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人捧场。
陆过没好气地也拿起了酒杯,“谢谢你的多余。”
然后一口气把杯子里半杯五粮液倒进了肚子里。
莫佳吓得一抽,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哎,你怎么啦?这样喝不行的。”
陆过抿着唇低下头,对她报以轻轻的一笑,有点涩,“没事。”
罕健心里一咯噔,某个部位隐隐泛起疼痛来,就好像当初送这孩子上飞机时,也疼了那么一段时间,日日夜夜,怎
么也好不了。
他低叹了一下,也跟着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似笑非笑地警告,“小兔崽子,你今天只准喝这么一杯,多了要付钱
的,知道么?”
他这样说话习惯了,可别人还不习惯。
陆敬哲冷哼一声,刷地掏出钱包往陆过身上一丢,“喝,多了哥替你付。”
“我不是那个意思……”
罕健尴尬地僵在那里,看看陆过,那小孩儿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萧世无语地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钱包,对陆敬哲道,“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那当然。”陆敬哲撇嘴,“自己弟弟要借酒消愁,我还能让他憋着不成?”
萧世看了他那得意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敬哲嫌恶地看着他,“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意思……”萧世别过脸,肩膀哆嗦,摇头道,“一家两兄弟,竟然都是受……”
陆敬哲听到了,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
紧接着,他仇恨的目光再次投在了罕健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陆过有了自家老哥做靠山,喝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反观今天的主角——那个据说要介绍给大家的未来老板娘,始
终在苏陌言压迫性的视线之下,萎靡地垂着脑袋。
莫佳看看莫莉,又看看苏陌言,再想起刚刚被迫叫的那声大哥,不禁心酸起来,也不去劝陆过了,跟他一起撸袖子
喝。
罕健生怕被俩小崽子看不起,也喝。
萧世头痛地扶额。
陆敬哲冷眼旁观,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发疯。
一顿饭下来,菜没少多少,地上的酒瓶躺了一堆。
莫佳喝得两眼都发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姑娘样子可爱,迷迷糊糊地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视线投在了装鹌鹑
的莫莉身上,再也撕不下来了。
罕健被她哀怨的目光看得不乐意了,一把揽住莫莉,笑着道,“她是叔叔的……”
女朋友。
莫佳理都不理他,小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妈……”
刷。
萧世刚要送进嘴巴里的肉掉在了地上。
罕健傻了眼,终于笑不出来了。
(四)
苏家两位老人一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了一个叫做陌言的儿子,省心又上进,虽然不知道为啥小性格有点别扭,但总
体而言还是很让人满意的——如果当初没有突然抱着苏娜回来说这是自己的女儿,那就完全满意了。
相对的,他们这辈子最痛苦最扶额最觉得囧的,就是又生了一个叫做陌莉的女儿。
从小就喜欢跟大哥争宠,大哥有的她全都要,大哥没有的她还要……
好吧,这不算什么。
可一个十六七的小女孩,只因为自己大哥一时糊涂生了个女儿,就立刻跑去也折腾出个女儿来,就实在是让父母吐
血到死了。
那时苏陌言已经搬出了父母家,并不知道这个凡事都怕比自己差的妹妹做过这种荒唐事,当他半年之后抱着襁褓中
的苏娜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苏陌莉同志已然愤怒地离家出走了——
本人说是对差别待遇的极端不满压抑多年终于爆发了。
当时苏陌言面无表情(其实是呆滞)地看着郁卒地蹲在墙角的双亲,很想问,妹妹呢?
可当他才稍微冒出一个“陌”字,父亲立刻从墙角跳出来疯狂怒吼,而母亲则口吐白沫满地打滚……于是他把后面
那个“莉”字咽了回去。
永远滴。
“后来父母车祸去世,我也没找到她。”
苏陌言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可仔细看就可以发现他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
萧世面色流露出心疼的表情,握住苏陌言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
陆敬哲嫌恶地看着他,“用不用这么恶心?又不是什么当代苦情戏……”
萧世郁卒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握自家哈尼的手——亲爱的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你能不能不要掐我大腿?估计青
了好几块了……
众人静默了一会,罕健终于虚弱地举起手,“我只有一个问题……”
苏陌言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莫、陌莉她……今年到底多大?”
“小我4岁。”
“……”
“哦漏……”罕健一阵头晕眼花,急忙扶住椅子,“那什么……我、我想上楼睡一会,你们介意不?”
“好啊。”靠在一旁柱子边的陆过哼笑出来,“楼上你的莫莉等着你呢,哦,还有你未来的女儿,她叫莫佳……”
罕健的脚迈了两步又挪回来了,郁闷地蹲在角落哀声叹气,“怎么会38呢……虽然她之前说27我就觉得不可信,但
只要在35岁之内也都不算高龄产妇,应该无所谓的……怎么就38了呢……”
“……”
重点在这里么?
隔了一会,陆敬哲见这边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便扫兴地起身,拿了风衣扣好,转身看自家弟弟,“我要回家了,你
要不要跟我回去?”
“呃……”陆过怔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望向罕健——那家伙正一脸警觉地望着自己,摆明了不希望他离开。
陆敬哲头痛起来。
真不知道爸妈到底是怎么教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好欺负?
“早点回来,别在安睿那破房子里住。”陆敬哲无奈地叹气道,“你如果看他不顺眼,我就让他滚蛋,那是你家。
”
陆过讷讷地点头,“谢谢哥。”
莫佳哭累了终于睡着了,莫莉轻手轻脚地从阁楼上走下来,见到下面四双瞪视自己的眼睛,一瞬间有些无措。
“我……其实38岁了。”
这是她被拆穿之后的第一句话,对向是蔫了巴登的罕健。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保养得真好。”罕健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转头又看了眼苏陌言,奇异道,“你们家是
不是有什么养颜的祖传秘方啊?”
“咳咳!”萧世干咳两声,斜眼瞪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哦对了。”罕健抿唇想了想,再次抬头,认真问,“婚礼你喜欢西式的还是中式的?”
这回不单止是其他人,连莫莉都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心软又好欺负的青年竟然到了这个份上,都还想着跟自己结婚?
“那个,我不能跟你结婚……”莫莉一瞬间觉得沉寂了N年的中年心脏都蠢蠢欲动了,忧郁地道,“其实我也没怀
孕,就是前几天是喝酒喝多了才吐的……”
“没事没事。”罕健嘿嘿笑着挥挥手,“我也不打算跟你结婚了。”
“……那你刚刚问我婚礼……”
“哦,我就是问问,你如果说喜欢中式的,我会告诉你……真可惜,我们办不成了。”
莫莉囧了一下,“那如果我说喜欢西式的呢?”
罕健一摊手,“太可惜了,还是办不成了。”
“……”
莫莉默默地捂住胸口,恨不得把刚刚蠢动的心脏掏出来捏爆。
见过和平分手的,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
萧世觉得这晚上简直就是看相声来了,难为他之前还特别兴奋地想着能来看看好友未来的老婆。
他默默打了个呵欠,以往这时候他早就在床上跟他家兔子嘿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无聊?
苏陌言一边还在生妹妹的气,看到他困倦的样子,微微皱起眉,“累了?”
萧世急忙掩住唇,微笑,“……没事,等一下你还要跟莫莉聊聊吧?”
老兔子敛下眼,起身拽着他往门口走,“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回家吧。”
萧世怔了一下,看着兔子耳朵都萎靡地耷拉下来了,显然是被妹妹刺激得郁闷了,一时间有些无奈,“陌言……”
可苏陌言坚持要走,他也没办法,只得认命一边劝着一边被兔子拉出了餐厅,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这时莫莉也跟罕健“和平分手”得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以后当我们没认识过吧。”莫莉撇撇嘴巴,转身就要上楼叫自己睡着的女儿,“莫佳—
—”
“喂!”罕健皱起眉,瞪眼道,“小孩子喝多了酒,才刚刚睡着,你叫她干什么?”
“我……!”莫莉双手叉腰也很愤怒,“如果不是因为我打算跟你结婚,她怎么可能抱着她老爸的照片离家出走?
!你凶什么凶?”
罕健无语,“……你稍微关心一下她的话,也不会这样吧?”
“我能怎么办?我还要赚钱的!”莫莉气得眼泪汪汪,“她老爸死的时候还欠了一大笔债,上大学又要好多钱,我
单单兼职就兼了三四份,哪有时间去关心那些有的没的……”
罕健静默了。
他想起当年自己早逝的老妈,也是这样拼命折腾着养家,最后把命都折腾没了。
“今晚你住这里吧。”罕健叹了口气,“我先在外面凑合一晚,明天等莫佳睡醒了,你们再走。”
莫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湿润了睫毛膏和浓浓的眼线,在眼圈糊成了一团青黑。
罕健说完便可怜兮兮地看向陆过。
原本热闹的餐厅,此时只剩下他一个旁观者了。
“别看我。”陆过扭过头去,得瑟地抖腿,“我可不想收留你。”
“哎呀真的吗?”罕健再接再厉,愈加不要脸地凑上去,靠近他压低嗓音,灼热的酒气拍打在小孩儿的脸上,“那
我就上去跟她一起睡?”
“……”
陆过啪地把他拍到一边,愤怒地跳起来,一边搓着痒痒的脸蛋一边怒,“你爱跟谁睡跟谁睡!我管得着么?!”
说完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哎呀,真生气了……”罕健苦笑着抓抓头发,急忙拿了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追。
刚跑到了门口,冷不丁地却听到了莫莉轻声道,“罕健,对不起啊。”
“没什么。”罕健脚步停了停,叹气道,“其实我也骗了你,有些事。”
“……”莫莉没出声。
“说谎不好,真的。”罕健苦涩地笑笑,“以前阿世就常说我喜欢自欺欺人,但现在才真觉得,一个谎言接着一个
谎言地圆下去,也挺累的……尤其最后骗的只有自己。”
罕健急匆匆地在冰天雪地里赶路,走两步就险些跌一跤,那小崽子倒是健步如飞地在前面猛冲,任他怎么叫都没用
。
“喂喂,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罕健笑眯眯地在他身后道,“我不着急睡觉的。”
“……”
陆过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呲牙上去咬他一口。
“都半年没见了,你也不想我啊?”罕健哀怨地叹气,“真是亏了,我还挺想你的,餐厅那帮你的姐姐妹妹哥哥弟
弟们,都比不上我……”
“……”
陆过连回头都懒得回了。
“难道是有了莫佳妹妹,就不稀罕我这个大叔了?”罕健摸了摸鼻梁,怀疑地自说自话,“还是说学校又认识了几
个弟弟……”
“……”
罕健两手搭在脑后,一边走路,一边干脆荒腔走板地哼哼起来,“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为什么每个弟弟都那么
憔悴——”
“……”
陆过突然想起自己怀里又把菜刀,这种时候拿出来刚刚好……
(五)
明明出门前陪在身边的是个美妞,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却带着个猥琐大叔?
陆过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问还在客厅转悠的罕健,“今晚你睡哪儿?”
罕健正在啧啧感叹,这地方上次来的时候连门都没进去,这次竟然就堂而皇之的进驻了,想来也已经过了一年多,
还真是时过境迁……
他闻言笑着拍了拍沙发椅背,“这儿挺宽敞的,我睡这里就行。”
陆过抿唇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为谁守身呢?”
“啊?”罕健愣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地往沙发上一倒,笑道,“我哪有什么可守的?叔叔人老了,你可不要夜袭
哟……”
“……随你便。”
陆过哼了一声,转身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门板合上,声音震天响。
结果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想到那个害自己郁卒了大半年的祸害就安然地睡在楼下,陆过就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牙根更是恨得痒痒。
最后还是忍不住起床去夜袭——虽然他告诉自己只是喝杯水而已。
因为不想吵到人,他甚至没有穿拖鞋,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轻手轻脚地抹黑向楼梯口走去,却冷不丁地被什
么东西搬了一跤。
“呜哇!”
陆过惨叫一声,马上就要扑倒在地,腰部却猛地一紧,整个身体被捞了回去,就这样倒在了某人温暖的、微微带着
些酒气和烟味的怀里。
“说了别夜袭,怎么这么不听话。”
变态大叔的嗓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低沉些,在陆过耳朵边喷出的热气让人痒痒。
陆过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还不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谁夜袭了?我下来喝水,别忘自己脸上贴金。”
罕健立刻举手示弱,“哦哦,我又错了……”
“……”陆过喘了一会,平息了急速跳动的心脏,这才淡淡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罕健吊儿郎当,“我怕你摸过来强暴我嘛……哇疼!”
陆过又踹了他一脚。
过了一会,他走到厨房去倒了杯两杯水,加了些蜂蜜解酒,端到了坐在楼梯上的那家伙面前,“喝点,然后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