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妖怪绮谭 下——夜鹜

“小宇！”正在思索之中却听见昀曨一声惊呼，还未及时反应过来，便被只手拖住腰往后拉去，落入熟悉怀抱之中

。

有些发楞地看向之前所站之处被魔物吐出的毒液腐蚀，再回头望向那突然放大的俊脸和眼眸，竟在当中看见冷漠傲

然。正欲辨明那冷傲是属真假，却见昀曨眼神一变，上空空间忽然扭曲，从中绽出的黑暗瞬间将视线淹没。一时间

再也看不见眼前景物，只剩背后温暖体温提醒自己意识仍然存在，眼前黑暗并非因为昏厥，而是更纯粹的被漆黑所

覆盖。

毫无预警便迷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令人顿时失去了双脚着地的安全感，本能的晕眩与不安立即侵袭，“

怎么……唔！”刚发出疑惑，却立马被另只手捂住嘴巴。

“别说话。”明明是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却奇妙的感觉到目光相对，那双温柔眼眸清晰地映入眼帘。

莫名的安心。

刹那间又见黑暗猛然褪去，回复光明的视野中出现了遍地尸野与被黑暗吞噬干净、寸草不剩的空地。之前还有余力

攻击的魔物、兽类皆被抽空意识瘫死在地，半晌后分裂粉碎成灰烬。

空前的情况让擎宇倍感错愕，一般情况下就算使用能力也只能将小数量的妖魔击毙，然而眼前这可能不下上百只的

妖魔竟在弹指之间被消除，而且还连一丝残骸都不留下。

他至今从未曾见过具有如此巨大能耐的特级能力、魔法，但昀曨却连稍微喘息也没有便轻易将之使出。他总以为昀

曨虽有能力却可能只到中级程度，然眼前情形却否定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为什么昀曨明明有这等能耐却总装作并没什么能力的样子？

无尽的揣测困惑掠夺走了他的思绪。

还有……昀曨虽然说过他不是人类，但却从没提及自己的本体。而他虽能看透他人原形却看不穿昀曨还有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同个时间点，正当擎宇等人疲于攻击来势凶猛的魔兽时，负责留守公寓的两妖一小孩却是安静地在忙着自己的事。

扫了眼戳着自天花板上滑落下的昆虫的筑，再看了看一旁咬着唇在本子上涂鸦的擎雪，泉心里甚是无奈。

筑就摆一旁别提了，毕竟他的举动从未正常过，而擎雪……自擎宇离开后就扁着张嘴拿出之前擎宇让他消遣用的簿

子开始涂涂写写。说实在话，他对擎雪这突然多出来的少年难免还是抱着许多疑惑，虽然擎宇大略解释过些许与少

年相关的问题，可那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心智、精神年龄仍让他无法理解。

要说少年的思维如孩童般纯真，可偶尔却又能从那双水汪汪的眼眸中看出些经历了风雨历练遗留下的悲哀。不过最

让他懊恼的是——他与少年完全无法沟通。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尝试、再怎么试图与少年攀谈，少年要嘛不搭理他，

要嘛就一脸困惑地盯着他。

“你在画什么？”扫见擎雪似在本子上画了个人，好奇地凑过头去。擎雪见状却抓起本子紧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

让他一看究竟。

人都有探索秘密的劣根性，就算他并不属于人类却也同样有着强盛的好奇心、同样有着越是见不着就越是想看的心

，一时兴起，便与擎雪开始拉扯、争夺手中本子。

“唔！！！”少年似乎有些生气了，张口就咬，可就算被发狠的牙齿紧咬着肌肤，泉却还是没有松手，执着地将本

子夺了过来。

“这谁啊？”指着本子上那虽然画得歪歪斜斜不怎么美观，但脸上却带着笑容、四周绽放光芒的人询问道。

擎雪的回答是一个含泪瞪眼，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逼得他不得不打消追问念头，重新将本子还给擎雪。只见夺回本子

后的擎雪在后一页又画了个人，只是这人头上被冠上了恶魔尖角和多加了个三角尾巴。末了，还在上方很吃力地书

写、更正了‘坏人’两字。

拿起本子指着泉再指指画中人，“唔！！！”

“啊！什么啊，你竟然说我是坏人！如果我是坏人那世界上不就没有好人了！”明了擎雪意思的泉苦笑着揉乱了擎

雪的头发。

而后不再打扰擎雪的涂鸦，转而处理起被擎雪咬出了血的伤口。“你还真狠……”

“呜……哈啊……啊……”

耳边突然传来筑痛苦的喘息，侧头望去，却见背向着他的筑双肩微微颤抖，身形显得有些不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放声呐喊，身躯突然歪曲涨大，八肢猛地从体内窜出，一只巨型蜘蛛转

瞬间出现在两人眼前。

从蜘蛛身上传出了腹部饥饿的微弱声响，毫无自我意识的庞大蜘蛛打量着两人，张开了溢满唾液的嘴……

第四十四章：第十五夜（二）

犬神之夜，蜘蛛。（二）

一团暗紫雾气自蜘蛛口中喷洒而出，举凡被带着酸性毒质的气体擦过之处皆被严重侵蚀腐化。自筑恢复本体起便异

常警惕的泉立即带起对瞬变毫无所觉的擎雪翻身跃至沙发背后，思考起应对良策。

“为什么感觉上我总在经历同样的事情……”与之前略显相似的情景令泉不禁想要抱怨。

之前对巨鳗时他必须顾及小智等人不能放手拼斗，此时则要顾虑擎雪这孩子不会受牵连而受伤。况且……

斜了眼握着蜡笔抱紧手中簿子的擎雪。

那双浑圆的漂亮黑色眼眸中写满了疑惑，小嘴无辜地扁了起来，目光扫过恢复原型的筑，然后又不解地转到泉身上

，“唔？”疑惑大于惊恐，那纯真无垢的表情让泉顿感头大。

小智虽然让人担心但至少知道危险会闪避、躲防，但擎雪压根就感觉不到情况变化，不仅没有任何紧张感，还可能

会天真无邪地贸然闯入他们之中。遇上紧急情况时，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擎雪比起小智更令他感到棘手。

照目前情形来看，除了自己将蜘蛛引开外便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不过幸好这栋老旧公寓只剩不下五个住户，在这种

时段将蜘蛛引至屋外应该不会是个大问题。

呃……虽然善后可能会很麻烦，也多数会被擎宇给骂个半死。

做好决定便立即付诸行动，抱起擎雪迅速奔向大门，身后搜寻他们不果的巨型蜘蛛总算瞥见两人的身影，张着利脚

紧追两人身后。激烈追逐夹带着肆虐破坏，巨型蜘蛛前脚一挥，斩碎一旁墙壁，乱石砖块飞射向前方忙着奔逃的泉

。察觉到危险的泉及时闪过飞石，却又见蜘蛛张大口吐出粘丝。

花白丝网自上空覆盖而下，自知倘若维持目前脚步定无法顺利躲开，无奈下只得解放出妖性，凭借本能加速逃走。

没能捕获猎物的巨型蜘蛛随之加快步伐，前脚猎捕的同时不断吐出粘丝限制他的动作。

“啧，这家伙怎么这么缠人……”始终没能拉开一定安全距离的泉心情渐显浮躁，眼见公寓大门出现正前方便使尽

力气向前奔去。一出大门即刻拐个弯匆匆将擎雪自窗口塞入公寓角落空房，再转身回顾蜘蛛举动，继续将之引诱至

公寓后山空地。

待蜘蛛一踩步入后山领域，及时筑起一道结界，将一定范围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此时方才察觉行动被限的蜘蛛先

是不信地试图向后退去，几番尝试却始终突破结界不果，愤怒转身攻向泉去。

虽说将范围限制能减少惊动外界与多余耗损的可能，但缺点却也不是没有，过小的范围没法让他有足够空间去逃窜

、闪避，况且眼前蜘蛛动作比起之前巨鳗攻势更显快速猛烈，连片刻分神也不容他有。无穷无尽的粘丝渐渐沾满地

面，眼见情况演变得更加不利，无奈下只好尽力躲开锐刺利脚，闪过满天纠缠白丝几步接近蜘蛛身旁。

巨型蜘蛛眼尖地发现了他的意图，发出嘶吼举起锐利前脚即刻刺了过来。虽有能力闪避却深知一旦闪躲必定会失去

再接近的可能，更甚至直接陷入困境，泉牙一咬，张手挡下攻击。体型差距造就成了力量的悬殊，虽在掌上强硬注

入了大量妖气阻挡，却始终敌不过迎面冲击，不消片刻便被锐脚刺穿掌心，划过脸庞直扎入身后地面。

被强硬贯穿的掌心产生了剧烈痛感，然又见蜘蛛另一只行动自如的前脚不容他歇息地刺了过来。大脑瞬间发出了警

铃，泉忍着痛楚硬是挥动手臂将被钉入锐刺中的掌心脱出，喷洒出的血液直喷向蜘蛛袭来的前脚，“爆！！！”随

着一声令下，就见沾染上血液的前脚应声爆破，将完好八肢瞬间毁剩六肢。

失去前脚的蜘蛛失声尖叫，转眼间悲愤地长大嘴再次喷射出浓液。与之前白色丝网有所不同的墨绿液体带着腐蚀臭

味，溅洒之处先是发出声腐化声响，而后竟见被腐蚀的土地颜色转变，暗紫土壤中爬出仿若蛆虫毒蝎的爬行生物。

小型生物的行动力无比迅速，刹那间来到脚边，就要往他身上爬去。见蛆虫毒蝎爬过之处皆留下暗紫痕迹，心头一

个明了的立即跃开一步，趁着蜘蛛因前脚重生而反应不及时跳上他后背，招徕土墙将遍地毒雾、障碍压碎销毁。

巨型蜘蛛见状发了狂似地挥动锐脚，用着诡异角度旋转锐刺向他刺去，却被掌握住时机的泉一一闪开，闪身飞跃至

蜘蛛跟前。蜘蛛张嘴便欲对他吐出毒液，然泉动作快它一步地张手压制住了刚欲张开的嘴，眼神微变，凭空唤出纤

细石锥订上蜘蛛的嘴，余下几只刺入蜘蛛八肢。

看似纤细的石柱实际上却极为坚固，任蜘蛛怎么挣扎都无法顺利挣脱。几番尝试不果后，蜘蛛渐渐放松力道，昏死

过去。失去意识、力量的蜘蛛渐渐缩小恢复人形，见满身伤痕的筑再次出现眼前，泉冲向前去将他扶起。

虽然原因未明，但再怎么说筑也只能算是失去自我控制能力才会发狂攻击他们，他自然不可能出狠劲将筑斩杀。况

且他总觉得筑暴走之前的样子很怪异，与其说是体内妖性作祟倒不如说……仿佛被人强迫、控制般扼杀了本性。凛

每回失控暴走都必定是因为强行解开封印外加上过度使用妖气而导致体内妖气暴涨逆流，而筑明明什么都没做……

失控的点为何？

突然，靠在身上的筑猛然睁开了眼，红唇一张撕咬下他身上一片肉块。

“呜！！！”防范未及的泉立即捂着伤口退开一步，却见眼神混浊的筑并没继续攻击的意向，反之转身跃出裂开个

口的结界，没入后山丛林之中。

“你……唔……”展开步伐就要追向前去，怎知一阵晕眩感觉入侵，逐渐涣散的眼眸瞥见被筑咬伤的伤口处泛起阵

阵暗紫，“……有毒……”掌心的伤口顿时也变得麻痹。

一直躲在公寓角落房间偷看的擎雪见泉摇晃着身体摔倒在地，疑惑皱起了眉头。始终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

擎雪认真地盯着前方许久，发现泉没了动作后，悄悄地爬出窗外，抱着图画本和手中蜡笔来到泉身旁。

“唔？唔？”试探性地叫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不由得再走近几步拍拍泉的脸庞。“唔！！！”

见泉气息微弱地喘息着，擎雪像是突然有些明了地着急起来，可无奈任他怎么叫唤、怎么拖拉，都无法轻易将体型

比他大了许多的泉搬移回公寓。

万般无奈焦虑，眼前虚弱的泉和对他极好的男孩身影重叠。胸口一阵发疼，泪水顿时涌上眼眶，擎雪再也顾不上其

他，转身进公寓拍打其他住户的房门。可此时公寓仅剩几家住户，随机的敲门求救却始终让他扑了个空。

心中不安渐渐扩大，正当擎雪挥着拍打得发红的手心欲再继续寻找他人协助之时，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带着银框

眼镜，有着睿智沉稳外表的男人抓住他的手冷眼俯视着他。

“我还在想这里有谁会这么吵。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

第四十五章：第十六日

异变之日，分散。

——异变区建筑物内。底层——

自解决完变种魔兽后，几人便马不停蹄穿越汪洋、树林，步入了建筑物内。与外观所见不同，仅有八个楼层高度的

建筑物由内部来看出奇的高耸，细算之下赫然发现此处竟诡异地有十三层楼。

与记忆中全然不符的面貌令小智略微一惊，然之前所见的奇异景象已让他多少有了心理准备，仅是将脑中疑惑问出

。“这里怎么多出了五层？而且这结构和之前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昀曨对此做出了解释，“部分可能是因为异变导致空间扭曲，但最主要应该是有人恶意塑造出这假象空间。”

虽说是假象，但却非幻觉，或是将处于另个时空的真实存在物体拖入这时空之中，又或是自己创造出内部结构的同

时创出新空间。因此，虽一般人无法看穿，但实际上建筑物外方和内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不能破解？”细细端倪了遍周遭情形却看不出破绽的擎宇问道。

昀曨沉思了会儿，“应该说不适合那么做。”顿了顿，扫过充满疑惑的几人，继续道，“这里已经开始异变，假设

将这空间封闭，那或多或少会造成其他空间不稳定，异变范围可能会因此扩大，甚至加速这异变的进化。”

“照这么说我们只能靠自己上去最顶楼了。”

得到共识，虽或多或少对这消耗体力的做法感到不值，但几人还是带着警惕心理观察周遭动静，安全地找到向上延

生的楼梯往上迈进。

一小时后，擎宇等人仍不费力地解决了埋伏四周的变种生物，迈入了第四层楼。

——异变区建筑物内。四楼——

一踏入第四楼层便即刻感受到迎面扑来一阵不同的杀戮气息，危险的警号响起，身体本能地止住了前进步伐。放眼

看去，旷阔的四楼入口正前方方向宁立着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高挑男子。

被黑色斗篷遮掩了面貌的男人勾起嘴角，隐藏在黑色后方的眼眸锐利地射向几人，“终于。”

‘你……’

那是很轻的一声低喃，然而呆在昀曨身旁的擎宇却仍是听见了昀曨那带着微怒警告的话音。心里冒出怀疑，再次将

目光转至前方黑衣男人身上。虽说看不清那人样子，但他深知那人与那些仅因突然变异而做出攻击的魔物不同，而

且那近乎透明的眼眸看似扫向他们，实际上却只是停留在昀曨身上。

这一切指明了一个答案，那人冲着昀曨而来，那被阴暗怨恨气息覆盖的男人对昀曨保持绝大的恨意，甚至于欲置昀

曨于死地。

究竟昀曨做了什么竟让那人如此愤恨？从昀曨的样子看来他早就与黑衣男人相识，可为何他从未听昀曨说起自己有

任何朋友、亲戚甚至敌人？一直以来昀曨都说自己在这里没有熟悉、认识的故人，但照眼下这情况来看……昀曨果

然有事瞒着他。

由多日前累计至今的疑惑一股劲浮现脑海，随之自己不该在此时钻牛角尖或是分神去思考这些多余事情，可擎宇仍

是忍不住去探索深究。他能够不去在乎所有昀曨对他造成的伤害，但他却无法接受自己被昀曨所欺瞒。就算不是恋

人而仅仅是父子，他也希望独占昀曨最私密的秘密，成为这世上唯一真正了解昀曨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