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吧,有好多个夜晚,我都坐在咱们家门口,我想见你,又不敢进去。我做贼心虚,我害怕,我怕你会跟我说你要离开,说咱们俩玩完儿了。我害怕你闻到我身上有女人香水味又会不开心又会难受。但是,我又有些期待你会开门,一脸漠视嫌弃的说,欧阳辰,你脏死了,不洗干净别进我房间。呵呵,小时候每次打架弄得灰头土脸的,你都会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对我这么说。那时候我就觉得,我真是你捡回来的一条小土狗。但是只要能进去,就算是给你当狗我也愿意。可是,现在,我都没有家了,子钦,没有你,那只是个房子。我可以买下S市所有的房子,可是没有了你,我还是没有家……”
“苏子钦,我爱你,我欧阳辰,只爱你。”欧阳辰咬着嘴唇说道。
苏子钦默默的听着,最后重重的做了个深呼吸,“已去之事不可留,已逝之情不了恋,能留能恋,就没有今天。回吧,你……过几天,就要当新郎了。何况,你们都已经有孩子了。”
……
欧阳辰与徐嫣的婚宴场面宏大,盛况空前。连新闻媒体都对这场极尽奢华的婚礼进行全程的报道。整个S市也都沸沸扬扬。
那天下午,苏子钦去了-Less。午后的阳光冷飕飕的,白的有些刺眼。咖啡厅里放着某个女歌手的专辑,听着听着,苏子钦竟不自觉的湿了眼眶。
“……
hey我真的好想你
太多的情绪没适当的表情
最想说的话我应该从何说起
最想说的话我该从何说起
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如果没有你
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
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如果没有你
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
反正一切来不及
反正没有了自已
……”
低沉沙哑的嗓子,一遍一遍悲伤的唱着如此凄婉的情歌,那么的掏心掏肺,那么的痴情绝望,那么的缠绵悱恻。
这是想撕开谁的心,扯裂谁的肺?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沈淀
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
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香烟氲成一滩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
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
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
……”
明明痛彻心扉,却还是忍不住让那旋律钻进内心情感的深处。苏子钦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何必让自己沦落到如此悲情的地步,二十多年来,他的生活中只有一个欧阳辰,但是现在没了他生活还是要继续。人除了恋情之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况且,这样的结局也算是自己的选择。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的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几天前离开时硬生生的在心里扯开了一道口子,看着鲜血汩汩的往外冒都不觉得痛。只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所有的痛汹涌而来,夺去了他的呼吸,将他反噬,将他吞没。
“……
回想那一天喧闹的喜宴
耳边响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
感情不就是你情我愿
最好爱恨扯平两不相欠
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
……”
痛,痛入心脾,刻骨铭心,幸好,他苏子钦还有半生时间,可以用来慢慢淡忘。
“……hey我真的好想你
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在那些记忆片面前,纵然还有留恋和感情,也已经心如死灰,不再有念想,不再有执着,但苏子钦还是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太过狼狈。
那天下午是苏子钦最后一次去-Less,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上,陪伴他的,只有一杯比眼泪还要酸涩的咖啡。离开咖啡店时,老板得知他即将要出国,竟将CD从机子里取出送他做纪念。
同一天晚上,在机场排队准备登机时,苏子钦掏出手机,看了今天收到的唯一的一条简讯。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欧阳辰。”
那边林昕催促,苏子钦摁下关机键,将机票递与工作人员,忍着两眼酸胀走进机舱。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欧!阳!辰!
第五十七章
沈酣一梦终须醒,纷纷扰扰终有顿悟释然的一天。
安顿下来后,苏子钦在林昕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老板那里得到了份工作。薪水不高,但苏子钦独爱这里安静轻松的环境。在客人较少的时候,还能坐在落地窗边的布艺沙发上阅读。老板是对年过半百的夫妇,都有各自的工作,之所以开这家书店纯粹是为了圆年轻时候的一个梦。他们皆待苏子钦这个斯文内敛又带有神秘气息的东方男子非常的亲切热情,因此对他也是关照颇多。
出国后苏子钦才知道,原来林昕从小就是由乡下的奶奶抚养长大,大三的时候奶奶就病逝了,如今离异多年的父母早已经都有各自的家庭,所以他在国内也算是了无牵挂。好么,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就都在外面呆着吧。偶尔手头较为宽裕的时候,苏子钦和林昕就会在假日期间,计划一次短途旅行。或到周围城郡小住几天,或者去邻近的其他欧洲国家走走。
苏子钦在平淡无奇,白的像开水般的生活里耐心的等待着情感的沈淀,等待着记忆的忘却,等待着终有一天内心也变得平静无澜,不再起涟漪。他只是一个客居他乡的外国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来路的流浪者。
眼看就要奔三的人了,苏子钦在家里接二连三的催促炮轰下,草草的与一名比他大4岁的法国女人结了婚。在儿子满周岁的时候,两人间最开始的神秘感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文化观念上实在的难以磨合,当然更因为妻子实在无法忍受冷淡无趣的丈夫,两人又闪电离婚,分道扬镳。
前妻潇洒的将儿子丢下,一副与他们父子再无瓜葛的样子,一个人回了法国。苏子钦也是无可奈何,身边多了个会动会爬会哭会叫的麻烦精,时常搞得他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最后还要靠店长夫妇和林昕帮忙着照顾。好吧,其实也有可爱的时候,肉嘟嘟的脸蛋,玻璃球般的棕褐色眼睛,像蝴蝶羽翼般忽闪忽闪的卷翘浓密的睫毛,还有一头黑色的小卷毛,总嘴角挤着口水泡泡挥舞着小手要苏子钦抱抱。
毋庸置疑的,小宝宝给苏子钦死水般的生活平添了几分生气。苏子钦叫他Niel。
Niel,是上帝馈赠的礼物,同时也会是勇敢的人。
每个今天都与昨天无异,每个明天都与今天相同。当对生活不再抱有期盼与妄想,它也会悄然的从你身边飞驰般消逝。苏子钦有时感觉自己的时间是停止的,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额重复循环着一个永无休止的梦。有时却又在某个换季的傍晚,恍然发现岁月已经将他冲到很远的地方,而立之年的他已不再年轻。
但孩子不一样,时间落在孩子身上留下的痕迹是显而易见的。Niel一天天在成大,每天都有新的变化。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学会奶声奶气的像别人撒娇要糖吃。孩子,是生命的证明,时刻提醒着苏子钦活着的事实。
转眼间,六年已逝。
在无数个黄昏,苏子钦下班到早教中心接完儿子后,两人就先到路边的公园里玩耍一阵再回家。公园里有一片大草地和音乐喷泉,有嬉戏玩闹的儿童和锻炼的人群。苏子钦任由身边调皮的小猴子撒欢的上蹿下跳,东奔西跑,张大嘴巴兴奋的尖叫。玩累了,就临风而坐,Niel会安静乖巧的趴在苏子钦的膝上,享受父亲有些冰凉的手指穿过自己汗湿的卷发抚摸着头皮。一大一小仰望血色褪去后蓝得透明的天空,看云卷云舒,看青鸟成群飞过,任凉风吹拂,任思绪飘远。
对于这样的生活,苏子钦很满意,他甚至觉得如果能这样过完一生也是件相当不错的事情。当然,他偶尔也会想起欧阳辰,一种不再带有任何爱恋情愫的思念。不,说是思念,毋宁说是怀念也许更为准确,就如同怀念和胖子萧帅他们一起的大学时光一样的怀念着欧阳辰。
林昕也曾试探的问过一次,对于欧阳辰,还爱不爱;对于那段感情中的欺骗与背叛,还恨不恨。
苏子钦只是淡淡的答道:隐藏总不算欺骗,把回想留给未来,就像把梦留给夜,泪留给大海,风留给帆。
在欣赏完林昕瞠目结舌的白痴表情后,莞尔一笑扬扬手中的书,说道,你的诗集册,在乱丢哪天发现被Niel拿去撕纸玩,别哭着来告状。
过了今年夏天的生日,Niel就满四岁了。苏子钦抵不过家里小老太太唐僧念经式的的狂轰乱炸,还是答应带Niel回去过生日,以解家中老人的思孙之恨。
就在回国前一天的晚上,苏子钦竟然又梦到了欧阳辰。连苏子钦都不记得,这个人有多久没有在他的梦境中出现了。梦中,欧阳辰在门外,提着一大袋食物对他笑的温柔,笑着笑着,那人的脸变得模糊看不清五官。一转眼,又回到了小时候,欧阳辰在一边憨憨的笑着,安静的吃着车轮饼,听自己数落他将他每件衣服的下摆都揪得变形。微笑的酒窝那么熟悉,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指头去撮一撮。眨眼弱小的身影又与Niel重叠,糯糯的声音,一会儿叫着哥哥,一会儿叫着爹地……
惊醒,无眠。空调的温度有点低,身边是好梦正酣的儿子,时不时砸吧砸吧嘴巴吞咽着口水。
苏子钦想起,好像有人说,之所以会有那种有人出现在梦中的情况,是因为对方想见你的心情穿过身体,飞进你的梦中。
但是,好像又有人说,会梦到许久不见的人,是因为对方正在逐渐的把你遗忘。
不过,思念如何?遗忘又如何?
已经变得陌生的名字,以及记忆模糊的面容,苏子钦清晰的感觉到,欧阳辰三个字已经从他的生命中一点一点的消失。
第五十八章
国内直达的航班并不多,苏子钦一行先飞到S市的国际机场,然后再转航班回H市。上了飞机后,Niel就没老实过,让苏子钦训饬了两声才撇着嘴乖乖的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小家伙向苏子钦边上挪了挪,凑上去拉他的袖子,语气中满是讨好的撒娇。
“爹地……”
见苏子钦丝毫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小家伙也赌气了,屁股挪啊挪又挪到靠林昕这边。
“Nile,咱们回国了就要讲中文了哦。叔叔教你的,你都记得吧?”林昕见小家伙鼓起的腮帮子呼哧呼哧的,便说话逗他转移他的注意力。
“恩,记得,你好,我叫苏子念,苏子钦是爸爸,他坏不爱理子念,回去跟爷爷奶奶说。”
“额,这个我没教你吧……还有,应该说苏子钦是我爸爸。”林昕偷瞄苏子钦,讪笑道。
“哦,叔叔,子念有个问题。”
“啊,你问你问。”
“是不是小孩子都会有个严肃的不爱理人爸爸?……我见过我们班Tommy的爸爸,也好凶,不说话,又好壮,一看就像只生气的大狗熊。”Niel奶声奶气的问,字里行间都是不满的控诉。
林昕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Tommy妈妈就很温柔,所以Tommy比子念好,子念只有爸爸。”
“额,这……”
“林昕,别理他。”苏子钦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他不知哪学来的古灵精怪,别管他就好。”
“子念才不是古怪精灵!子念是哈利波特。”苏子念大吼。
“好了,你那橄榄屁股给我坐好,要起飞了,滚下去我们都不救你。”合上书,苏子钦扫了儿子一眼。
“什么是,橄榄屁股?”苏子念见爸爸终于看自己了,扭着小短腿又讨好的靠过去,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
“爹地,脑袋疼,还有耳朵。”飞机起飞了,轰鸣声和起伏升降让娇嫩的孩子感到难受。苏子钦将他抱到身上,一边拆了块软糖塞进他嘴里,让他嚼着,一边捂着他耳朵轻轻的揉着。等飞机冲过气流平稳后,苏子念已经舒服的窝在苏子钦的怀里,像只餍足的小猫砸吧砸吧嘴巴快要进入梦乡了。
昏昏沉沉,醒醒睡睡,中途还吃了空中小姐送来的餐点,在空中飞行了10个多小时,终于又踏上故土。
林昕留在S市,去看望病重住院的导师。苏子钦一人领着儿子回了H市。
许久不见的父母已经不似记忆中那么康健了。父亲的背有些佝偻,母亲的发鬓也已斑白。好在脸上仍是神采奕奕,从一见面就开始互相争着抢着抱孙子。
“诶呀,奶奶的宝儿啊,这么大了,上次见你都还在学走路呢。都怪你那个没良心的爹。”苏妈妈一抱到手里就一个劲儿的往那粉嫩的小脸蛋上亲。
“诶,你给我抱下。来,小念啊,我是爷爷你还记得吗?”
“记得,DR.爷爷,如果子念不乖会拿针给子念扎屁股的爷爷。”
“额,呵呵,爷爷才不会。”
“好了好了,让我抱,诶,奶奶的乖孙子,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呵呵,小念跟我小时候挺像的。”苏爸爸得意的说。
“屁,你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我孙子可是中法混血。别拐着弯的赞自己。”
“不是,怎么就不像了,我孙子像我怎么不对了你个老太婆……”
……
“在外面生活的怎样?”苏爸爸放缓了脚步,和苏子钦并肩走着。
“恩。”苏子钦清清嗓子,“还好。”
“诶,一个人带孩子吃力吧。要不就回来,我和你妈也老了,不过带带孩子的活儿还是做得来的。”
“恩,会考虑的。”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苏子念就跟解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欢脱的差点就疯了。国内的事物、食物样样对他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以至于一周内苏子念变身为好奇宝宝,开口闭口说的最多的就是,这是什么?苏子钦本来就不怎么管他,现在又有爷爷奶奶带着、宠着,更是玩的忘乎所以。
有人24小时接手那个精力旺盛的烦人精,苏子钦也乐得自由自在,以时差调整不过来为由,天天躲在家里安享浮生清闲。时常下午睡足了,只起来翻几页书,流云松松散散地浮着,人也跟着变得慵懒闲逸。
当苏子念把H市翻来倒去的玩了个遍之后,终于不得不和他爹收拾东西回去。
五十九
在机场排队等待安检的时候,苏子钦三人被四个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有礼的“请进”机场大厅的VIP室。
“苏先生,请您在这稍等一下。有什么吩咐开门叫我们即可。”其中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恭敬的向他们三人欠了欠身,倒退两步出去,又在门口鞠了个躬才毕恭毕敬的把门关上。
“爹地,他们是谁?中国的FBL么?”被林昕抱着的苏子念身子扭成麻花状的朝苏子钦伸出两只玉藕般的小胳膊。“爹地,爹地……”
苏子钦接过孩子,眼睛仍盯着门,“不是,是容嬷嬷。”
“恩?什么是摸摸?”
“回去给你看《还珠格格》你就懂了。”
“什么猪哥哥?坏猪哥哥?也喜欢人家摸摸?”搂着苏子钦的脖子,苏子念十万个为什么。
“就是……”