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咯~”林恩晃了晃夹在手指间的通行证。心满意足地欣赏夏冰怔愣的神情。
“你怎么会……”夏冰难以置信。这里不同大学校园,是不可能放无关人员进来的。
“先进来再说。”林恩接过夏冰的行李箱,将学长拉进去。屋内是两室一厅小套间格局,以日式风格为主,整洁素雅。
“学长你住这间怎么样?”
“随便。”对于住哪间房夏冰不放心上,他关心的是为什么林恩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音乐教练啦。”放好行李箱的林恩转过身,像是面对观众的表演者双手一展,头微微上扬:“要不要来个拥抱?我接受贿赂的。”
夏冰回答他一拳,力道并不大。林恩很配合地捂着胸口倒在旁边的床上,装作很受伤的模样。夏冰俯视着他:“就你?”
林恩忐忑地注视着夏冰,有些浅淡的眼瞳里泛起些不安。他没跟夏冰说实话,自己的身份还有家庭。但他不是故意要欺骗,他只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近夏冰而已。
一大段的沉默过后,就在他要开口表明的时候,夏冰先说话了。
“算了,你想说再说吧。”他转身走出房间:“我要洗澡,热死了!”
转眼由霜打的茄子进化成容光焕发的向日葵,林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兴致冲冲也跑出房间:“我也要!”
“不准!”已经在浴室里解开衣扣的夏冰板着一张脸,将磨砂门碰地关上。就擦着林恩笔直的鼻子。
妆模作样地揉着鼻子嚷嚷:“学长,我毁容了你要负责啊!”
淅淅沥沥的水声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舀502黏上……”
林恩笑了,悠长温暖,从嘴角渗透一直沉淀进心里。他哼着欢快的小曲,舀起丢在椅子上的围裙踩着舞步走进厨房。
等夏冰冲洗完毕,舀浴巾擦着头发出来时,林恩已经做好简单却美味的晚饭。诱人的香气让人肚子咕咕直叫,夏冰也不例外。他系好浴衣带子,走进厨房想看看还有什么可帮忙的。
“学长你坐着吧,就一个汤,你就别沾手了。”林恩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夏冰见确实没自己可做的,便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下,两菜一汤,蒜香鱿鱼,凤梨咕噜肉加上梨花豆腐汤。林恩在他对面坐下,盛好一碗汤放到夏冰跟前。
“怎么样?”
“唔,不错。”夏冰给予了高度评价:“谁嫁给你就值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我随时欢迎学长。”林恩笑着加起一块咕噜肉。
夏冰一口米饭卡住,咳嗽起来。
恰巧此时,门铃响起来。林恩不想理,铃声却像不讲理的老太太执拗尖利。没办法只好先过去开门。
程卿阳光四射地喊到:“前辈我们一起去吃……”
这位有着美人痣的俊美年轻人张大嘴巴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
夏冰学长穿着条纹浴衣,因为咳嗽,领口有点滑落,露出狭长的锁骨跟肩头。【啊啊啊还有小河马图案,原来前辈喜欢这种,不过好卡哇伊!】
林恩在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背,手里递上水杯。【哦哦哦哦神情温柔的可以拧出水啊,总觉得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哇~】
再加上一桌子美味佳肴,真像新婚夫妇用餐时间小插曲。
程卿张了张嘴,眨着眼问道:“我不会来的不是时候吧?”
林恩抬头笑得人畜无害:“来的很是时候啊,我最喜欢这时候有人打扰!”程卿确定自己出门前没算黄历,不过人都来了也不能退出去再来一回。他只好装没听见。
“前辈你们已经在吃啦?真香啊!”
“一起吃吧。”已经喝水顺下那口米饭的夏冰眼角还带着点泪花,显然刚才卡得够呛。这让他有种孩子气的稚嫩与可爱。林恩一直盯着他看,在听清夏冰的话后立刻将目光瞪向程卿。
后者一哆嗦,磨擦着双肩:“我看我还是走吧?”
“好走不送,拜拜!”
“留下吧,菜多吃不完。”
不同的人同时说出不同的话,一个逐客令,一个邀请函。程卿自然接受后面一个,欢欣鼓舞地拉开椅子坐下:“这菜好香啊!比公寓大师傅做的都香!”
林恩虽然不愿意,但是人都坐下了,夏冰也开口邀请了,他总不能掀桌赶人。只好回到厨房取了双碗筷,没想到程卿一点不客气,自己笑眯眯地跟过来:“哎呀,我自己来就好~”
“请别客气!多。吃。点!”林恩也同样笑眯眯地将碗筷砸过去。
一桌饭吃得很精彩。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从此程卿再没单独跟他们吃过饭,除非想“死”无葬身之处。
******
“on,on,on!音不准!这什么节拍?g小调23你还要降半音,是唱给蚂蚁听的吗?!给我吼大声,挺胸收腹,嘴张大!”
训练场上林恩气势磅礴,跟他平常亲民友善的模样大相径庭。被他吼的是花滑队男单队员之一的李轩。这是个清秀文静的少年,今年刚满十六岁,是所有队员里年纪最小的。性格像女孩般细腻温柔,所以对待变异的林恩显得异常无措。
“这已经是我的最大音量……”李轩一紧张就会眼神乱飘,双手扣着衣角。
“今天场上没音乐,他们要跟着你唱歌的声音练,你看着办。”林恩板着一张脸,左边刻着五毒教主,右边刻着四大恶人。
李轩就像被欺压的小绵羊,焦急不安,眼眶含泪:“可是,我,我不行,我唱不出来……”
“大家都在等你,你看着办。”林恩丢下最后一句话,将手中的歌谱拍到李轩怀里,扭头走人。
“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这又不是音乐教室。李轩别听他的!”女单队的李佳丽叉着腰走过来,她梳着浅褐色波浪卷马尾,长得俏丽而强势。她是李轩的亲姐姐,平常非常照顾弟弟。
林恩双手交叉胸前,不屑解答般地笑笑,伸出一只手将李佳丽拨开,继续走人。
“喂!”李佳丽嘟着嘴又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转回身看见李轩正舀着歌谱畏畏缩缩地不知所措。便气势汹汹地将歌谱抢过来扔到一旁:“他说什么你就听啊!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头,空降个外行来管东管西!”
李佳丽心直口快,所以说话口无遮拦。自从林恩突然降临说是他们的音乐教练之后,两人的冲突就不断激发。被年龄相渀的同龄人指手画脚,谁都不会很心安理得。
在她眼里,林恩就是没事找事,总是要求队员们学习音律,听音感。因为花滑的特殊性,运动员们除了本身花滑技术外,对各种音乐及舞蹈都有所涉及。但也都是皮毛,除了冰舞选手其他人重心还是在滑冰上。
走向会议室的长廊里,夏冰从身后赶上林恩,他有些不解:“李轩他很腼腆,你这样太难为他了。”
“我知道,就是因为是他我才为难。”林恩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你想锻炼他的胆量?”夏冰并不傻,稍稍想想就知道缘由。
两人走进会议室里,林恩翻开一打的光碟,从中翻阅出标着“李轩世青赛剪辑”的vcd放进投影仪。
荧幕上投射出李轩的纤细的形象。他样貌清秀文静,在冰上就像温文尔雅的精灵王子。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优美与温婉。
夏冰双手交抱胸前,端详着荧幕:“有什么不妥?”
林恩边调试信号边说:“你不觉得他的动作里少了点什么?”
“嗯……”夏冰侧着头,眉头微皱:“你觉得他不够大气?”
“是的,就像这个3a(阿克塞尔三周半跳),他起跳犹豫,错过最佳起跳机会脚底侧滑,差一点就摔倒。他每个3a都有同样的问题。”
“这些动作是很美却不够舒展,让他的分数大打折扣。”林恩徐徐道来。夏冰边听边点头,拇指磨蹭着下巴:“李轩确实有这问题,他跟他姐姐性格完全不同。”
“所以我想锻炼他的胆量,让他从根本上能改变。”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是不是太……”夏冰轻轻挥了挥手:“激进了?”
“我也知道突然这样要求对他来说很难,但是他不克服这点以后很难有更大的发展。因为他小,所以教练跟他姐姐都不想太勉强他,可是现在不增强自信心,以后会更难改变。”
夏冰嘟着嘴沉默了下,随后点点头,望向他:“我知道了,那让我跟他好好聊聊,我想他会明白的。”
林恩舒了口气,他其实不擅长跟李轩这种类型的孩子打交道。他心情大好,随口问道:“学长晚上想吃什么?”
“哦,不用了,晚上有约。”
林恩嘴角的笑容有些僵,可又不好咄咄逼人:“谁?”
“是莉娜,她有点事。”夏冰不在意地回答。
“有什么事这么大老远来找你?”其实林欣大学离公寓并不是很远,至少都在一座城市里。
“不知道。”夏冰摇摇头,他也不清楚。这个像橘子花般清秀娇小的女孩在自己面前总是脸颊绯红。他其实并不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他的目光略向林恩,后者瞪大眼睛看着他,那模样有点像发现老婆红杏出墙。
夏冰咳嗽一声,不知为何心底发虚,嘴唇嗫嚅几次,突然冒出来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那不好,莉娜是找你,我还是算了。”话是这么说,林恩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不让我去就跟踪到底”的半黑化气焰。
“我想她也没什么事,一起玩嘛。”
“那学长要是这么盛情邀请!我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林恩边笑边活动手腕,关节咔吧咔吧直响。
夏冰往后撤了撤,面冲着林恩将门打开:“我,我先去看看李轩。”说完人就闪不见了。
林恩双手叉腰,瞪着空荡荡的走廊片刻,随后边收拾东西边哼小曲,仔细听好像是罗志祥的《狐狸精》。
训练场上,运动员们从早上起就开始一系列的训练,长跑,平衡能力,柔韧协调训练,适度负荷力量练习以及各种现代舞培训。等到中午十二点才稍稍休息。李轩坐在边沿上,轻轻捶着腿,缓解酸痛感。有人走到他身边,坐下。李轩侧头一看是夏冰前辈。
“前辈。”李轩眉眼清秀温文,声音也透着纯粹的乖宝宝味道。夏冰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周身弥漫着股甜甜的奶香。
“训练还顺利吧?”夏冰前探身子,双手交合,手肘拄在膝盖上。
“嗯,已经将上午的分量都完成了。”李轩双眼闪亮地望着夏冰。看得后者不由低头审视自己又什么不妥:“怎么了?”
“没啦,我是觉得前辈真的好厉害哦!我看过前辈以前的录像,好有气势!“李轩有点激动,眼眸深处光芒闪烁:“而且前辈受了那么重的伤,两年后还能回来真是要有好大勇气!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敢……”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低。
若是以前,敏感高傲的夏冰肯定会甩手走人,但现在他并不介意翻开旧伤。他低头笑笑,沉淀片刻,开口道:“我一点也不勇敢。如果我真的有勇气就不会等两年。”
“可是……”
“你知道吗,我曾经说过我对花滑不过是随便玩玩,没什么好坚持的。其实那只不过是害怕自己受伤。你没有更早点认识我,不然你会看见我拄着手杖像只可怜虫。其实腿早就好了,是我的心一直不愿意从打击中苏醒。我催眠自己,我一点也不喜欢花滑,是我放弃花滑,而不是我被打败。”
李轩注视着神情有点沉郁的夏冰前辈,这毕竟不是什么快乐回忆。痛楚还在,证明心没死。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了,他质问我那个说过自己是冰上国王的人在哪?他问我那冰上世界不想夺回来吗?然后那时候我才发觉其实我根本没彻底死心,我还是喜欢花滑,只有在冰上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后来发生很多事情,我终于看清自己以前不过是个害怕的懦夫。”
“也许换成别人,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也同样会打动我。但只有他出现了,只有他让我重回冰场。所以,这份勇气是他给我的。”
夏冰回头认真地看着李轩:“我一点也不勇敢,不过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爱花滑,愿意因此而改变。你呢?愿意吗?”
11、勇往直前
“我……”李轩张嘴又合上,反复几次也没说出什么。他皱着秀眉,低垂着还稚嫩的脸庞,眸光闪耀,显然内心很激动纷乱。
“李轩!还在那磨蹭什么!过来啦!”过道里传来李佳丽的大嗓门。
“哎!”李轩答应一声,却没动地方。而是绞尽脑汁想对夏冰说点什么。但他撅着嘴,认真思考的模样还真像孩子。夏冰忍不住想笑。
李佳丽一向干事干脆利落,见弟弟不过来就自己蹭蹭噌几步走过去。一手敲在李轩后脑勺上:“一会吃不完饭,看你下午怎么训练!”
“哎呀!我知道啦姐姐!”李轩抱着头站起来,仍不忘回头对夏冰说:“前辈,那个,我会尝试林恩教练交给我的任务的!”
李佳丽在旁边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傻话!那根本就是故意为难你!”
“可是……”
“我不觉得林恩是为难李轩。”夏冰闻言站起来,定定地注视着李佳丽:“这是为了锻炼他更有自信更有勇气。”
“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勉强才是对他的伤害!”李佳丽声音高亢。
“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到?你有让他试过吗?”
夏冰的反问让李佳丽哑口无言,但一贯强势的她才不肯示弱:“我的弟弟我当然了解!”说完拽着李轩就走。
有句话叫过犹不及,夏冰虽然也很想李轩能更好,但过度紧逼适得其反就糟了。便没追过去多说什么。
时间:8月22日下午6:30
地点:星巴克
人物:夏冰,林恩还有莉娜。
星巴克靠窗的位置上气氛很微妙,两男一女的组合是没什么,但像这样气氛复杂的三人组合却少见。
莉娜低着头舀叉子戳盘子里的鸡肉蘑菇派,悄悄抬头瞟一眼对面。夏冰神情淡然地切割吞舀鱼松露,而旁边的林恩则将蓝莓芝士蛋糕切成适口的小块。然后叉起一块,笑眯眯地望向夏冰:“新出的甜点要不要尝尝?”
“嗯。”
“张嘴,啊……”
“……”
咣当,莉娜的叉子掉在地上。
夏冰瞪了林恩一眼,打算不予理睬。偏偏林恩举着叉子就是不放,这样实在引人注目。他斜瞥了林恩几眼,皱眉撇嘴示意他别闹了。可林恩一脸“茫然”,微微耸耸肩膀,无故纯良。
没办法,夏冰以最快的速度张口将叉子上的蛋糕咬下来。脸上的温度急剧上升。林恩满意地继续切蛋糕。
莉娜有点待不下去了,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席。在走过拐角的时候,她透过热带花卉的空隙望见夏冰正气急败坏地对林恩嚷些什么,刚张开嘴就被林恩一叉子蛋糕给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