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短袖的胥越,这时才发觉自己挺冷的。
胥越病了。胥夫人亲自上门照顾,见他烧红了脸埋在白色的被单里。皱眉,什么都没说,细心的照料。
李曰木的妈妈也生病了。李曰木凌晨四点回到家,没说什么,没顾上爸爸饱含深意的眼神,回了自己房间倒在床上
就睡着了,睡的很深很深,仿佛刚刚没有睡过,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睡到中午起来时,他走进了妈妈的房间,把房门关好,一家三口不知说了什么。
李子木跟宇文思出去度蜜月,早就安排好了的,不得不去。李子木并不知道具体原因,断然是不可以让他知道的,
不然更加复杂。
宇文光父母又出去各处忙碌,谢朝父母回了S市。
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但周一李曰木出门时,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经过那家书店。依然开着,透过玻璃门
可以看到那两个穿长裙的店员,对着电脑笑着在干什么,有女生围着窗外的铃兰大惊小怪,摆上一圈铃兰曾经是李
曰木的建议。
他摇了摇头,进了学校。
林晓水下课来找他,满脸的担心加害怕,他笑道,“请你吃饭去。”
“那个。”
“别说我不想听的事。”李曰木低声,随后又笑开,“走吧,我请你吃大餐。”
林晓水咬嘴唇,忧虑的跟着他出了学校门。
胥越病了很久,外伤,高烧不退,胥夫人忙不过来,只好请了保姆。中午,看他吃完饭躺在床上午觉,自己要去上
班时,不经意的再次瞥过床头上的相框,一张李曰木的半身照,歪着头甜甜笑着,脸上有星星点点的阳光。
她尝试着打过李曰木的电话,被告知已经销号。
宇文光第二天就找了李曰木。
“你什么都别说。”李曰木不待他说话,自己先提醒。
“我要说!”
李曰木低头,半晌抬头,眼眶红红的,“小光你知道我难过,为什么还要说。”
宇文光看到李曰木这样,呆了一下,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睛,并且在他之前哭了,“都是我不对我当时是开玩笑呢,
胥越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小光,那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哥。”
宇文光只好点头。
李曰木惨笑,“那要我怎么相信?”
“为什么不能相信?”
“谢朝如果之前喜欢过我,后来却和你在一起。尽管他一再强调他是爱你的,你会怎么办?”
宇文光默住了。
“小光,我们都不是大方的人,一点瑕疵都容不下。况且,我和你只是朋友。而他是我哥哥,很相似的哥哥。”
“你跟姐夫长得一点都不像的!”
“呵呵。自我欺骗罢了,我宁愿不要,也不会要掺杂任何的其他。”
宇文光看着这样的李曰木,他很少这样,除了跟自己表白的那次,一般他都是个孩子似的简单生活,咬了咬嘴唇,
“那么,你舍得他吗?”
“有什么不舍得。”李曰木低头。
胥夫人跟胥老头最近都住在了胥越那里。
“这次怎么病这么厉害?唉。”趁胥越睡着了,两位长辈站在阳台上说话。老头问。
“估计跟木木有关。”胥夫人叹气,“这么久都没见他出现过,生病应该也是因为他吧。”
“我们儿子这次认真了?”
“胥译同志!你哪只眼睛没看出来我们儿子这次是认真的了?”
“他以前不是最喜欢乱交吗。”胥译同志勇敢说真话。
“乱讲!那些胭脂俗粉!能跟我家木木比吗!”
胥老头,摩挲了自己手里的紫砂壶,“这事儿,悬。估计我们儿子把人家孩子给气着了,这一次。”
“唉。那么好的孩子。”
“那么好的孩子,还是别留在家里被我们儿子糟蹋了吧。”
“你说什么呢!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胥夫人怒了,又转了语气,“那孩子号码都换了,这该什么事啊。不过
,这次也给咱儿子一个教训!”
“教训完了,还不一定能把人家孩子给哄回来呢。瞧瞧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么教训他了。”其实胥老头也很心疼
,哪个做爹的看到儿子这样不心疼的。
胥夫人很焦灼的皱眉,看着阳台外的风景。
儿子啊,病好了,报应完了,就可以把那孩子带回来了吧。
第十九章
林晓水犹豫了很久,还是走近了那家书店,想想之前自己也把这当自家似的,成天来蹭奶茶喝,不时的搜刮明信片
和书。此后多年,林晓水一直视这家店为自己成为文艺女皇的踏脚板。
可今天来的比较踟蹰,她不好从李曰木身上下手。婚礼那天的突发状况,真实原因,宇文光已经跟她说清了,怕她
不信,连谢朝都拉来了。当时的愤怒已经渐渐消失,虽说她平常对胥越没大没小,也经常撺掇李曰木欺负他,但她
还是很看好这两位的。
早在去年李曰木拉着她去跟胥越进行所谓的相亲时,她就看出来,这俩人估计得羁绊上一辈子。于是她打算从胥越
这边使力,想早些使他们和好,李曰木现在是只要自己提到那人名字,立刻翻脸走人。
谁料,在门口见到了一个她既想遇见又怕遇见的人,唐梵语正弯腰凑在花盆上看着什么。
她躲不过,只好抿了抿嘴,走上去,“唐小受,看什么呢?”
唐梵语下巴差点没栽花盆上,尴尬回头,“林姑娘。”
林晓水看着眼前的人,今天没穿平常常见的五彩斑斓衣服,而是穿着一件淡米黄色的短呢风衣,她这才惊觉,秋天
都快过去了,而婚礼的那天才开始真正的秋天。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唐梵语总这么叫自己,今天终于问了,“你怎么
总叫我林姑娘啊?我哪点跟林黛玉搭边儿了?”
“嘿嘿。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李曰木旁边,很安静的看《诗经》,一时被糊弄住了。”唐梵语不擅长与女
生相处,有点害羞的笑道。
“噢。那继续叫吧,我还蛮喜欢的。”林晓水努力了很久,才使得自己用平常的声音出声。随后转身,推门进书店
,以为唐梵语会跟上,可没有,她疑惑的回头,“不进来?”
“……”唐梵语没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不进来你来这儿干嘛?”
“来看看花,冬天了,都快谢了。”
林晓水扫一眼,“已经谢了。”眼神特犀利的看向他,当时的她特别的想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可在她鼓起勇气问那
话之前,唐梵语先一步了,犹豫的小声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是不是如果他们分手了,你就不会离开了?林晓水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龌龊的念头。
“何以见得?”林晓水冷冷问道。
“我就是猜猜。最近我事儿多,有些课都没空去上,可抽出时间找李曰木的时候都是找不着,不然就是他没时间,
或者是他没精神。”
“他们……”林晓水说到一半,眉头皱的特紧,突然不知道自己怎么继续说下去。
唐梵语抿着嘴唇,“林姑娘,虽然我们不熟。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挺懂我的。”
林晓水内心狂颤,声音有点颤抖,“为什么?”
“我喜欢《诗经》。”唐梵语冲她一笑,不待林晓水缓过神,他继续说,“其实在食堂那次,是我故意的,我故意
撞上去,才得以认识他。”
林晓水头发是中分,没有刘海。但这个时候她多么的希望自己有刘海,她希望有点东西可以遮住自己的眼睛,她听
到自己那可笑的镇定的声音在问,“你最喜欢哪首?”
“以前还真没有。直到见到他,才知道原来有。”唐梵语,知道她知道自己说的“他”是指谁,他望着早已没了绿
色的街边树木,低声喃喃,“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林晓水向前走几步,靠近他,接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唐梵语一笑,继续念,“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林晓水凉凉的继续接。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唐梵语重复一遍。继续看着远方,“他坐在画室里看一本画册,夏天,画室的后方是
一片竹林。尽管我后来得知,他只是捡到那本书,来艺术系里找失主而已。”
“失主是你?”林晓水抽气,随后小心问。
“他后来没等到失主,在课桌上留了一张便签,自己的联系方式跟姓名。”唐梵语轻笑,“其实我一直在后门看着
他。”
“……”林晓水没再说什么,也深觉没有再说的必要。
“我要走了。”唐梵语转身看向林晓水。
“什么时候?”我终于有勇气问出,林晓水对自己微笑。
“提前去适应,一周之后。”
林晓水频率极快的眨眼,“提前说,一路顺风。”
“走之前,总算有了第二人知道这个秘密。”唐梵语放松似的笑。
“我会保守的。”
“谢谢你。”唐梵语看向店里,“希望他们能好好的。那个人不在,其实我在你来之前进去过。”他狡黠一笑,林
晓水心又是一抽。这么迅速的转换,她真的适应不来。
“放心吧。”林晓水虚伪的笑,她真正觉得自己虚伪。
唐梵语点点头,“那,我走了。”
“好。”林晓水继续微笑。
“虽然你经常叫我小受,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很好。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得了吧,我才不想跟一个小受做朋友!”林晓水渐渐恢复,呛声。做朋友?自虐,一次就够了,真的。
唐梵语习惯了似的,并不在意,再次笑笑,“那再见了。”
“哦。”林晓水应。
唐梵语点了点头,没有再看一眼那家店,沿着左边的马路,往学校的方向缓缓走去。林晓水直直的看着那个米黄色
的身影,他们很少碰到,他们碰到的时候他总是五彩斑斓。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那个他,可在最终看到的那一刻,
也远离了他,彻底离开了他。
风很大,冬天真的快要来了。
那天林晓水没有再去找胥越,而是一个人向右走,回了自己的家,翘了一天的课。
第二天,久违的胥越叔叔出现了。林晓水出来准备上课,没料到刚出电梯,一辆特醒目的车就横在那儿。她刚想嚷
嚷,哪个保安放任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胥越从车里面出来,微笑,“晓水。”
得!今天这课又得翘了!林晓水翻白眼,经过一晚的自我洗礼,我们的林晓水又还是原来的那个林晓水了。
“干嘛来啊?姑奶奶要去上课!”
“我帮你请了,没事儿。”
“我靠!叔叔你手伸的越来越快,伸的也越来越长了啊!”林晓水叉腰,真这么急,怎么不早点出现,活活过了一
个月才出现这是怎么一回事。
胥越这时眉目稍微黯淡了下,“我病了一个月。”
林晓水瞧他那样,不像骗人的,况且说那话的神韵,一般人还真装不出来。撇撇嘴,公主似的进了副驾,“新车?
不错啊。”
“新车新气象。”胥越系安全带,笑说,“况且,木木喜欢这款。”
“……”林晓水看看他,一脸的衰样,损人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周,唐梵语要走的日子。林晓水自己在网上查了那天的航班,猜出了时间。一个人走到少有人来的一个操场
,坐在红绿相间的跑道上,望着远处的艺术系,半晌眼睛才眨一会儿。
她掏出手机给李曰木打电话,“李曰木?”
“什么事?”李曰木窝在暖暖的被窝里睡觉。
“你知道不知道,唐梵语要出国了?”
“啊?”李曰木都傻了。
“还说失恋没影响吗,你已经不问外事一个多月了。”林晓水苦涩一笑。
“他出国??!”李曰木忽略了刚刚的话,只对之前的消息重视。
“还有俩小时,飞机飞……”
“……”李曰木没再说话,林晓水安静地听着,知道他已经挂了。唐梵语没有告诉他自己会离开,可她知道,李曰
木定会是被希望在临出国门之前看到的那个人。
唯一的那个人。至于自己?
林晓水扔了手机,头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他哭。
她哭得歇斯底里,像个初生的孩子一样,不是呜咽,没有掩盖,很认真很认真的在哭。哭到没了气力,她仰倒在跑
道上,眯着眼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她躺了两个多小时,任何的痕迹都没有看到。
到了后来,都傻了。直到自己手机响,她才愣愣的接起来,王书萧小姑娘兴奋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晓水姐姐你说
今天带我去gay bar玩!”
林晓水难过,王书萧说的这个世界才是自己的世界,才是自己应该待在的世界。可刚刚那两个小时,却是自己真正
愿意待下去的地方,但却无法待下去。人总该往前走,看,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她唯有克制住自己尚颤抖的声音,打起精神,笑着应,“一小时后!学校门口见!”还得很大声。然后在小姑娘兴
奋的应答声中,挂掉电话,最后再纪念一下自己的爱情,随后离开。
之后,再也不踏入这一片庭院。
可,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李曰木送完唐梵语,眼睛红红的出了机场,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却因为自己最近心情欠佳,那么久没联系,连他要
离开,自己都是最后才知道。
唐梵语临走前跟他说,“不要难过!我出去行情很好的,没准飞机上就邂逅一个!”
当时听到这话,他心就酸了。当年,那个王八蛋不就在飞机上遇到他哥哥的吗。伴随着离别的情绪,眼泪很快的就
掉了下来。人家爸爸妈妈都没哭,他就哭得稀里哗啦。
哭完,唐梵语也上了飞机。跟他父母一块出来,谢绝了别人要求相送,自己准备去坐机场大巴回去。在门口却看到
了一辆车,一辆自己口水了很久却知道没钱买的车。尽管心情比较低落,还是睁着哭红了的眼睛看了会儿,才心满
意足的回身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尤其多年前,自己哥哥就是这儿坐飞机走的,当时自己还狠狠的哭了。
没准,当时那个王八蛋就在机场的哪个角落。只不过互不认识罢了。
李曰木愤怒的摇了摇头,坚决要忘掉这个王八蛋!
可还没完全转过身子,那车门开了,站在门旁边的,不是那个王八蛋又是谁?
李曰木愤怒的忘了这时候自己应该迅速离开,一个多月没见,其实有点想念。看着这个穿着黑色风衣,依旧风度翩
翩的叔叔,忘了移开视线,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