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赖位馨慧和张淑贤,那空着的卧室,明显的昭示着主人不曾动用,谁能想到他还没去上班。再说了,要不是
逞那一时的口舌之快,说不定还能早些出门的。
小米轻轻的笑,美美的亲了亲那闹钟:“好兄弟,可算是为我报了一箭之仇了!重重有赏!”听着厕所里叮咣的乱
作一团,更是止不住的笑意,扔了闹钟仰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小米笑得一脸的灿若夏花。
“保姆大概十点到!早餐放在楼下的餐厅里了!一会儿自己想着出来吃!”位来叼着片儿面包,嘴里嘟嘟囔囔的探
进个脑袋来:“还有!没事别乱跑!人多!杂!”说着又是带着风的一路跑下楼。
“咣”的一声门响,一切喧嚣总算是归于了平静。
小米依然静静的仰躺在床上,脸上放肆的笑容却早已经收敛,换上一派的春光明媚,心里的温暖早就随着脸庞一路
的传达飘飞。又是举起那只闹钟,小米轻轻的点着:“下回可不能玩忽职守了!”
不知躺了多久,看见太阳已经变换了角度,小米才缓缓的起身。闲闲的晃出卧室, 隔着楼梯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早
餐,小米一屁股坐在了楼梯口上,想着自己得到的照顾,忽然间有些害怕。
人总是会在很满足的时候患得患失,不曾拥有就不会担心失去,一旦拥有过了就开始担心会在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
。
果然是贪心的动物呢!小米想笑,但是疲惫的牵不起嘴角,又想起了张淑贤从小就在他耳儿边上唠唠叨叨的说是不
许坐在地上,会受凉的,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
闲着最是容易发慌,总会胡思乱想。小米收拾了东西,换上了齐整的衣服,给保姆阿姨打了电话,说是今天不用过
来了。
走在好久未曾踏上的土地,小米没来由的兴奋,忽然能够体会到监狱放风时囚犯们的心情了,那是何等的雀跃啊!
坐上了一辆开往市里的公交车,小米倒是没有什么目的地,就是想出去转转。别太劳累,别牵动伤口就可以了,然
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来,继续产后母亲般的修养。
许久没有接触到真枪核弹的阳光,皮肤本能的贪婪的吸收着热量。最初的人类都是浑然天成的,会对阳光有着本能
的向往,就像是向阳生长着的植物,依靠着光合作用才能茁壮。
不知不觉的下了车,却是医院的门前。小米不自觉的笑笑,挑了些水果。去看看男人吧,也是许久没见了,不知道
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是那间小小的病房,男人正在妻子的搀扶之下努力的行走。女人最先看到小米,急急的笑着招手。
很意外,也很开心,男人戴着口罩,本是想多和小米说些什么的,但是奈何还是力不从心,又怕小米在医院呆久了
不好,急急的赶他回去。
恢复的不错,没有什么排异的反应,以后会越来越健康。得到这样的答案,小米很欣慰,轻轻的隔着衣服摩挲着腹
部凹凸的缝合,还好,这一刀没有白挨。
走出医院,天空似乎是越发的晴朗了。小米仰着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整个胸臆间尽数是释放之后的徜徉。
一辆车子擦着小米的身子掠过,带起了微微的烟尘。小米轻轻的咳嗽,带着腹部的伤口有些隐隐的作痛。眯着一只
眼睛看着那辆车,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那辆车开出不远,就停在了便道旁。车上的两个人在交流着什么,不一会儿,车门打开,一个人轻轻的走到了小米
的近前。
林琪!等到看清了来人,小米一瞬间莫名的兴奋,紧紧的往前走了两步,一拳打在那不算宽阔的肩膀上:“你小子
怎么在这儿!”
林琪微微的笑,一如往昔的温暖:“出来办些事情,路过,你怎么跑医院来了?”看了看小米青白的脸色,林琪微
微的皱眉:“脸色可不好,哪不舒服了?”
小米笑着摆手:“没,刚做完手术,在家闲的发慌,出来晃晃,天不是很热了,走走挺舒服!”
“手术?”林琪疑惑的看着小米,小米一时间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林琪忽然顿悟一般,了然的笑笑:“
位来他爸的移植手术啊,我都差点忘了!”
小米轻轻的点头,气氛一瞬间的沉默。车里的男人出来,轻轻的点了一棵烟,靠在车门上。远远的看见小米正看着
自己,微微的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米点头回应,却是一瞬间的被某些情绪攫住,闷闷的,像是替某些人鸣不平,语气中竟然有着一丝质问:“你的
新朋友?”
林琪瞬间的愣怔,紧接着呵呵的笑出了声音:“不算是,但是,哎,不提也罢,他,怎么样了!”
小米像是负气,狠狠的看着那边的男人:“放心,好着呢,吃的好睡的好!最近一直都住在他妈妈那儿住着!”
林琪不再说话,眼睛定定的看着小米,最后轻轻的转头,看着远远的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一支烟,把烟盒递到小米
的近前:“要吗?”
小米摆手:“我不会!”林琪轻轻的点上烟,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小米,别怨我!”“我有什么可怨的!”急急
的反驳,话一出口就听出了自己毫无理由的别扭,小米讪讪的闭了嘴。
林琪轻笑出声,转头看着小米:“我从没想过我们能长远的,真的,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们这样的人,从来不敢
奢望永远!”
“为什么?”小米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的思路,心里有着深深的惋惜:“要不是那照片儿搅合着……”
林琪轻轻的摆手,把烟熄灭了扔在脚下:“不关那个的事儿,就算是没有这次,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我们能
撑多久?不怨任何人的,是我们本身不够信任,因为相识的年代太过纯真,一旦进入嘈杂污秽的现世,就显得不堪
一击了!”
小米轻轻的皱眉,咬了咬嘴唇:“那是谁想要害你!”林琪依旧轻轻的笑:“是谁都不重要了,小米,现在的这个
世界,也许伤害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伤害!”
林琪看看远处的男人,回过头来轻轻的拍着小米的肩膀:“好好休息,有时间我们再联络,我现在得走了!”低下
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替我好好照顾他!我不知道谁能陪他走到最后,但我希望那是个好人!”
看着林琪闪进车里的背影,再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小米站在初秋的阳光中,一阵紧似一阵的恍惚。
伤害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伤害?小米坐在便道上抬头看着天,有些迷茫。难道就和相爱的人往往会伤害彼此一样的本
末倒置?
小米质问着自己,轻轻的摇头。不一样的,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无论出发点是阴暗的或是光明的,都是伤害。
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裤腿上沾染的尘土,小米缓缓的走向了公车站,脑子里还是萦绕着林琪最后的嘱托“替我好好
照顾他!我不知道谁能陪他走到最后,但我希望那是个好人!”
小米:我也希望能陪他走到最后的是个好人,现在才发现,那只是个任性的孩子,看似霸道,其实容易受伤。
好人,希望是个好人。
番外 过客的时间
林琪(一)
外婆说过,男孩子,总是要勇敢坚强的。原来我不觉得我能做到,但是后来,我越发的发现,我可以,而且远远的
超出了我自己预想的范围。
位来拎着我的领口,带着我疾驰在没有目的的公路上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会死。是的,是我们。直到那一刻,我都
希望他不要放弃我,也坚信他不会放弃我。
直到伸出双手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苍茫的触感,从指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想,我是真的要死了。
可是没有,我们终究还是回去了,回到了那个一直蜗居的小小的地方。位来曾经说过,他说妈妈那里不是家,这里
才是。
但那时已经不是了。
男人永远都是男人,即使我爱的是个男人,我也依然是个男人。我会反抗,会激烈的还击。我们厮打着推翻所有东
西的时候,我的眼睛是血红的,连带着眼前的位来,也跟着一起变的血红,分外狰狞。
我一直没有觉得我受了伤,他的拳头狠狠的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他声嘶力竭的冲我喊着婊.子的时候,
我依然觉得没有。
只是那“啪”的一声,打破了前尘往事,也深深的刺疼了我,整个心脏跟着麻痹,疼到无法呼吸,几乎溺毙。
那时我们真的很年轻,那时我们都单纯的相信着彼此。但是我却一直确信,我们不会天长地久,而如今,只能算是
预感成真。
玻璃的罩子就那么破了,禁锢在其间的笑容也跟着一起的碎裂,游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而且一去不复反了。
我不是个愿意回忆的人,因为一直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记忆开始的很早,却一直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时刻。
四岁那年,母亲把我送到了近郊的外婆家。我抗拒,我发现原来男人也是有所谓的直觉的,那个时候的我就有。我
只是觉得这一次,她把我扔下了,就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很灵验,就和我一直追问着她父亲在哪里一样,后来我就开始追问外婆,母亲去了哪里。慈祥的老人总是在我睁着
懵懂的眼睛望向窗外的时候背着身子哭泣,我手里抱着母亲给我买的唯一的一只玩具熊,不经意的回身望见了,便
再也没有追问过。
后来长大些,外婆曾经带着笑意的问我,她说小林琪,怎么也不再问妈妈去哪儿了?我抬头,看着老人慈祥的笑脸
,狠狠的摇头,依然抱着那只玩具熊,声音发闷:“有外婆就够了!”
老人浑浊了许久未曾湿润的眼睛,在那一刻,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情绪的泛滥。她紧紧的抱着我,发不出一丝的声
音。
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而她,比我更可怜。
每个人都有寻找幸福的权利,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定义自己的幸福的,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带着我,她就没有方
法幸福。
南方的小镇,那时候的民风很淳朴,没有人会在意你是怎样的出身,在那里,很自在。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
子生活在那里,那里没有大人们常说的所谓的前途。
我走出来了,背负着外婆临终前所有的寄托。她说小林琪,你要好好的过,外婆一直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所以我一直坚信,她始终站在我的身边,就算是现在的这个时候,我知道她依然站在我的身边,只是我不知道她是
不是依然在哭泣。
我不喜欢哭泣,没有丝毫的用处,也许那是感情的宣泄,但是我不需要,我宁可笑着宣泄一切。也许最初的一刻,
位来会被我吸引,就是因为我在微笑。
我轻轻的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忽至的阵雨。北方的雨总是来得太过倾盆,没有含蓄的纾解。
我开始怀念家乡的梅雨,这个时节,想必已经过去。我发现人的思绪很奇怪,我还记得我那时多讨厌连月的烟雨飘
零,可是现在,却成了一种标志性的想念。
我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是怎样的反应,也许会离开,更脆弱的可能会想到死亡,不过我不会。
我不会离开,更不会懦弱的放弃生命。我是怎样挣扎着活到现在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没
有人有权利带走我的生命,包括我自己。
手机是关上的,是为了给自己念想,也是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我会想念位来,我也知道他会想念我,但不是现在
的这个时候。现在的我们,一旦见面,就会将对方撕碎,与其这样,不如留给彼此空白,至少以后还能缅怀。
在旅馆的床上沉沉的睡了大半夜,还算舒服,只是我讨厌床单上残留的洗涤液的味道。是为了看时间才将手机打开
的,对时间的未知,往往会让我深陷恐惧,因为小时候总是在等待,也算是落下了小小的病根儿。
如我所料,没有位来的只言片语,我开始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绝望,但是因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
满怀着希望,又扑空的深深的无力。
第一通电话顶进来的时候,我犹豫着,最后还是挂断了,是仇天昊。
我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些缺乏思考的能力。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无疑的昭示了此地无银
,是真的愚蠢,觉得我不会怀疑那些传真的来源,还是太过坦荡,觉得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三天,不吃东西,蒙着被子睡觉。我原来觉得很奢侈,我一直觉得我没有这样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
整理好自己,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的落魄,对着镜子笑笑,还好,也许可以算是一如既往。
大家看似都很兴奋,也都还在被我的事情撩拨着神经,不能平息。他们窃窃私语,背着我也许还
会伸着指头指指点点,我都不在乎了,反正今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
领导的挽留让我还是有些欣慰的,我开始发现,我们一直都希望能够得到最真的东西,却忽略了,有时候,欺骗也
是一种温暖。
我是想去看看谁的,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理由,我们不需要道别。只是在电梯将要关上的那一刻,看着他惊
慌失措的跑来,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小米,也许看见了那一霎那,我灰败着的欲言又止。
抱着东西下楼,立在门前的那一刹那,我有些迷茫。看着阳光依然明晃晃的照耀着,我问着自己现在要去哪里。我
终于觉察到,对于现在站着的这块土地而言,我只是个举目无亲的外来者。
抱着不算沉的东西沿着边道慢慢的走,很清静,过了高峰期,早就一个个的窝在了蜂巢般的写字楼里,人影在一瞬
间却成了最难捕捉的东西。
“嘀嘀”,身边有人按着车喇叭,车里的男人急急的探出脑袋,冲我喊着“上车!”。我充耳不闻,我为什么非要
听见不可。
被人狠狠的攥住胳膊,我依然不想扭头。仇天昊静静的看着我的侧脸,还是重复着那句话:“上车!”只是语气稍
稍的平复。
我站定不动,我痛恨那辆车,若不是当初坐在了它的副驾驶上,我也许现在还在位来的身边。
也许?哪那么多也许。
我狠狠的甩着胳膊,却没有丝毫的效力。仇天昊的手臂很有力,桎梏着不容回绝。我又是狠狠的挣动,男人的手臂
纹丝未动,可是我手里的东西却被尽数的甩到了地上。
好啊,看着那一地的狼藉,我很想笑。仇天昊轻轻的放开手,蹲下身子拣着那些散乱的过往,我轻轻的转身,继续
向前走。
他是急了,真的有些着急了,甩下那些东西,跑过来继续狠狠的揪住我的胳膊:“你要去哪?有住的地方吗?先跟
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我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仰起头,看见天上的浮云,轻轻的笑出了声:“放开,仇总!你不嫌难看?”
车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舒适,我闭上眼睛不说话,但是能感觉到头顶上方有时不时扫来的目光,于是嘴角的笑意更
深。
房间很大很宽敞,他说你随便坐,天热,先喝些凉的东西。我转动着手里的饮料罐子,问他,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仇总,我很忙,还要赶着时间找工作。
“你是不明白吗!”他狠狠的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脸上隐含着微微的怒气,但总还算是成熟的男人,表情控制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