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软软解释道:“我虽然没念过多少书,可心里比镜子还亮呢。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儿的事?你当年肯答应我那件事,于我而言,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是四百万是绝对买不来的恩德。”
的确,四百万买一个人五年的青春,还是他赚便宜了。
“我选择走这条路,也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没有痛苦,人一穷,感情就粗糙了,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
钟子立握紧了他的手,边替他擦去额上的汗,边说:“我没有瞧不起你这职业,事实相反,这些年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不娇贵,争气,你比谁都厉害。”
七目笑笑,哑声道:“我也想矜贵不争气,可惜没人呵护。”
没人呵护痛楚,矜贵骄纵只会更疼,只有坚强争气。
黎明很静。
楼下的街道突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豆腐花,豆腐花……”
七目把头掉向一边,不堪承托似的疲倦。
他感到钟子立的手在他脸上温柔的擦拭着,心里痛楚,一倏而过,好像时光倒流回了小时候。
还是好男孩子的他,坐在床边,拿着毛巾替醉酒的母亲擦着脸。
那么小心翼翼,充满对母爱的渴望。
他又想到了少年时代的钟子立。
每个夜晚都蹲在火葬场的台阶上,脸比鬼白,用舌头卷出一个个透明的小水泡。
想到这里,他突然要求:“钟子立,你过来躺下。”
钟子立便丢下毛巾,轻轻的在他身边躺下。
“你搂着我。”他又说。
钟子立便将手臂伸过去,不松不紧的搂住他,将他削瘦冰冷的身体往怀里摁去。
感到身后的怀抱相当暖实,七目终于安下了心。
“你再吹一个泡泡给我看吧。”
“什么泡泡?”
“小时候你用舌头卷出来的那种。”
钟子立顺了顺他的头发,舌尖在嘴里轻轻一卷,一个小水泡就飘了出来。
小小的,晶莹剔透,在半空中飘。
尔后,缓缓落在七目鼻尖,啪,炸了。
“还要再吹一个吗?”钟子立用手抹去他鼻尖上的水渍。
“嗯。”七目点点头。
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里,照耀着那些空中的小水泡。
透明的,泛着五彩琉璃光。
“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七目轻轻哼着,把脸埋进钟子立的胸膛,熟睡过去。
第二十一章(上)
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晚上。
月亮挂在梢头。
“我在哪?”
所有昏厥24小时以上的病人醒来必会说的一句话。
七目也随了俗,见无人回答,便挣扎着坐起,甩着哑猫嗓门喊道:“我在哪哦,我在哪。”
“你在我家。”钟子立从厨房走出来,端着碗药水放在桌上,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嗯,还有点余烧。”
说完,去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把他摁倒在床上。
“那是什么?”七目侧头问。
“退烧栓剂,你的胃伤了,暂时不能服药,只有用这个。”钟子立拧拧眉,犹豫了下,说,“你趴好,把……两腿分开一下。”
说着,脸居然有些红。
七目舔了舔干涩的唇,配合的把腿分开,臀部翘起。
后庭有些红肿。
钟子立怕他疼,决定先替他简单扩张一下。
一指探入菊穴。
七目闷哼,两腿不自觉夹紧。钟子立俯身,手指在穴内探行,彬彬有礼。
旋转,挺进。
指尖触感湿热,紧致,犹如跌进暖香地。
钟子立脸色微变,心中暗叫不妙,忙将手指抽出。
撤离速度太快,惹的七目再次闷哼。
扩张只能做到这里了。
“现在给你放药,你忍一下。”钟子立拍拍他的背,两指夹着药剂,缓缓递进后庭。
七目咬着手,不发一语。
待栓剂完全送进身体后,他才说:“你在牢里没发泄过?”
“什么?”正在擦手的钟子立逃避问题。
“你这里。”七目把手伸到他裤裆间,眉稍一挑,嘴角微扬。
那里,已经隆起一个不纯洁的小山包。
温热的,似乎还在跳动。
绝对有料。
据目测,起码有20cm。
没想到一个牢坐的,不仅长的比自己高,比自己帅,就连那里都比自己大。
七目的不平衡感又出现了。
钟子立被摸,尽量让自己处乱不惊,慢慢挪过身道:“牢里只有男人。”
“男人也可以。”
“我不喜欢男人。”
“我是男人,你对着我勃起了。”七目冷笑。
被戳了老包,钟子立终于无法淡定,眯起眼,笑的万分祥和。
“这叫晚勃。”
说罢,离去。
半分后,还在回味这“晚勃”含义的七目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流声,不禁笑趴在了床上。
同时笑趴的人还有那远在八角巷中的甄纯。
郝帅蹲在墙角边,脸红的活像个猴屁股。
窗外挂着一轮大饼似的月亮。
甄纯笑声越大,他的脸就越红,恨不得变身穿山甲,掏个地洞钻进去。
一小时前,他去熟悉的大排档借酒消愁。在喝下两杯啤酒后,他发现店老板大叔原来很帅。
身边的甄纯发现了,就坏心眼的鼓动他去追。
郝总攻喝多了,智商虽一向不高,但节操还是有的。因此,一口回绝。
甄纯可惜的摇头,狐狸眼珠子一溜,坏水又出来了:“我教你一个办法,绝对能把帅大叔勾到手。”
“放屁,老子很有节操的!”郝帅怒瞪,心里却有只小猫爪子开始挠啊挠。
处男二十载,菊花干渴,急需甘霖滋润。
“什、什么办法?”声音低了下去。
见他上钩,甄纯微翘的笑唇更翘,附耳过去说了句妙方。
“真的有用?”郝帅怀疑的望着他。
“没用你叫我爸!”甄纯严肃的说。
智商低的郝总攻浑然不觉自己又被坑了,犹豫片刻后,哗一下站起,冲到店大叔面前抱住他,作妩媚柔弱状:“大哥,你把我当姑娘吧,我今晚就是你的了。”
店大叔吓傻。
见对方没反应,郝帅以为求欢遭拒,不禁黯然神伤,化悲痛为小便。
于是,等甄纯反应过来后,局面已变不可收拾。
悲愤欲绝的郝总攻居然扯开裤子拉链,当众嘘嘘起来。
他那么小,比乌龟大不了多少。
乌龟头里徐徐喷出一道黄泉,惊的众人目瞪口呆,活像被雷劈了,就连见过世面的甄纯先生也呆呆愣住。
郝帅尿的很舒畅,失恋的痛苦一扫而空。
尿完后,付了酒钱,连零钱都没要,豪放而去。
甄纯立刻跟上。
等众人清醒之后,二人已消失不见。
回家后,甄纯就把他丢进冷水浴缸中,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澡洗完了,他人酒醒了,记忆也恢复了。
之后,就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许久之后,甄纯还在笑。
郝帅被笑的受不了,卷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打架。
“你敢打我,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秦先生。”甄纯温柔威胁,软绵绵的趴在床上,细长眸子眯着,尖翘下巴扬起,活像只坏狐狸。
郝帅当即蔫了。
死狐狸,死变态,生儿子没菊花,生女儿没咪咪的死妖怪!
“骂完了,记得帮我洗内裤就行。”甄纯很开心的说。
郝帅气厥,心道你坑了我还让我给你洗内裤,你要不要脸啊!
越想越气,郝总攻终于男子气概大爆发,丢下一句“臭不要脸的”就滚到厨房做夜宵了。
夜宵很简单,虾酱、宝塔菜,配上煮的细细的白米粥,和一碟奶油小馒仔。
郝帅煮一会,就把大脑壳朝窗外探一下,探一次脸就黑一次,等粥煮好了,脸也黑成了包公。
“混蛋,最好别回来了,给男人操死最好!”
嘀咕声被甄纯听见,他脸色微有变化,随即笑着凑过去,揭开锅盖。
白汽蒸腾扑面。
“这是什么?”他指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问。
“小馒仔,你不爱吃的。”郝帅一把将锅盖盖上,生怕被他抢了去。
甄纯不乐意了,眯起眼睛道:“我爱吃,我要吃。”
“吃你妹,快走快走。”郝帅瞪他一眼,心想你还有脸吃,你这人到底要不要脸呀!
“我就要吃。”甄纯更不高兴了。
狐狸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这几日七目不在,加上上次被照顾的那一星期,郝帅算是彻底了解了这个事实——
宁惹变态,不惹甄纯!
还算识相的郝帅只有不甘心的交出一颗雪白的小馒仔,气呼呼的警告:“只给吃一个啊!”
“嗯。”甄纯甜甜的笑了,笑容纯洁的像小雪花。
郝帅当即老脸一红,啪一下合上锅盖,毫不客气将对方扫出厨房。
结果,这一夜七目仍未回。
夜尽日出。
烧完全退去的秦七目,坐在回家的车中,眯眼浅盹。
窗外阳光明媚,颜色大好。
驾车的钟子立思考片刻,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吸毒多久了?”
“那晚是第一次。”七目慢悠悠答。
“答应我,日后再苦再累,也不要碰那鬼玩意儿。”
七目很不友善的冷哼一声:“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碰。
车子很快就到了家。
远远的,就看见郝帅坐在门口洗衣服,边洗边哼“你快回来,快回来……”
就这一句,再没了下文。
七目顿时眉开眼笑,从边上溜过去,趁他不注意,猛地拍上他的背。
“靠!谁啊,想杀人是吧!”郝帅暴怒回眸,见是他,不禁傻了眼。
傻眼之后,怒火又蹭蹭往上涨,把盆里的衣服搓的乱七八糟,扯着大嗓门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这个贱货,我还以为你被男人操死了呢!”
“几日不见,你妩媚不少啊。”七目上下将他打量个遍,恶劣调侃。
郝帅瞪他一眼,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刚想继续骂,突然反应过来——
“你嗓子怎么回事儿?”
“叫床叫的。”
“你、你这贱货!”郝帅只会骂这么一句,脸气的通红,回头看见钟子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七目不理他,昂首跨进了家门,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小馒仔。
“我说死都不让我吃呢,原来是留给秦先生啊。”坐在暗中的甄纯幽幽的笑了出来。
生活再次回归原轨。
昼伏夜出。
白天睡觉,晚上卖肉。
有一晚,七目去二楼拿东西,无意间碰见了coco。
第二十一章(下)
是夜,有风。
天上无星辰,空洞而漆黑。风指着憔悴枝叶,向西吹,如一双预言的手。
在暗夜中,“国王”华灯如昼,在风中摇闪。
七目去二楼取酒。
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每次来都不太舒服。
三楼是乐土,二楼就如人间炼狱。
coco就在炼狱中任人欺骑,周身是热火深水。
呻吟连绵不绝,高低声韵。
数月前还光彩照人,现却憔悴颓靡,被一条狗压在身下,肢体僵硬,如尸。
七目瞥他一眼,对方也正好望着他。
那眼神非常微妙,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突觉惊骇,好像被看破了什么秘密。
一时间空气寂了。
七目忙转身取酒,匆匆下楼,步履少见的心虚不稳。
“见鬼了?”郝帅突然从背后冒出,大脑壳遮住吊灯,投下一片阴影。
七目一怔。
郝帅把头探过去,在他脸上嗅了嗅,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药来:“吃吧,醉鬼。”
“我没醉。”
“狗屎,老子是为你好,别喝醉了叫人白干了。”郝帅顿了一顿:“那个钟子立,他不是你朋友吗?为什么不把你放了?”
七目没有回答,默默吞着药。
自由,哪是那么容易就得来的?
钟子立上头有manager,几位神秘的高层,所有boby的卖身契全都握在他们手中,他只是个间接管理者,根本无权释放他们。
郝帅见他半天不言声,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好歹也在这种场合干了大半年了,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喂,我问你啊,上次那个把你操的嗓子都叫哑了的那个人,是姓温还是姓王来着?”
“姓温。”七目下意识的抿抿唇,感觉大腿部分有点幻痛。
郝帅清清嗓子,眼神闪闪烁烁:“姓温啊。哦!那……他长啥样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七目疑惑的扫了他一眼。
一向不关心这些的大脸,怎么会突然问起他的客人来?
“切、切!我只是问问而已。”郝帅忙扭过脸,惯性鼻孔朝天。
这么结巴,有事。
七目眯起眼,决定不说实话:“长的比你还丑。一米五的身高,两百五的体重,小眼睛大嘴巴,脸上全是脂肪,鼻毛经常露出来,说话时口臭的厉害。”
换成平时,听见他这么说,郝帅早就该大骂特骂了。
可今天,他听完后,却像松了口气似的:“这么丑,丑的好,丑的好。”
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咕噜出来的,很轻,还拍着胸口松气。
这下,绝对有事了。
七目嗤笑出声来,刚想询问,突然听见门外有异声。
“谁?”他警觉。
外面寂然。
这里是他私人休息室,平日没客,几乎无人来打扰。
现在是营业时间,更加不可能有人来。
郝帅走过去,拉开门——
晦涩灯光下,有个黑影倚在墙边。
一看,愕然。
摇摇晃晃走进来的,正是刚才在二楼见到的coco。
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我找他说个话,你出去。”coco对郝帅说。
在那段暗斗的一周内,郝帅因被七目送走,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周回来后,就发现场子里大变化了——申哥宝妈调走了,七目的朋友钟子立成了新爹地,红牌coco进了二楼,阿海少了一只手,离开了场子。而七目,成了team。
虽如此,郝帅还是察觉到了这气氛的微妙。
“那我先走?”郝帅回眸,向七目征询意见。
“先去吧,我待会有事再叫你。”七目平静颔首。
郝帅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容姿憔悴的coco,推门离去。
室内就剩下他二人。
面具也是时候摘下了。
coco坐在沙发上,身上都是抓痕,鞭痕,各种伤。
他倦倦的瞌着眼眸,一点内容也没有:“听说你如鱼得水。”
“一般。”七目望定他。
静夜中,风声呜咽,凄凄切切。
coco虽身陷泥沼,姿态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高自负,无一点低卑,好像还是从前那个傲人强势的美少年。
“快乐吗?”他又问,柔声软语。
七目不语。
“不快乐?”coco笑笑,“成功了却没快乐,你也够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