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冉秋

谢老板侃得入戏太深，差点收不住，付完钱竟然管不住脚地就往外挪。

好在还是有清醒的人。单乐看他真的要跟着走，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在后面凉凉地插了一嘴：“谢老板，你不回家去吃饭？”

“回，当然回。”谢老板如醍醐灌顶，连忙转脚拐回来。

怎么会有这样脱线的人……

单乐瞪了他三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那个……今晚我和我他约好了回去做饭，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清清嗓子，谢老板不得不望天打哈哈，对自行车老板的邀约诚挚而坚定地婉言谢绝。

单乐呢？既然开了口说回去吃饭，那买菜当然是不能少的。

于是，在回家的时候，除了单乐推走了一辆心仪的自行车，谢老板的手臂上也挂了好几个菜袋子。白菜萝卜淮山梅干菜，姜蒜芹菜小葱花，还有几斤五花肉。

单乐之前憋笑笑痛了肚子，一路上不停地揉：“谢老板，你砍价挺娴熟的。”

“那是。”谢老板最自豪的就是他的勤俭持家，要不是他会省又有耐心，怎么能靠着一点死鬼爹的遗产和一个小本生意几年就在上海攒了套房子……好吧，虽然还在当着房奴每月还着预付款。谢老板自问不是个骄傲的人，但却是个喜欢得瑟的人：“你还别说，那一套套的砍价心得，要是归类编结起来不定够出个书。”

看着谢老板陶醉认真的眼神，明显乐在其中的开始掰自己的砍价经，单乐嘴角一歪，觉得自己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为了解救自己的肚子于水火之中，单乐随手指了个方向：“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谢老板出其不意地给他岔开了话题，转动着脑袋到处找目标物，锁定了之后眼神就变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单乐你点他们做什么？”

单乐原本没注意自己点的是什么，也糊里糊涂地跟着看过去，那一滴汗就下来了。一对小情侣坐在街边公园的石阶上，正在卿卿我我地讲情话，却莫名其妙地被单乐一指点了出来。

我们小俩口说话，碍着你事了？两只无辜路人甲顿时对单乐怒目而视。

单乐大囧。

谢老板赶忙去解围：“哎呀呀多好的一个雕像。”

情侣甲乙：“……”

单乐瞬间“嗤”了一声，赶紧抿唇。路人甲乙看了一眼身后的雕像，终于悻悻地放过单乐，继续沉浸到两人世界里去了。

谢老板又摸着后脑勺煞有介事地对雕像作了一番鉴赏，并且发表了一通正经八百的鉴赏感言后，终于从眼角的余光发现，单乐已经推着单车闷头走远了。

单乐低着头猛走，谢老板快步赶了上去，却是想笑又不敢笑。转了转眼珠，眼见单乐还在不自在，只好在单乐旁边天江海阔地乱找话题：“哎呀，又是逛街又是买菜的，真有点过日子的感觉了。”

下狠药治重症，单乐还在不自在，要让他转移注意力，还是得抛出一个更惊悚的话题来啊。

这句话就说得不中听了。

单乐终于抬起头，有些愠地瞪了他一眼。

谢老板怔了怔，接下去的胡说八道就变成了打哈哈。

他从第一回看到照片就觉得单乐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形状像是略长的柳叶，睫毛不怎么卷，但是眸子晶亮澄黑，甚是好看，这么微红着脸含着怒气从碎发下一瞪，倒是真生动。

单乐瞪了那一眼自己也觉得不妥，谢老板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别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讨喜了。别扭来去，还是开了口，推着自行车慢慢问：“晚上吃什么？”

“嗯？做火锅吧？”谢老板心里想着别的念头，也没太在意，“葱蒜姜都是现成的，不做火锅可惜了。”

问的问，答的答，心里多少都有点心不在焉。两个人心里同时都跑过一个念头：

——该死的，这真TM是居家过日子的感觉啊……

20、人肉

谢老板在单乐灿烂的笑意里轻飘飘地飞了一天，吃过晚饭就笑眯眯地把这件事剪切简化，在‘爱党爱民从艾木做起’群里告知了自己的读者们，趣事共享嘛。

孰料，把自己逛的商场名字和结构一说，逃跑的路线一描述，‘妖娆的萝卜菜’第一个炸了：“什么？艾木大大你居然路过了枕头角子铺？还是角子枕头铺？总之店名里一定有角和枕两个字对不对？天啊神啊，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略帅的老板？”

谢老板消化了一下妖娆姐的话，觉得帅不帅关你什么事：“没注意帅不帅，只看见店里的老板在脑后扎了个很小的辫。”

‘妖娆的萝卜菜’捶胸顿足：“艾木大大原来你你你，你居然和我在一个区啊~~~~”

随后，一排排原本潜水的姑娘都瞬间冒了出来，问题也一个比一个追得细致，大有缩小包围圈进一步锁定目标的意思。

“地铁二号线，艾木大人你是在沿线吗？XD？我也是啊！”

“附近的交通便利吗？是不是有个XX的小超市？（*^__^*） ”

“往东能不能看见XXX楼？”

“诶？不对呀，艾木大人，你买这么多菜？就算车上能装两个，可是再推车就不方便了吧？是不是身边……”

“附近吵不吵？有施工工地么？”

“XXX地方卖的蛋糕很好吃哦，不远的话推荐大大去吃~^_^”

“亮点！亮点出来了！！！大家注意楼上！”

“笨蛋，是楼上上上= =|||||”

“速度慢了点╮（╯_╰）╭”

“别吵了，本尊还在呢！话说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艾木大人你莫非~\（≧▽≦）/~~~”

“哦~这个嘛我们去找商场的汉子一问不就知道了。姐妹们，地址继续扒啊！”

八卦的方向在向着不太好的方向而去，并且越来越接近真实状态。

谢老板心里虚了虚，无端端地狠狠打了个哆嗦，错觉那一个个纯良无辜的笑脸背后是一只只张开嘴的狼。

“我……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比较忙，就先不上来了，会准时更文，姑娘们要继续支持哟。”

谢老板迅速收口下线了。

噫，做网络写手就是不太希望地址被人知道得太清楚，那样才比较自由。要是透露太多信息被人给挖了出来，那可不是他所希望的。

关了Q，谢老板决定，先冷她们一段。这段时间他就勤勤恳恳更文算了，至于别的，先不理。

正好最近也没甚么太多心情去和她们聊天。他最近灵感之神频频光顾，在聊天的间隙里总是有一个一个的情节小段子不断的冒出来，弄得他左右为难，是抽身去写也不好，不写也不好。

摇摇头，谢老板码字去了。

身后，群里继续沸腾——

“你信吗？我敢打赌，艾木大人现在不是一个人住。”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后面立刻排上了“+1”“+2”“+95599”……

“看那字里行间的喜气洋洋，看看艾木大人的伙食，啧啧，这怎么可能是单身男人的伙食标准哟~”

“下线了？！他居然下线了？OH MY DEAR这必须是心虚了吧！”

“必须的！”

“排。”

“绝味红烧大猪排！”

“行了，你们都不够段数，现在我来安排。”‘妖娆的萝卜菜’毅然决然地冒出来领导大局，“你你还有你，靠近那个超市的，给我去找那家超市买自行车的区域，挨家给我问过去！你还有你，你们去地铁二号线那个时间段的问一遍。我明天去枕头角子铺，向老板打听一下情况。”

“姐妹们，分头行动吧！为了光明和正义，为了让地下的JQ不再被尘埃掩埋，我们一定要把艾木大人挖！出！来！”

谢老板接下来很是安分地码了几天的文，收敛地收发包裹，闲着的时候就自娱自乐地刻刻章。

妈妈说世上坏人多，出来闯，做人要低调。

单乐呢，行踪就有点怪了。不知道是接到了什么通知，先是埋头猫在屋里埋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连吃饭也不积极，还得谢老板几次三番的去敲门请来。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的，眼神总是聚焦不起来，还时不时在夹菜的时候就开始打呵欠。

谢老板忍不住拍了拍他明显没有打理的乱茅草：“这几天怎么了？”

单乐没精打采地把一筷子芦笋往嘴里送：“啊？嗯……”

那芦笋谢老板切得略长，单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横着就往嘴里送。这样不卡住才怪！谢老板在心里咯噔了一声，还是没能看下去，伸筷子夹了过来：“单乐。”

筷子戳到了牙，单乐才迷瞪地拔出筷子看了看：“啊？怎么？咦我的菜呢。”

“你夹菜夹横了。”谢老板好心地点拨他，“”

一脸如梦初醒的表情，单乐脸上有点红：“哦，走神了。工作的问题，有点不顺利。”

“像你这样关在房子里闷想，顺利也给你想成不顺利了。”谢老板提了个友好的建议，顺带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人道主义关心，“你家松鼠……那个，毛团，喂了吗？”

单乐“啊”的一声惨叫离席冲进房：“我忘了！”

谢老板大摇其头，问这一句果然没错。自己都忘了喂的人，家里的宠物确实略有点不幸……

等单乐满怀歉意地喂完松鼠出来，谢老板已经结束了战斗，一边嫌弃自己一边自觉地把菜端到微波炉里去热着了。见单乐正盯着自己把菜往微波炉里放的动作，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极不情愿地嘴硬：“菜热着，自己去端我不管的。……还有，洗碗归你了。”

单乐的嘴巴瞬间张成个“0”字形然后又赶紧合上，最后微妙地红着脸点了点头。

然后坐下来，开始埋头吃。

喵的，又别扭又纠结的温柔攻势什么的，真是无敌杀招。

哦，看这架势，等会他会去洗碗的。谢老板安心而愉快地把碗放在水池里泡起来，然后当他的甩手掌柜去了。油烟什么的最讨厌不过，有人洗碗的感觉真心好。

他只要确认单乐会收拾掉他讨厌做的那部分家务就好了，别的嘛，他也不介意对单乐多嘘寒问暖一下，让他体会到来自阶级战友的友情……好吧，什么情这个还有待商榷，暂时搁下。问他怎么了，又总是心不在焉的说没事，有点工作。谢老板疑心了一段时间也就不疑心了，单乐说的“工作”是什么他不了解，但也看见单乐去签收过汇款单，谢老板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是正规单位，也就放下心来。

说不定单乐是淘宝客服或者程序员，再要不干脆就是软文作者或者创意点子公司也说不定。这么一来也说得通，单乐本来气质就和别人不一样。要真是卖点子的，没灵感的时候嘛，是会比较颓废一点。

不过接下来几天又完全不是这么个事了，单乐宅了几天，就开始频频地往外跑，活泼得什么似的。谢老板有次瞅了个空子把他拉住，单乐只笑容灿烂地说还是工作的事，是好事但还不确定，嘴锁得紧紧地就是不说什么事情。

谢老板也只好作罢。

接下来几天还是如此，不是进门正好看见他出去，就是刚起床单乐又睡下了。一段时间的聚少离多，谢老板就慢慢地琢磨出个味儿来了。单乐现在是工作为重，心思不在他身上。

单乐没时间来算计他，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习惯作祟，没事做的谢老板就觉得有点闲得鸡摸蛋疼了。

以前没发现一个人在家有什么不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坐着就对着肥皂剧，进屋也只有冷锅冷灶和绿豆眼的松鼠饿得吱吱叫，让谢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没想起来刻章这么回事儿的，但是单乐这么卷铺盖急急地一走，谢老板那些整天的揣测和防备都变成了不必要，只能拖了水桶去擦窗台。

正巧瞥见了单乐丢在窗台上的一枚异形章子。那章子质地并不怎么好，大半是单乐一时兴起买了来又不会刻，就丢下了，恐怕自己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在。

但是那石质好则不好，颜色和形状却非常称谢老板的意。在擦窗户的时候，忍不住就上手掂了掂，擦窗户的时候也就格外的多看了几眼，

最后还是没忍住手痒摸了来，翻出陈年积灰老刻刀，琢磨琢磨平顺手刻上了。他爹最会的就是刻章，偏偏就是不屑教他，练练手也没差。要是刻出手感来了，接个刻章的活计也不错，又当一样商品卖。

比划了一下大小和形状，谢老板刻上了四个字——鸿鹄壮志。

啧，丑。

第一回刻得真是不堪入眼。

谢老板发起狠，拿磨石挫平了，随意换了四个简单点的字来练手——求之不得。大不了再刻坏了一回回挫下去，磨平为止。

一回生二回熟，偏偏这四个字刻得格外端整好看。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谢老板对这个预料外的结果苦恼异常，拿起磨石来，观摩许久都没能狠得下心去给它磨了，想想也就泄了气，这石头大概天生就是该刻这四个字的。由它去算了，大不了再买别的。

21、签约

让谢老板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单乐他最近为原创动漫艺术大赛的事在着难。

至于为什么不说给谢老板知道……原因你一定要知道？

他其实现在不那么反对让谢老板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了，但是要真的告诉谢老板的话，单乐还是真心地觉得犯难——你认为，拿谢老板做原型画的图，给他在同人展上看见了，自己还有活路吗？

这都已经跨越了GAY不GAY的问题了，是个男人看见自己被人拿去YY，那都是要怒的。

单乐在之前买完自行车的时候倒也想过，支持的人还不少，也该满意了，干脆就此收手好了。

但是谁想到，台湾的某家出版社动漫编辑一条消息敲过来，居然和他说：看了你参赛的漫画，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感觉你情节挺有趣画工还不错分镜也看得出是练过的，有潜力可挖。这个系列我们准备跟进，有不有意思和我们续签这个系列的绘本？

签，还是不签，这是一个问题。

单乐苦恼地挠了挠后颈，觉得这事儿吧不好办。机会太难得了，抱着“哎呀随便试试啦其实没有中也没关系”的心态拿谢老板试了试手，画的短漫还真没想到能被幸运之神看上眼。

要是现在把主角给咔嚓了另起炉灶，别说观众不买账，就是他自己也觉得挺可惜的。

那几天单乐实在是寝食不安，连松鼠毛蓬蓬的大尾巴晃到他面前来都反映迟钝。

这事儿其实挺好理解。一个画手如果不能在自己刚出道的时候就积攒点儿名声，给自己把以后的路给铺顺了，以后的路就得花好几倍的努力去走。单乐之前都在同人漫里打转，没怎么画过原创漫画，第一次碰上这种机会，最差大不了重头来过。而如果发展好的话……

可是问题也搁在那里，他拿谢老板画的原型人物，要是不像也就罢了，偏偏还像了个十足十。要是谢老板以后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碰上了，给他来个翻脸，这事儿，可就真的不好说。

单乐暗自忐忑了许久，闷在房子里打了不知道多少其他的草稿。但是怎么看都觉得简直糟糕透顶，没有一个是自己满意的。

不过从那天谢老板暗示他自己去洗碗之后，单乐觉得自己找回了一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