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强似乎发现安凉生在看他,冲他笑了一下,做了一个想喝水的动作,安凉生心领神会,赶紧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箱矿泉水,并招呼大家休息一下喝点水再接着干。
会来事儿的人自然受欢迎,原本的小陌生却因为这瓶水而消散了。
任强坐在安凉生身边不敢有所动作,可是那副表情却是欲求不满。安凉生没理他,休息好之后主动去车队搭了把手,希望尽快把货卸完。
到了傍晚,所有活提前进度干完了,大家纷纷回去冲凉,任强却已经按捺不住一般直直的拉着安凉生回了房间好好亲热一番。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车队老板说让安凉生坐他的吉普车,安凉生谢过他的好意却爬上了任强的大卡车,与任强单独相处的机会又怎么能错过。
这又是另外一种体验,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跟车,但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车队平稳的前进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不时还能从车内的对讲设备中听见其他车上的人开得一两句荤笑话。后来上了高速,周围只是快车引起的噪音声,安凉生看着任强认真的侧脸便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心里还想,他这么容易困,一定不适合开大车,任强可真厉害。
第八章
安凉生和任强那时候是有条不紊的以朋友关系交往着,安凉生不动声色,其实他倒是想有点什么,但是怕太突然会吓坏了任强,安凉生告诉自己需要一个契机,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他偶尔会给任强打个电话,如果知道他在外地,会嘱咐他注意安全;如果刚好赶上任强在家,那就会约出去吃个饭或者就在电话里聊聊天。他希望自己心里隐藏的喜欢别表现得太明显,也尽量这么做着,于是两个人慢慢由陌生变得熟稔,谈天说地格外愉悦,安凉生很少听见任强提自己的过去,他也不问,因为觉得不太礼貌。
转眼间两三个月过去了,要到了夏天,他们仍然是普通朋友,也还是被安凉生默默的喜欢,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安凉生却觉得挺满足了,平日里神清气爽,走路都脚下生风。
李杉觉得安凉生变化不小,约他出来喝酒,便问他是不是恋爱了。安凉生冲李杉神秘一笑,抿嘴并不答话。李杉果然马上就明白了安凉生的意思,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白做的,于是便让安凉生让他赶紧交代是个什么样的人,安凉生老实的承认道:“就是去年年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我还没有跟他提,甚至不知道他和我是不是同类人,只是觉得通过最近的接触,两个人还蛮有话聊,这人比想象中要适合自己。”
安凉生平时挺理智的,但是竟然开始了不靠谱的暗恋,李杉刚想敲醒他,却觉得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自然会有分寸,只是叮嘱道:“认人要清楚,别跟过去的那个一样就好了。”
过去的那个,李杉要是不提的话安凉生都刻意遗忘了,他长的模样、说话的声音,甚至喜好全都记不清,可被人提起,那人的总总还是不可抑制的浮现了,尤其是后期对他的敷衍和冰冷通通涌上来,安凉生只能甩头再度忘记,并且直觉告诉自己,任强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人。
李杉喝尽了一满杯酒,就说:“你什么时候追到了,带他出来让哥们见识见识,看是什么样的人,给兄弟迷成这样。”
安凉生笑笑,回想着任强的长相和身材,以及平日里的穿着,心想,这样的男人带出来,一定挺有面儿,而且还会让李杉明白,他并不喜欢柔弱的小男生,而是喜欢纯爷们儿那种的。
酒过三巡,李杉的情绪渐渐涌了上来,挂着一脸的苦相。安凉生问他怎么了,他哑着嗓子说自己老婆怀孕了。安凉生笑着说恭喜,李杉却摇摇头,说:“她说要忙事业,要出国培训,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以后没孩子多孤单。凉生,不是哥一直爱操心你的闲事儿,你一定要选择个好一点的男人,能过一辈子的那种,两人虽然可能会没孩子,但至少彼此也会有照应,别像哥似的,放不下你嫂子,也放不开那个注定见不了面的孩子,但二选一的话,就只能选你嫂子。”
李杉对他老婆的心天地可鉴,所以有苦就只能自个儿往肚子里咽,到最后他酩酊大醉,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满脸是泪,肩膀还一个劲儿的在抖,别提多难看了。安凉生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李杉,终于忍不住跑到卫生间给李杉的老婆打了电话,让她开车过来接人。
没十分钟,人就到了,一句抱怨没有,只是面无表情的和安凉生两个小心翼翼的把人弄上了车。
关好门,车都要走了,安凉生才敲开了玻璃窗,对里面的人欲言又止。
可是李杉的老婆是个挺直接豁达的人,见安凉生那样子,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她叹了口气说:“你杉哥跟你说了吧,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我们所里有个出国培训的机会,多的是人争,我好不容易弄到了名额,下个月就要走了,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我跟李杉说了自己挺想去的,李杉就以为我不想要孩子,跟我吵了一架就出门了。我妈刚才劝我,说我们年纪也大了,不能再折腾了,我想想也是,所以凉生,你放心,孩子我会留下的,今天晚上麻烦你了。”
听见这话,安凉生才松了口气,道:“嫂子,那你好好劝劝他,哭的稀里哗啦的。”
李杉的老婆笑了,点点头,便开车走了。
回到家,安凉生想起了李杉说的什么让他找个好男人免得孤老一生的醉话,突然间觉得心里很憋闷,十分想给任强打电话跟他说说话,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行,只要听见那声音就好。
电话接通了,任强似乎被他吵醒了,语气中略带点不悦。安凉生道了歉,一时间退缩想挂掉电话,任强却问安凉生是不是有事。
任强的声音很窝心,也坚定了安凉生的某种信心。他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口不择言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任强,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边突然间一阵沉默,然后就猛的被挂了电话,安凉生僵硬的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关机,后悔不迭,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安凉生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昨晚告白的后果显而易见,他没法再拾起信心给任强打个电话说自己是喝多了说得那些都是胡话。是他太过轻率,明明原本还能继续做朋友,现住却被他弄得连朋友都不是了,但世上哪有后悔药吃。
“哎。”安凉生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从昨晚到现在他甚至都没开机。
战战兢兢的打开手机,发现除了一两天服务短信就再也没其他的消息了,安凉生心里明白,这是说明自己真的失败了。
安凉生打开通讯簿,把光标移动到任强的名字上,调出菜单里的删除,却又舍不得,正好这时候来了个电话,一慌乱,到底还是把人给删了。
还没来得及惋惜,来电话的领导便火急火燎的说了他一顿,因为不开手机太耽误事儿了,让他赶紧出来,有个很急的工作需要他处理。
安凉生无暇去悼念被删掉的电话号码,便开车出去了。
被折磨了一天的安凉生回到家想起这事欲哭无泪,现在唯一的一个联系也被他失手弄丢了,缘分也就这么断了。
因为李杉的老婆决定留下孩子,李杉当晚给安凉生打电话请他吃饭。安凉生说话的声音恹恹的,却还是答应了。
席间跟安凉生跟李杉讲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现在人家都不理了,李杉却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哪天哥再给你介绍。俨然一副有子万事足,哪管别人火上房的欠扁样子。
安凉生喝起了闷酒,李杉也是一杯接一杯,不自觉就喝多了,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周万吉和之前见的那个都快忘记长成什么样子的小男生身上了,说安凉生太执迷不悟,人家对他有心他不干,非得去挑战对他没感觉还不知道是圆是扁是直是弯的男人,这顿絮絮叨叨的念叨可把安凉生给埋怨坏了。
安凉生就竖着耳朵听着,根本不回话,和一个醉鬼斤斤计较是最没谱的事情了,而且他心情也不好。
李杉说得累了,迷迷糊糊的倚在沙发上快要睡了似的。安凉生起身往卫生间走,竟然看见了任强。任强穿着黑色的连帽外套、牛仔裤和刷的雪白的运动鞋,正倚在洗手台上抽烟,半眯着眼睛很是享受,那样子看起来自在极了,连眉角都舒展开了,可见那日的表白根本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安凉生看得有些发怔,等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就想逃走,却从旁边钻出来一个黄头发的小年轻,流里流气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哥们儿,给根烟抽。”
安凉生从来都不是惹是生非的人,突然间遭遇了这么个事情,顿时有些仓皇,他求助一般的看着任强,谁知任强没搭理他,只是在水池子里撵灭了烟,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那小子很有可能是个社会混子,见他不理人就长了火,扯着安凉生的脖领子便骂了起来,喷出的难闻的酒气让安凉生直想吐,可是那股难受劲儿,哪抵得过任强对自己的不理不睬,顿时心疼的让眼睛都有些模糊起来。
眼见小混混的拳头举起来要落在他脸上,他便干脆认命的闭上眼睛,或许肉体上的疼痛还能带走一些心里的不愉悦,如果真的能这样,那被打上十拳八拳他都是乐意的。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就觉得脖领子被松开了,然后便传来一阵哀嚎声。
安凉生睁开眼,只见任强对那小混混拳打脚踢,嘴里还说着:“你他妈算哪根葱,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连毛都没长齐呢!”揍完了人,也没看一眼安凉生便走了。
安凉生追了出去,扯住任强的衣服,赶紧道了声谢,还想解释,却都梗在喉咙里,酸酸涩涩的让人想哭。任强眯起眼睛,看着安凉生好似在打量陌生人,这时李杉凑从后面喊了一声安凉生,安凉生回头的功夫,任强却趁机走了。
李杉走到他面前,见安凉生死盯着那个挺壮实的男人背影的鬼样子,顿时明白三分,试探的问道:“这人谁啊?”
“任强。”
“你喜欢的那个?”
“嗯。”安凉生点头承认,心下一片凄凉。
第二天,安凉生头痛欲裂的起了床,暗自后悔昨晚在任强走后喝了太多的酒,怎么回的家都不记得了。中午吃过饭,就来了几个警察说要他做个笔录协助调查。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同事的质疑的眼光中跟警察走了。
原来是昨晚那个小混混太过贱格,被打就去报警了,警察查到了安凉生的身上,便问他事情的经过。
安凉生描述了一下,并解释说任强是为救自己而出手的,警察不满的说,出事了那就赶紧报警也别揍人啊,给他揍的牙都掉了几颗,要是构成轻伤,伤人的人还得蹲几天,本来就有前科的人,就会更麻烦。
安凉生没听懂警察后面说的话的意思,一门心思的在想这事儿完全是因为自己,他不愿意把事情弄得太过,就对警察说:“受伤的人医药费多钱,我掏。”
警察见事情有门儿,便把被打的小混混叫了过来,那人脸上贴着纱布,其实看着也没多严重,于是狠狠的开了价。警察自然不能放纵小混混讹人,狠狠的训了一顿,还说没告他寻衅滋事就好不错了,连威胁带恐吓,小混混拿了一千块钱签了协议就滚蛋了。
任强也得在协议上签字,还得交罚金,安凉生就一直等到他来,陪着他办手续,只是过程中那人一声不吭。
最后安凉生跟着任强出了警察局的门,任强叹了一口气,半句话没说就走,但是人走没多远了又回了头,对安凉生说:“钱我会还你的。”
安凉生走过去道歉又道谢,最后还说不用还,任强却冷笑着说:“算了吧,你也不用假仁义,今天你该知道我以前犯过事儿做过几年牢了吧,我不用你瞧不起我,现在我来警察局我也不腿抖,因为我光明正大。”
安凉生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回想起刚才警察对他说过什么有前科之类的话,顿时明白以前任强的自卑到底来自哪里。
他喊住任强,对他说:“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前几天说的话也是真心,如果你觉得我很讨厌或者你根本觉得我恶心,就把话说清楚,我也不会缠着你,但是如果……”
任强没让他把话说完,径直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拿掉,点点头异常郑重的告诉安凉生:“是,我是觉得你恶心,这样可以了吧。”
第九章
从J市到家,一路上安凉生都快被颠荡散架子了,第二天起床更是腰酸背痛,强撑着上了半天的班就不得不请假回家。
到了家,任强已经把午饭做好,两个人吃过饭,他就趴在床上让任强给他按摩,任强说:“你就是太缺乏锻炼了,肚子都快起来了,还有,你这腰上的赘肉一掐一大把,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多瘦啊,现在呢?一身的腐败相。”说话间,还冲着安凉生腰间就捏了一下,给安凉生捏了一激灵。
随后缓过乏的安凉生哼哼唧唧的说:“以前那时候整天想着怎么追你,饭都吃不下去,后来追到手了,自然得把之前少吃的补回来,要不就吃亏了。”
任强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不太喜欢提过去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太固执,即使给安凉生弄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现在偶尔想起来挺后悔,但看安凉生一脸幸福的样子,就决定还是忘了吧,对他再好一些才是正经事。
因为这一阵沉默,安凉生察觉气氛不大对,就回头看任强怎么了,只见他目光有些呆滞,手上的动作也开始紊乱起来,安凉生翻个身顺势把任强的手从身上拿开,问:“喂,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任强总算回了神,“就是想起那时候委屈你了。”
“呸,说这些干嘛。”安凉生啐了一口,把任强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说,“来,给我捏捏肩。”
“嗯。”任强手上用了劲儿,嘴里说道:“其实,一直都挺委屈你的。”
“过得好好的,不用想过去那些事儿了,再说了,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就行了。”
“就突然间有点感慨。”任强解释道。
“有感慨不如去写书,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说话间,安凉生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单位打过来的,便赶紧接了起来,原本平静的表情却转而被欣喜所取代,结束这通电话就对任强说:“喂,快点起来换衣服,刚才单位打电话说咱们的房子可以领钥匙了。”
任强愣怔了一下,赶紧领命换好衣服,便和安凉生出门了。
俩人到单位办好手续领到钥匙直接奔新房去,这一路,安凉生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嘴里还不停的哼着歌,开车的任强时不时的看安凉生一眼,却没有像安凉生那么高兴。
并不是自己计较,只是觉得他在安凉生面前越来越抬不起头了,尤其是安凉生说这个的“咱们的房子”,不仅首付是找他表姐借的,每月的月供也都是安凉生在还,有几次他说不如让他来还,却被安凉生拒绝了,说用公积金,这样负担小。时间久了,任强也不再提,只不过每次从安凉生的钱包里或者衣服兜里翻出还款单据,心里会觉得有些在意。
房子是被分在五楼,房号是按照资历排的,像安凉生这种没上几年班的就只能选比较高的楼层。安凉生扯着任强的手上楼,一边爬还一边气喘吁吁的说:“这下就算能锻炼着了吧。”任强没吱声,心里却在想,如果他有能耐,一定会买更好的房子,至少不要这么高。
他们到了门口,因为气喘和紧张,安凉生开门的手都有些颤抖,门半天都没打开,倒是任强把钥匙接了过来,一下子就打开了,推开门,敞亮的房子就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三居,两个人走进去,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安凉生很是兴奋。任强就在旁边一直听着安凉生念叨,说这里当成衣帽间,卫生间改成带淋浴房的那种,家里全部铺木地板,这样随时随地都可以这样那样,电视要换得大一点的,沙发要软软的那种布艺的,还要在阳台种好多花并且弄个榻榻米什么的等等等等,可见他已经对这房子怎么装修布置都谋划了好久,就在说话间,任强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然后他看安凉生笑容可掬的问他:“我说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