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那人开口,声音一如笑意:“这么说来,司徒悠是让你去夜儿的身边……‘万里’,竟然是他的么……”这般耐人
寻味的语气,生生叫蓦然不可抑制地战栗开来。
“是。”蓦然垂首,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从容淡然。“澄妃在二皇子处瞥见过画像,正是‘万里’上方所挂。
所以断定,‘万里’与二皇子定有瓜葛。”而那画中之人,与他一模一样。
“这样啊……”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着自己挥手,“既然这样,那便去夜儿身边吧……朕的小绵羊啊果然是
不负朕所料。”那人叹了口气,异常惆怅的样子。只是他眼中闪烁的愉悦与趣味,却如何都掩饰不了。蓦然望着他
的长袍,五爪金龙呲牙咧嘴,狠狠逼迫着他。
“是。”蓦然应着。他闭起眼,眼前晃动的是丰麟张狂的笑容,以及晟帝了然的眸子。
“竟然,如此相似……”见贤殿之时,贤妃如是长叹。她怜悯地凝视蓦然,神色高深莫测:“你会后悔。”
语罢,又定定看了他良久。那样柔软的眼神,像是错觉。贤妃再度笑出声:“你终会后悔。”
你终会后悔。这是诅咒,亦是宿命。
然而,后悔的人究竟是他蓦然,还是谁……
“我是,杨唯夜。”眼前面容平凡的少年开口,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温热的触觉在肌肤流连,像是极被珍惜的至
宝。“从今日开始,你是我的人——所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像着迷了,蓦然怔怔开了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那样炽烈那样执着。那双眼底,映着自己呆呆的模样,
再无其他。
唯有自己,再无其他。
“你是蓦然。”那日阳光之下,晟帝微笑。光明降临在他双肩,霎时称地他有若神坻。
“你只是演戏。”他说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蓦然却咀嚼出嘲讽的意味。
是,只是演戏。人生如戏,皆是演戏。
只是入戏太易,出戏却难。
于是他磕头,低声哀求:“蓦然只求,陛下可饶二皇子一命……”
“哦?”晟帝挑眉而笑,笑容一如既往平静仁慈。“可以的,蓦然。只要,真当如此。”
那夜月华倾城,少年手持银剑,微笑倾人:“今日是你生辰,我送你礼物。”而后他翩然起舞,时而轻缓如叶,时
而游若蛟龙。不知是月下剑影,抑或者是剑下月影。月光刺入眼帘,心动却骤然如鼓。
终究,是遗落了心……
那日少年闭眼沉默冰冷,胸口隐有鲜血。他闭眼,突然回想起幼年时期日夜陪伴的孩子一个个倒在身下的情形。那
样恐慌却无处可逃,终日惶惶无安绝望疲惫。他勾起一个笑容,惨淡却又充满了希望:“原来,我想要的……”
原来,想要的,只是你……
那日火光融融,灼烧一切。少年凝视着他,眼神炙热,没有丝毫虚假:“别哭了,我的然儿。记得我的脸,记住我
的名字……记得这个世上,将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最后,我爱你……”
诀别的言语信誓旦旦,疼痛如此撕心裂肺。终究是忘记,他在演戏……忘记——他也在演戏。
原来所谓真心,皆是愚弄。
他走之后,京都的天色昏暗。日复一日望见月下独舞的身影。在花见,在树下,在房内。
无处不在。
颓然失措,无欲无求。
只是有生之年,岁月暗中偷转。再见之时,突然明白那日所谓的“记得我的脸,记住我的名字”。不是告白,不是
誓言。而是,嘲讽。
于是微笑,终究是不可抑制地泪如雨下。
海棠花开在身旁,一如那日第一次见面。只是他的眼中,不曾有自己。有的,只是那人。
多年之后,潦倒多病。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蓦然回首,夜下阑珊。遥想故人欢情漠,形单影只泪痕残。
原来蓦然。
——蓦然回首,一切皆是错……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