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跟你没完+番外——黯慕

“大人，不妨听听夫人的意见吧。”凌全劝解道。

“那你说说看。”凌曜将齐亦抱顺了，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首先，政管家肯定不是凶手。‘三廿案’发时，政管家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但‘六里案’时，政管家肯定没有作案时间。恐怕很少有人能记清楚自己在十个月前的某一天具体做了什么，但是，‘六里案’发那一夜，是我来到丞相府后第一次生病。相公你一整夜没睡照顾我，中间政管家进来送药，还说什么‘这些事情大人必不亲自做，公子有小雨他们照顾’……而且，那天还是回门之日。”

经齐亦提醒，凌曜也想起这件事来。在凌曜看来，身为丞相府大总管，在杀人后被人撞见而不自知，这完全是凌政自己失职。“凌政或许不是凶手”这种念头，在丞相大人脑海中一闪即逝，凌政是否是凶手，其实并不重要。

却听齐亦又说道，“我记得这么清楚，还有一个原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贴在凌曜耳边，以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相公，那天我第一次发现你还是有点让我喜欢的。”

凌曜扭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满脸通红的宝贝，挑起了眉，一语双关地说，“你继续说。”

齐亦揉揉鼻子，清了一下喉咙，继续说道，“假设，‘三廿案’的凶手真的是政管家，那么他为什么要仿照‘六里案’的作案手法呢？反之，若假设政管家是被陷害的，那真凶又为何要将两起案子联系在一起呢？”

“夫人所言甚是，真凶布置了一连串的事情，目的并不单纯。”

“在‘三廿案’中被杀害的官员，肯定与别的事情有关，我想，‘六里案’中的平民，恐怕到最后也会变得‘不止是平民’。”齐亦的声音悦耳并带有一种跳跃的感觉，“我们有理由相信，政管家之所以牵扯进这两件案子中，正是因为他是丞相府的大管家。以幕后黑手这种故布疑阵的布置来看，他的目的并不在于置政管家于死地，而是要通过这件事情，打击丞相府。而且，我认为他也计算到了政管家被牺牲的可能。”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凌政不利。要帮他脱罪，几乎不可能。”

“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政管家绝对不能被牺牲。幕后黑手非常清楚丞相府的实力，舍弃一两个人，丞相府并不会受到严重打击。他们算定在这种情况下，政管家会变成弃子，而他们正是要用这手弃棋将丞相府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假设政管家被证明是两起案子的真凶，那么首先丞相府的名誉会受到严重打击，人们会猜测政管家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或者是替主子办事的爪牙，而真正的凶手，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接下来，再由被害人的身份引出犯案动机，贪墨、草菅人命，这都算不了什么，恐怕等在后面的还有通敌卖国之类的罪名。当然，这些罪名一时半会无法被证明确有其事。不过，一旦人们开始猜测，那么各种流言便会甚嚣尘上……”

“宝贝，你所说的情况并非不可能。但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凌政无法脱罪。即使深知此事严重，但实际上无法保住凌政。”凌曜冷定地看着怀中人，再次重复问题的关键。

“相公，我知道你们有办法为政管家脱罪，只是还差个关键的人。”齐亦笑了笑，“政管家此刻应该被监禁在刑部，那么如果再有第三起相同手法的案子发生，就可以证明政管家并非唯一的嫌疑人。不过，刑部的人肯定会说，两起案子发生的时间如此接近，根本就是有人为了给政管家脱罪而做下的。”

“不错。”凌曜赞赏一句，“这正是关键所在。”

“如果新的被害人跟丞相府和政管家都毫无关系，却跟幕后黑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比如，我们帮他们除掉他们一直想除掉的人……”齐亦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什么人，但是他相信丞相大人肯定知道。“声东击西，将众人的视线引向我们的敌人，以这样的方法堵住了幕后黑手的嘴，事情就成了一大半。再有一个与丞相府和幕后黑手都无关的人站出来，以公正的立场将所有事情串起来解释一遍，上达于天听，下闻于百姓。事情就解决了。”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是非常不易，不过齐亦相信以丞相府的实力，这些事情不难办好。“那个无关的人，我也想好了。父亲为帝师，两位兄长一为帝妃，一为丩罗王妃的许家公子许翔。”

“宝贝怎么会想到他？”

“他的身份很合适。另一方面，他的头脑也不错。以前曾与袁二哥他们一起去斑落山玩，有一次在一处岔路无数的洞穴中迷了路，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出来，而找到路的人，就是许翔。”因为想起往事，齐亦忍不住眯起了眼，很有些陶醉。

“许家公子会为丞相府出手？”凌西问道。

“会的。”凌曜探首亲了一下齐亦的脸颊，许翔从来不曾在丞相大人面前掩藏过对齐亦的在意和维护。

“只是……”凌西欲言又止。已经有线索表明，夫人被绑架那件事，许翔脱不了干系。

“许哥哥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的。”齐亦似乎猜到了凌西要说的话，“即使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也是他一时糊涂罢了。”

凌曜再次看向齐亦。这个小笨蛋，原来不是不知道许翔对他的觊觎，他甚至知道自己被绑架和爹爹中毒的事情都与许翔有关，但是他居然准备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他是在保护那个差一点伤害了他，并且已经伤害了他的爹爹的人。想到这里，凌曜有些不悦，于是，他挥挥手说道，“你们按夫人说的去安排吧。”

凌全凌西等人各自施礼离去。不过片刻书房中只剩下了凌曜和齐亦两人。

第五十六章：疑问

“宝贝真是聪明，这次帮了我大忙。”凌曜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齐亦的头发。

“嘿，相公那么厉害，这些肯定都想到了的。”齐亦眯起了眼睛，露出崇拜讨好的表情。这一次虽然是为了政管家，但是他当面顶撞，丞相大人那里有没有生气，他可说不准。

的确，这些事情凌曜并非没有想到，不过，一方面他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下属费这么大力气，另一方他自信自己的实力并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情而溃塌，所以在与下属商谈时，他默认了下属提议的放弃凌政的建议。身为丞相，对于牺牲，他早已习惯，甚至是麻木了。

在凌曜看来，齐亦的分析很牵强，而且他知道在凌西、凌全他们看来，齐亦所说的理由，并不足够让丞相府为凌政付出这么大力气，即使凌政自己恐怕也做好的牺牲的准备。但是，在场的几人无一例外地被齐亦说服了。不单是因为齐亦在对两件案子知之甚少的情况下就提出了还算周密的解决方法，更因为齐亦如此执着的态度。

不管是凌全他们还是丞相大人本人，从来不曾为他人如此执着地寻求生存的希望，在凌全他们的观念里，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好了随时为丞相府牺牲的准备，而凌曜本人，也随时准备着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为了自己牺牲。

凌曜发觉自己的判断力被齐亦左右了。一直以来他都是冷静而无情地做出选择，但是这一次，他纵容了他的宝贝报恩的愿望。

看凌曜陷入沉思，齐亦不太放心地戳了戳凌曜的脸颊。凌曜敏捷地抓住了滑嫩的手指，挑起眉毛问道，“宝贝你是在讨好我么？”

“没……”

“没有么？我怎么觉得有？嗯？”

“呃……”

将小人儿拉近，手臂扣死他的腰，凌曜淡然说话，“宝贝，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没，绝对没有！”少年马上保证，手掌伸起来，拇指和小指扣在一起，其余三指竖立，竟然是发誓的手势。

“你什么时候跟政管家这么要好？我都不知道呢？”丞相大人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齐亦的头发，眼神沉静，看不出喜怒。

“相公，政管家救过我。”齐亦委委屈屈地低声辩解。

“宝贝，你好像特别爱说谎呢。刚才你来送饭，却说自己路过，还有上次你去避晨楼鬼混，居然说去喝酒看花……”

“……”都多久的事情了居然还记得……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宝贝好好长长记心。”说着手掌沿着少年的头发向下滑去，经过腰际，停留在臀部上端。

“相公，我的伤还没好。”齐亦跑不掉，桃花眼转来转去苦思对策。

“宝贝若隐瞒了我什么，最好赶紧都说出来。不然……”凌曜并不着急，手掌在少年臀部上方来回摩挲，刚好错开了伤口，又足够让少年明白他的暗示。

“唔……”少年做了个鬼脸，“相公，前厅的那个花瓶是我弄碎的；”瞅瞅丞相大人高深莫测的脸孔，少年继续坦白，“芍园的那条银色大鲤鱼，也是我让小雨捉了然后送到厨房熬成鱼汤的；那次给马喂巴豆也是我主使的……”齐亦一件一件数出自己的在丞相府做下的坏事，同时不断观察丞相大人的表情。

丞相大人沉默地听着。啧啧，真是了不得，小妖精捣蛋的功底果然登峰造极。少年停了下来，丞相大人便问，“还有呢？”

齐亦苦思冥想一阵，又呐呐说道，“上回夜里睡觉踢你一脚，是故意的……”

“还有呢？”

“没了吧……我想不起来了。”齐亦愁眉苦脸地看着凌曜，“相公，我错了，你别罚我。我伤还没好。”低声讨饶的同时，齐亦积极主动地凑到丞相大人脸前，送上香吻一枚。

凌曜不动声色，“看来宝贝记性变差了。我来提醒你一下：许。”

少年张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丞相大人，“许什么？”

“宝贝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丞相大人有的是办法在不碰到伤口的前提下让齐亦痛哭流涕地求饶，比如现下这种——手掌自领口滑入，灵活的手指毫无差池地掐住了少年前胸的敏感，而后轻轻地搓弄，“宝贝，情人泪还有大半瓶没有用。”感觉到怀中人轻轻一颤，丞相大人又说，“谁让我这么疼你宝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相公，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少年赌气地撇撇嘴，“我知道上次被绑架的事情，他也有参与。还有送久夜明珠的那个胖大叔也是他带进丞相府的。”

丞相大人异常耐心地又问一遍：“还有呢？”

“呃……”少年用了抿了一下嘴唇，像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我猜到，这些事情跟丩罗王府有关。”

丞相大人没有想到齐亦会坦白这个，他本来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还有呢？”丞相大人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我觉得舒箬喜欢你，他想除掉我。”

“还有呢？”丞相大人适时地抚摸一下少年的腰背。

“陆御史跟舒箬有联络。相公，这些我都是猜的。”少年有些为难地看着丞相大人，“这些不作数的。”

丞相大人继续问，“猜到的也算，你继续说。”

“丩罗王想篡位。”

“继续。”

“舒箬比大家想象的更加聪明。从绑架我开始，一系列的计划都是连在一起的。”

“接着说。”

“相公，我心里偷偷地想，你会不会为了我辞官……”少年的声音渐渐走低，到最后“辞官”二字已经低不可闻。

凌曜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水波不兴。“哦？宝贝为何想要我辞官？”

如同得到鼓励一般，少年扬起脸来，桃花眼亮闪闪的，“相公都没时间陪我，而且，好多人想把你抢走。”

丞相大人笑了一下，伸手揉揉少年发顶，却没有回答。

第五十七章：沐妃

丞相夫人接到了从宫里来的请帖，竟然是沐妃请他进宫喝茶。齐亦将帖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桃花眼转了许多圈后，终于开口对送送帖子来的宫侍说，“请回禀沐妃，我一定到。”

时值凌政仍旧关在刑部大牢，丞相府与某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激烈交锋，身为帝妃之一，又是悟德将军三弟的沐妃居然请他进宫，这进去容易，能不能出来恐怕不好说。

小雨问：“夫人你真的要去？”

齐亦冲小雨眨眨眼，“自然要去的。”

齐亦要进宫赴沐妃的约，自然瞒不住丞相大人。虽然凌曜并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在这种形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进宫，但是身为丞相，在这种时候，他更不能阻拦自己的夫人进宫赴约。“到时候叫凌全跟你去。”丞相大人只能将自己最信任的下属派去保护他。

“不用不用。”齐亦连忙摆手，“只是去喝茶，带着凌全像什么样子？还会被人猜测是不是借机伤害帝王。”

“带着凌全，不然就不要去了。”

齐亦吐了吐舌头，算是接受了。

到进宫这日，齐亦穿了一件浅紫的外衫，头发束起用同样浅紫的发带绑好，手里拎了一封礼物，坐轿子直到宫门口。

凌全得了丞相大人命令，要寸步不离地跟随夫人，但在进宫门时，他还是按照宫廷的规矩，卸了武器。

沐妃还真是请丞相夫人来喝茶。御花园之中，没有名字的小石亭中已经摆好了茶具。齐亦走了过去与沐妃见了礼，而后隔着一桌子的茶具在沐妃对面落座。凌全站在小石亭外面，背对小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齐亦眯起了眼，“陛下真有福气，寻到了沐妃这样厉害的伴侣。又温柔又漂亮，连泡茶的动作都美得跟画一样。”

沐妃神色复杂地看了齐亦一眼，复又垂下眉目，专心煮茶。齐亦便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沐妃动作。小炉子上坐着金黄色的小铜壶，水开过，蒸腾起渺渺白雾。沐妃用左手压了右手的袖子，右手执了壶，向放了茶叶的砂壶中倒水。

齐亦想起了很多年前，爹爹烹茶时父亲念过的一句话：“皓腕如白璧无暇，指如生白莲花，金铜出水落夕霞，腾雾如烟清茶，笑也随他，静也随他，不曾辜负了年华。”

那时候齐亦不懂，只觉得爹爹和父亲在一起的那副场景看起来非常舒服，他托着腮帮子半眯着眼打瞌睡，模模糊糊地看着，模模糊糊地记下，如今想起来却是那样的清晰。

齐亦忽然觉得应该出现在小石亭里的不是自己。如果皇帝陛下在这里，沐妃脸上的淡漠一定会变成娇俏吧？

负尽苍生尤不换。

天下只此一双人。

茶刚泡好，又有人来到小石亭。齐亦和沐妃都起身行礼。“陛下您来啦……”齐亦的声音清悦带有跳跃感，尾音被他特意拖长，便又有了一种软糯黏绵的感觉，齐亦将自己的位子让给皇帝，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陛下要是早来一点就能看到沐妃泡茶的样子。好漂亮哦……”听到齐亦真心的赞美，皇帝微笑起来，看起来非常温善，而沐妃则再一次神色复杂地看向齐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