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不过那孩子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麒旭说。“他平素倒不会无缘无故迁怒人的
。”
“二哥放心,光儿是很愿意和五哥解开那些误会的。”林笑说。
“那我就放心了。”麒旭立刻高兴地说,“其实镇儿小时候脑子受过刺激,大伙一向都让着他不敢刺激他的,不然他
一激动过头就要大病一场,也着实可怜。”
“啊,我记得了。以后决不惹五哥生气就是。呵呵呵,他要是看不惯我,我绕着他走不就结了。”林笑赶紧笑着说。
“是啊,五哥的宿疾的确实不宜动气呢。”麒泰这时候插嘴说。“实在不行的话,就躲着点他吧!真把他气坏了就完
了。”
“到底是什么宿疾呀?”林笑立刻来了精神,问。
“很奇怪,他小时候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病,整个人好好的就突然全身僵硬抽搐,脸都是扭曲的,一动都不能动,有时候
抽得久了还吐白沫子……”麒泰回忆着,“很吓人阿!”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有时候还会无法控制地咬自己舌头,每次我们都是找了东西塞在他嘴里,上次我们动作慢了些,
他自己就把舌头咬得差点断了。好悬出事……”麒旭插口说。
“癫痫?!”林笑立马咂舌道。众人没听说过这种病名,不由都现出茫然之色看着林笑。
“他是不是抽搐的时候两手握成拳状?并且是其余四指将大拇手指握在手心?”林笑立刻追问。听着林笑等人的谈话
,太子、麒正、麒贤也不由来了兴趣,都围过来,“是呀,每次都是呀!”麒贤回忆了一下,立刻证实说,“掰都掰不开,
我试过,握得可紧了!”
“大家都看过他发病么?莫非他发病很频繁?”林笑不由吃惊地说。
“以前在宫学的时候他经常发作。”麒贤说。“我身手快,父皇特意要我坐在他旁边,看他快犯病了就赶紧把他嘴里
塞上手巾,免得咬伤自己。”
“没吃什么药么?”林笑不由问道。
“太医们一直给他吃安神的药,可是也没见什么效果,只能靠他自己克制情绪。”麒贤说。“可他脾气又不好,总是
生气,没一时不是在激动的。”
“他小时候脑子受过伤!”麒旭忙说。“这也不怪他!”
“怎么受的伤呀?”林笑心道,难道是撞坏了脑子?
“咳,这事提起来就……”麒贤不由倒抽了口气,“五哥他母妃是白巫族的族长……”
“白巫族?”林笑一怔。“那是什么?”
“是咱们大昊的守护巫族,全族皆是女子,每代巫族长都要与我们大昊的皇帝通婚姻,那天你跟惠儿他们见到的小洛
真人就是白巫族的老族长的弟子。不过小洛真人很奇怪,居然是男子。”麒泰说。“洛真人住在玉华宫,她是咱们高
祖的妃子。”
“那五哥的母妃是哪一位呀?”林笑好奇地问。
“她没住在宫里!”麒贤冷笑一声,“她也不配住在宫里!那种狠毒的女人……”
“咳!”太子立刻干咳一声,说:“其实,白巫族一向是守护国祚,肩负着很重的使命,所以从来都是住在归凤山上的碧
落宫里,只有洛真人因为身份特殊,又有着特别的缘故,才住在宫中。”
“五哥的病和她们有关系?”林笑不由问道。
“是呀,当年他娘跟父皇圆房后就回到了白巫族,生了一对龙凤胎,父皇当时很高兴,可是屡次派人去接她母子进宫都
不行,白巫族的人连孩子的面都不让使臣见,拖了好几年,五哥的母妃也始终没再出现过,父皇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
好放下朝政,亲自赶去碧落宫接五哥和二姐……”麒贤说到这里面上泛出一丝恐惧之色,然后压低声音说:“谁知道
见了白巫族那位族长才知道,二姐将成为白巫族的下任族长,成年之前都不能见男子,连父皇都不能见她,而五哥,因
为是男子,所以白巫族的族长把他当了药人,一直在用他炼药!”
“啊!?”林笑听得毛骨悚然,立刻觉得天都没那么热了,一股凉气从脚心窜上了脑门,不由激泠泠打了个寒颤。“为
什么啊?五哥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么?!”
“白巫族只有女人,只有生下来的女孩才是白巫族的继承人,男孩都要处死或者当药人、做蛊食。”太子轻声说。“
其实白巫族女子一向是生龙凤胎的,那些男胎基本上都遭毒手了……”
林笑听得头皮都发木了。
“幸亏五哥当时只是被做了药人,他生命力又强,居然父皇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死,父皇知道这事后非常恼怒,于是强
行带走了五哥,那些白巫族人还都很是愤怒呢。”麒泰撇了撇嘴,深深叹了口气,“所以我们一向都很让着五哥,毕竟
他从小受了那些可怕的摆布,脑子又被那些毒婆子的药药坏了,因此一向他说什么我们都不跟他一般见识。”
“就可惜,父皇费了很多周折都未能把二姐要出来,不知道等二姐继承了白巫族时,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麒贤
不由也做出一副不敢想象的表情,咧咧嘴说,“搞不好也跟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一样恐怖了。”
“好变态……”林笑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刚刚喝下去的酸梅汤好像都要吐出来了。“怎么能这样呢?!”
“总有一天,这白巫族要被消灭的……”麒旭柔声安慰林笑,“我总觉得,她们这般恶毒,早晚有一天自取灭亡。父皇
现在对她们虽然忍耐,但是若发觉她们再有任何为非作歹的举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种恶劣的东西,的确是不要存在的好。”麒贤也幽幽地说。“每次看到五哥那副乖戾的模样,我都觉得她们害人
不浅。”
“的确害人不浅。”太子也点着头说。
林笑忽然觉得麒镇没那么讨厌了,以前看他那副面目可憎的模样,林笑还想这人怎么如此可恶,现在忽然发现他居然
是个癫痫病人,并且似乎还受过很大的刺激,心性大变、性格乖戾也就难免了。本来很多癫痫病人就都很是敏感内向
、孤僻自卑的。想到这里,林笑便慨然说:“小弟曾经学过一点医术,对五哥这病有些治疗的方法,若是五哥愿意,小
弟可以试着给五哥治一下。”
“真的!?太好了!”麒旭当时大喜过望,“没想到十四弟居然还精通医术!侥天之幸呀!”
“呵呵呵,我想五哥现在发作应该已经不频繁了,一般来说这种病都是20岁之前发作的比较厉害。不过还是有发作的
危险的,尤其是情绪激动时,很容易发病。”林笑说,“我也不能保证就能完全治好五哥,但是终究要试一试。”
“啊哟,太好了……”麒旭已经乐不可支,拉住林笑一个劲地感叹。“真是太好了……”
“想不到十四弟不光精通刑修勘验之学,对药石医疗亦很精通。”麒正不由看着林笑,若有所思地说。
太子等人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林笑曾给秋兰若诊病,是以并不意外。看着麒正那副模样,麒泰一笑,道:“小十四多
才多艺,还有很多惊人的才能未曾展露呢。”
“这倒也是。”麒正古怪地一笑。“我很有点期待呢。”
林笑看着麒正的笑容,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
众人正说着话,礼部的差官已经跑过来,跟众人禀告说北朔的和亲队伍马上就到了,林笑赶紧招呼拿着他礼服的常侍
帮他穿衣服,一阵手忙脚乱,忙活的满身大汗,总算是把衣服都穿好了。
麒旭看看林笑,伸过手去帮林笑抻抻领口、拉正朝珠。麒泰看着,又塞给林笑一块冰手巾,林笑赶紧擦擦头脸。
本来停下的鼓乐这时候又齐奏出来,震耳欲聋。
林笑脑袋嗡嗡地站在麒泰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还没有一个人的官道。
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只见几千人的和亲队伍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向着这边而来,林笑好
奇地看着北朔人的衣装打扮,他们居然和蒙古族牧民一样,基本都是骑着马、穿着长袍、内着短衣。这么热的天气,
竟然一个个还穿着皮衣。
“他们不热吗?”林笑不由好笑。这时候礼部侍郎衡通笑嘻嘻地插嘴说:“殿下有所不知,这些北方蛮子地处寒冷之
地,纵使夏日亦着皮衣,也不知道咱们这边气候和他们差了很多,所以都没准备薄衣服,这一路上他们都是赤着上身赶
路呢,这是见快到咱们都城了,怕赤膊不体面,才刚都穿上,哈哈哈哈……”
众人一听,不由全失笑,“原来如此!”
“不知道那位灵烟公主穿得多不多?……”林笑转着眼珠,暗自好奇。“她若是热了怎么办?”于是更加努力地抻长
脖子,翘首以待。
那几千人走路倒也不慢,只是越接近这边,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也渐渐传了过来……“好臭……”所有人都忍不住皱
起眉头,“好大的汗骚味儿……”
林笑崩溃地想着,这帮家伙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还穿的这么厚,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汗,连人带马的走了这么多天,
真是……林笑同情地看着麒贤,心道那位公主的味道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苦了麒贤了。
麒正用折扇狠狠扇风,不住现出欲呕之色,太子也憋着气息,一时间鼓乐吹打声也弱了,所有人都努力憋着气尽量减少
呼吸的次数。
过了一会,麒贤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他娘的臭!!!!”
一时间上自太子下到乐人,全忍不住笑喷了。
北朔和亲的队伍终于到了众人面前,那队伍前面是骑兵护卫,中间是一座严严实实的大车驾,由十六匹骏马拉着车,显
见里面就是北朔公主了,在那巨大的车驾后面是几百个驮负箱笼的马车,显然那便是北朔公主带的嫁妆。整个队伍最
打头的是十来骑护亲使者模样的人,其中一个穿着大昊服色的文士袍、颔下留着三缕胡须的老者在众人簇拥下先下
了马,率领众人单膝跪了下来,用生硬的大昊语说:“北朔和亲使节剌莫夺思多拜见大昊太子、诸位亲王。恭祝诸位
殿下千岁千千岁!”
“大人免礼!”太子忙笑着扶起老者。
“父皇着我等恭迎公主殿下仙驾,使节不必多礼,这位便是我家六弟,威烈亲王麒贤是也。”太子笑着招呼麒贤。“
六弟,过来见过众位使节!”
麒贤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微微向使臣一点头,也不说话,看着他的模样,使节身边的几个武将模样的青年都忍不住露出
愤怒之色,狠狠地瞪着麒贤。
剌莫夺思多倒是不以为忤,笑呵呵地拜见麒贤,文理不太通顺地道:“老臣在北朔时便久闻威烈亲王大名,今日终于得
见亲王之面,幸甚、幸甚!亲王威风盖世、实乃天下间之大英雄、伟丈夫,从此能与我家公主成为一家人,我北朔亦举
国欢庆。但愿亲王能善待我家公主、不要辜负了吾皇殷殷恳切之心意。愿我们两国从此和睦共荣、世代友好。”
“呵呵呵,夺思多大人,这位是我们的大皇兄德成亲王……”太子一一为众使臣引见,到了林笑时众使臣看着他的目
光就有些不善了,有些面上还露出讥笑之色,显见也是听说过麒光的一些传闻,是以故意在此时轻视林笑,以表现对大
昊的不屑。
林笑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十分不快,夺思多对林笑寒暄了几句,林笑微微点头答应着,忽然对夺思多说:“老人家,天
气很热,你们远道而来十分辛苦,穿的又这般厚重,想必十分疲累了,不若早点去驿馆沐浴换装吧!”接着用扇子一掩
口鼻,略有所指地看着那几个穿着厚皮袍、大汗淋漓的武人。那几人蓦地明白了林笑的意思,不由面红耳赤,其中一
人还抬起胳膊猛嗅腋下,登时引来大昊官员的侧目,看着大昊众人极力忍耐的模样,那些北朔人登时全都臊红了脸,夺
思多老脸红胀,尴尬地说:“我国不似大昊这般炎热,所以不曾准备单衣……让诸位殿下、大人们见笑了!”
“呵呵呵,驿馆已备下了沐浴之物,诸位使节不须客气,需要什么尽管取用。以后公主就是我大昊的亲王妃了,都是自
家人。”太子领着礼部的官员,微笑着对夺思多说。“今晚父皇在宫中设下了盛宴为公主及众位使节接风洗尘,诸位
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有得忙呢。”
“是是,多谢诸位殿下与大人们的周到款待,多谢大昊皇帝陛下对我们的热情接待……”老头紧张地忙忙叨叨地跟众
人道着谢,太子等人便招呼着他们一起入京。
林笑好奇地看着那顶闭得密不透风的公主车驾,小声对麒泰说:“公主是不是也焐馊了?……”
麒泰差点笑出声来,费了好大力气才憋住,斜了林笑一眼,道:“今晚才能看到公主的模样呢……都说是大美人。”
“美人是不是都不出汗也不臭呀?”林笑扑哧一笑。
“呵……”麒泰赶紧又把笑声憋回去,小声说:“他们那里都吃牛羊肉,身上就带着膻。”
“噗……”林笑一瞥间见麒贤正看他们俩,忙装出严肃的模样,却见麒贤一笑,转过去和夺思多等人说了些什么。
炎都城内。
白鼎臣轻摇着折扇,站在“鸣凤楼”下的布告墙前面,静静看着上面新贴的悬赏缉拿令。
粗糙的黄色大纸上绘着一个青年的全身像。
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那青年的飘逸气质、英俊相貌,甚至眉心间那一颗朱砂痣都传神地点了出来。
“百里三愣子的画技又更出色了……”站在白鼎臣身边的一个同样穿着儒士长衫的英俊青年笑道:“只要看过这幅
画一次,就忘不了画里的东门倒霉蛋的模样了……唉,真要命……”说着,青年仰首一笑,猛摇折扇,“这是什么天儿
啊,热死人了……”这青年的身形高大英武,气质却异常洒脱不羁,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懒洋洋玩世不恭的笑容,白鼎臣
默然不语,青年用折扇遮了一下太阳,眯起眼睛道:“该死的日头,真毒……”
“走吧……”白鼎臣淡淡说。
第二十八章夜宴
承恩为了晚上参加宴会的衣装忙碌着。
林笑坐在一个黄花梨的雕花墩子上看着承恩在身后走来走去的指挥着小宫人们,一会要他们拿了“满庭芳”熏礼服,
一会又告诉去拿侧殿里金笼箱子内的檀香扇子,一会又嫌梳头的师傅给林笑用的玉錾子颜色太旧……整个宫内就见
到他一个人满头大汗地张罗。
林笑看着镜子里承恩的模样,渐渐想起梦中那团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