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远在皇城的那位怎么可能会知道易不凡有难,不知道,就不可能伸手救援。易不凡想要解决目前的困境,只有两条路,一,自杀,二,等待张老爷什么时候想起他,放了他。可是等张老爷放他,目前不大可能。易不凡也只能向春柳打听张老爷都做点什么,文公子会不会有空来找他……
文公子来找他的可能性,还真有,易不凡在张府上住了一个月后,文公子上门了。进门先问易不凡这段时日过的可好,有什么不习惯的吗?望着文公子那张和颜悦色,尽显温和的脸,易不凡只能点头说,不错不错,吃得好用的好,就是不能出去。
“宋公子想要离开张府吗?”文公子一语直点重心,易不凡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卡在那儿了。文公子淡淡一笑,对易不凡说:“宋公子大可放心,之幼对公子绝无恶意。如果公子不想离开,那,公子可否需要老爷陪伴?”
“如果公子对老爷还有情,之幼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文公子含笑,易不凡连忙摇头,天呀,他可对张老爷没一点情意在,反正都这份上了,含蓄是没意义的,易不凡开口对文之幼说:“文公子,您……您是否能够帮忙劝劝张老爷,让他放我走?”
“这,也不是难事。”文之幼点头应允,易不凡一见他点头,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文之幼却不着急而是问易不凡说:“宋先生这一走准备去哪儿,可有容身之地?”
“我准备回村子里,我还带着学生呢。”易不凡对文之幼的问话挺纳闷的,他不回村里,还去哪?文之幼面容中带着诧异的问易不凡说:“是五十里外的展营吗?那里已经被老爷买下,村人也都迁移到别处了,难道宋公子不知道吗?”
什么!!!易不凡彻底的傻了,展营是易不凡以前待的那个村子的名字,可竟然被张老爷给收购了???为什么!!!易不凡张张嘴,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文之幼别过头,轻声说:“好像是说那里的吴老爷犯了什么事,家里急需用钱,就把地都给卖了。村里的人大多都是吴老爷的佃户,本来老爷准备都接收的,毕竟不好说随便就把人赶走,可是……”
“那些村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倔,房子不要地也不耕,走了一大半。老爷只好在附近招了些人手先用着,原本住在那里的人,除了自己家有地的,基本都走完了。你,还要回去吗?”文之幼始终没转头看易不凡,易不凡心神慌乱更是无暇去注意文之幼的表情。如果他这是还有一丝的冷静,就能发现文之幼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毒的笑意。
“什么,吴伯出事了……”易不凡呆滞的望着前方,他记得他被捕快抓走的时候,吴老头明明告诉他,让人安心,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结果,吴老头却自身难保。他该怎么办,他在这个世界上,一无亲,二无故,是吴老头和村人接纳他,照顾他。无论那些人对的是宋展睿,还是他,这份情,他无法报答。
“文公子。”易不凡如今把文之幼当做救命的稻草牢牢抓住不放,对文之幼说:“您,您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出去,我想要见见吴伯,就是展营的吴老爷。”
“这个,让你出去不是难事,只是……”文之幼的眼神有些躲闪,易不凡急了,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如今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这位文之幼了。可是,文之幼再怎么那位张老爷的宠爱,也毕竟是个玩物,怕是在为难吧。易不凡以为是自己太唐突,反让文之幼问难,对文之幼说:“文公子,那,您能不能放我走,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啊,宋公子可有主意?哦,听说宋公子未来张府前曾在京城久住,难道宋公子有什么旧识可帮上忙?”文之幼说这话完全是试探,易不凡摇摇头,宋展睿之前是什么样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京城,京城在哪,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不,其实……其实几个月前我生了一场病,醒来之后许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幸亏吴老爷他们照顾我,收留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去看他。”易不凡话说一半藏一半,并不是他提防文之幼,而是觉得没必要说太清。文之幼听到他说几个月前病了一场,顺势问易不凡说:“病了?那倒是难怪,难怪老爷曾说过,宋公子和以前大不一样。只是,什么病能把人的性格都转变了呢?”
文之幼这话把易不凡吓得直冒冷汗,连忙岔开话题说:“文公子,吴老爷现在是在县里的衙门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是就他一个人,还是家里人都被押着了?他究竟犯了什么事,您清楚吗?”
“我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他被押在县衙门里,他家里人……好像早就离开了。”文之幼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停了片刻后对易不凡说:“宋公子,不如这样吧,明天我恰巧要出门,到时候我叫人悄悄把你送上马车带你走。”
“真的!”易不凡激动的站起身,握着文之幼的双手,激动无法表示他的感激之情。文之幼不留痕迹的抽回手,对易不凡说:“老爷这几天比较忙,大概也没心思找你,你晚上收拾下,明天走。”
“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假如以后有事,宋公子尽管托人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文之幼面露微笑,语言中带着诚恳。易不凡对这个文之幼的印象一下提高不少,文之幼在他脑海中就不是什么坏人,也不像春柳总对文之幼的出身介怀,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老爷现在最宠爱的就是这位文之幼。可言语中偶尔还是会透露出那种不屑,和一种自我优越感。
在易不凡看来出身不代表什么,春柳那样的,也不过是个卖到张家做丫头的命,比欢馆出身的文之幼能高贵多少。而他易不凡也不过是个被人养的米虫,或许连春柳和文之幼都不如。在提倡人人平等的社会里,没有什么三六九等,有的,是各凭本事。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文之幼就派人把易不凡叫起来,带到张府的角门。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口,文之幼正站在车旁等易不凡,见到易不凡急忙把易不凡拉上马车,让带易不凡过来的那个随从赶车。
“为什么这么早?”困的睁不开眼的易不凡打着哈欠问文之幼,文之幼调整下身体,半靠在马车中置放的软垫上,对易不凡说:“晚了就怕走不成。”
“哦……”见文之幼懒懒散散的样子,易不凡也找个舒适的位置靠上,眼睛一闭,睡回笼觉。文之幼望着已入梦乡的易不凡,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也慢慢合拢双眼,却有太多心思无法同易不凡一样轻松入睡。
易不凡的睡功还真是值得一夸,马车那么颠都能睡到雷打不动的程度。虽然说马车内部布置的非常舒适,可那也是马车,木头做的轮子,还没什么防震措施,有个石子都能让车蹦两下。就这,易不凡愣是睡到晌午饿醒为止。易不凡睁开俩眼,摸摸肚皮,马车还在跑。
“文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易不凡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这时候才问要去哪,不觉得晚了点吗?文之幼正闭目养神,听到易不凡的问话,眼睛露出一条缝,说:“京城附近的蒙泉县,宋公子应该很熟悉那里。”
“去那儿做什么?”易不凡突然有股危机感,他是不是太放心这个文之幼了。文之幼这才把眼睛完全睁开,对易不凡一笑,尽显风华,说:“宋公子难道真忘了?蒙泉县可是我的老家。”
“你的老家?去那儿做什么??”易不凡到现为止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皇帝住的地方叫承安,一般称为京城,他之前住的地方属于松源县的溪桥镇。松源县离承安很远,据说坐马车也要十几天。而易不凡只是换了个身体便省了十几天的路程。
“拜祭父母。”文之幼说完后头扭过一边,怔怔的发呆。易不凡愈发的觉得不对劲,文之幼拜祭父母带上他做什么,总不至于用他当祭品吧。易不凡晃晃脑袋,烧糊了,怎么冒出如此奇怪的想法。先不说他和文之幼无仇无恨,就算有仇,也与他没关,俩人之前完全没瓜葛,算上宋展睿也应该没什么关系。
宋展睿一个落魄的书生,能害谁,而且文之幼到张府没多久宋展睿就被赶出张府。真说仇的话,也该宋展睿恨文之幼的,轮不上文之幼费功夫对付宋展睿。一个失宠一个得宠,傻子都能明白其中利弊。
“那个,文公子,在下有必要随您一起去蒙泉吗?”易不凡还是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眼看着马车就不打算停,他可是准备要去见吴老头的,这越跑越远,怕等他回来,吴老头也不知道去哪了。这次文之幼没有理易不凡,继续发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易不凡那个急,却不能继续追问,毕竟人家能把他带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马车整整跑了一天,途中短暂的休息了几次,给马喂水喂食,顺便给人补充点。易不凡看到客栈,感动的就想抱着客栈门口的柱子痛哭,别看是马拉着车子跑了一天,他也没少受罪,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易不凡下马车后硬搭着文之幼的肩膀才走进客栈的,走路时的那样子,别提多丑了。弯着腰,拐着两条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马车碾了几圈呢。
勉强走进客栈的房间中,易不凡死赖在床上,不下了。连晚饭都是文之幼的侍从送过来的,易不凡吃的那个叫没形象,趴在床上,直接用手抓,筷子太麻烦。幸好文之幼那位侍从放下饭菜就走了,否则不得笑死。
这一天,易不凡是没有一点精神找文之幼协商他到底要不要一同去拜祭,其实这个问题易不凡也不是很好意思提,毕竟文之幼算是救了他,陪人家去看看人家父母也是应该的。可是,他担心吴老头,即便他没能力给予吴老头任何帮助,看一眼总成吧。
第二天,易不凡趴在马车里开始上吐下泻,他这人属于反应慢的,做马车的不适到这会儿才开始。文之幼干脆舍弃马车,让他的随从买了匹马骑着走。晚上找到客栈住宿时,易不凡已经快翻白眼了,这一天自然是又没找成文之幼。
第三天,逐渐适应过来的易不凡却被文之幼灌了一肚子安神汤,睡了一路。一直睡到扔进客栈,等易不凡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半夜,他除了找店小二弄点吃的外,没好意思骚扰已经入睡的文之幼。
第四天之后,易不凡破罐子破摔的认命了,不就是陪文之幼去拜祭他爹娘吗,拜祭完总能放他了吧!真能放他就好了。还未到蒙泉县,张老爷就追过来,气势凶猛的追来了。
十几名家丁围上文之幼的马车,张老爷铁青着脸问端坐在马车中的文之幼,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还带上宋展睿!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和他有私情!!!”
天呀,这简直就是比窦娥还要冤枉,易不凡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文之幼勾搭上了!!!
第十三章
“老爷,您是担心我勾引展睿呢,还是害怕他把我勾了去。”文之幼笑中透着妩媚,半靠在易不凡身上,易不凡身体僵硬却不敢把文之幼弹开。张老爷彻底被文之幼激怒了,跳下马,一把将文之幼拉下车,拽到自己怀里,问文之幼说:“你和我怄的什么气,你要是讨厌他,我就把他送的远远的,不让你心烦!”
“可你带他离开我,算是什么意思!”张老爷说完还狠狠的瞪易不凡一眼,易不凡对这位张老爷心里充满鄙视,呸,现在装什么情圣,怎么不说前几天骚扰他的时候了。而且,既然在意这位文之幼又干嘛把他弄来,还收购了展营,害他没地方去,才跟着文之幼奔波的。
“我……梦见我爹娘了,这些年我从未拜祭过他们,如今不过是想略表下做孩子的孝道而已。”文之幼躺在张老爷怀里,俩人就这么在官道上调情,张老爷带来的家丁都见怪不怪了。易不凡把脑袋缩进马车中,不去看那俩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伤风败俗。
“那我陪你一起去。”既然文之幼说要回家拜祭父母,张老爷便要求同往。文之幼神色微变,瞬间又调整好,娇笑的对张老爷说:“老爷,您是不放心我们吗?”
“我知道,在我没跟你之前展睿是你的心肝宝贝,要不,您也不会费工夫把人弄来了。我也只是怕路上太寂寞才带着他一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的那个婆娘,容不得人。”文之幼笑的分外妖娆,可是眼睛中却没一丝的笑意。
见文之幼提起自己家里的那位,张老爷那张看着还不错的脸都有点变形。抱紧文之幼痛下决心说:“我陪你一起去拜祭你的父母,那婆娘就随她的便!”
张老爷说完立即给他带来的那群人下了指示,留下两个随从,其余的回去。文之幼又劝了张老爷几句,未果,便不再说话了。张老爷的那俩随从都骑着马,而张老爷则是把自己的马缰绳撂给其中一人,抱着文之幼上车了。这车,不小,容三个人还松松的。
“我,我去骑马。”易不凡觉得这空间不是他待的地方,红着脸慌张的窜下车,也不管他会骑马这技术,硬是蹬上了张老爷的那匹马。车内留下张老爷望着已经放下的车帘发呆,文之幼半笑不笑的对张老爷说:“怎么,这才几天没见他,想的荒了?”
“不是,之幼你别乱猜,我只是觉得奇怪,他,好像变了很多,多的如果不是这幅皮囊,我真不敢相信他就是宋展睿。”张老爷对易不凡仅仅只是好奇,他能纵然自己娘子将宋展睿赶走,肯定是没有半点情分。之后把易不凡弄到张府无非是面子上过不去,气的。
“老爷,您……是个薄情之人……”文之幼依偎在张老爷怀里,幽幽叹息。张老爷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就冒出这句话?文之幼有些哀怨的说:“听说宋先生跟了您三年,他最后却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若不是那个什么村子的人收留他,怕是……”
“若将来老爷又有中意的人,之幼怕是还不及他。”文之幼的话中透着苍凉,把张老爷给心疼的,连忙为自己辩解,说:“不会的,之幼你和他不一样的。”
宋展睿和文之幼绝对不一样,宋展睿木讷不知情趣。文之幼是欢馆出身,那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媚态横生,说不出的风情,他又怎能不喜欢。文之幼把自己的身体朝张老爷怀里凑了凑,心中的哀伤却是无法平息的。他得宠也不过是因为他比宋展睿更懂得看人脸色行事,而他之所以变成这种下作之人,以身体为本钱活命,若不是……
文之幼咬紧牙,无论如何,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放弃。张老爷摸着跟小猫一样柔顺的文之幼,脑袋里想的却是外面的易不凡。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费那么大劲把人弄来,却连一口都没尝过,怎么可以!
张老爷这个人还是很有耐性的,他虽然对易不凡眼馋,却知道要哄着文之幼。他可不想到最后那个没弄到手,这个又气的不理他。这一路,易不凡可有够难受的,马车不能上,马,他骑了没俩时辰,腿僵的一步路都走不成。还好张老爷体贴,和易不凡交换,他骑马让易不凡继续坐马车。
路上在客栈休息的时候,易不凡没少想跑,都无疾而终。最主要的事,易不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而且展营还在张老爷手里,吴老头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怎么说,他都得找张老爷谈谈,让张老爷放手。他不认为张老爷会看上展营那个小地方,大概,是因为自己的顶撞才赌一口气的吧,服个软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