的……”
差点要跳脚的覃泽顿时一惊,忽得扭过脑袋,那耳朵和脸颊终是着了某人的道,擦过柔软的唇瓣,染上了燃烧的嫣红。
瞪着眼,覃泽一时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逃开比较好。
“哦,眼睛的颜色也是。好淡,是琥珀色呢。”司中玉呢喃道。
别……别靠这么近……覃泽僵硬地微微向后仰。尴尬的他不愿直视那吸人魂魄的妖异瞳孔,不甚自在地瞥向空空一侧忐忑结巴:“额,营养不良吧。”
好烂的理由。连覃泽自己都不禁鄙视这理由有够扯。
司中玉却是宛若不察,只是随之身体向前倾,手指间还握着一撮覃泽的短发,微笑着回应:“很漂亮。”
“对了……你上午怎么没来啊?”覃泽受不了这甜蜜的折磨,赶紧转移话题。
“哦,阿笙不舒服,早上带他看医生去了。”语气突然降温。暧昧气氛也一瞬间稀薄得了无痕迹。
“你,是不是太过担心他了啊,小孩子不能过度保护,又不是婴儿……”覃泽略为知道一些司中玉家里的事。那孩子是司中玉继母嫁给他爸爸时一起带来的小孩。虽没血缘关系却一直是司中玉的心头肉。尤其是经历过那件惨痛的事故后……
“无所谓,他即使一辈子都活在我的保护下也可以,对我来讲……他是世上最纯真而无垢的存在……”
他的温柔怎可以捕捉,离他越来越近却从未获得资格触碰那柔软之地。覃泽忽然有些悲凉,这种无力与无奈掺杂着复杂的情愫太过陌生,哪怕优等生如他依然无法解开这难题。
此刻,覃泽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人生是由啜泣、抽噎和微笑组成的,而抽噎占了其中绝大部分。
这是一种微酸的青涩味道。啜泣太过矫情,难受却依然逃不开。
感觉自己好像不能深入他们之间,那个世界是不对外人开放的。
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大概就是说的他现在这种状况吧。
第五章
离你越近的地方,路途越远;最简单的音调,却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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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怪异的蓝蝴蝶带着紫蓝色的忧郁和灰褐色的悲伤,绽放在赤土上,鼻间处仿佛飘过那浓烈的气味,淡淡地、阵阵地。好似刻在他的画盘上、他的心上,继而翩跹飞舞着。
心灵深处,不语的期盼和蓝紫色的浅浅回忆被唤醒。与那将要绽放的青春一样,飞扬和燃烧在火红的岁月,尽管也要殆尽。但那美丽、光芒、生机,就在你注视瞬间的鲜活中像火山样喷薄。是炫耀与欢乐,是宣泄与任性,那样的记忆,那样的刻骨铭心。
这是梵高的世界,亦是司中玉的。遗忘了过去那寂寞的衣角、阴郁的阁楼、深邃的世界。却剩下五月里,美丽诱惑的春末夏初——鸢尾花开的灿烂季节。
覃泽站在司中玉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司中玉一笔一划描绘着梵高的《鸢尾花》。
蓝色鸢尾的花语是赞赏对方素雅大方或暗中仰慕。但还有个鲜为人知的意义: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那是一种精致的美丽,易碎且易逝。
空气里是颜料的气味,时间静谧地行走,灰白的世界被蓝紫的色彩渲染……在他身边,在鸢尾蝶前,覃泽感觉自己做了个狂悖的美梦。
你到底想些什么?覃泽突然觉得看不穿司中玉。原以为他是和自己一类人,如今深处了才发现,他的心里有条深而暗的河流,覃泽渡不过去,也看不透彻。
“为什么画《鸢尾花》?”仍是忍不住问出口。
“寂寞、孤独与死亡中是童真,纯洁和绚烂……”一边低声解释着,一边不停笔地作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副画,就觉得给人感觉很怀念,像有魔力般……”笔刷尖在画盘中染上蓝色。
“是送给阿笙的吧……”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怎么?在闹别扭吗?”司中玉的轻笑恼怒了覃泽。
“神经!”
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时是件坏事。这样折磨着,无疑是种酷刑。
不愿轻易道出,只是相互试探着。做一场较量的游戏。
似乎谁先挑破,谁便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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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又搞了这多碟啊~”
“是啊,欧美系的,日系的,古代,现代都有啊!”
某童鞋得瑟地大笑。
众狼起哄:“今天晚上搞了,在你寝室看!!”
于是一群人皮狼性的禽兽们计谋着晚上的聚会,“覃泽,来不来?”
望着问他话的一个看似正直的小个头男生,覃泽没什么精神地摆手:“不来了,没兴趣。”
众男扑地,继而趴在窗户一起围观日出是否有异。
未果。
于是有人小声揣测,不会是最近有什么重大精神打击吧?
其实,连覃泽自己也不太清楚,最近为什么连平素最爱的碟片都寡然无趣。
心情无端烦躁,像更年期综合症,易暴易怒。
晚间,寝室的兄弟都跑到隔壁看碟去了。覃泽和被挤出来的司中玉坐在空空的寝室地板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样默契地相处,感觉意外地舒服。
开着窗,让烟雾散得快些,毕竟同寝室有人不抽烟,免得他们回来会觉得不舒服。
聊着聊着,想多了解他一点。
“有跟人在交往吗?”覃泽装作无意地问道。
“你呢?你有吗?”司中玉未答却反问道。
“……以前有,不过早分了……”其实那只算得上过家家吧。初中时覃泽和某个同班女生交往过一段时间,只是现在那女孩的面目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
“哦……”抽了最后一口烟,司中玉将烟头在空啤酒罐上按熄。
“抽烟……谁教的?”
“你在责问我吗。”
不,因为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所有。覃泽心里回答道。
仿佛陷入回忆,司中玉淡淡的语调像述说着别人的故事:“父亲以前的学生。”
“年轻的女生?”
“比我大十岁。她是父亲的研究生,父亲经常忙得回不了家,就托她照顾我。”
那时,他继母还没带着叶朝笙住到他家吧。
“她只是教会你抽烟么?应该还有别的吧?”
这是怎么了?覃泽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突然问出来,口气与质问有外遇的丈夫如出一辙。
“……13岁的时候,出于好玩,只做过一次……”
“……”
“没什么奇特的啊?”
明明就不是!那么大的男孩多是打过手枪的。覃泽想反驳却有些无力开口。
“这……”尴尬地发觉引错话题,覃泽一时也无话可说。
突然,隔壁墙传来三重一轻的敲击声——男生们的暗号。
“是楼管!突击检查吗?”覃泽脱口而道。
“罐子!藏起来!”不能被发现私下抽烟。
“灯——”电光石火间,司中玉关掉电灯,“这边……”抱住覃泽就跳上床,四周狭小的空间被床帘隔绝。空气一瞬间变得稀薄,吐息间的起伏都叮刺着神经——只感到眩晕,耳畔嗡嗡作响,世界渐渐被遮住。覃泽被司中玉紧紧地拥在怀中,满天地只有司中玉的气息和体温,牢牢控制着他。
“啊?怎么这边房间的人还没回来啊!”门被打开,传来楼管的声音。远处另一个楼管喊道:“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去隔壁检查。”说完便关上门。
“……走了。”司中玉几近气声地咬着覃泽的耳朵。
见覃泽半天没有动响,司中玉身体不动,依旧环抱着覃泽,贴上他的耳朵柔声道:“覃泽?”
黑暗中,覃泽庆幸地想他看不到自己满脸的通红。
“嗯……”低低得应了一声,却更像挑逗。
司中玉很怪异地感觉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感。他愈加觉得逗弄这只恶劣的猫很有意思。
“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啊……心跳得这么厉害!”司中玉双臂环在覃泽的胸前自然感觉得到他的心跳。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司中玉在坏笑。覃泽有些生气,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气自己太敏感还是气司中玉太过分。
第六章
炫目的灯光,一切准备就绪,会演即将盛大举行。
只是Cosplay这一组突然有些混乱,主负责人跑到坐在刁角散发着阴暗气息的覃泽面前苦苦哀求。
“覃大人呐~~~这次你一定得帮我们啊!!那个COS该隐的张奇居然临场时因为紧张腹泻不止啊~~~~”负责人带着哭腔就差扑到覃泽身上,以示他的怨气有多大。
抬眼望他,覃泽眉头紧锁,他就知道不到演出结束那刻一定会给他闹出个什么么蛾子的!
“你的建议?”覃泽挑眉问道。
“额~~是这样滴,您也知道,我们COS漫综,一共8套故事,可是现在少了一个,时间上安排有误差不说,整体的连贯性也没了,所以我们打算另外找一个人演。”
“另找一个人?来得及么,都没排练过直接COS?”
“嘿嘿~毒伯爵的戏份简单,表情单一,主要是身边的人围着他演。”
“哦,那你去找吧。”只要不搞砸,怎么都可以。
“……额……我们就是想找您演啊~”擦汗的某负责人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建议。
“什么?”覃女王的表情扭曲了。
呜呜~~~吓到俺了~~~~
“是啊~~~大家都说你演最合适了,连假发都不用带,毒伯爵也是褐色头发,而且……而且他的服装很简单的,也不用穿很繁重的服饰……台词也不多……”负责人搓手,试图说服覃泽。
开什么玩笑,要本大爷COS?就算……
算了,远远看着司中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覃泽下意识逃避:“好!走!”于是拽着可怜的负责人急步往另一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