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就感觉连自己都不存在了。连自己都没有了,更何况是那些烦恼,那些孤独?”孟繁华的声音很轻,引得滕宁将目光从天空转移到孟繁华的脸上。感性的黑社会?滕宁看着那漂亮的面部线条,再看那望向天空的眼睛。好象是倒映着天上的星光,那一瞬间倒真象是天上的星星。
孟繁华又说,“你坐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是在寻找什么还是想忘记什么,都不要紧。有时间过来看看星,你不但会忘记很多事,还会想起很多事。”滕宁看着孟繁华,不觉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繁华转头与滕宁对视,“看我?这么入神?”
滕宁眨眨眼睛,收了收心,“啊?没有!”
孟繁华狡猾地一笑,“怎么?滕警官看上我了?”
挑衅?滕宁蹙起眉头,“你可别自作多……”
“不要紧张。”孟繁华凑过来,一只手指贴到滕宁唇上,“我是想说,滕警官若是看上了我,我不胜荣幸。毕竟配合人民警察的工作,是一个好公民的义务。”
滕宁后退一步,避开那扰乱心神的温热手指,“配……配合什么?”
“当然是配合你的青睐了!”孟繁华的眼神专注,性感的嘴唇微动,诱惑力自然也是惊人。滕宁睁大眼睛,说话间这诱惑男的脸已经压了下来,嘴唇尚未碰触,但气息已经撩拨到了唇齿之间。
滕宁身子一软,后背已经仰到了A6的前盖,孟繁华寸步不让,甚至已经贴紧了下身,“你……你……我……我……”
在这个极为关键的时刻,一阵冷风陡然吹来,滕宁只觉得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阿嚏——阿嚏——”
这个喷嚏堪称酣畅淋漓,不仅声音在山间回旋,滕宁自己也觉得一阵轻松。再看,孟繁华依旧僵硬地弯腰,紧贴在自己的眼前。
突然的变故让孟繁华也愣住了,紧绷的面部表情让滕宁根本不想知道他那俊朗的脸上,是沾着自己的口水,还是鼻涕。
滕宁咽了咽口水,镇定了一下心情,“那个……”说着直起腰,两只手便糊上了孟繁华的脸,简单胡乱擦了擦,“那谁,咱们还是回去吧!”说着,滕宁又是一连串的喷嚏。
孟繁华眼见着滕宁的鼻子在一个接一个的喷嚏中变红,原本尴尬之极的局面忽然变得好笑。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滕宁揽进怀里,“好,回去吧!”
因为心怀对“有水准男人”极没水准的“亵渎”的歉意,滕宁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表现得十分乖巧。先是安静地让孟繁华拥抱,然后是听话地让他送到家门口,最后是无比诚恳地冲人家远去的车子摆摆手,最后滕宁自己哆哆嗦嗦地进了家门。
路过父母的卧室,滕宁在蒋天相的遗像前站了站,这么荒唐的警察生涯,大概父亲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吧!喝了点热水,躺进被窝,滕宁迷迷糊糊的脑海里是孟繁华的脸,还有映衬在他身后的满天繁星。
南汇分局重案组。
冯崖看着会议室里端坐整齐的警员,居然皱了皱眉头。“滕宁呢?怎么没到?”
张米汇报,“滕警官病了,在家里躺着。一早来过电话请假,听声音确实病得不轻……”只见冯崖眉毛一挑,张米连忙补充,“不过应该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
提到感冒发烧,众警员纷纷发表看法,表示对滕宁的同情。
“对啊!昨天天气预报就说,这两天寒流来袭……”
“昨天晚上那是真冷,我在外面走了5分钟,全身都被冷风吹透了……”
冯崖皱着眉头看了看,“好了!开会!”
“你知不知道孟繁华是什么人?!”冯崖手拿卷宗对着滕宁,面目凶恶,“他是K市最大的地下社团的律师!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是我们的敌人!”
“哦。”滕宁连连点头,“我不是有意……”
“你把手里的工作扔给我就是为了和这个黑社会约会?”张米忽然出现在冯崖身边,“你们还看星星?!”
“不是!不是我愿意的……”滕宁连连摆手。
冯崖和张米身后则是组多重案组的组员,就连连军平日里嘻笑的脸都变得狰狞,“你私通黑社会——”
“你和孟繁华有私情——”
“警察和黑社会有一腿——”
“你中了人家的美男计——”
一群人铺天盖地地涌上来,瞬间便把滕宁压倒了下面,光亮一点点消失,只剩下一张张愤怒的脸……滕宁拼命摇头,“不要……不是的……救命!救命!饶了我!——”
“滕宁!滕宁!”是谁在叫我?滕宁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救命!”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滕宁猛地睁开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房间,只觉得头上、身上满是汗水。
“滕宁!”有人“啪”地推开门,扑倒滕宁身上,“滕宁!你没事吧!”
“啊?”滕宁虚弱地转过头,“冯组?”
冯崖定睛看了看滕宁,长出了一口气。
“冯组您怎么来了?”滕宁弱弱地问。
冯崖看着滕宁有些发愣,不一会儿,只听身后有人说话。
“老李,这是出了什么事啊?老蒋家的门……怎么……”
“呵呵,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这年轻人一脚踢门的架式,让我想起了当年……”
“当年?当年你可没这么勇猛吧!”又有人说,“不过老李管理的档案资料在局里可视出了名的齐
全!”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第一个声音又问。
“还能是怎么回事?当然是听见里面喊救命,小伙子一脚踢门而入啊!”那个叫老李的说。
“哦!可咱们这是警察大院,能有什么危险?”
“嗯,年轻人武艺好,警惕性高,这总是好的……”
滕宁寻着声音望去,透过房门,只见自己与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老头儿之间毫无遮拦,门口地上扔着两袋子水果,自家大门则悲惨地整个儿倒在地上。
“冯组?!~~~”
冯崖正色道,“你喊救命,我以为有坏人。”
滕宁长叹一口气,希望自己赶快睡去。
登堂入室
他娘的看星星!幸好不是看猩猩,否则说不定这又是什么新型流感病毒,希望老子喷他一脸病菌,他也感冒发烧才好!
滕宁坐在床上,围着棉被,手里捧着冯崖给倒的热水。一边看冯大组长在狭小的屋里转来转去地忙活,一边在心里咒骂孟繁华。
在律师楼的孟繁华此时还真的打了两个喷嚏,秘书连忙送了药进来,孟繁华冷着脸吃了。
“冯组,您别忙了,组里有重要的案子等着您呢!”滕宁看着冯崖的眼神颇为无奈。
冯崖正在收拾客厅,“看你这一个人过的,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说着,转身进了厨
房。
大门无辜地躺在地上,房间里格外冷,滕宁喝了口热水,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心力和重案组组长斗志斗勇,轻轻叹了口气。
冯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别着急,修门的师傅一会儿就到。要不趁这个机会安个防盗门?不过这是警察家属院,谁敢在这里小偷小摸?”
滕宁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苟言笑的冯大组长到了自家厨房,还变得絮絮叨叨。
冯崖拿着药瓶进到卧室,坐在床边,“吃点药吧!还没到冬天就感冒,大晚上的和谁出去厮混了?”
滕宁只觉得头昏脑胀,随口说道,“孟……”一个字出口,浑身一震,顿时清醒了不少,随即惊悚地看向冯崖。
冯崖正专心致志地读药瓶上的说明,滕宁的话戛然而止,一转头,正撞上滕宁忽闪忽闪愣中发呆的眼睛。
“怎么了?”冯崖一皱眉。
滕宁好歹缓过来口气,“……中情人。”
“梦中情人?”冯崖一笑,“噩梦?”
滕宁伸手颤巍巍地接过药片,刚要吃,忽然手被冯崖一把纂住,“先别吃!喝点热粥再吃药,省得胃痛。”
“哦。”滕宁无力地答应。
不一会儿,冯崖将早就做好的热粥端了进来,“慢点吃,别烫到。”
“哦。”滕宁觉得自己头上的汗出得更多了。冯大组长照顾人,这个……压力真的是很大啊!
滕宁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冯崖就坐在床沿看着。“案子……有什么进展了?”滕宁没话找话。
“知道关心工作了?有进步啊!”冯崖笑道,“不过就是循序渐进。这次是事先预防、搜集资料,若是能搂草打兔子当然更好,不过若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说不定还跟几年前一样,让人家逃脱。”
“哦。”
“我们的对手很强悍!就有那么一批社会精英帮着这些社会渣滓!”冯崖说,“孟繁华算是一个。还有知名的会计师帮着他们做账,他们的黑公司里面有不少的名牌大学毕业生……这个社会啊!”
听到冯崖提起孟繁华,又想起了时才噩梦中的情形,滕宁有些心神不宁。“哎!”滕宁忽然眉头皱到一处,一脸苦相。
“怎么了?”冯崖吓了一跳。
滕宁哀怨地看了看冯崖,口吃不清地说,“咬到嘴唇了……”
“我看看!”冯崖不由分说拿过了碗,一把捏住滕宁的下颌,手指就抚上了他的嘴唇。
淡淡的血丝从嘴唇上透出,冯崖看了皱了皱眉头。滕宁此时已经和一根木头没什么区别了,浑身僵硬、表情惊恐。任凭冯崖的手在自己嘴唇上抚来抚去,不敢动弹。片刻之后,两人目光相对,互相都觉得有那么一丝异样。
几天之后,滕宁家的大门修好了,滕宁身体也恢复了正常,但是生活开始变得有些混乱。每天早上6点,滕宁都会接到顶头上司冯大组长的催命电话,然后便全副武装上运动元素,一溜小跑地出门到河堤。冯崖通常已经等在那里,二话不说带着滕宁锻炼身体、保卫祖国。一个小时后,两人在路边共进早餐,再分头回家,半个小时候在南汇分局再见。 滕宁被无形的压力搞得恶梦连连,每场梦里,冯崖都是那个不可战胜的终极大boss。
所谓众义大会的案子也在积极准备中,南汇分局管辖下的几个区内都相应增加了警力,地下社团的活动也的确逐渐活跃起来。除了压制一半社团的小打小闹,冯崖对常青会的内部变化更感兴趣。
“金钱豹那条线怎么样了?”会议室里,冯崖表情严肃。
“我们指向金虎的办案思路看来是对的。”连军说,“有线人提供的可靠消息,金钱豹曾经是金虎在国内几年的小弟,两人曾经有过密切的交往。但是从滕五上位,金虎出国,两人几乎断了联系。虽然我们目前没有两人勾结的直接证据,但不排除两人通过第三方贩卖毒品的可能。目前的重点就是查出两人的联络渠道、进货渠道。”
张米将一份资料递给冯崖,“我查到常青会的物流公司在k市出现大量毒品之前,都有过承运市外货物的纪录,二者频率基本一致。所以我们应该将重点放在物流公司。根据常青会物流货柜车的出行纪录,本市和M市之间的交易频繁。我怀疑毒品是从临港的M市流入本市的。”
冯崖皱眉想想,“看起来这是两条线,但说不定背后只是一条线。目前本省的地下社团还不具备自行制造毒品的能力,来源只能是外面。M市临港,是对方能够采取的最有效也最安全的进货渠道。而连军说的第三方,很可能也就在金虎与国内交易的过程中。你们两个全力跟进这个案子。”
“是!”连军、张米答道。
“常青会内部现在是什么情况?”
“冯组,根据我们的资料,滕五今年才20多岁,手下几个元老级人物也都忠心耿耿,似乎没有武力动荡的迹象。何况滕五手下的几个公司目前运作良好,也没有财务上的危机。所以……”
冯崖皱皱眉,“不管怎样,金虎回国必有原因。跟踪金虎那一组又没有消息?”
“回报说,金虎回国之后除了频繁进出青藤大厦之外,就是光顾医院。医院的资料很多是我们无法调阅的,但看金虎本人也不象是的了什么病,所以目前还没整理出头绪。”
“继续监视。”冯崖说,“现在不明白是因为我们的资料太少,等资料搜集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水落石出。还要密切关注金虎的动态,和谁见面,有什么动作,很有可能查处毒品案的线索。”
“是!”
“滕宁!”冯崖转向一直心不在焉的滕宁,“孟繁华事后有没有什么动向?”
滕宁的小心肝一颤,“啊?”
“上次他说是来讯问案情,但表现十分奇怪。我问你之后他有没有对你的进一步动作?”冯崖问道。
滕宁蹙紧眉头,“没~~有~~啊~~”
“那就好!”冯崖拿起下一个卷宗,“这个案子各位看以下资料……”
滕宁眨眨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娘的!孟繁华不是没有动作,难道自己要把山顶上的尴尬场面在重案组的会议室里仔细描述一下吗?滕宁想了想,决定恢复自己在“单行道”的良好曝光率,娘的!这不找办法减压是不行了!
青藤大厦顶楼。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离太阳更近的地方,阳光反而显得更加清冷。孟繁华站在落地窗前,极目去看脚下的街道人流,也许是自己心情的原因吧!
“孟先生。”
孟繁华转头,张医师已经结束了对滕五的身体检查。在青藤大厦出入,如果不是认得面孔,谁也不会认为西装领带、夹着公文包的张书贤是位癌症专家。正如没人会知道妖冶性感的红衣美女其实是位高级护师。
“怎么样?”孟繁华小声问。
张医师摇摇头,“从滕先生拒绝化疗的那天起,就应该预料到今天的状况。”
孟繁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张医师叹口气,“上次检查的情况尚好,悉心调养可以坚持半年左右。但是这次检查……情况在迅速恶化,我无法保证时间。”
“说话大声点,我都听不见。”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说。
孟繁华拉着医师走到床边,“张医师在说你的病情。不化疗终究不是办法。”
滕五微笑地睁开眼睛,看着张医师,“化疗我就能活?”
张医师为难地看看孟繁华。
“你看!”滕五笑道,“化疗也不能让我多活几年,但却能让我在活着的日子里受尽痛苦。如果是你,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