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某日放学的时候,杜逸面色有些尴尬的拉住他说:“那个……对不起。”
方羽很诧异:“啊?”
杜逸眼底有点哭笑不得:“那个漫画书,我弟弟太喜欢,他拿剪子把所有的小狗都剪下来了,等我买到新的再赔你成吗?”
闻言方羽头上顿时三道黑线,呆滞了两秒,而后笑的不怀好意:“不用陪我,今天跟我办件事就行。”
杜逸问:“什么事?”
方羽眨眨眼睛:“好事。”
——
少儿不宜的录影带,啤酒,乱七八糟的食物堆得满地都是。
杜逸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着屏幕上那种镜头怎么会不脸红?
他有点不安的瞅向门口:“万一你爸妈回来怎么办?”
方羽仰起头喝了两口啤酒,摇头道:“不会,他们现在都在国外呢,经常的事,我昨天把保姆给辞了。”
杜逸哦了声:“那你以后去我家吃饭吧。”
方羽苦笑着摇摇头,而后和他碰了碰瓶子:“我会做饭,只是今天是我生日,不想自己过。”
杜逸想想,忽然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说:“我没提前准备礼物,这个就送给你好了,生日快乐。”
很高级的牌子,很大方的款式,很漂亮。
方羽拿过来瞅了半天,轻声道:“谢谢。”
杜逸搂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有什么好谢的,就希望你以后能开心点,别老胡思乱想。”
方羽弯起薄薄的嘴唇:“今天就很开心。”
——
年轻人的友谊多少都会有些冲动,通常只因为一些小事,就忽然真挚了起来。
自那天之后,他们两个人一下子变得形影不离。
一起读书。
一起玩耍。
有麻烦了一起面对。
也一起和别人打过几次架。
用同一个水杯。
看同一本小说。
去同一处地方旅行。
欣赏同一位女演员。
考试的成绩下来,名次也总是紧紧地挨着,你第一我第二。
几乎全校都知道这俩惹眼的男生是特别的好朋友,没人怀疑他们会一辈子好下去。
直到高三,方羽终于做了件傻事,让一切美好戛然而止。
——
那天学校因为节假日下午没课,爱运动的杜逸就约方羽去篮球场打球。
玩的累了,就买来麦当劳坐在树底下大吃大喝。
后来也许是天气很好的缘故,杜逸躺在草地上讲着讲着话,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方羽无聊的擦干净手指,便瞅着他发起呆来。
说起来,自初次见面以来也过了很长时间,长到好像过了一辈子。
长到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
凉风阵阵。
也讲不清缘由,方羽便渐渐的俯下身,吻上了杜逸的嘴唇。
谁知杜逸并没有睡熟,他恍然便睁开眼睛,对上了朋友有点慌乱的表情。
沉默的坐起来,过来半晌,杜逸才问:“这玩笑好笑吗?”
方羽纷乱的脑子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清醒了过来,他目光忧郁的盯着草地,低着声音道:“我没开玩笑。”
杜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羽又道:“我是同志,我一直喜欢你,我喜欢你才会整天和你在一起的。”
杜逸还是没什么都没说,却很绝情的起身拿着篮球走了。
被扔在那里的方羽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阴郁,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动弹一下。
——
再之后,虽然他们仍旧是同桌,却没有讲过话。
杜逸有杜逸的原则,方羽有方羽的自尊。
冷战了快两个月,僵局才被打破。
那天方羽把杜逸堵在教室问:“你报哪个大学?”
杜逸冷淡的说:“关你什么事?”
方羽气道:“你就这么恨我吗,难道我们这两年在你心里就一文不值吗?”
杜逸侧过头:“这两年多对我来讲是友情,是你毁了我们的友情。”
方羽深深地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报哪所大学?”
杜宇问:“到底想怎样?”
方羽倔强的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
“你别毁我了行不行!我对你没感觉!你以为你哪里都能考吗?”杜逸忽然粗暴的打断他,把方羽推到一边便扬长而去。
——
性格上有点老谋深算的杜逸没有讲大话。
当方羽知道他的选择时,果然绝望了。
军校。
方羽是近视,他不可能去当军人的。
之后,这个消瘦的少年便没在学校出现过,直到高考那几天答了卷子,才露出从前那副孤寂而正常的表情。
再之后,和同学老师吃过几顿散伙饭,接着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去到英国。
一去不复返。
——
岁月流逝。在异乡的生活又让方羽遇见很多新的经历,他渐渐变得成熟多了,也对往事渐渐释怀。
和杜逸有五六年没见,再鼓起勇气打电话联系时,那边的低沉的男声已显得和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方羽勉强坚强的问:“你还恨我吗?”
杜逸回答:“我从来没恨过你,我曾经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方羽在雾蒙蒙的伦敦流下了眼泪,声音却带着笑意:“如果我再想和你做朋友,还可以吗?”
杜逸沉默了很久,又回答:“可以啊。”
方羽这才慢慢的说起这些年的日子,语气矜持的就像对着陌生人。
——
虽然世界变迁,可是方羽一直记得一些事情。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季节,记得他的笑脸。
记得被拒绝时那毫不犹豫的声音,记得他嘴唇的温度。
记得高中毕业时杜逸在全班面前唱歌。
唱那时最流行的王菲。《当时的月亮》。
记得歌声很好听,歌词有几句话,让他听的很难过。
——
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
才敢念念不忘
——
当时如果拥有什么,又会怎样?
Chapter 22
窗外寒冬已逝,万物回春。
一只纤细的手轻轻的搭在杜威的脉搏上,让周围原本就毫无声响的空气变得更安静。
这是蒋雨裳第二次来问诊。
她闭眸似乎细想了下,又浅笑着扶住杜威的脸说:“来,张嘴。”
忽然间见到大美女的杜威立刻照做,激动地眼睛闪闪亮。
蒋雨裳点点头,起身对白霞道:“阿姨,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骨折的地方还是要小心对待,不能做剧烈的运动。”
白霞高兴的握住她的手:“这次多亏了你,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蒋雨裳说话做事都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的:“举手之劳,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白霞相当喜欢这姑娘,又加上大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赶紧多事道:“小逸,妈要带威威出院走不开,你去请蒋小姐吃顿午饭,这跑了一趟肯定饿了。”
杜逸正收拾着杜威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当,抬头说:“您和她就去行啦,我带小威回家。”
杜威流口水:“不如我陪姐姐去吧。”
白霞不敢再打他的头,只好把暴力行为换成掐脸,一边掐一边瞪杜逸:“快去,一点都不懂礼貌。”
蒋雨裳始终笑而不语。
杜逸没办法,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蒋小姐,请吧。”
蒋雨裳道:“那我就不推辞了。”
话毕两人便双双出了医院。
杜威的花痴没了寄托,失望的瘸着腿走了几步,又不死心的追问道:“妈,这女生是谁啊。”
白霞说:“是洛莱他爷爷的私人医生,不错吧,我觉得她和小逸挺合适的。”
杜威就喜欢淑女,赶忙嘻嘻嘻:“和我也挺合适。”
白霞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对未成年的猴子多废话。
——
这场大病大灾拖了几个月的时间,再回到学校,杜威可是一点都坐不住了。
只可惜高考之事迫在眉睫,不管他怎么抗议,老妈都无动于衷。
没办法,只好拖着条残腿啃书本。
啃着啃着,杜威又想到那日亭亭玉立的蒋雨裳,贼心不死的给郑洛莱发个短信瞎扯道:“喂喂~你爷爷救了一我命我可要跪拜啊,他住哪里?”
郑洛莱回复说:“- -|||这么好心?”
杜威窃笑,打字速度飞快:“是啊,听说他仙风道骨的,我可好奇了。”
郑洛莱过了会儿才不太乐意的表态:“其实我爷爷也说等你出院后想见见你,那晚上下课了我去接你?”
杜威忙不迭的答应,又抢过旁边女生的小镜子弄弄发型,笑的相当猥琐。
——
放学后,流氓如约而至。
说起来他最近对杜威非常之好,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杜威绝对是得了便宜卖乖的典型,跟大爷一样被扶上了车,又跟大爷一样喝起了郑洛莱给他准备的水果茶,享受完了,才实话实说道:“那个蒋姐姐会不会在啊?”
“她和爷爷住在一起。”郑洛莱漫不经心的开着车问:“怎么了?”
杜威高兴的说:“我要追她,你帮帮忙呗!”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惊得郑洛莱差点把车开到人行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踩了刹车,语气不善道:“你有没有搞错啊?怎么讲她也比你大那么多啊。”
“年龄不是问题~”杜威星星眼:“我一直想找个淑女,终于让我遇到了。”
淑女?那女的是书呆子吧……
郑洛莱默默地鄙夷了句,冷着脸说:“少打这些歪主意,不然不带你去。”
事实上他已经通知了郑松晏,想不带都不行。
可杜威不知道,只好求饶说:“好好好,我错啦!”
说完又嘟囔:“原来你也居心不良……”
郑洛莱心情已经开始差了,积郁起了种郁闷没处放的憋屈感。
——
上了年纪的人有很多讲究,上了年纪的有钱人更是。
大晚上匆匆忙忙的赶到郑老爷子的院子,杜威迎面就被人奉上了被不知名的高级茶,而后又被带到餐厅,面对着一桌子艺术品一样的小菜不知如何下手。
他可最怕正经场面,有点忐忑的瞅瞅郑洛莱。
郑洛莱握了下他的手说:“没事儿,爷爷从来不会让人难堪。”
只会背后让人流泪……
杜威哦了声,眼瞅着蒋雨裳搀扶了个老头缓缓地走进来,赶紧起身说:“爷爷你好,我是杜威!”
郑松晏依旧笑容慈祥:“好好,好孩子,快请坐。”
杜威也不晓得客气,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郑老爷子也坐好,什么寒暄都没有,便端起个小酒盅说:“孩子啊,你遭此大难都是因为我儿孙造孽,我老头子在这里就先给你赔个不是了。”
杜威吓个半死,竟然伸手就把酒盅夺过来:“别别别!别喝!”
郑洛莱不知道讲什么才好,悲伤的低下了头逃避现实。
倒是蒋雨裳在旁边轻笑了起来。
杜威也发觉自己行为鲁莽,脸羞的通红:“爷爷,我是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再说也没谁对不起我啊,我这不是倒霉么,您要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郑松晏摸着白胡子呵呵的乐:“洛莱说的对,你是赤子之心啊,难得难得。
杜威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我是有点二……”
刚吃了口菜得郑洛莱一下子就呛着了,捂着嘴咳嗽了好久,还边摆手示意大家别理他。
蒋雨裳美丽的眼睛弯若新月,夹了好吃的菜放到杜威碗里说:“弟弟,你多吃点。”
杜威的脸更红,赶紧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羞涩个屁啊,我操——郑洛莱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显然更不爽了。
——
这个晚上对二萌来说真是难得的愉快。
不仅郑老头对他慈眉善目,蒋雨裳也温柔有加。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而且他临走时还鼓起勇气要来了大美女的电话号码,高兴的就差满地打滚。
显然,脑子永远短根弦的杜威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郑洛莱那里越来越低的气压。
——
“我好喜欢她,你说她对我是不是也有意思啊。”杜威坐在副驾驶座上笑兮兮的问。
郑洛莱冷冰冰的说:“没有,人家能看上你什么。”
杜威被堵的郁闷了片刻,又不死心的说:“会有的,我要每天给她打电话。”
说着还拿出了手机。
没成想郑洛莱猛的就把车停在路边,一把就把他亲自去给二货买的那电话抢过来,用力摔出了车窗外。
杜威吓呆了:“你……你干吗这是?”
郑洛莱生气的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烦,看到你就烦!”
杜威也不是肯受委屈的人,虽然不明白此话什么意思,但还是不高兴的说:“那你可以选择别看啊。”
话毕就要开车门走人。
谁知手还没按下开关,车门就被郑洛莱锁住了。
杜威这才觉得他怪怪的,可话已经来不及说,头就被郑洛莱强迫的扭回来,而后迎面就是粗暴的吻。
慌张的杜威感觉到鼻息间全部都是这个人的气息,拼了命的伸手去打他。
可是大病初愈,怎么敌得过郑洛莱兽性大发。
撕拉一声,杜威的衬衫就被暴力扯开。
Chapter 23
杜威从来没有强烈的愤怒过,但眼前的侵犯真的令他忍无可忍。
特别是这种伤害还来自信任的人。
他想怒骂,想大喊,可郑洛莱激烈的吻却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肌肤所触之处,都是毫不含糊的寒冷与疼痛。
郑洛莱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狠狠地把他两只手别在身后,又像野兽一样拉扯着他的衣服。
虽然这段路很偏僻,但不代表外面就不会出现行人。
杜威很怕被人看到这一幕,扭动的像只干涸的鱼。
直到感觉自己的裤子被拉开,他的挣扎才转为崩溃。
竟然哭了起来。
温热的泪水染湿了郑洛莱的脸庞,让他还在亢奋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杜威是个正常的男孩子,他根本从来就不喜欢男人。
这是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强迫。
郑洛莱愣愣的松了手,颓然的坐回驾驶座,轻声说:“对不起。”
“去你妈的!去死吧!”杜威伸手就给了他一拳,而后草草的收拾了下衣服,便艰难的下了车,两眼通红的说:“我已经告诉你了!再这样我就跟你绝交!以后你我互不相识,再见!”
他气势汹汹,可是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郑洛莱不知道该讲什么,只能看着杜威弯腰捡起手机,一瘸一拐的缓慢离去。
那个熟悉的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之下渐渐融化,像是真的永远都不再回来了似的。
——
磕磕绊绊的走到家门外,夜色已经极深了。
初春时节,草虫也开始悉悉索索的活动,能听到清脆的鸣响。
可杜威无心欣赏,他看到自己手腕上青肿的痕迹,又一次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