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悦出去,闻皆给了他不少钱,算是照顾,现在再给钱,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所以他想了想,就点了头。
那个现在当弟弟照顾的人绕过他来找曹译,想必也是因为钱的事不好意思开口,闻皆对他找曹译没什么不悦,就是曹译一点也不吃味,他反倒有点膈应。
“收了给你?”闻皆转过头,看着曹译似笑非笑。
曹译转眼,也似笑非笑。
闻皆被他看得叹气,摇摇头说:“我真是太惯着你了。”
曹译不用他的一分钱,送的礼物要是太重也一样不收。
要是闻皆还要坚持送,这人就恼,会发火说你送七送八的哪天我要是烦了你要跟你分手岂不是麻烦?
闻皆当然不可能说就算分手了也不会要回来,而且曹译的态度是他再婆婆妈妈他现在干脆就分了,所以长久以往,他跟曹译在这种事上清清白白得很。
他送一个得体的手下的礼物都要来得比送给曹译的多。
但曹译非要在这事上保持距离,闻皆也就让他去了。
他知道,曹译想跟他维持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哪怕日后有什么涛澜,他们也能再见是朋友。
用曹译的话说,爱情不在感情在,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什么没经历过?没必要为谁得不到谁再撕破脸皮,日子总得好好过下去。
忙到深夜,小朋友们都睡着了,庄严明今晚不回去,送顾长历到停车的地方,在他上车前跟他说:“我明天会回去,你就不用地来了。”
顾长历点头,庄严明见他坐到车上还有些咳嗽,又喊住他,问:“吃药没有?”
顾长历连忙点头,眼睛眨都不带眨地专注看着他,也不去看方向盘。
“要记得吃药。”庄严明把他当虽然照顾的普通朋友那样关心了两句,就把顾长历的车门关上了。
送上他就退开了两步,退开得太快,也就没有看到顾长历倦倦地把脸靠在方向盘上,脸对着他退开的方向,眼睛里全是眷恋和求而不得的伤心。
28.
曹译这天加班,庄严明晚上从孤儿院那边过来接他回家。
回去途中,庄严明有些咳嗽。
顾长历感冒好了,没想到他接着感冒了。
“去看医生?”曹译停下看到一半的文件,问。
“吃点药就好。”小感冒,庄严明不想小题大作,只是不想明天传染小朋友,又打了个电话给新来的义工,希望他能帮自己替一天。
义工在那天很愉快地答应了,还叫他多休息几天,不要着急过来。
这位义工是前几天来的,庄严明查过他资料,是个很有爱心,人也很实在的义工,只是以前有职在身,现在是连工作都辞去了,成天在孤儿院帮他。
庄严明觉得不太对劲,这事他已经想到顾长历身上去了,但这几在忙,没有问顾长历,也没跟曹译说,没把情况坐实。
其实他也想过,坐实了又怎样?把人赶走?可那也是个好人,不是个来坑蒙拐骗的。
想必是顾长历找人过来时也想过这点吧?
所以有持无恐。
曹译不放心,叫了医生到家。
医生觉得他肺部有点感染,情况还有点严重,要打点滴。
他叫了护士去拿药过来,间隙时,曹译让他给闻皆又复诊了一下。
本来旁边安安静静看着他们的闻皆也不得不再受医生厚爱一翻,他前一星期才与曹译去医院复查,其实没必要再检查。
可曹译逮着个医生了,只要有空,是肯定要与人讨论下他的身体的。
护士把药带齐来的时候,顾长历也过来了,看到护士给庄严明扎针,眉头都皱了起来。
下午闻皆还与他参加了一个会议,见识了这人追贷把人企业都封了的铁血手段,晚上见他忧虑得像个小媳妇,摇摇头就退出房间了。
他真是庆幸他爱的是曹译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庆幸曹译爱他。
世间的事,相守没那么容易,多少都有诱惑,随着时光的流逝,心情也不知会演变几何,如若人心有一点不坚,两个人太容易分道扬镳了。
其实闻皆这几年的安稳是曹译想都没想到过的情况的,但这人就真塌实下来跟他在一起了,曹译也不是没有感动。
他就那样,记好不记坏,别人对他的好总归是记着,坏的痛的那些,能忘记就全去忘记,总是试图让自己活得轻松些。
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大,闻皆的包容也随日而增,两人之间的信任也无形中共同成了城墙,能抵外界不少风雨。
曹译甚至能就那些试图爬上闻皆床的那些事开开玩笑,调侃闻皆这个尤喜风骚男人的爱好真是风雅,时不时地就要被拉拢他的人进贡一翻。
闻皆被他调侃多了,纹风不动,回头晚上与曹译做完爱,抚着他的腰,趴在他腰间闭着眼餍足地用脸磨中着他的腰,磨得曹译脸皮红得滴血,比高潮中的脸孔还要带几许艳色。
曹译到这时也会免不了想,我还是爱他的。
虽然,不会再为他要死要活,但还是爱的。
29.
庄严明早上起来,头还有点昏,桌上是顾长历煮的粥,他有些小心地站在厨房门边看庄严明吃完,又倒了杯温水过来。
一喝,是甜的,掺了蜂蜜。
“谢谢。”庄严明朝他点头道谢,回身去拿外套与公文包,感冒还是没有好彻底,今天还是不能去孤儿院,不过班还是要上的,正好去把这几天的事情解决一下,人在办公室里有什么事曹译也好叫他。
他穿好衣服,把包拿到手里刚走到门边,就听顾长历小声地说:“要不我送你吧?”
声音很小,像是没期望能得到回答。
可庄严明还是听到了,这两天,顾长历没有跑来跑去接他,但他知道,这人去了孤儿院,还给他们送了合适的床铺与崭新的冬被。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但做的是善事,庄严明不想因私情,而过多地把顾长历想得不堪,就算是为了自己,但也不否定顾长历做了好事。
孩子们有新的床铺可以睡,有新的被子可以盖,这些对常人来说极其正常的小事,却是可以让这些孤儿们得来很大幸福感的大事。
而这些,让庄严明无法对给予人保持过大的冷漠,于是他回了头,朝顾长历淡淡地笑了一下,“就不用送了,我精力还好,可以开车,你赶紧吃完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他说得很是温和,那刚毅的脸上也不显得那么严肃了,他朝顾长历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开门走了。
顾长历怔怔地看了他消失的门框好一会,才收回眼神。
那一刻他记起了那天晚上,他跟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路,那个男人从城市的东走到西,花了近三个小时的脚程买了很多小吃,途中完全没有丝毫不耐烦,顾长历那时就有在想,那个即将吃到这些的人得有多幸福。
而现在,顾长历又有点接近于无动于衷地想,他肯定不记得了他们见面的第一次,那天下了雨,整个城市变成了海洋,因司机请假不得已自己开车的他车坏在了水沟中,一脚下来时没注意看清地面,一时措手不及摔倒在了水里,是他把他拉起来,背到了旁边路面的椅子上,给他塞了把伞。
那天雨可能下得太大了,帘幕太大,没让他看清自己,顾长历在一个人想着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总是这样主动帮庄严明想。
他从不敢去多想,同样的雨幕中,他却把顾长历看到一清二楚,清楚到第二次见到他时,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他一路,从此,那颗放在他身上的心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以前不敢多想,而现在,就算想起,也不再抱怨那天的雨下得太大,阻碍了那个人看自己的眼。
现在过一天算一天吧。
不再招人讨厌就好。
庄严明下午准时下班,跟着曹译的车回家。
今晚他们在曹译家吃饭,庄严明想了想,打了电话给顾长历。
那边很快接起,庄严明等他接起就说:“今晚会回来吃饭?”
“是的。”
庄严明没等他再说明,接下话说:“那到闻皆曹译家来,今晚在他们家吃饭。”
那边也很迅速回答,“好的。”
“嗯,那就这样。”庄严明简洁地说完就挂了电话,那边顾长历看着手中电话几秒,才收起手机,然后起身准备下班。
秘书见他要下班的样子,在身边有些忐忑,说:“今晚的晚宴……”
“叫赵行长去……你现在打电话给他。”顾长历推了晚上的宴会,让副行长替他出席。
受了嘱托的秘书见顾长历已经收好文件,已经在穿大衣,有苦难言,只好送他离开。
顾长历在车上给他奶奶打了电话,问她晚饭是不是已经要吃了。
他奶奶嗯了一声,冷冷淡淡的。
顾长历不在意,他知道自己不孝顺,他奶奶现在不喜欢他是应该的,他跟他奶奶说了几句让她多吃点的话,挂了电话就又打电话给管家,让他哄着他奶奶多吃点,晚上的消夜就用他今天送回去的新鲜冬枣煮银耳,多少让她吃点,叫阿姨们陪她聊会天消好食了再睡。
管家挂完电话就来老太太身边哄她,说:“别跟小少爷置气,他最心疼你,你要是掉两肉,回头还得怪我们没伺候好你。”
老太太不屑,“我要是跟他置气,还会让他去当别人家的哈巴狗?”
说着还是气得心口疼,敲了敲心口,顿了顿歇了口气,说:“你明天中午去银行给他送饭去,他怕我们见了那人气了人,那我们把饭送到他银行去总成了吧?这感冒才好,不补补怎么成?前阵子瘦了这么多,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管家连忙应是,拍她的背,叹着气说:“你就别多想了,顾着点身子吧,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小少爷想,没了你,他以后可怎么办?那个人也不喜欢他……”
“哼……”杀伐决断不亚于任何一个男人的老太太这时冷哼了一声,脸孔一板,“不喜欢……?”
她没再说下去,管家扶起了她去吃饭,口里继续用哄劝人的口气继续说着:“所以,在那个人没真的喜欢上他之前,你还是顾着这身体吧,你不帮小少爷,他哪还有什么活路啊,他现在就是个情痴,就是个傻子。”
老太太听了又冷哼了一声,但一落坐,筷子还是拿到了手中,吃着她眼中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孙子在中午就给她寻思好了的菜色。
30.
没几天就是曹译的生日,这天一早,庄严明就起来,打算去曹译家给曹译做碗长寿面。
他起来洗漱没几分钟,卧室的门就被敲响,只听顾长历在门口看他,没有说话。
“没事,我等会去曹译那,”庄严明起得太早,顾长历可能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尽管还是疑惑他没发出什么动静顾长历怎么来得这么快,但庄严明还是回答了顾长历眼中的疑惑,“今我去给他做点早饭。”
“这么早?”顾长历抿了下嘴,他仅着了一件睡袍,站在没有开空调的走廊处,腰还是挺得直直的。
庄严明点头,不解释那么多,见他脚下都没穿鞋,赤裸着,不禁说:“如果不想睡,去换好衣服,跟我一起去?”
顾长历想都没想点了头,不再赘言,回头就走,完全没有给庄严明收回话的机会。
庄严明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也把昨天顾家奶奶请他喝了下午茶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庄严明来时,曹译出去跑步了,闻皆正躺在花园里的躺椅上眯着眼睛在等曹译回来,见到他们俩,看了眼时间,才六点,所以挑眉看向庄严明。
“我去做点面条,”庄严明淡淡说。
“这么早?”闻皆有些疑惑,才六点,天都没亮透。
“嗯。”庄严明顿了顿,看着闻皆脸上那真实的困惑,没有面对外人的那般不可捉摸,现在他真实地表露情绪,看着这样的闻皆,庄严明站原地想了想,足足想了好几分钟,想得闻皆和站在他身边的顾长历都困惑地交换眼神后,才淡淡开口,“今天曹译农历生日。”
“农历?”闻皆看向他,已经站起身,“那以前过的都是阳历?”
早一月多前,他就因曹译的生日与曹译庆祝了一下,而且完全没听说曹译跟他说过他的生日还有农历阳历之分……
“嗯。”庄严明没再多解释,进了房子。
因房子是曹译买的,他没那么多束缚,没再跟闻皆多说什么。
算起来,曹译还养了半个闻皆,住他的吃他的,曹译的话语权足以媲美一家之长了。
曹译跑步回来,见闻皆正站门口,一见到他就皱眉问:“你生日还分农历阳历?”
“嗯?”曹译诧异,随即想起庄严明,才说:“不算分吧,但也分。”
他一直只过阳历,因为那天是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至于农历,他一直刻意不去过,因为很狗血的那天是他父母逝世的那天,这事他从不与别人说道,只有庄严明偶然知情过,后来就会每天做碗面条给他吃,后来他出了国,也会在这天打个电话给他,这几年回来后,也会做面条给他吃,阴差阳错的,这天闻皆总是会不在……
没想到,这次居然碰上。
曹译咬了下嘴唇,朝闻皆笑了一下,说:“就是严明会记得,这天给我下点面条什么的,生日主要过的就是阳历那天。”
他不爱想起这件事,记得父母早亡已很惨,记得具体时间,那比残忍还要残忍,他一直以来都习惯性忘记这事,反正也没谁知道他农历生日,他父母也因某些原因连骨灰都没留下,他也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是曹译心底完全不想释怀的伤痕,所以干脆谁也不说,谁也不提及,庄严明知道这件事,也是那年有个心地很好的亲戚给他送了点他父母留在他的遗物过来时,当时庄严明恰巧跟他住一起,从那个现在已经死了的亲戚嘴里得情了这件事。
现在闻皆知道,怕是庄严明跟他说了,不过看闻皆没再问下去,应该说得不多。
曹译敷衍过闻皆,先去洗了澡,然后去了厨房,见闻皆这时不在视线内,顾长历也在阳台那边讲电话,于是对正在拉面条的庄严明轻声问:“怎么告诉他了?”
“你没跟他提起过?”庄严明拉着面条,看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好提的?”曹译有些无可奈何,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自己都当这事不存在,没必要再谈及。
“还是说说吧,”庄严明平心静气地看着曹译说,“我从不跟你说这事是我知道我们是兄弟,你要是难过我会站你身边,但我不会抱你安慰你,那是你爱的人应该做的事。”
“说什么啊,”曹译更无奈了,“都好好的有什么好说的。”
庄严明看他,手上的活都停下了,他低下头揉着手上的面灰好一会,过了一会才撇过头看着窗外的大树,轻轻地说:“我记得有一年这天你把车都开到海里去了……”
他只说了一句,没再多说,重新拿起刀,切了好一会,才抬脸去看曹译,有些安抚性地对他说:“去说说吧,你还要和他过很久的……”
曹译一直也看着窗外,听他说完,突然有点想抽烟。
他都戒了很久了。
曹译正满屋子看能不能找到烟时,刚出门了一趟的闻皆回来了,看他撅着屁股正在吧台下格的储物柜,问:“干什么?”
曹译抬腰,看到他手上的一个包扎好了的礼盒,哦哦了两声,不敢说自己在找烟抽,只好摸了下头发朝闻皆笑了一下。
看他难得地冒傻气,跟平时那吊儿郎当中带着丝邪气的作派截然不同,闻皆不禁多看了他两眼,手里的东西也没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