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红尘——竺择曰

“嗯……”

他真是个呆瓜，接吻的时候，还把眼睛睁得这么大！祁熙笑一笑，狡猾地把手移到张梓乐的后脑上，突然用力地按

住他的头，着实地啃咬，把张梓乐堵得几乎晕厥过去。

“哈哈……”放开张梓乐后，祁熙发出那种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笑声。

张梓乐在他面前羞愧地低着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我、我要进去了！”说完，他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跑，冲开大门闯进屋去——

又跟我开这种玩笑！手指抠挖手心，张梓乐双目噙泪，心伤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坐在门后的地上，一脸

无助和仓皇。

我，我不是那种人啊……

除夕之夜，张梓乐早早就回去房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祁熙若有所思的目光。跟姨妈说过，让她十二点再去叫他

。张梓乐脱去衣服，爬到床上睡觉。

沉重的梦里，他是一只找不到岸的小船。总是以为，那些厚重的迷雾后面，会有他停靠的港湾，等到飘过去之后，

才发现两边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兜来兜去却总在原地徘徊，又或者他其实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只是愚蠢的分不

清它们的区别，把它们当成一样。

好重，好重——

风不来了，浪不滚了，他这只小船便飘不动了。

在那里啊！那是可以靠岸的沙滩，他终于找到它了，可惜没有风，他无法移动。

他是一只没有手脚的小船，没有风浪，就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笨，好重……

要透不过气来了，真的无法呼吸了——

蓦地，他睁开眼睛，发现刚才的无奈只是一场梦；而面前，他所要面对的，又如何不是一场荒唐的人生梦呢？

“小熙，你怎么在这里？”

“快十二点了，妈妈让我来叫你，可是你睡得好沉。”回答完他的话，压在他身上的祁熙又接着吻他。

躁动着要挣脱，怎奈祁熙连着被子一起把他裹在怀里，他根本动也不能动。

眼睛徒劳地睁着，他知道唇上的温柔是毒药，一张口就会毒了自己，一吐舌就会毒了祁熙。

他没有任何回应，像一具死尸一样。

“你是怎么了？”自己如此卖力，张梓乐竟不给出任何反应，祁熙懊恼地放开他的唇。

“小熙，我们不要再这样了。”被棉被包裹住的张梓乐，像一颗蚕蛹一样。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昨天不是好好的吗？”祁熙的脸变得冰冷。

“可是我，我不是那种人啊……”他犹犹豫豫，终于说出心底的话。

“哪种人？什么人？”祁熙不解。

“嗯……我、我不喜欢男孩子的……不是那个……”偏过头，张梓乐躲避射在脸上的寒冷视线。

“你再说一遍！”偏到一边的脸被拉回来，他被迫看到祁熙脸上青白。

“我……我……”怎么能再说得出口呢？

“你不喜欢我？”掐在下颚的手指十分用力，祁熙两眼的恨意让他的心几乎死去。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吼出这一句话，祁熙在看到张梓乐脸上的诧异后突然笑了，“呵，真可笑，搞了半

天原来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甩开张梓乐的下巴，祁熙跳下床，神情恢复成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般疏离。

“表哥，麻烦你快一点下去，不要让大家等你太久。”淡淡地抛下这一句话，祁熙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他又叫他表哥了——这代表着什么呢？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如初始那般陌生？

这是自己想要的吗？虽然自己不是那种人，可是，可是却产生那种感情……但，这是不被允许的啊，是错误的啊—

—

叹一口气，穿上衣服，他慢慢下楼去……

他们都站在屋外的花园里，张梓乐慢慢地走过去。那一扇门，门外面的是一家人，门里面的只是一个外人……

姨妈在招手让他过去，姨父笑着去点燃鞭炮，祁熙则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并不看他……

他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地接近那扇门……慢慢地想靠近……

啪！啪！啪！

巨大的爆炸声猝然响起，他的心狠狠地一震，煞白了脸差一点摔倒——姨妈早已回过头去看鞭炮炸开；姨父站在她

的旁边，望着远方；只有他突然回过头来，看到了他不小心的失态……一抹嘲讽的笑在他的脸上盛开，他高高地睥

睨，如同他是一只轻贱的蝼蚁……

这一刻，张梓乐知道了，他知道他永远走不过去那一扇门，那个美丽的花园，是他无法到达的地方……

祁熙对他的态度变了，变得淡然而疏远，张梓乐不知道自己应该喜，还是应该忧。每次祁熙唇边的轻笑，就像万根

针般扎在他的心上。他总是冷冷地叫他表哥，再也不称呼他的名字。

究竟是叫表哥亲切还是叫名字亲切？张梓乐的心里其实希望祁熙能叫他的名字，却还与他保持像表兄弟那样单纯的

关系。虽然他也明白自己的感情，但理智告诉他应该将它们硬生生的扼制。——爱上不该爱上的人，上帝一定会惩

罚他的，他痛苦地想。不希望祁熙跟着他一起受罚。

但爱情是如何顽强的花朵，它生置于人们的心脏，将根茎与心脏的每条血脉相合，如若真要将爱情剔除，那便是将

心脏也会一同杀死。

无法不爱，便只有默默地爱。默默地趁祁熙转过头去，贪婪地把他的身影铭刻在脑海里；默默地让那些不被允许的

感情，将自己一点一点侵蚀——

日月交替，时光如梭，一转眼，又是开学在即。

春，依旧寒冷。

裹着厚厚的毛衣，张梓乐带着祁熙去帮他搬行李。来N城时，姨妈一定要张梓乐搬去与祁熙同住，张梓乐不好推拒

，唯有答应。

与祁熙同住的地方是靠近理工大学的小区，张梓乐先同他一起去了小区，将从S城带来的行李放好，再回自己的学

校，将留在学校里的东西搬过来。

冷漠的祁熙竟然说要跟他一起去，轻蔑地嘲笑他细瘦的胳膊不能拎很重的东西。

不去反驳祁熙的话，张梓乐带着他坐上去南大的公车。一路上，两人皆不言语，沉默的神情就好像公车里其他彼此

陌生的乘客。

进入南大的校园后，祁熙才扫去脸上的一些阴霾，好奇地四处张望陌生的学校。这就是小呆瓜的学校。

领着祁熙去宿舍楼，张梓乐一脸手足无措，他想要跟祁熙说说话，可是祁熙的脸上写着“我不想说话”的淡漠。失

落的他闷声不吭推开寝室的门，却发现已有同学来了。

男孩坐在床铺下面的书桌边，把游戏玩得震耳欲聋，鼠标和键盘发出哗哗的响声，他一

见到张梓乐进来，倏地跳起来跑过来把他抱住。

“好想你啊，小乐乐。”

“晓光……”张梓乐有些尴尬，拉拉男孩的衣袖，示意后面还有别人。

“呀？他是谁啊？”顾晓光勾着张梓乐的肩膀，狐疑地瞅着面色微寒的祁熙。

“我的表弟。”不着痕迹地拉下顾晓光搭在肩上的手，张梓乐生怕祁熙误会，引着祁熙坐在自己的桌前，他解释道

：“晓光是我很好的同学。”

祁熙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靠床柱站着的顾晓光，把眼神落在面前桌上的大堆书本上。“书也拿走吗？”

“嗯。”张梓乐把柜里一些衣服整理出来，祁熙就坐在桌前帮他收拾书籍。

顾晓光好奇地将目光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往复巡回，像个老学究一样，深思地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

被盯得头皮发麻，张梓乐实在不能忍受室内怪异的沉寂，他装作随意，询问顾晓光：“晓光，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学

校了？”

“啊啊！你一提起这个，我就满肚子火！”顾晓光忿忿地耙耙头，大声怨怼道：“还不是家里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整天在我的耳边啰嗦，一会儿什么‘晓光啊，你们学校的女孩子很多吧’，一会儿什么‘那么多女孩子，有没有

一个长得特别好看，你觉得顺眼的啊’……烦都烦死了，想方设法地探问我有没有交到女朋友，真是管得宽！”

“那你怎么不告诉她们王芳芳是你的女朋友呢，她们就不会再烦你了啊。”张梓乐把折叠好的衣服装进袋子里。

“才不要，告诉她们了，她们又要问东问西，到时候更烦……咦？你怎么收拾东西？我回学校是把东西从袋里拿出

来，你倒好，把东西全装进去。”

张梓乐赧然，笑着答道：“这学期我不住寝室了，要跟表弟一起住。”

“跟这破小孩？！”顾晓光的话一出口，张梓乐愣住了，祁熙则是不满地抬起头去睖顾晓光。

“呵呵……”知道自己说错话，顾晓光嘿嘿笑一笑，拉着张梓乐快步走到寝室另一头的阳台上。

“小乐乐，你真的要去跟你表弟住？”

“怎么了？”张梓乐不懂顾晓光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顾晓光欲言又止，摆摆手拉过张梓乐的耳朵，小声说：“总之，你一定要听兄

弟的话，千万千万别跟你表弟走得太近，知道吗？”

“可——”

“别‘可’了，乖，晓光是不会害你的，好了，快点进去吧！”推着张梓乐回到寝室里，顾晓光毫不意外地看到，

祁熙正用带着强烈敌意的目光射着自己。

想起刚才祁熙看张梓乐收拾衣服的眼神，顾晓光就觉得自己的脊柱阵阵发寒。那种眼神，他怎会看不明白是什么意

思？他如何也不会忘记，那个人曾经也是用同样包含着完全裸露的欲望眼神看过他的啊！

噢，天啊！

愿上帝保佑你，我可怜的小乐乐！顾晓光哀叹一声，在心里大画十字。

气喘吁吁地回到小区，张梓乐累得满头大汗，不擅长运动的他确实不适合干体力活。同样拎了大包东西回来的祁熙

，倒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还相当有力气。

回来后祁熙就进去他自己的房间再没出来过。张梓乐一个人把行李搬到另外一个房间收拾整理好，再将长时间没人

居住的房子彻底打扫一番，才有空闲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

两室一厅的房子并不大却装修得非常漂亮，就是连厨房里的用具也一应俱全，但好像从来没用过的样子。

忙了整个下午，太阳渐渐落下山去，张梓乐摸摸瘪瘪的肚子，好饿哦！去买菜回来做饭吧！说干就干，他拿了钱兴

冲冲地跑出去。——理工大学附近的几条街道他并不陌生，汪南明以前就常带来出来玩过。

去小市场买了菜，他寻思着家里没有米，又买了一小包米抱在怀里，还有什么油盐酱醋，更是挂了满身，他恨不得

再多长两只手出来。背上的汗才干不久又被浸透，回到家他不休息片刻，马上去厨房简单地收拾一下，然后洗米煮

饭。

拿起刀，手因为刚才拎过重物，软得发抖，硬撑着切下去，他虚脱得两只耳朵都快要滚出白烟来。

好不容易才做好饭，他高兴地去敲敲祁熙的房门，叫他出来吃饭。

冷冷的祁家大少爷虎着脸出来，好像一旁的张梓乐是欠了他八辈子钱债没还的泼赖。

乖乖地盛了饭递给祁熙，张梓乐做得实在像个贴身的保姆，他紧张地盯着祁熙，看他吃过每一口菜而没有露出厌烦

的神情，就开心地捂着嘴巴微笑。

真像一个傻子！瞥见张梓乐一个人偷偷的傻笑，祁熙在心里十分鄙弃。不过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祁熙还是不禁

要为他担忧。“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呢。”

“噢，没事，没事。”摸摸自己的脸颊，张梓乐连忙不在意地摇头。

“嗯。”祁熙抿唇点点头，“你的菜做得还不错。”他难得没有嘲讽张梓乐。

“呵呵，你喜欢就好。”傻笑。

“要是你天天在家做饭，我就天天回来吃。”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祁熙随意地说道。

“真的吗？”

“嗯。”回答的人正在盛汤，表情漫不经心。

得到祁熙的肯定答复，张梓乐开心地垂下眼，他想要做什么不难猜出——肯定天天回来为祁熙做饭呗！

第五章

粉色的箭矢，

笔直插入心脏的痛楚，

情爱作被的身体之下，

躺着的是钢针做成的床板，

这是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上帝给予的惩罚。

是谁说过这样的话？——要是你天天在家做饭，我就天天回来吃。

祁熙忘记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天天都没有回来吃饭。

再一次一个人坐在桌边等到晚上八九点，张梓乐纵使有再高涨的热情也被这无休止的等待浇灭了。

天气渐渐回暖，脱去了厚重的衣服，张梓乐为什么会觉得肩上还是这般沉重呢？

明天就不要做饭了吧，反正他也不会回来吃饭，反正他总是不看一眼饭菜，就说他已经吃过了。何必再浪费这许多

的粮食，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唉声叹气，张梓乐站起身来，将桌上的饭菜全部端进厨房。

最近总是跟同事换班，老板看着也要不高兴了，明天还是安安分分地上自己的晚班吧，反正也再不用赶着回来做饭

了。

洗过澡之后，张梓乐回去房间睡觉。

为什么祁熙每天那么晚才回来？为什么他的笑容越来越轻佻？

张梓乐想不通，想不明白，他没有接触过祁熙的世界，没有真正与他亲密地交谈过，他怎么会明白那个少年的奇怪

想法呢？而他那种迷醉的生活，张梓乐怕是闻所未闻吧！

张梓乐还是会经常去汪南明住的小院，帮他洗洗衣服，扫扫房间。汪南明照例要拉他去看球赛，他就会找诸多借口

推拒，他不想去理工大学，他害怕会在那里不小心碰到冰冷面孔的祁熙。

日子在繁忙中流逝，张梓乐一边在小超市里打工，一边准备忙碌的课业。常常要打工又要上课，弄得他城南城北的

兜着转，莫了，晚上回去还要坐上约一个钟头的公车才能到家。

与祁熙同住的日子是非常孤寂的，有时候半夜一点多，张梓乐下班回来，却发现家里竟然没有人。大多数时候，他

都会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守到明天。

冷，黑，静，就是他对这所房子最深刻的感受。一直对自己说“不要在乎，不要在乎”，可是怎么能不在乎，明明

是他的弟弟，明明是一个他喜欢的人，明明应该和睦相处的……可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们同住在一起，居然

可以创造出三天三夜不曾同时出现在家里的记录！究竟是事情太过巧合了，还是他们根本无缘？

打工的小超市在城北的一所中学附近，主要经营对象就是这群初中生，每缝周一至周五超市常常爆满，忙都忙不过

来，而周末双休则十分冷清。连续上了几个中班均是最忙碌的时间段，张梓乐站在小超市里面，有一种要被这帮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